［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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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9 c# N7 [3 s6 W, S

+ I& Z, D" G3 I# y8 S, W( R! a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w8 i# ~6 {1 a' `
; v* K% Y" K8 z2 S) }$ i8 s
他是一名陰陽師。. p' B$ C$ K; a)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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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G4 b1 ^/ [6 M$ ^
# \% P9 n7 h1 Y: U  i" a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2 l) w/ O: c, x' ~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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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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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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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0 V* c+ m& q*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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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2 m" H2 \, W' H5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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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3 {& W) @6 m6 B1 g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5 P' h% E/ i/ j+ I! Q( T) P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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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3 M7 l* e  i. z( ]! `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 W6 Z. B, P$ u+ \$ A1 {# X/ x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o" _1 ^& Z6 J1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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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1 k* B2 @& o9 |& i8 A* M1 V1 d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w& b) J3 L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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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z1 G. u. G6 y' C  A
1 H# [  B8 J: |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什么事？”忠行問道。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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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 j9 C- ^6 T; \
2 ]+ b+ n  ?0 y- R3 ^
“什么時候？”9 n7 ~7 K  K0 E. b$ N, D: j3 m0 w7 o# K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你看見了什么？”% Y% y: K1 Q8 M6 Q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q5 w1 D- }! H& p7 S
. V/ Z; f% A8 V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4 ]" a; s! i# [4 b2 G
8 T6 F* P- Q% |8 J  N8 F" g
“噢。”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所以才問父親的。“) `7 z" T  H! \4 T0 }- f: r
' \- T7 K! U% b+ `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那樣的東西？”; p& W  Q7 `8 J1 n& W6 C) t" b2 @
% F4 l0 C- h6 B. u' ^* y1 l: ^
“對。”

“我還是不明白。”$ p# }: Q" k3 r/ ?* f- Z
3 s& _# E: p$ [" c  D, A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T) m( `2 R) N% U# Y# ^4 [
" r7 m' q! s7 ~) \6 q9 |
“不是亡者嗎？”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1 e' R9 g" k- E3 z. H! L* a

“哦……”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2 `$ T6 y( R& u$ W7 N+ ]) o+ u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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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B8 s5 ~8 j+ p4 v% m* Q# M3 f8 y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e' [( z6 Y! q/ {: v$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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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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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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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i. v* g3 x/ m8 k, s0 g1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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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時會看見。”! o6 n& f) S6 M$ e

“嗯……”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 J$ [8 q+ i! I# q

“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挺有趣的啊。”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 @4 A! t! c" u: N!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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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A7 K# I# ^% N- k8 }2 E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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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x8 f, S# z  @( t( ]- H, s

“陰陽之道？”% ~0 ~1 j.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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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5 p4 e, F2 N4 ]  R7 d
“噢。”- q' X! v' W' o$ V0 ?
  c0 T! D: P$ d4 t! ~; Q: ~$ x% t) L5 i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

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是嗎。”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p; `; F6 K% k* W& e' O) a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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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至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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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9 ^3 Q% b8 Z( g) Y9 g9 E
7 x% K9 H6 S  e& d) F0 ?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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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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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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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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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N: G* y" Y0 p) d2 e) j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J' M# e% k6 B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 j( ?' s) f  i5 ?

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5 R0 p- ~2 D* |; e7 ~; b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0 k* J, g7 t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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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香魚也叫做年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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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N3 Q! t# j4 ]1 k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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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4 l) n5 I& r% H3 N7 Z8 m  T%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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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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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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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t- V% o2 i% H( E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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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8 L* V" O: a& X9 s; Y2 ?, ?4 p& m

“噢。”; V! q% K) R2 R6 |

“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Q9 a* F5 U/ f

博雅放下筷子。% `5 C; O! A& Q/ j# R( E: ^; q/ H8 K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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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5 Y9 ~) B2 E, b+ c# r

“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 e7 h$ p$ I% P) A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j4 y2 i) r- ~6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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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W6 }! E2 w' S8 h  L  u1 N) f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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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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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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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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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w: P% V& [! x, L; ]

“什么事？”" T; W5 ?8 q6 z4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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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5 `% Y7 P' g3 w3 o; _- E

“什么事？”: X. X7 M  v5 y$ G7 _1 D,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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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W1 y5 I8 f  q- ]3 {* m& f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O$ L  x" D. r, T2 |% ]&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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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東西。”( b) N: \' W7 c2 H, b: R0 M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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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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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w4 r# z; y9 I- ~+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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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 G0 [& a( r: U: |6 |0 a

“那位客人要見你？”4 C0 j' A) u/ g/ P5 i2 u

“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v* _) x& w+ ]+ z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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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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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嘛……”$ _- P% s3 V# L) B/ b

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 V9 _) t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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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為難？是你為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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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他究竟是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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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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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b( F- y" Y" r

“噢？”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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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0 W5 E0 F! O% \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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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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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b" J! O! B2 r7 [) J

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晴明，是式神嗎？”

博雅見了，問道。! u! I" y: |% Y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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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1 O+ L0 ?% }+ u1 E# Z8 C5 q& [, p
4 e% ^( P; z0 D7 l) E. N! H
“帶他過來吧。”

“已經來了。”

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啊……”+ K9 V, a0 Q+ }" @- B& S, ^

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 W6 Z4 o, i2 `+ m6 |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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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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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4 h0 ]8 H6 N7 F: R2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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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y  B  L; m3 K0 W; ?. M! V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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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u: |+ [) t: Z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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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7 A9 H6 B% n) m7 j* o* I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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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7 |& R# O9 m- I9 v

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1 B9 `: }! V# ?3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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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2 v! h: W2 _+ I  t&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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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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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 O$ R7 {8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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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e% ^' Y& y$ d5 ?2 _

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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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j% C0 I3 }0 ?5 z

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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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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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7 y; a2 `* w' N& G# k  S: o

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g9 R, G$ |0 E; @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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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

博雅脫口而出。) k5 O" a8 Z% ~* I! k# a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g0 `! c: C# }4 y

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_" w. I4 e0 l, S, A% M" b$ |

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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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r2 t$ A) B; V( `: @

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5 g+ p& b( C3 F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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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L. {6 X# y* L. I2 w(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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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s9 k. u# [4 Z# k9 v/ ]3 o4 B% j

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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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6 |; k) ?  I# V0 l: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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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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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A/ V2 }! L$ ~5 A. v2 X3 W- l% X

“貓又？”; k/ A7 L1 X8 C6 c. ^) \" x3 R1 J" V

“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p& i; E4 A! z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f# D! g- I- n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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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3 ?1 k* q. S&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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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Y: B  k( i#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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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三5 k: W) \# A& i$ \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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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7 k% I  ^/ R" U. O2 y; m

“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 N- n! O% g; |6 _

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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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c6 D8 N# u+ I' a* X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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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1 `& L( T2 R" _

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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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d* E4 Z- J$ P9 }: p* r$ p

“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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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顯得很輕松。

“這酒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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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3 z) I7 c) l( f' L0 |+ [

“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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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Q, C, z4 \  q1 m) G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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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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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3 A# b5 y; u- i+ C

“是什么事？”( |; M4 F4 A: S1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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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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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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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特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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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1 K0 x" |% V4 Z$ ?: F( i$ t

四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 i- t) a5 s# [6 ^,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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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S3 a. c1 K8 |;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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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0 H; V9 D' `3 h2 ~! ~
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S8 F& A1 i4 [7 a- I* \

“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您氣色不佳啊。”

“氣色？”7 [8 J( `5 n- Q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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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 _" [& o' v# v0 E2 K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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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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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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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G* V* |' q/ ~/ q3 u& p

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r. z: k7 K; \8 l: `

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8 d9 {$ }2 ]1 X8 Q; p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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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您了。”

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5 s; l7 l*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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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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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8 H. $ ]( C, u

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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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 y$ \1 A, H9 j0 M0 A6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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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為成放開了保憲。

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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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4 T: m, b% p$ d1 h% f) I& d" j

“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x, W; ^  s( G6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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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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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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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 y8 r" a- w: c4 O

“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h* z8 u7 Z( @; B" K

“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

“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j9 G3 P* [& X* i( H0 a- s

“那，也不在宮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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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7 `8 _. O& C2 f4 U5 v; q6 S9 B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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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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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0 U3 b, ?6 c" H1 z: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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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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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T3 O' |2 b. j1 D, k

“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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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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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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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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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呈死相？”

“對。”

“……”“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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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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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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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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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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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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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U% U" W' F5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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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Y; o* e/ [* x; o, N

“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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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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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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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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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v! I) c+ J3 i$ X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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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3 M% q) u1 G6 Z) O5 J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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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1 w$ v5 C- S3 _# @  D* p- B

“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9 g4 h2 o* _4 z'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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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壓低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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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女人啊。”

“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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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么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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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N1 H$ z5 \( `: A4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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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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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S2 Z: Q) `$ N5 ~! B)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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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e( Y0 x8 X!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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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是那么回事。”; f- F. x1 B+ ]

“然後呢？”

“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e4 b1 s( h+ `4 z5 V6 C; ]

“結果呢？”$ _. L0 j, ?+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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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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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寫信……”

“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7 x8 Q" y* x* p  T9 v; y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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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 u. x& d: j( F7 Z

“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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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S+ F- e  `7 N+ Z2 O0 I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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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 t8 a( u+ w8 |8 b- L

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c4 k( K3 P6 m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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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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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

“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 y7 v5 R* x; i1 U' D4 H6 i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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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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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9 C! C1 L: ^8 B3 q* B( P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H& Q/ i2 H" \5 F" |0 h# j

“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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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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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0 U# Z1 x% a' w

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 s( a! D; D  S# R7 {) l/ F) s

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1 r$ F) l) x; k- v% Y! ^

“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2 s6 w; w. j( g4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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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遊戲呢？“, \9 e! a, ~  K; I

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S. X; V  [  V" r5 @% r

有兩盞燈火。/ @  e/ e  l7 X% L; I5 ~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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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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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B: ^3 v2 l3 j& A/ J" n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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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r% O$ a2 _, M)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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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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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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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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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Y: r9 d& X$ P2 L3 z) K' A

