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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0:36 PM | 只看該作者

[轉貼] ［長篇］陰陽師

故事

陰陽師　第一卷　夢枕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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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一卷 ! B+ c$ O6 w- P" K

陰陽師——有鬼盜走玄象琵琶 3 d/ G' h$ o* y% i% w+ O# T3 z+ ~' v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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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個奇妙男子的故事。

若要打比方，故事中的男子，就像朵隨風飄蕩，懸浮在夜闌虛空的雲。

我們看不出飄浮在黑暗中的雲朵，瞬息間形狀會有什么變化，但持續注視，卻會發現雲朵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形。明明是同一朵雲，形狀卻無法分辨。
  B' n4 }, A6 d* V  O8 n5 j
這正是那樣一個男子的故事。男子名為安倍晴明，是陰陽師。

據說他生於延喜二十一（公元九二二）年，正是醍醐天皇的時代，不過，他的生卒年和此故事沒有任何直接關係。或許不去判明生卒年為何時，反倒能增添故事的妙趣。

總之，暫且不要在意這問題。
2 k2 c* k8 y4 R3 I
我打算順其自然，讓故事隨心所欲的發展。要敘述安倍晴明的故事，這種寫法應是最恰當的。

平安時代——是個暗昧（注：原文為此。）尚存的時代，當時有不少人對妖魔鬼怪的存在仍深信不疑。這時代，妖魔鬼怪不住在水遠山遙的森林或深山窮谷中，無論是人、鬼、或陰魂，都同時存在於京城暗處，有時甚至會屏氣斂息地與人同居一個屋檐下。

陰陽師……簡單說來，大概可以說是佔卜師吧。雖然也可說是幻術師或靈媒，但兩者都不夠確切。
' P! w5 D; T+ N
陰陽師懂得觀星宿，通曉人相學。不但會看方位，也會佔卜，更會畫符念咒致人於死地，還會施行幻術。對於人們看不見的力量——例如命運、靈魂、鬼怪之事，都深知原委，並具有支配這些神工鬼力的技術。9 ^6 c# J& _, X& H0 w/ M
! b6 N' i% C+ L8 E
這是服事朝廷的官職之一，朝廷內甚至設有陰陽寮（在律令制中，隸屬於中務省的機關）。1 C2 B: O/ e- G( A$ }7 C

晴明本身自朝廷授受了“從四品下”的官位。7 U2 ~, b" _2 j$ b. E' B
7 r! s( A0 ]* s; D
從一品是內政大臣。
0 F2 G% i- H3 i' m+ K
從二品是左右內大臣。; V5 u! H& ]0 Y7 l4 k

從三品是大納言、中納言。2 c* l0 t6 G# I# O8 N

依晴明的身份地位，在朝廷中應該有很大的發言權。
5 B( {* `, t. a
有關安倍晴明的事跡，《今昔物語》中記載了幾個很有趣的小故事。
1 n1 n' `/ p) [' D
據說，安倍晴明自幼時便追隨一倍名叫賀茂忠行的陰陽師習道。
6 s! T$ _, l/ p
而且，從那時起，晴明就顯示出其陰陽師的特殊才能了。

似乎是一種天才。$ m1 G' o6 r2 P  ]# B" _& ~
5 \8 E# ?) h7 T( G
《今昔物語》中記載，晴明還是少年時，某夜，跟隨師傅前往下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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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京在今日的京都南部。/ H4 J. R+ }+ W8 |

一行人乘車自皇宮出了朱雀門，再穿過朱雀大路，直到京城南方盡頭的羅城門附近。

從皇宮中心到羅城門，約有八裏多的路程。' H- D2 h7 I  N& g. @8 s0 U

一行人乘車出發。  F, }( T) l+ A1 `& x8 y

《今昔物語》中沒說明是什么車，或許是牛車吧。# Q. t/ M* c- S. R6 V, e! ]0 m

也沒說明為何非得在夜晚去下京，可能是忠行想和老相好幽會。在這個故事中，這種設定比較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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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也在隨從行列中。% _% |5 O' ^) j3 @9 L5 r

忠行獨自坐在車內，隨從徒步。% b9 ?5 A) J# r

包括晴明在內，隨從應該只有二、三人。一人牽牛引路，一人提燈照明……另一人應是年少的晴明。書中雖未明記他當時的年齡，不過，可以想象那時的晴明大概不過十來歲。$ y- I7 a4 A0 k; N
) q* j$ p6 o7 ?- P
其它隨從可能身著整潔體面的布服，而晴明身上大概是略微陳舊的窄袖褲裙便服，還打赤腳。晴明所穿的，應是他人的舊衣。