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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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8 R  I1 I3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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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4 R* N+ N9 |$ x" l

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1 k4 F( W% ]5 [/ s; P# D! a. R/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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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來吧，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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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也再次點點頭。1 F! C. h/ S' J5 w' l

“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0 y% m- u( N" I" m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K  F1 T# A" B3 I

“滿月？”

發問的是為成。/ `1 ^& }/ g9 U- ?+ m( R4 o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X( L: O$ `: J' [3 C6 P8 u* J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U8 z' `5 w/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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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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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

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l6 F. W0 o& h,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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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知道。”) R5 s7 `0 K4 K1 Y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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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二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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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 ]* N2 w6 D! G0 U1 O9 k

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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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1 A$ N- d%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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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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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4 L. M; T* y4 V2 Z: k1 W1 [

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求您給一口……”' p+ }. X6 k"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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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7 C- s4 ]2 o+ a0 F" D, o7 D

“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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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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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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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9 N2 w% @, r, }2 b5 O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5 @8 u0 e9 F* {0 C% z- c(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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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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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c4 U# ~2 d! L6 [$ R* p; W

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

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8 [+ o% _! I  u& R' d+ e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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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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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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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好餓呀……”; k( w+ N. ^, s% B0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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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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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嗷嗷……”

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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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傳說。

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Y2 L0 P, y  A+ G) I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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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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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6 F1 k' }- \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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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5 p* M3 G/ L7 q; T5 Q! {#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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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S5 M( A+ x2 @* @4 Q# m

說這話的是博雅。  ~0 g$ t$ x, y" z3 b+ J* W

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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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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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Q0 ^9 h7 x& W( E) u" M$ j$ a

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g# u$ [5 M: v0 \7 w; Y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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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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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 J" A9 |. p0 o/ J* A) n' Q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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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

“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b2 C, K: q0 x4 x8 W& W0 Q+ W

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 u- ]( c- V" j

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K4 b' ^. A; G: ?!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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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 s8 y3 Z& w3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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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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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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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X( |$ I4 u: E  L& L  F

“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  T& `2 o5 j. N5 v

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M# Y3 Q' r8 S6 d  u,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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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

“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噢，去了。”: Z6 T9 c) d6 f2 T, S: s

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八" x; ?! {( w3 T# [

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U" `* l( o;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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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 i8 l" Q* v! r) C; D

猜中的是景清。

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I# z8 Z' m"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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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D7 h7 a' {/ r5 Z; `2 L

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I1 w; a% _% _  |* Y/ b4 ?6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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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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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L1 i8 R2 u% x$ W1 W, l

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H& P% l1 z8 }# d( d) p  B

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 |4 T4 \'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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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s0 ~1 A+ b, b& n+ k

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i1 N+ `/ f) M$ Q3 O$ L2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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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o& T8 I* m2 M; K# C7 {

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x) }4 x% C9 X1 P

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4 ?+ s, `6 K6 i# F;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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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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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2 m+ I+ Q4 E+ n3 Z/ B; h

“噢。好的。”

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y/ M* |/ O4 u$ {

“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

“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

“當然。”1 O' S' d7 s, I$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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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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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趕路。

夜路。

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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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不免害怕。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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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S" b$ J7 Y) P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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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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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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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I4 c7 {5 B( @: _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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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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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昏暗。2 v% _: {2 ]% R

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

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1 n0 V" T* S! y% p: G& x

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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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大人……”. }, q+ _. e9 x9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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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脫口而出。: [9 X- L7 A4 `1 J9 t/ f,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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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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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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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

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c0 X+ Z5 Q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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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_0 F9 E7 t9 f0 [  ]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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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裏是空的？！- X4 h. B6 I# z' V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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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A; M/ Z- y4 D; X( s- X5 M

“天啊！”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T, |- w4 @( m5 u; E0 A" ^
# Y; H  G. c9 e& C
但是，他站不起來。9 W+ q: x, Q, @( E6 }

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5 `3 _) k" [8 _# e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H) Y  Z. I& U

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是景清的右手。2 Q5 b- e)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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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O: U: a% S% Z2 N7 Z% L% S, \2 y
* E$ i5 _; D, u0 A1 y
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

而且，好沉重。

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9 A6 M+ D7 Z0 E9 x1 C$ Q

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5 X  n3 b* ]( w: P  R% R) Q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7 n. q/ ]( s, u7 E2 g3 L( j

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z# j, V7 t9 X7 }- ^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8 |. P6 F  P$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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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 b& [5 A! t2 u
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x0 S7 O/ t0 T0 M& m0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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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P/ [5 R( O#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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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0 j4 V7 j6 C% D5 X: [* E; Q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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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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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B. Q& X% B  i" i) x) m, `" s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f) q1 w  j) v3 ^8 A+ ?$ ^  F% G

走啊走。

月光灑滿一路。

為成熱淚長流。0 Y% T% S& K: n$ a% @$ x" G7 b

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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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1 b! j1 Y7 U9 y# g5 j

！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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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兩個東西。9 d! m$ D+ S, w0 o, w
; v  H7 Q! i8 b5 [9 V* \
！！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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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身後傳來的。

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8 x5 v" l5 a+ A! Z9 E7 t4 \- D
& u& K9 D# N  q6 l  D* W
好可怕啊。) {( h! P( u: [- V" b1 i

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4 {2 u0 E;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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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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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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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6 d/ v, m3 c; Q5 B  x2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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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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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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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3 |/ h$ {4 R! _# I$ U' X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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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4 A5 q7 ~3 i( ^5 m

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3 A, J$ g  r/ A5 o, J- v

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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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

“好餓啊……”0 _' J  j0 \. }- N

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c! T; C" }# l$ I/ N

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6 H# N3 j4 w7 p% |

“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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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為成……”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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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S- `! \6 N" K

“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T, r, V- d/ f5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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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4 \9 f  Q1 E-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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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a4 Q+ d1 u# y7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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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啊！”8 l6 I+ e. `( [: n* N

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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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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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L5 y; W3 C4 L# y2 H7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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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2 b& X/ V$ {) ^- ~; m2 c6 |
2 p1 V2 X6 v, c1 n4 Q
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是血。! z3 e+ f3 m$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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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v# i, T& t0 D

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

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V- N+ G* C5 E1 _9 d$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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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K, v+ X$ W9 l/ @+ m

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5 \9 W% Y( m1 r6 K( @6 a%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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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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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M2 v3 M$ c1 O" t! l2 B

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 _( m: B&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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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O0 Q8 I6 A  o$ x/ C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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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k2 w) M( e) a" o/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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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e# i6 j8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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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g. R! {% W" r

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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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啦，天要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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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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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K1 P+ q% p$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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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

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g: g, k! w' F% e3 t! S6 B

“今晚再去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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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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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o) K. U7 Z5 j# X' i5 K6 Z

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e5 i. R& x2 d, x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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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n9 J1 ?8 ]5 v! k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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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原來是這樣。”4 G  V! [& J1 a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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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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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 A) w4 E! W1 B- _9 I9 t$ K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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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麻煩了，晴明……”) o& s0 M4 U7 x' v

“麻煩？”

“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

“今天晚上呢？”

“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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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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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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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7 H. d' {% A' I" `3 S' s

“那是當然。”

保憲點點頭。0 {6 J2 Q( x. }4 W/ f% t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w, `$ R1 g2 ?' L! B8 a9 O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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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問題，可是……“

“可是？”# d! f6 A7 \' b, y

“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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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 ?! [8 {: N5 Y: v9 z%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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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 L: X; m& v; h1 Z* p  h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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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 T) c( d2 h! r8 o* q& T: i* u

“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V9 U7 H5 R; K3 G

“解決？”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9 N; W0 |' \3 J)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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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你？”! _, i7 F! o4 W8 t* k' k4 y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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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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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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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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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M0 C4 }5 Q' c5 C- I( Y% E$ ^1 l) _

“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 L% N$ N; Y1 _8 L0 ]- l6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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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T! A% l* g7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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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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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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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 _# H  t" e7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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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倒是能做……”  o8 p! K, o  r

晴明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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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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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i# h% p7 y1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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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2 ]9 M! L'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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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o, D) @# P8 w, o& e

“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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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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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q, j& B1 g# G2 C& `0 \% ?

“那樣就行了？”3 `, @' h. @3 y5 x/ w

說這話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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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K# g2 f8 O! d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0 U8 R# B* y! i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行了。”2 R4 j, M; T" T' _3 G2 l# z

晴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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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7 x  x9 l5 T- s* j& P% e

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1 B, U! b! N- r0 d4 M

十二

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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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l6 _% h1 h1 k( X% O3 r" M4 |

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W+ M. s' X/ `9 O4 K) V7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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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m3 Y+ |9 q# G) ^; Q% K

“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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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2 [% J, M7 C8 Y$ {%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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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牙齒咬嚼的聲音。5 u. `5 T- v% w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好餓呀……”; r: O5 p8 Y1 p0 j#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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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3 q5 h7 t* k# z, o* V8 a)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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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4 {$ Y3 Y/ a8 w% n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是狗肉！”2 S! z% F% [1 U# w: z5 i* V

“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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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8 q3 C4 g8 t3 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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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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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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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啊……”3 M+ w. b0 ?: t. M7 L1 D8 K4 c4 _2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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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喃喃著。

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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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r  {- V) d. a!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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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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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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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 y/ j) ?  D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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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F( S: m1 A% o) Z0 W2 U! j  ^
; q& R3 i4 I8 ~' y; J
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是啃骨頭的聲音。$ h7 a. |( H( `
' u; I2 S) c/ {7 d% a# \; U
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k6 w; R- G1 h- _4 X3 [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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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門！”! w- E+ e& F+ e9 H$ I

“請讓我們吃肉！”

“為成大人……”6 d$ q/ Z7 F5 f9 L;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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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t# b- P& B: O+ s& h. Y( \4 x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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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h  {; x8 _" f, ]

“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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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2 [! I) p% W: p- @: S