雖然身上穿的是舊衣，不過，若是他那眉清目秀的五官，凜然鮮明地煥發與生俱來的才氣，的確是煞有介事，架勢十足。然而，事實上應該不是如此。晴明的容貌顯然很端正，但外觀必定跟一般同齡孩童無異，乍看之下，只是個隨處可見的凡童。

或許，晴明是個不時有些老成言行的奇異少年。

偶爾，師傅忠行會在少年晴明的雙眸中，發現他眼底蘊含著與眾不同的才氣。不過應該僅只於此，並未大驚小怪。1 n# v* U9 q% ^$ A: p3 [
" S. ^# m6 I- a5 V
忠行是經歷了這天夜晚的事件後，才首次覺察晴明內蘊的天資。1 r* E$ P$ W9 U. N3 b% c

言歸正傳。7 ?. E, l! A8 i6 e+ B0 w* P

牛車悠閒的前進，來到京城盡頭附近。+ h4 l" w8 O  [  x8 D3 f5 W
, g6 Y; A) x+ `& `, l. r" C
忠行正在車內呼呼大睡。* T+ T% v+ t/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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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牛車一旁的晴明，不經意地望向前方，發現前方有詭狀異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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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朝牛車方向走來的那一夥人，不正是青面獠牙的惡鬼群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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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轉頭望了一下其它隨從，似乎沒人看得見那批惡鬼。

他趕忙打開牛車車窗，喊：“忠行師傅……”6 E) {  K3 ^  N+ l& N-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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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忠行後，晴明告知自己方才看見的光景。

醒來的忠行從窗口探頭望向前方，果然看見一批惡鬼迎面而來。/ ?; `0 S7 _5 p' j! 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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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忠行吩咐隨從，“大家快躲到牛車背後，屏住氣息不要亂動，絕對不能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k# E% [( g5 p7 A, ?7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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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忠行施行法術，讓惡鬼看不到牛車與一行人，與惡鬼擦身而過。這夜以後，忠行便時時刻刻讓晴明跟隨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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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說，忠行將自己所知的陰陽道，悉數傳授給晴明。% r" L( T+ J& B# Z4 N. X4 K- }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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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中描述：有如騰出瓶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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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說，本來將在賀茂忠行這只瓶子中的水——也就是陰陽家之學，原封不動地全部倒入安倍晴明這只瓶子中。; U0 v# W4 b9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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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過世後，晴明宅邸修築在土禦門小路以北、西油院大路以東。

自皇宮中心的紫宸殿看來，宅邸位居東北方——換句話說，正是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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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鬼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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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京東北方有比睿（原文這個睿字右邊還有個又字偏旁，我打不出來）山延歷寺，皇宮東北方有陰陽師安倍晴明宅邸，這種雙重構造，當然並非偶然形成。

早良親王由於涉嫌藤原種繼暗殺事件，遭受廢太子科刑，平安京的外型與構造，正是為了制止早良親王的冤魂向桓武天皇報復而設計。! @0 X' m7 r3 N4 ^7 M' k/ p$ y
; v& O- l8 Y, s7 u; J# @
因此，桓武天皇舍棄只住了十年的長岡京，重建了平安京。1 G3 q! t; j% H* @* `. Q
; C; U6 G1 n; M' _
然而，這些都是晴明出生前的往事了，與這回的故事沒有直接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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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言歸正傳，回到《今昔物語》。( W; a4 k7 Z+ D# s! d, u

話說……某天，一位老法師前來造訪晴明那棟位於鬼門方位的宅邸，身邊跟著兩個十來歲童子。

“請問有何貴事？”晴明問。4 G# E' o: P6 Z6 G" c% C: T

“在下來自播磨國。”法師回道，“名為智德。”

老法師報出自己的名字後，說明來意。9 D) y! k0 b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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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早就極想學習陰陽道。素聞此方面，您是出類拔萃的首席陰陽師。能不能請您教授在下一斑半點陰陽學……$ U+ H' ~$ C1 [* c: W. c( ^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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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德老法師向晴明略述如此原因。5 \$ d$ c2 X( K
3 D+ ^+ w) M, q
……啊哈。聽了老法師的來意，晴明心裏有數。: e$ G5 T# f% v/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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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法師必然熟諳此道，故欲考驗吾來也……0 p( e/ G. c! ~  T. e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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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法師一定擅於陰陽道法術，因而刻意來試探自己——晴明察覺了老法師的真面目。+ G1 x7 I) ~+ K+ ~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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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老法師的那兩名童子，大概是識神吧。$ U2 c+ Z7 k: F( o( G