實忠肩扛鋤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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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3 o) N# x& }* Y9 x* a, I& |
( L1 t6 \# ~" g2 K6 v4 E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g. b9 s% h" O; U; e2 [0 I% s

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5 E, z+ E; w+ A* x+ _9 m
# l" C, [7 p: ]
“過去吧，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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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s* h: N- D! y4 C( V

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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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4 z* R8 K) z: X5 @

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這樣就解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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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y: p" n, B) a9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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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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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4 q  L! r; ~* b, R% P5 X# _.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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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L$ k# M8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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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十四& T9 G" k! X' I) E

淺斟低酌。5 k# z) }* \* P3 @. _

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g6 b: ?( K/ T) d" V

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5 c# U0 n1 H" y! q" `& |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u" G. Y, J7 ]$ B9 p* G) z

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3 G# V. r" {' ^/ N( p

“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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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H: N5 ?( y/ q* W5 q4 S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w2 S3 K4 M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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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嗯……”+ g/ F6 L/ B9 o+ t$ Y! _4 I! [$ W; t0 ?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v. I( v* b# k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4 l0 w. f: A& ~0 a1 E& P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 t) t* E6 I5 k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x% m/ F8 F% _% h! V) B5 x$ m
5 e3 X7 {' l5 I0 k2 Z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

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s$ L! \+ O0 L; g; [+ R/ Z% v
! }, }2 h8 z, M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 N5 l. G$ `2 n5 J7 Q2 e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4 V- z+ F& K$ X5 |" }7 `6 ]

“了不起……”
3 Y5 x% c: p( S
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8 }: z* n( V, E
倣佛是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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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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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D. S4 k% ^- J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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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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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c) z' f/ d0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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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花的氣息。. g: w: b5 p5 D" w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K4 _. m/ [' t8 |; {% H

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0 L/ ~: m+ g1 v, z2 s& [

是白藤和紫藤。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9 }  [+ ?! e& ?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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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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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h* F$ N9 y' f3 w5 G4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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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9 O+ r8 J0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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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2 q: E' f  h+ I0 e!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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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F0 {4 D  X6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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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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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

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X0 \  U4 W9 a/ I- ?% h

蜜蟲。' n+ G- `) d1 {

蜜夜。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5 {. O; k+ [6 {. l.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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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3 A4 ^/ r3 E" m' N! U. c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9 `3 w3 t! G: j

博雅臉色微紅。7 O( f2 W4 G5 ]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3 `5 S9 _  d9 |' X1 b8 `6 x

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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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問自答。6 T% |- a( _3 {3 n# R& B, M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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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c0 D" |- a$ F7 P( x7 X( [0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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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件事。”# Q3 r) t  O% C+ h1 ]4 ]' a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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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e: z# ]8 ]4 z4 A2 {) u. l- @

“哪件事？”+ z( u# }* f1 c- V2 }3 O

“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F2 I$ h  x2 Y6 ?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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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再裝進去？”

“對。”* L4 v3 i' X' f+ G0 q+ T3 L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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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2 `% W7 i& Q: V6 Q/ M% C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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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M  e; h% f( L

“沒錯。”; ^+ ^# s9 L; n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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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面嗎？”0 x* J3 a8 U' N! _6 C6 ^

“沒有見過。”

“但是，聽說過？”" G( R+ @8 |  r0 o

“嗯。”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w! ^2 U; z) X. [9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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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 M& n  L" g: S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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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i) h6 l; m  q! \6 s% t$ a/ [

“嘿。‘蟲子姑娘’嗎……”/ \9 K( o5 N" ?3 R3 z( ], j

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8 }. y/ D. [! L)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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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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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話？”

“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 ！”2 L' F" h$ L3 T+ o- v

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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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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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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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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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噢。”& c7 E$ p9 C3 s' |1 G%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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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宮中無趣？”8 t6 e) x0 T! `2 O  c6 w

“唔。”: S$ ^/ u# B* d' l1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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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得很對嗎？”  i" ]% G* c# k1 s! c% c/ p+ N

晴明浮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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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0 t. u/ Q; |" W) H. d) `" X9 t

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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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觀察事物。' Y) h3 Z  I% I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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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觸摸事物。$ }7 Q* o+ Q+ i5 r( H8 D# x1 |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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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0 b4 n3 c, Q* n: _& O) E' y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3 B, W; ?5 b" o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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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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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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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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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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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6 r- }- g' T. A!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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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8 ^% m* e1 m&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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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8 R$ |$ t) U$ q) H; b4 B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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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6 z3 C/ `; G; c  ]% n+ w; V

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8 o. b* ^! K1 k' L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n4 z) Y" y, a6 l6 h) H+ A4 R6 I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4 u' R4 Q* B, W; P& _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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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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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 f% w$ b# Y3 x+ @1 `: s!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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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7 e) c) B" K,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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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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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這樣回答。

“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

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 L- q8 }) G: Z( X7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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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F, L' v, r/ c/ x8 T' L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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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4 Z5 \" k+ b# a,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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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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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4 M% T2 U( B) W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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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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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3 V9 C1 O8 Y4 U( }! _& ]& @

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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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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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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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0 a- C" O6 Q6 f7 N: s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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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s/ v/ F$ ^' t/ _, a# i$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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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4 B) Y3 }1 _4 w4 F- c2 v  v6 ^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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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8 V" ~* j/ K5 l/ J% Y# P* \- r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5 u/ P4 P% @" f- s% p

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0 ^' Z- G, {- T" _0 N2 h8 e2 ]5 s  ~5 @

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 M" P/ K; }5 O" j& ^; u& f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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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7 X9 t* _)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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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拔眉毛。' k9 {# {0 C* l9 P" a1 T/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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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0 |0 I: I% o+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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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n7 R) m" p& E6 b" I6 S2 s2 i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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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1 \$ M1 ?% G& m" h6 ?- `1 t- c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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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9 K# f# R5 {8 v4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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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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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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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R8 N) q, [! Q: L, _(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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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8 U0 W  a3 o/ ~& U0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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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 K, b. o  d# A9 p8 b4 ?

博雅開了腔。+ }2 K9 h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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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博雅。”8 P6 T2 `  y9 G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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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n3 y+ F( D  ?/ h) v7 ?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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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G& C/ m+ W% r" T

“噢。”

“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S4 l1 Z& L; N( ]9 N) q0 H.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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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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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  W3 t- V0 q+ t  z( [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3 E: _' V' V* M: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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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

“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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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

“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U: m6 |; h)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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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咒？”

“不喜歡嗎？”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5 m1 u3 U$ {0 O# i$ d

“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n9 Y) R$ S; A) h. q* x" ?; G! _& \

“不不——太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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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你沒辦法。”; p( C( ?2 T( J8 |. i: E% N0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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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6 S9 n6 v& o  q6 V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X# w2 V2 n# k+ g! z+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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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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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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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g' B0 n. t$ Y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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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啦。”

“博雅，這就是說……”0 [$ d  ~9 l; p! G

“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9 \! Z' N9 H9 @6 t9 r3 D) V

“鬼待的地方？”

“對。”

“那、那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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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人？”& J1 |5 m3 ?) Q0 s" W2 H- u1 \6 T' f; w

“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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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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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5 L: d# W: e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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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著頭。$ ~  m' t; A3 M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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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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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k! t- B& X7 _& `% e6 G.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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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 M9 y2 l3 g* A: l3 k' s

“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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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7 A; b6 D! s" V+ T- U

“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4 O2 [( M9 {6 I

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

“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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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個意思。”& e6 k3 O  O6 H( V% {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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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y, l0 F% f+ ?& M4 r8 q

“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v- y: X%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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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真的？”

“不過嘛，晴明……”& c# t2 X& U3 r

“什么事？”& J$ b! n8 P9 p4 i. e5 i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m3 E0 z% O6 ?8 [. R4 S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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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當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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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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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6 J$ H( n8 e1 \9 X8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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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O# I5 u% B" c2 m

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哪回事？”' e7 A5 Z1 G7 g'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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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對。”: L, A5 h'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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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1 k- j4 P9 F4 ~, H& E( z; ]; w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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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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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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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0 |" ^, U; V& X3 r!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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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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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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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請問是什么事？”

晴明沉著地問道。# ^4 Q/ C! W) q; u(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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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女兒的事。”0 E+ k: l; o1 X0 e4 A

實之嘆了口氣。

“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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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她喜歡蟲子。”, H0 v0 _# b9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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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回事。”

“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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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c4 O  G, e/ i! Z  W- w( O' Y6 d

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8 k; D, i0 O% r9 @! f

“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i7 ?; ^& E) c% i; n: S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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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講吧。”

“就是烏毛蟲的事……”2 c' u0 W& {! D' q1 Y

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五

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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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h3 p% l5 N* d&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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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

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L- Q1 L3 O3 i

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4 H. w$ P; v3 y" c' y% F; @# r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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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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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E) g3 D/ _; e5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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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3 ]5 q7 }. t)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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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喜地叫起來。) ?6 v4 L' W9 l! q

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7 L9 U1 A" ~5 V: ](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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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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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9 [5 B$ O5 F1 c* t, t

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w# Z. b3 t: }2 P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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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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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 P4 v& ~% v3 j7 i9 h) c4 T

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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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1 V2 t1 C5 U' N1 }. L& ]

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 i) G, C, X: ?! c

“很能吃啊。”3 ~$ b  u7 S' l9 d# T6 U$ h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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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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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X3 N0 E$ U' f3 r. Q  ~* D" v

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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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 |, j+ }; g( ~* Q) H# B

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b, W( z  d4 s9 e' H$ S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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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

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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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6 Z. d( f* b, ?(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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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 s5 Z5 P. Q$ s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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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 p, T. Z( E(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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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I  e$ `/ ?0 d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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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 l& x5 q# R' T: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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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L6 p6 }5 d7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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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A: z7 C% f, ?- N$ S" T+ |+ D+ A

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w6 ^7 m/ l1 {$ s( W- T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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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_! f$ c' x) l, [

“天呀！”9 S* d2 L6 G5 |' K. I6 L4 R7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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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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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T& {: o8 v$ n

“淘什么氣呀，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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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您這是幹什么呀？”1 K, N% [  X$ m/ Q0 l5 j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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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  w0 R7 V7 t# X) \- j

“快扔掉它吧！”- F. L( a1 i* @' Q; M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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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7 ~/ x* l  {4 ]4 _

“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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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l+ U/ S, K% F+ a) d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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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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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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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它吧！”& K2 B) r) f! x) U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r' }& p# Y6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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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j0 v5 z1 T, C2 A+ q  f, k6 w2 B4 j

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m$ ]2 w8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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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T+ p2 d1 E) Y. s( H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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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D6 G4 D" D' O0 g! G8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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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2 w/ A9 v+ l( Y8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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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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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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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a- f$ x$ X5 f6 M, [  G

勸說沒有結果。6 ]" H( I) n3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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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1 }) b  u) K5 c2 W$ ]* g!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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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t" t; L+ R0 r% p9 o% e  v& ^-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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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對晴明說道。" X; Z# b5 u* R&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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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l: U  \7 n; r+ }+ ^# p: l

“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5 K, h. v; U$ ?( ?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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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牛犢般大了嗎？”% T( |$ {' x, O+ ](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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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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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M' A1 l1 l5 W0 j  _$ o4 G7 t3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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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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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G* i3 ~# k: T' s

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Z4 }/ O: k# K( u8 V$ ?6 h6 E

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y, J' a2 H1 T+ V* D  D2 V' W

“怎么樣？”7 G+ u0 M1 e# O" c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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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大人——”& I* B8 E& }/ @9 F

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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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i2 Z+ r+ Q, E% h3 Z  Y

實之遲疑起來。& `( F! P, E5 ^  s, i

“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 P! W2 F* M4 Q: g+ h6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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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二人相對無言。4 D4 z6 r0 r6 R2 m# M! X

“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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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R3 {& T, V4 s! l7 O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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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晴、晴明……”

“回想起來了嗎？”0 g, P( Y% v# q1 k9 ~& Y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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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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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2 D( P7 c4 h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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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好了。”) m  z9 U  r% R;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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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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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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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6 c( Y2 V4 x- L$ P

“是哪一位？”6 l7 a+ i3 c3 _/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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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蘆屋道滿……”( c) E7 `) V* L) ~" c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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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9 ^5 N- T1 b7 z'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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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呢？”

“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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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露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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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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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v! Y( y: f; S

“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他說有辦法。”

“什么辦法？”

“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5 q0 F. Z  O# g( J4 z; L

“噢，原來是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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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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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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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Q( @0 R8 c6 L- E% f

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6 E/ l4 S9 H8 y1 `; G' v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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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8 X! g- ^; E! |/ [5 P" Z

“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7 \4 m( Z, S+ h$ h) e

“是的，我照辦了……”# m: ^& s% |  M( p

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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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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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 I4 \. R2 m5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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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v6 ~, o/ F* M$ N5 T, p4 b+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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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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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麻煩？”; O8 h  c$ r) s9 @  u  ^1 E: \

“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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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道滿大人怎么說？”7 g" p' {1 W*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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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r/ h, G+ @' k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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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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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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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真拿他沒辦法。”

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B" Z1 T& L  @) N4 I6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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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會找到法子吧？”0 ~( o. J# M# i, J  w7 F! a/ t6 V/ G% t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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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找個法子吧！”7 m& ^0 S8 _)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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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x5 X% \4 h6 v& m4 ]* ]( I1 j+ m

“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5 B0 Q$ ~0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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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不下去了。

“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8 _  X- @* s1 e' X, Y&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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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8 s1 K: C0 ?! g. u. f

“怎么回事？”6 s9 [; @# A0 w5 G6 i.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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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p* m* C+ \( ~! H/ a

“今晚？”8 v- X+ K; M6 Q* N. a

“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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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9 [7 D1 I5 w9 D" B3 F

“一起去？”

“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K) i" b" Q9 p6 i7 z0 i

“可、可是……”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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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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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過？”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n5 r" n' I# B"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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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B) M8 l& d! T  f6 g2 T8 j9 A- \

“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A. L: C/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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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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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5 W0 A8 w: o4 B  L1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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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E. n( u& U8 C1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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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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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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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噢——”/ W% u# t$ l- D+ F7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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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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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為何而來？

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請帶她到這裏來。”# P4 \* K! F& O9 _"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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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5 t' v" `% V! m+ d

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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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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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 p/ L0 u, K1 H" j

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7 J1 v+ ~6 W$ M# R'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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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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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_8 g/ S. W& k7 O8 J. j: b3 Y: `! s( u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q2 y  ?) U& b' x2 k3 K3 R8 _: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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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 b, ~7 p0 Z; B&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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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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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  k* D3 Z. i6 h

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庭院漂亮極了……”9 L2 R% S3 Z' T* [6 r8 Q; \

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y& {# G' D) D+ E% y& s% A/ @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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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8 R7 c: q4 p1 e8 [( s) ~

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 L. z6 V' S# ~- I5 v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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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5 w2 G9 f4 H. E9 `

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i7 g4 ~8 j6 U- O1 r0 x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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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 u0 P: O" R( x, j3 N6 n

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F' y. M; G/ P6 A6 ?

“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C2 _3 t1 i) T" t3 N+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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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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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 `5 o& z3 Q' A& f; Q

“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6 m% Z) e5 [  q4 E) p' \" X

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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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露子姑娘吧？”

“是的。”# d6 e7 K8 r4 @8 g9 E$ X" b2 ~! }

露子點點頭。

“是晴明大人？”

“嗯。”7 e  X3 ^. r, Z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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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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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父親來過吧？”0 \) Z7 O+ @  d0 j, G# q& Z%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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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來過。”

“為了黑丸的事吧？”

“對。”0 Z& ~& {* k9 L. F1 G, V1 C

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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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7 Q' ?4 G- b4 C0 S3 y

“……，'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 k- H% y4 w% @7 _

“原來如此……”

“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0 j, Q2 \8 B% J+ G( v

“不過？”% }/ Q* f# S- }5 h5 @% a& w& P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7 v* E! \, _' ]; R0 X6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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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生氣。”

“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9 d7 W" t5 x* s; V( S

“我沒必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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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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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拜訪。”+ V, Q5 j/ @  {: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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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還是要去的。”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3 d) g! X0 b  j3 ^6 t9 X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為了看一看。”+ r  v/ f* {$ O: x! M5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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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看黑丸？”9 j3 d4 C. H7 y6 p, c7 ~

“對。”; M9 Y7 w. q' m% a; s, c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N5 x0 ]8 g% P. v6 W

“為什么？”. _' D' g6 v% _; z4 j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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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逃走了？”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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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時’？”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 R3 d2 f: y0 P- d( S2 Y) n5 U

九

“變成蛹了？”* D8 u- |+ l9 }+ m* a8 y. \8 p

博雅發問了。6 a9 Z( [* t: d; e* q% p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6 q( S' v# G. C: @
/ P) e5 v  d+ a7 n8 T, r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C1 W  y" q- D7 y( n% V. T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7 o+ |/ X9 R: U7 V6 E
“赤蠶蠱？”! x5 L) G  n5 ~- j3 n" I3 S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8 P; J" X* k2 J2 ~, G

“什么？！”
% K- B+ T1 S# q% E2 L! d& q! b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等我？”
$ ^5 U  s1 M6 F# B6 J1 e3 T, Z0 B# V
“是的。出發吧。”4 B* I, I' r+ f) N' V& ?
# ]. s! s/ x3 r! l1 Z4 c' D6 Z
“去哪兒？”

“露子姑娘家。”
6 s) e9 I( k  W2 z3 t* ^8 |
“那……”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m' i5 Z1 c8 g

“……”8 o/ d2 C/ I7 q: O& j8 j: u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 S2 m$ a5 X: G4 v
“為什么三只杯子？”% |; q' [; `9 N% X- h. W
9 l' l5 ?# Y1 w0 B& a2 g
“博雅，葉二帶了嗎？”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0 ?4 W7 C: K$ P0 |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
1 I& W7 w& x* d9 k3 p. I# L
晴明站了起來。+ R) ]" V2 c+ w# p

“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 Z) q! z2 \. J
5 }$ t2 j$ a' ?' \6 W, J
“怎么啦，不去？”

“不、不是。”+ ]0 B( x9 z0 |. s  h; X& p

“要去吧？”
/ Q/ X1 W  [* W- C0 C
“去、去！”

“走吧。”
- C7 Y  k, j' j! i3 L
“走。”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 R% L8 d+ `  k& e# x
十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3 J$ s' l' Q. q4 e! m. y
6 A- ]3 K5 r) {$ C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 p$ ^- }& t) H2 R4 w1 s0 r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 q1 ^, p& r- Z  u1 R3 V! O
月光自中天瀉落。
6 Z9 ?! ?# a3 o4 o+ q/ m
二人已飲至微醺。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l' z; X0 u9 H  n0 {) N# J- C0 B, }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3 f& B7 Y1 o. C% {& x0 P: h+ [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2 s2 T1 a: v, D, F4 H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q! [! ^/ H; ~7 ]4 c
' X  u0 n6 {& \! _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9 J8 g: K! g; ?: X

“哎，晴明……”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 h8 C$ o8 ]% F- v% ~9 Y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 B% X5 R4 ^3 E4 t% s
“快了。”8 U$ {1 Y- j4 f: [- b! d' a9 }
) w& C6 J3 X  H1 @1 g2 I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D3 b6 A* t- I' B/ g; P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y( U7 q! ~/ @, K2 E( ?
4 O5 u# x5 M3 B* X4 W# R
“你不清楚？為什么？”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看我？”
7 Q$ K# y+ K) l4 U& M# [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5 ^4 q/ h& f: ~8 ]% [+ P$ q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 C. ?1 R; [( S2 f. m3 O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是式神嗎？”, g2 g. L% d! s& g8 ?
) X8 W' {* K7 M" l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 i) n4 b" l6 U
, e3 }1 `( I! y# C" |
“具體說呢？”( A& @  [, w% h7 b' k/ T
/ D7 _: j! a2 x' y8 U0 ]" C* P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5 h/ \9 W1 ^6 l# V$ ], o8 a( v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 m3 X! L1 u& z3 o  P& q. @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你來啦。”3 e6 p3 {1 P$ C/ U' k/ a