識神，亦是式神。發音是“ ”（shikishin），也可念成“ ”6 ^& E2 L!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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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kigami）。四國現存的陰陽道流派之一“ （izanagi）流”，則稱之為“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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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種平素看不到的精靈。9 u7 \7 `5 O+ a

談不上是上等精靈，算是雜靈。陰陽師能夠施法使這些雜靈化為識神，並操縱他們，只不過操縱的雜靈程度不一，或下等或上等，完全取決於陰陽師能力。  _$ W6 q8 E. A' }; }

“原來如此。”晴明邊點頭，邊暗地讚賞，……這老法師的能力還不錯。: ?2 l4 Y1 z" ?& `; @

這位智德老法師帶的隨從識神，換做只對陰陽道一知半解的陰陽師，絕對無法操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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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意知道了，但是今天湊巧有事，騰不出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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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要老法師今天暫且先回去，日後擇個吉日歡迎再度光臨。

邊說，雙手邊伸進衣袖悄悄結印，口中低聲念誦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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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將擇吉日再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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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搓了一下手，再將手擱在額上，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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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晴明卻文風不動，挽著胳膊立在原地，仰望天空。, Z$ B: A$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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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猜想老法師已經走了二百公尺左右時，又見老法師自洞開的大門走進來，邊走邊探看可以藏身的門廊或臺階暗處。8 w4 i- x. O# I+ B3 I% s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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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再度站在晴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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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明明應該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那兩名童子，突然不見蹤影。能不能請您還給我？”老法師說。

“還給你？”晴明裝糊涂答道。“我沒做什么呀，跟你一道回去的令公子最清楚了。我只是站在這兒而已，怎么可能藏匿兩名童子？”

老法師聽畢，向晴明俯首請罪：“對不起，實際上那並非童子，而是我操縱的識神。今天登門造訪貴府的目的，是想試探您的力量。我已知自己技不如人，請原諒我。”7 L3 K! o6 I3 {# ~& e8 }

老法師不知如何是好。% f8 Q4 M& d4 ?4 ]. I, u&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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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要試試我也可以，不過半瓶醋的技倆可騙不過我……”晴明突然轉變語調，得意地笑了一下。% L0 |0 P: S4 J2 S  r2 ^3 ]; p2 ~( U

嘴角浮現一抹雖不至於粗俗，卻也不怎么高雅的微笑後，低聲念誦起咒文。: t+ G! e, [5 D9 E3 C& R: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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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念畢，只見兩名童子馬上自門外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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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名童子手上各自提著酒瓶和下酒菜。1 y$ t3 h, t" f, @: q) i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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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頑皮地說：“我讓他們去附近買酒菜。你們讓我很愉快，這些酒和菜就帶回去吧……”8 ~7 i! y'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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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此寫來，故事也許比較有趣。不過，《今昔物語》中沒這么描述，只說兩名童子跑回來而已。  ^* z$ r/ E% S- _+ m& _  j& [6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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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心悅誠服，興奮的臉都紅了。

“雖說自古以來操縱識神並非難事，但我未曾見過有人能藏匿別人操縱的識神，可見您的力量確實非凡。”4 R8 a' t$ ~( M, z% y  r6 Z" M+ Q

老法師堅持要當晴明的入室弟子，並寫下名牌遞給晴明。

一般說來，術士絕不會親筆寫下自己的名字，交給同樣是術士的人。這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方。4 h) t" b! L9 j6 a!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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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中與晴明有關的記述還有一段。, P7 K0 q5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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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某天，安倍晴明出門拜訪住在廣澤的寬朝僧正。

很多年輕的貴族子弟、僧侶，都趁機向晴明搭話。由於大家早就聽聞有關晴明的種種風聲，談話內容自然都集中在法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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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直截了當的問他：“聽說您能操縱識神，那么您也能操縱識神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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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口就問人家專業的奧義，你也太冒失了吧。”晴明可能還故意橫眉豎眼地瞪視提出問題的貴公子。2 v- }$ s: ^,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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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公子眼裏害怕的神色，內心得意洋洋，再微笑說：“不，想殺人沒那么簡單。”6 a- F5 [/ e* s3 p* W9 E$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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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公子安下心後，或許又加一句：“不過，倒是有很多方法。”+ E$ a" F8 S; R) c( C+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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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公子插嘴問：“那殺只小蟲應該很容易吧？”, ~, Z0 v/ L; ]