晴明抬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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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7 F9 K, c/ X+ Y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i& h* H8 c* Z* b/ z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2 U+ u- b/ S4 D9 U

——正是蘆屋道滿。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備酒了嗎？”5 j  e" e( v" \4 O
" C' Y/ V( W5 Y$ G7 n/ j+ {$ K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f+ @, X5 i5 B1 z; w: X1 g% J

“喲，備好了嘛。”
! b2 |& o  p) n: I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4 x2 ?. l6 u# P) s; P  g+ E5 f
4 [2 U9 W2 n/ g* Q2 |$ b$ Y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p6 Y, ]; ^! Y* `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 S& y1 N( L% V; P1 H8 W
3 y% J% O( l# }7 |( [1 J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0 m; M' O- c; D& M-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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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i2 i5 A3 O) }; s6 b
! A7 W& B) j, S% z. R5 H
“對。閒極無聊嘛。”5 i: j" G2 d, I* E1 n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1 _5 Q3 U0 M8 p
" K# I! m  m! L; B1 G; ~3 w  G0 f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 {4 r. T5 V. @" [! _8 `* W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u) R2 |0 I) s6 Z/ d" {* J# t7 l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2 w- K( D9 k5 q% j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f8 A6 d7 C( k
7 C" o& I! M1 Y& m3 r: X6 u+ f3 u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什么事？”博雅問。: R" V1 R6 t- G& A0 }* {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Z* U9 {2 N" O5 \; Y

“笛子？”
+ W" y6 E, u2 T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K* s3 l8 s9 S! X$ D: z
2 ^' b. a9 Y& E" _
“嘿嘿。”2 ~. g- z& d) d* P8 c+ P

說完，道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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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

“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 _- k/ ]& {5 m6 F/ Y
  r' C* v$ P$ f, K  K" d
道滿對露子說。3 M; g# {$ R% ?) r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h/ s. `6 d$ i6 `6 e8 x* A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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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9 V; m  j& x, h6 F9 G" [
; a) F! [5 s1 v- }
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3 K9 w; V+ J' p5 S* L1 s' h; P4 o" x  E
, w$ W) `) G6 c$ N. w& v$ {. l: D; K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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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3 R6 q0 O0 A2 p% E4 p; L) J

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7 K5 s. W, K' G- W+ t( I
說著，莞爾一笑。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2 l& \. ^" U* j
5 q- F+ b4 @# n2 b- ^
“太好了……”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8 o3 B1 |( n0 `4 e7 y+ b$ G5 D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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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 x/ s7 v% G+ L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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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q- c, }8 `$ X" k1 a$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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孵化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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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n9 w: Z$ \7 _4 d: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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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8 j! {9 S0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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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1 \8 E9 F4 P. L7 s+ Q
! ~& H/ Z7 b( S% |8 B% j
那是一個頭——臉。
# B8 V  h9 t5 A( ]( ?
有著蝶眼的人臉……
) m  L8 J$ N+ g: O0 ?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r( K/ n! Q! h* E7 t2 B
. T0 b6 P7 j9 @2 |. U" ?: a# j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d' \" o/ b% Q2 ?# y1 D, s7 X+ e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4 J& _- C: b0 {% \+ |4 S5 j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4 U4 R: @6 S" p0 ]
0 f4 \8 e3 q2 M( j5 h* N% z4 C
“ ……”

道滿發出驚嘆聲。9 K* E# j# s  c! N" H
/ t* |% F8 n  L, a
“真是太美了……”! l8 F' v6 _, ~# |+ T0 S

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1 H# [' x* e& s; P3 J# L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6 }' O* Y; i- J7 W8 s1 b
; Z/ D+ }9 P! ?
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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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漂亮……”3 l2 w  C9 F+ r! r; |. ~! p+ [. h

露子說話了。

“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y  j7 _- D, a3 Y

道滿嘟囔著。: ?, ^- O4 K2 l9 \

“露子姑娘……”/ v) o0 u0 H  O* c
' S3 z- J% i; _' F  g  a2 I' @
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O3 C- y- [, }& Z

“給我？”

“對。”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5 W8 _% U% e5 a* |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t; I( ]0 D0 ~. D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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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L0 S0 m  e9 w9 _2 I
6 T; W0 o% s+ \. q6 k
/ v# ~% m: V) W: D0 v
& p4 O/ ~( w3 U; Y
一
" v* I1 c( a- j& m* t( G. a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9 B/ c& c- Z8 P: O( L
. a! `4 p" E8 |+ f' u! Y/ Z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此刻是夜晚。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 ^5 o0 m2 F4 P% z# o* r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9 K+ S% W$ N" Q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r+ K% h3 C/ y& t4 g% F. o* j
/ w6 h& c1 [4 L( I
沒有風。
: c, N, h9 W/ d" K1 u0 `0 s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1 w- X: m0 G. ]$ M+ C# B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 l- S6 y0 L; A& A9 N5 }# |7 y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 s! M. [* W* x, g9 Z- ?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x" ?" N" E/ t, r8 ~. x
8 q( W3 n  S" Z" l1 _- _; o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3 c4 O8 w& d8 V& {8 k9 H! m6 r# x5 v
* m  R- T; N7 k& k& F+ _
琤琤. 翩翩飛舞。. P+ x% A0 P  X* K% g6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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琤琤. 翩翩飛舞。& E$ w2 K& `4 L* D" c
9 A) `  Q- }3 L6 ]7 j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g) G! X+ U5 D4 a6 @/ I/ c7 x
8 e3 p$ F$ {0 ?; P% W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G5 A# m, h/ C9 n0 s
$ a) v5 o' V; c* S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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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 Y3 N/ T3 b,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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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Y) D; _$ A/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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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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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w* k7 S; \0 g# H6 X; k
7 \- H+ u' g, |& K! ~0 v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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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l% l% ]( m8 y6 [; u( l9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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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幻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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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j+ G( z# P2 ^0 E9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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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來了說話聲。( r4 a: \/ L1 f9 |2 a- P" s$ J

“昨天也來過吧。”

那聲音說道。- }* x6 C  q( F# b  J* g& h
* P7 Z9 l: @& J0 k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B1 T3 c2 l; T2 E# |
1 @; m9 g; f& `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那聲音又響起……: i0 E# g+ `) P  K, V& s3 _8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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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8 k' Y7 _, d$ u+ k0 `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 [1 l& G; i6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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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伊成大人嗎？”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7 f' @/ j) x) E3 s
1 v4 h4 `+ f  ]  i5 q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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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先告辭啦。”

“告辭？”% b- ^) h: U6 u" w& x)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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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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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嗯。”

伊成不由應聲道。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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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2 B# D- O1 R7 e; z% _+ D( D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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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n' O# W* |: Y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E( @" {. V3 o6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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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8 ]$ H5 r0 `- z+ W/ k9 a) P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5 b; S2 h$ m2 @! ]$ A7 T7 _
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9 _: B' j1 t# c  ~! m
+ Q2 U' C1 |+ _; P3 N: h3 X! Y
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4 c% a. E1 F" E* m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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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1 l+ g' ^) b7 p7 l/ ?# `2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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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8 x4 a3 O6 C# O8 n$ j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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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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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櫻花怎么啦？”
* R3 y' o5 y5 B3 q
“就是說。那個……”; ^* G" c3 [; |

博雅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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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什么？”8 Q* _2 l; p9 t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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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 X" ]; j, I% s*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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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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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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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 V$ f7 m! T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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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 t% ]9 x/ w3 F" d5 X* n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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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O6 K$ y, _+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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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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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 [8 k7 _% w9 y' R8 {0 f6 V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1 }0 i* F+ q& U& T*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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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H& z' F9 J! z2 g  H) k! Q$ T. G0 ^

博雅雙頰微紅。

“蜜夜……”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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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 F, O( h" i! I& l! }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f- F* G* m  Y/ g& ^- T: a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3 K+ E4 D+ R6 M. {4 t* p5 Q& l

“看吧，你就是那樣。”

“又有什么事？”2 Z: W8 b# T) \. |- Z/ I. w

“你剛才笑了。”

“笑就等於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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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i) i  u" c: e' N
2 c  R: ~0 O$ b( S1 q: c
“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 z* A+ s! O# s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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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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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 j0 o/ F- a* @/ N1 g# m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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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自在。”

晴明實話實說。9 \8 J! m; C' b$ z

“你總算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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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坦白了。”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h) D8 ]  Z$ b8 i: }: d% B: P, s2 f) c

“我就佩服你。”5 S5 u& k8 d& x/ P9 v0 [$ z, [

“為什么佩服我？”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 z8 z) B/ {8 N( ]  B: }' t

“我？驅使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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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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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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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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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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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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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V1 O' g) \1 x6 }+ F;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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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回事。”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 l$ E; Y6 R, H

“要緊事？”6 ]3 V+ a( h0 n#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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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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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頭承認。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9 ^7 z) S/ L/ I/ J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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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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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 K( C! u1 u7 I: X5 E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0 H* B& ~# r( `! j4 J; O5 N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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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他怎么了？”) y  E/ X4 \6 \-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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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5 c/ M3 n& z& [; h) t) q+ x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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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個怪法？”0 M) J$ x0 Q% M3 V( M. Z

“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3 M$ ^# t- T: K4 z3 Y: ~
4 `$ ?$ `7 ~+ m# y( E+ L: b
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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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Y8 L0 a( ?* Q3 a4 O% L1 ~

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P1 v* I% x9 V9 Y9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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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x( B" t9 ], w- F+ u3 [" }/ z; x

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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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E, {% |) T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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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f& x+ O, f8 f# f0 a

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 f! {: q' G2 ?0 N3 h

“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g3 ~% M1 }8 K+ R- x' y5 L6 Z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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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這樣說過。8 X* n8 h4 P0 L3 n* j)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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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N' e- H6 R& A) P/ I8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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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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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C' a3 {6 y: w5 m( Y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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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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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2 O5 L) w: p8 u1 \! b: n1 Y

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 o8 |3 o! ~% Q8 J  R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v. X# E% q, Y0 T8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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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3 l$ R+ i7 ^8 `5 w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V$ }- u) e: B

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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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4 R6 V3 m& S$ r. X

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E# |" p# P# H. F( p$ o. u

“是否可以‘山’字相贈？”4 q2 W" G- u6 T0 d1 S

話說得沒頭沒腦。0 H* v6 B9 l. n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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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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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s6 r" e: s*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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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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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挺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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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想出來嗎？”

“想從山裏出來？”( k& T) p2 d7 y) d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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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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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O( h3 |7 h" \" w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 F! B' g! B1 S" |4 w, \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S6 `+ f% s; a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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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m4 @6 U- F8 t( F; T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3 n! _& y) A- r* r8 n. w

“伊成大人……”

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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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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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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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u5 A- [3 J$ A;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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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r  W* @3 [2 _/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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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山’？”0 x; U  Q$ }0 P/ U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  t2 f1 }1 t, t. U/ e

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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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4 e$ n  Q) \8 _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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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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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C; V2 E& E) T8 B& q- C" Y( [+ N

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E1 {0 v2 P8 ~% y3 }

“呼喚名字？”博雅問。  g; i2 U2 k( q&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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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是咒嗎？”6 G% |+ F( L+ f9 O5 o1 {( E7 Y+ R( o

“是咒。”$ W- B0 y3 ~8 H6 n3 o5 w5 N"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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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1 T( ?) z* t/ w7 J; P4 A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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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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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嗎？”4 t! w* E; O8 T+ D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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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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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O' ]9 O. K" s4 x/ k"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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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R0 i7 J+ @5 r& G1 A

“走！”6 K" S7 p8 {( p3 c, v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四# t7 b, `8 t0 f; E1 v1 G$ {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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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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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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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

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0 s/ C8 U2 M% J$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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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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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t& J7 B, y9 v9 d) D

“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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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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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山’字好？”4 I' r3 ]( x4 {! r9 V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C5 Q5 }8 n3 N1 A  V-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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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 L; a' w2 ]4 w( l. B

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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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0 y) ~4 y& k$ d1 h% s

“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7 W& i& Z4 @  V) P' |1 b&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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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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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7 \& ?7 l6 @; O; R; Z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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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什么了？”

“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 p3 Z0 s/ L6 l8 O8 v

“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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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嗎？”3 ]% V- S! n1 @2 E. W7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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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能夠看見嗎？”- i5 s( V3 Q, A* x5 b

“也行吧。”

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6 V& ]+ _# \& Q! J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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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r1 b# O% z8 l(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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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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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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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9 D  }: L- H8 _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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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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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t, S7 }$ A8 t! v

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是一個漢字。& T+ D' l  q% M% R3 m3 I8 V  R

“‘山’字吧。”

博雅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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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3 ^9 b# \+ Y0 k8 ?+ [! O

字。; _0 k! f& t  d$ Y; ^

“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E2 o) d  F+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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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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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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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出事嗎？”& E0 ^+ Z/ S0 }, W3 V)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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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2 I; O+ ?# V( X, b; Y$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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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C. t; A& b$ K1 |6 R1 o

“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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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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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A* i5 D( z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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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4 ?3 r/ _, m) d0 o1 A

“你也見過他的。”+ T' X; f6 i. Q# Z: }!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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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H7 w, z# t, ?7 o/ A8 m/ F

“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五

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f, e6 Z: \7 e) N: _. H" E

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4 y; I: m: u4 J( u3 ?8 z: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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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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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保憲家裏。+ p$ V5 W$ A. Q7 _/ {( w

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7 x' a5 {/ ~" y4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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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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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d1 O5 F; ^% ]5 \, M-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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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4 {" S9 o3 {. |9 r7 U) u! |5 ^*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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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 u8 h; A2 L, j4 q2 Z2 }  V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什么事？”保憲問。

“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你說‘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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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這個嘛……”. K6 K/ i) x3 j; q

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7 Y% I% I& y. N# h. B

“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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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2 p7 V4 Q- s* _,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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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8 O1 `! h7 s2 t8 ~& Z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L; W; W4 W+ ~- o8 o, m

“你還記得嗎？”; }2 u# X) ?) a# S

“不至於不記得。”# e0 {* J3 U  o- n$ C%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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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的事？”

“等一下，晴明……”

“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0 p/ N$ @3 j; A;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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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g$ w: A8 M, f7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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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 l$ q, ]" W& S1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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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c& B* |. x: s+ a) Y6 E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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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5 R4 w5 Q# s4 z7 |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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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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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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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呢？”& N! Q" ]5 n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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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年之前了……”

“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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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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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3 I; b7 H% L) F5 K+ C! M/ e0 d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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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 E( p/ ?9 B7 A1 D3 c

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那男人是誰？”

發問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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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b1 p% C" @- ~. B3 A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_5 p* C1 i$ U;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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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1 X0 z8 l4 R0 h- k  c5 d7 {)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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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聖上。”8 X# Q) j)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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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

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j/ E$ u' u2 L' k-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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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沒錯。”* }- r) p% W5 O0 Z+ _/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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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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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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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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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然後呢？”; Z' z5 Y7 H$ |' B( B' b6 p' W( I

“我射出了回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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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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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噢。”$ q/ ^% F' F  L) @

“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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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 w2 O$ Y) @7 W7 f4 Q" j3 n

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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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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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 S1 x  Q# E' l1 q% v

“哦。沒有回答？”: H# y1 W/ L%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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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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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 J, k/ P* K  F" Q! b1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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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8 [. M& E+ _5 q4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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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封山了？”3 R3 a+ r& D/ _7 u! R0 b3 R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F( r% @: ~  t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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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就明白了。”

“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請問。保憲大人……”- l/ r8 g1 X8 Q1 d" ?" P

“噢，什么事？”8 F% z: u)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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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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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 v: c2 u7 i3 w1 `0 g4 q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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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y% G; F; b( ^1 T

“什么事？”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隨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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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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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滿臉微笑。

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H4 H7 A0 x  a: K7 q

六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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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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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T& o. e  B% }( P, c6 {% z7 |" [%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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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來了。
9 L9 B$ w' l0 d
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 n  @" X0 e# A: e* M; r, h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g5 L+ Y, [" {: R4 N7 k2 H, U' n
5 o& c; _. \# t8 ~! }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6 Q  O6 u5 N. h. r! {
" M7 c  Z2 V8 B8 v# @2 q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9 _( K- Y2 m6 {0 F0 E
+ b* x9 p6 x# z
“為什么？”晴明問。9 E6 Q! r8 n  @. M: M: ~& w( x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封山的咒？”
  H8 Y+ g- |$ U/ j4 b$ o; f& l
“對。”( q4 v- ?; D/ T- R8 k3 h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2 i+ Z! V% |* E* g$ _9 u2 C  L

“就是它。”& k5 r- y2 r* U# U8 f: d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z% V) d6 F7 A% X' J
3 R" p% a/ S% _! ]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 P& m* N) S! a, e2 P
“……”; O( _9 R4 {, i& g" }* w
# f- L5 ~% P. n% ]- u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w! |) I4 c* G' {

“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 n( b2 p! {: X+ @1 w. S( ?
“於是海尊法師就……”

“……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 Z4 Y4 y- {4 B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是啊……”& B7 _! u$ M% z* `0 o' M

“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S1 Q. m% @8 n1 D* b: s
* s  l" W9 a9 C- J
“噢，大體上知道吧。”

“那你就告訴我嘛。”
8 S5 q; q  c2 c# h6 j( j$ {" E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1 ^- B! B( E- L! s4 f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什么！”
( ]8 q% M  ^7 u3 ^3 C; L$ u% W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3 [5 c4 |! [$ n$ [  H0 }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 J! p4 ~# T9 X6 U/ C4 f  k
“喂，喂，晴明……”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9 O+ y; W) Q' s3 L  o1 _" G+ w
“蜜夜，準備好了嗎？”5 n+ l( _# p' s  Y7 u
0 T# K  P% H  Q5 r
“是！”
3 y; ~5 \# i' D  M6 \& F4 k8 x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 Z- v* C# `$ _# r+ u( k; E! ^
8 V% G9 z  i6 B( i2 g
晴明接過毛筆。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f+ o( m$ R0 ~8 D

“就是做這個。”2 l, z5 B6 ~% @0 G- r1 y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山”字變成了“出”字。

“這樣就行了。”0 k3 f0 ?& ^% u" Y& z$ Q9 k: M8 z3 H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8 I( @4 O4 U) R$ q0 z! c
“晴、晴明……”5 [: b5 Y- l9 w9 N6 g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 ~) C! J' a3 l& _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j2 ~: t& ]6 e6 E' q
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9 V" Z  G. {5 f# `
+ T! E% M* S: P6 N; b  P9 c
“櫻花嗎……”
0 l( t& o+ ~4 p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G6 N! |. K- I# X# @8 C8 v* Y
; T3 d' h% C5 E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E  p$ v4 [0 N! Z, R; F. h* ^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q4 u- t- A# ^! e! p9 T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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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尊大人吧？”  q5 s2 [/ R- m* c0 o  b
7 X5 S7 n5 `; L; S* i8 y, ~0 s+ B& K6 U
“是。”

海尊點頭。8 u, n9 e( a6 u6 K2 z. k4 u9 r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2 ?; l0 b+ S* b' ~
+ o4 J6 d+ g0 S) z. a" _/ f, l' l" @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k+ p9 G" k; O# t4 F6 n  a

“對。”6 V" b' R, h& `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 H/ g: @% a0 U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 \$ x9 X2 T, B6 N+ ~) R' L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O+ ~( C' E- H1 n! W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 c* v8 Q6 B/ p2 W, T1 I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9 f: L0 v. O' P% K3 r* D  S
# D5 n  K0 ?2 C0 i0 g' {# R. p
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 g6 [* ~5 E+ m* H
字。

“原來是這樣。”) j2 }: ^# \1 i6 o" Q. G! b  [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D4 u6 B  s& u0 D/ k7 z2 l  d, D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3 x% T9 G/ d, N, v: M4 m* W- b
“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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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y- _8 J. x, H: z
8 j; E$ u. c" f
“原來是那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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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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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錢。”
  Q3 k8 [, R3 P0 t
“錢？”  n1 |5 Q  k  B/ n

“錢，和欲……”% v& k% T# \) a( V

“欲？”  \+ v5 `. ?0 o5 Y! o
% o& y2 U& F$ l# Q3 x5 _! R  Q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 C: ?: M* B+ m$ K3 I0 q1 v0 m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是的。”
2 S( F+ R' h; r  S$ X# ?+ j
海尊點頭。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8 e$ Y. e* j, h( y1 y2 ]) I

…“" t( U* d7 P7 i3 @0 a5 z
; z  `. s5 p* e) G- n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 k  M# Q$ {, m# A& Z# V$ P6 C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a# d. ^$ x4 p# \* k5 W# ?
* ~& }& E# V) T" Z6 A7 k" a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多美的櫻花啊……”

海尊喃喃著。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 i2 h7 |/ c9 |  {4 f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b0 F) n! P5 }" F% H0 ?
3 O) ]) ~' i6 H" u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z$ }. ~) D/ b6 ?; p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9 M: a0 z1 q9 E2 }5 o6 ~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9 Y1 F% J6 i2 B6 K4 U6 A
" o- a- \' `2 q$ L' Z% t& z3 _4 J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
4 X1 L! F, l% e, ]' M
“他終於走了……”
' T/ f; m) ]0 A+ e# T/ H
博雅喃喃低語。

“嗯。”* S% p* X0 E5 j; e: T
/ w. J) t5 O+ W6 p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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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8 x) G3 x# [! n* N3 H% T3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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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淺斟慢酌。) Q6 {; |/ ^5 }3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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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1 S% f8 e5 K) X
% ?1 w; x5 |, S9 C# b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 Z- Y5 Z3 \2 \, V, E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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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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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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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1 X, ]; ~0 ]4 b8 J7 W0 Z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A0 q* [6 _1 [" H# Z, R
* H; L$ ]& ]" T/ ]& B% T/ c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9 l9 H4 R; @& S- [, {9 j' t" z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9 B. o9 |& {% Z# K1 U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真是不可思議。”
* J7 V, }1 D& S- F* J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3 H; R& r( D7 w3 z- k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9 o" t  g2 R: p+ J1 U( T: y( [
1 X" q% |0 ?+ o3 E1 }2 K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e  ~# ~; `. ^4 l/ m/ ?
5 y( i; d# E* b1 q/ V/ g: e) _2 K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1 {$ R6 i/ C( b, s5 `+ [* W3 z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0 }/ |- T. n1 V7 f5 T2 _* j
* v5 q8 z% `% N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8 F& X7 R/ F; r1 N4 Z7 l+ b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2 _3 M; e; D  j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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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4 |% E* k, v2 S# S% e  n
6 J9 ]8 u/ P! N% }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4 W- P/ k: m8 Q" B: ^& \4 U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6 g2 d" e0 ]* }
“什么時候？”
- t+ k. F) K* F5 M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 H  f5 h, j4 H, n: J8 z  p
' o0 _2 K* f! g' ~
“對，對。”
0 q1 O2 l2 N- A7 ]" m
“是有事而來吧？”# p; U' v$ x, }# c- t8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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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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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2 y  l2 V" O& i$ \7 G; @( _! z. K

對吧？“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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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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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_+ D2 q# m, ~, ~1 w7 w
4 X5 S( Q* G( v5 A; z/ x* B
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e5 ~8 R. O+ x1 Y$ i/ O( X
; X; v6 p# X* K" ~) G
二
! P; Q( I9 Y+ S% c' j, {* ?
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i- I4 \: ~) l* `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 \+ ~5 B0 ]; g
- B/ f6 h' i( R
“喲。這可怎么辦呀……”/ `. E- l5 u2 h9 q7 ~

是這樣一個聲音。
  Q: S: e3 ~/ m3 q
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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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q3 c2 ]3 A& Y' ?5 W
' W/ K# M; N$ U" S1 \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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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2 }* j; A$ c" n
% G) L; K0 Y' F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是紫宸殿的方向。' `3 ?. \& Y: F7 L* F

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1 W' v1 C! x8 c- U

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0 q9 W$ _/ O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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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q. Z5 Q( @/ D

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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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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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h; d! N* n5 _. W1 ?  G
1 h7 q/ _. q2 T6 p+ V) ?+ f6 b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D+ ^( Y" j% x+ H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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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X( f" B6 G% I! V3 A' k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7 P3 B6 d- Z9 M: v) @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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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吧。”成親說。1 z  C: f8 a/ @5 M' ~: [$ s

“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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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g/ V$ s- _; W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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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 y& I5 J8 u- n7 B; @
“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y1 J2 |7 U# C6 h5 r- @) f
! ]) r- x$ N) T; B8 |( J- c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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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t* [( t8 K7 N% k2 l) I: U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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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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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者無不驚呼。/ A" p  s2 C+ \, Y7 L- v8 r% o  M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5 f3 s+ N3 j. n& |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5 Y% }& _+ O3 |. x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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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尋不獲啊……”0 K1 G! ]' |- B$ C7 Z, r1 i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7 O  N; X# P$ _3 Q! c5 Z. \, \; B
“唉……”1 M9 @) d/ W! b2 K- V

“實在沒有辦法。”. d+ |- r0 |  t

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3 N' K& U8 O; Z! C

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6 w) ^7 D8 q; I+ z

“咦！”7 J" E; y5 m) }+ G* b

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9 ?% E# I: c" t# n. ?6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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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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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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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

“別讓它逃啦！”3 v0 d& j& z2 ?' ]' L) H( y$ J* P; {
* p" K* c3 z! ~% q( ?& f
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n9 T) C% K1 K& n7 i8 W# |& g3 l" T  ~0 C

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0 ~% s* c: L7 K  e/ u! A) S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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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 I, i' e. o9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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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兩塊、三塊……$ M5 m. e( _% x4 b9 ]3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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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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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來這一手！”

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f  U9 q) R% G: S! ]) L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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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著急。”  w4 n4 Z' A!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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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R7 {; D' r" T5 Z4 D: }

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7 k) b$ P. p; j" Z7 }+ q

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d. F1 \: L5 y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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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s! k+ l3 S/ s" e' S- L, M

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7 k  J" N4 D5 k2 F) r5 X" I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q& R9 F! y" i7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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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b5 p3 r3 K& A0 P, I

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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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 {) _% U: S! V

“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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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情況不妙。

“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p% s2 k' S6 ](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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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倒是有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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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 a8 ?( F, `! M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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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讓她服藥了嗎？”0 q/ P/ E1 z2 b) C$ |' R3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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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沒有好轉？”8 B! q7 x3 _' O) i

“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W0 Q; k0 N& M, B; M) o

“別的什么病？”

“是狂躁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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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躁之症？！”+ A) y4 X3 N4 _9 T# r

“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F! R8 b/ k9 [7 i. p) r* U2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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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m! y2 h- Y6 l3 v; n4 p; _, j: K) j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X0 P4 R: h+ e$ ~: f0 l& c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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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 l8 V' s! w# r/ D
4 W5 V1 z* }" h. ^0 }
“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H; L/ [; N7 C& D

…“

“啊！”6 c  H% {* ?7 v+ m4 O4 E
7 Y2 o3 A/ Z5 }0 M( b3 \9 R* C
“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6 m/ h% x0 D9 K* h) u8 X

“竟然會……”

“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

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1 ]) g0 ]0 d- z' R" X) Y# T& B

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5 R2 x$ k; k( u5 u3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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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6 S7 }+ A*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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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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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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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5 v& S3 _' B/ X/ J9 d' p7 k

“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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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5 w8 O1 ~5 z" r4 ~  A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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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4 g# n4 W8 y; c9 p/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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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6 b% E' V# c4 A6 q  p1 C8 O# r

“咦……”% Q9 Y) Q/ }) x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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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6 P- \8 `. G9 }# |!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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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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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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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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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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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怎么啦？”

家人匆匆趕過來。! w0 k6 e/ a6 M2 }8 Z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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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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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三/ e7 |! n2 a% N3 P/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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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9 n: M/ x( C$ H" p

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2 L7 f) `# t- l2 O, X* P* o) F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6 J$ m8 x7 A9 i6 z$ l9 y  I8 |

“做什么事？”( Q) ^) F7 g% T"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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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 @+ r7 _$ }6 w! D" s

“明白了。”' W2 q/ V2 c: ]) T( F
* A* l6 |) N/ f6 ?: q- r# Q: ?, [
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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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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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4 x9 ^; W+ |% F0 z$ H$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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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j6 e1 i- z6 i% ~1 i)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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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z, K( m) \4 |

“說話聲？”

“是的。”7 N5 j& z, F( q3 \8 K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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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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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9 Q9 f" n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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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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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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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A) j( ^( O9 g. I" X9 p
# \9 c% B  O* D1 L
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0 E1 H( ^& n& B$ `3 r1 n; g! r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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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J7 a# }) U- d1 D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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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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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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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5 S7 k9 f/ F+ \; G, X/ F

“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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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好癢。”: P: A+ X: q- ^- e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N- X1 S) e* e) W8 @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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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好癢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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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a+ k! p: {&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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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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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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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瘋狂地抓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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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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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啊。”

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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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2 a5 i, T/ L2 [# u8 ]

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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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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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 f7 w. z5 I5 r& i% A" H" l

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V0 G0 P0 h#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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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d1 J5 M* E1 a

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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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X' x' u4 b& H9 F-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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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Z, e1 ~; u9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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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 Z! z5 ~: B: r- R# i# v0 T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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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5 V0 S! j6 l$ T

“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L' X+ L/ O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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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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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那聲音喚道。

“友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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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7 p% r7 R3 b& {! `

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B9 F7 ~: b" m6 ~. f/ y"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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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那聲音又說。

“那、那誰能治好？”2 ]1 O4 ?/ I# Z. w

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這個嘛……”. E; \: L- H' L# v
6 P. j) a1 q8 n4 K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陰陽師？”

“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m/ ]. m! l3 f&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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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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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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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k1 L4 B0 i0 m* c3 P, S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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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K3 Y/ y: Y" A3 Z, {0 ?

六

“好癢好癢。”% e5 a: v& f* s! Q1 g

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w2 y2 `. @( ]+ V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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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 O8 X9 c. @6 d% ]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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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8 H6 f) W9 {; M4 K  A$ v0 ~
0 K8 T9 X- `# p
“全部脫掉嗎？……”

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7 v* x4 }) d/ i8 \$ m: f
' l! E8 }. r# C$ j* d) K
“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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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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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默不作聲。1 F" y/ n& _2 Y! M+ m4 E8 Q& W; Y

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5 g* j, D; W' `5 g" H" Z/ u7 s
9 P6 @: F; r' U  M# d+ j
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2 u& B2 d9 [% _0 o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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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7 i, I( Y- N+ V- l  t+ O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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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

“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2 }0 m. b: L' A

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0 o% L6 }: f3 u& `! V4 q

“那好。”

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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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e) g9 B1 _+ s  p9 b7 _; m

“啊！”& r. J, C: Z- {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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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3 C/ e& F7 g2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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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4 H5 F, W' F* U"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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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 C, G. G. k# T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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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 x* z3 O4 i- u# C. {-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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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z2 [( M! `) V1 H- t+ G3 `

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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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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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 w# [7 \% g" C& E5 o1 W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0 S6 h% r  S4 f9 v9 q% c3 h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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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3 D- o* G- t1 q$ _. g-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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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k- h7 K2 p5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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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7 Z4 Z+ m$ d& \" f8 X2 U7 v: M

“寫的是什么？……”  [! ?- d0 I6 n! Z&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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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顫聲問晴明。

“是孔雀明王之咒。”! }+ l& M* S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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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K& P& t( t1 ~* A7 m7 T&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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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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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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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Z5 m6 h# P4 ~7 S.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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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Y" c8 N/ o5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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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D# i, \" h" H3 n* D

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9 f2 d$ t$ R# e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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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b' s! S! R( k, t# d: x  r

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咕嘟、咕嘟——”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P2 S# a7 v; N

“噗噗——”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

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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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X' c. V  }3 s' C, h9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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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6 D- p: j$ O, ~$ G0 @4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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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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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W2 W! w6 ^3 ]( z, Y$ j7 V

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y. [- N/ I  a" W' w8 j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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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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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 c6 s7 s# F9 X8 F) U

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5 O9 x8 t+ p2 N6 {$ Q( [

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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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呼出聲。! X  A: k" p. g

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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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l% M* t7 C, L3 H+ s/ u

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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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

有甲蟲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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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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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蒼蠅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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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蜻蜒似的蟲子。- n' W7 D3 B# g0 c; R0 f' a

有蟬似的蟲子。+ {/ c. N0 _. y/ G8 }+ _#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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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U: q5 l2 G' d

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w. Z. K$ K7 I* _+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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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q. t, D! Y3 D, T. z%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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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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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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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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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道。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7 g4 Q& J" o3 a3 H: H1 Y' k,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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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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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9 C2 V8 S  W5 X-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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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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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5 B% S' v, X' y; w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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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8 o$ x+ ^& ~5 w# J&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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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晴明說著，站了起來。2 P0 A' A: o3 V  Z7 D. G#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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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等候在門外。  }" |; w+ r. W6 K

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F9 p1 [$ p& i/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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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5 q/ m' M) l' N; T  ^

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 p* c. v; Q) J+ ]" \2 l

“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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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那可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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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務必賞光。”. k+ o' t. T# n; z9 F

“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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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稍後見。”! i5 `7 R; x4 q, w* |

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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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0 G: Y- }7 _, t5 c( d

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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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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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 [/ m8 Z/ X+ v% ~, C) \; Q+ z

“應該說是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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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5 P; h. L/ G5 X, l% e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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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藥啦。”9 `% @3 b2 N8 W% E2 b5 E

“藥？”1 a% I0 ~( l" q1 C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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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

“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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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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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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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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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 M+ ?4 ?.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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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L$ b6 `, n6 B& p4 W

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4 i# t( p/ W5 i, h+ N5 U( V

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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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c% n/ I. \& O1 h  w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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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S2 @2 a1 g0 E0 O( n

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S/ `- F# t/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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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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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

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z- b5 ~0 ^# v  z# E/ [

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C/ a5 S" ~$ V0 T

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D. o! T8 ~%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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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6 z3 [( x, l$ {. R  w1 L4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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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y+ |7 _* v$ l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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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a$ g0 P  B0 \7 }. y1 W"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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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q2 ^6 G+ u- H

博雅點了點頭。2 O( }6 y8 ^" i7 l7 t! A/ C

“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J: L! z- U9 P  P8 G: @6 E" O& p

“是怎么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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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6 p* r  U% X

“五芝？”, V* I1 }4 e0 h7 y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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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w- w8 ~1 i7 l, ^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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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呢？”5 E1 C& m" q4 f3 G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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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

“需要多少只？”& c# d7 _3 C/ a0 @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煮多長時間？”6 s4 P; S#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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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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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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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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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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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我也想像不到。”5 Q+ @, v3 C4 W$ }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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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還不行。”* V  B: B. J0 Y* U4 p# w

“還不行？”7 h3 Q2 T- _& |2 L

“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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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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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 G4 @' k: h+ n& f

“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 [7 m" t- c  n! R2 e

“生物之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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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z2 g' t( x: [7 D! X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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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S& e. ]+ M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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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y1 v4 [. {; ?. w5 G/ N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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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的情況？”) B. ]" [2 y; z;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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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9 w  r! q0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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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 P. `- k1 C6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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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得到的？”

“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 r$ U  J& \2 Y& f2 C! V; M

“撿的？”

“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布袋？”7 p1 S+ P& Y+ ~  d5 J

“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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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 c( O7 m. `* H) ~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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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5 K/ B9 B8 c) i9 n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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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7 @3 m  m4 c, V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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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0 O% {. |4 ]3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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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 R- X& }3 y& m6 E

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  l/ ~.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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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l8 _! O- y) s. V  o  d- |& O" D

“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x5 X1 J5 J& R) a$ [; z! D

“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 `: e' D  M- h5 m# f! \3 w# ^" \

每次都是藥到病除。

“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u, b& L3 l- Q: q"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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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K* E7 s( D/ b3 q1 a

“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m2 R5 z8 g1 v/ S$ z$ i3 b

“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 M, x) D2 P+ d; Q#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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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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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M7 g5 `5 }6 R7 \2 \! ?

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來了。”/ w. H  i5 X" a4 A/ `0 _-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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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回答。) y/ Z( S* C0 q0 N9 g" q2 d

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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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o- @) n) P9 b8 C

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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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9 s- A+ w) L9 b, Q; a" B8 d3 Y

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d. g  o) B# Y6 D(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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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r6 M! \5 f7 R1 ]) C5 E: i8 Z$ [

“承蒙關照啦。”; \- }( H/ N) U0 {( L: p

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是你掉了天足丸吧？”0 ^- V  R1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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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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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b4 i, ~! N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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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4 X' ~* Q0 L9 u8 F$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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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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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G+ K9 t* B* _- V1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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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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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啦，太好啦……”0 N3 b6 B' q7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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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S. }/ _; `( T+ z$ B

“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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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o+ C$ p9 z+ T+ V: B

“然後呢？”' f: d. M5 t8 F& U5 h8 Y% y" B/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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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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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K/ C+ P+ q( `# t( g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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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p8 B) A!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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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X7 s2 ^1 {/ S3 T: g

“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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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凄然一笑。( d+ \* J# P; d) I! m

“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5 h. y& g2 K/ S; i  `

“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Y6 V4 t8 X' K- I9 o. ^2 d: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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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h  S( ~$ Q6 R+ L/ \; B

“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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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 J9 z3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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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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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

“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a) D9 }* I* U; b) v&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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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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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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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吧。”$ b  Y2 P$ s& b7 P- Q  t" M4 s4 n

“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H# x1 K- r# l- s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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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_6 ^4 O/ U$ b) M1 a. {! M. _# O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5 K5 q: H" i: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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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5 G! g+ ?! o1 B' R0 f: U& ^9 Y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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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7 g6 z! ]' s/ s4 S

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t# T+ }( S* m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8 O- M& @( _; l1 U# C1 Y  Q

向空中。

“這是最後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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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D6 h# O5 v; j7 G7 L7 n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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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M* j) F* d$ n5 J

“真是好酒……”7 ]" a& H  ^  e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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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J* \- ^9 r0 ~8 g$ K: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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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j  W+ e( h+ V/ G8 [*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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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

“終於走啦。”( ?5 j3 U( Z6 S" h+ a

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 M4 ~, {& j5 e3 C& k; F( Z% D

“唔……”

晴明點點頭。

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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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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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 g4 `% V$ d7 ~- 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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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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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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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0 ?7 n2 }. P9 F

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c) x) l( x  |8 F1 U, O' s% {

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e5 w. f$ I; c/ T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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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0 ]1 }$ p1 k  u, }" m6 d; K4 J$ G

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 i. {- O- k/ P4 N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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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

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Z# J3 g7 W: R5 I"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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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 _* h, t5 J$ b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a4 n- A$ o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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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2 t- Z2 B/ c, n4 J( U1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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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7 O9 Q- c& q: F6 N- B

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W# x8 ^9 h- y4 u# j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7 c, R: Q, d# ?# q2 `+ b1 c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M/ {" ]" |" L& h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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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2 n2 D! R1 z7 x* A# T

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M! N, e% z7 r; u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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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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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