“哦，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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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話時，庭前剛好有五、六只蛤蟆跳來跳去。9 G' y5 Q  b" g3 f* Y)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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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又問：“您能殺其中一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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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能，我能殺它，可是……”! \6 J4 y- {: r( M3 ?+ @5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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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嗎？”) |7 w1 h4 N* g; l

“我的確能殺那只蛤蟆，殺了之後，卻無法讓它復活。無益的殺生是造孽……”. ~( ?8 ]; w9 J+ Z) w

“拜托，請表演一次就好……”5 j% u2 f( G5 g+ j- {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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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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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看！”

年輕公子與僧侶全聚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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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論與晴明有關的謠傳是真是假，大家感興趣的不外乎晴明的法術。好奇心令他們雙眼炯炯發光，想實際瞧瞧法術到底有什么威力。對他們而言，如果晴明百般推托，不當場施法，其實也無所謂，反而可以留下“那男人有名無實”的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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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瞪了大家一眼，嘀咕一句：“你們真是造孽。”然後伸出右手。6 r8 b. l: V5 @4 j-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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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手指夾住垂落屋檐下的新綠柳葉，漫不經心地摘下。6 o+ O: s" _2 L5 C

隨手拋出柳葉後，口中念念有詞。

柳葉飛往空中，輕飄飄飛舞而下，落在一只蛤蟆身上。剎那間，蛤蟆立即粉身碎骨，一命嗚呼，碎肉和內臟四處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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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中描述：眾僧見狀，皆驚魂失色，戰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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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無人來訪時，晴明似乎經常使喚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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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家中不見人影，但板窗會自動閉合，即使無人動手，大門也會自動關上。" O% {, M' k. a9 R

晴明四周似乎會發生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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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然翻閱其它有關晴明的資料，可以發現不少類似智德法師與蛤蟆等事的記載，看樣子，晴明好像很喜歡用法術嚇人。: @! e, D% P. j( y$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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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人似乎是他的樂趣。平日一本正經裝模作樣，其實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以下只是我的想象。這名為安倍晴明的男人，雖在朝廷做官，卻不拘小節、馬馬虎虎，對民情物理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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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個子，膚色白皙，眉清目秀，是相當俊俏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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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衣冠楚楚、舉止風雅地在宮中悠然漫步，所有女人一定都七嘴八舌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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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也收過幾封來自貴族女子、寫滿柔情密意的情書。* M+ t! o9 L. z$ @1 ?  ^

在朝廷處事圓滑、八面玲瓏，不過偶爾也會表現出狂妄粗魯的態度。

“喂！”——很可能一不留神就這樣稱呼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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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時常挂著文質彬彬的微笑但有時也會露出卑劣笑容。

由於陰陽師是特殊的職業，他不但必須精通歪門邪道的暗事，又由於身在宮中，更須識禮知書。8 e& G( M- Y3 T$ O4 M5 n

中國古詩大略都能背誦，和歌才華更不用講了。至於樂器，琵琶或者笛應該也相當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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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平安時代是典雅的黑暗時代。7 n) F) n/ o) `1 L, P%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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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讓我開始來講述這位男子的故事。他宛如隨風飄蕩的雲朵，超然自逸地飛舞在雍容文雅且慘惻的黑暗世界中。# M5 l) y. O( c3 {. c*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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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冷色調於 2007-8-26 11:15 PM 編輯 ]

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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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7 J  l0 @! i' t) @  a) S8 d3 n( Z

" K9 f- @' I: e
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
) A4 H( \1 l! M" F  n( z
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 ~; I3 s1 }) I) O6 _% i

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m' A3 E, |* _' m
7 s4 O1 B* A) [6 ]' v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 a; w* o! G( a5 v
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9 u' L& I% z" G4 a2 M9 [6 ^7 J
, T3 S* A4 t9 s. ]( {6 e2 R
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7 f% X" o/ m7 |# P+ w7 H2 g! \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 \% E' g/ r8 ]$ K' F+ x8 y
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m0 K$ m7 C7 p2 I3 a

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m1 p4 _/ B: k% F

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 ~$ Q0 h# a7 v/ B

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 _* X( x9 Y5 ~4 ?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 t6 X# d, r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 v- R  C7 d% B2 ~
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a# H7 G# P) @: q3 i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D4 {( P0 [9 f7 P; S+ J
  q, r9 ~' k4 }5 t. G* Z6 Z! c9 p. p
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
1 v& j4 L- P* I2 a8 X9 h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a, {" s$ d2 A4 ?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
- m0 F& r4 w, L5 X$ A, t4 m
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S. K0 G2 R" \7 Y% ?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u1 |* n: C, a

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

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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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4 v9 t! R# [9 U/ f" Y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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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淺斟慢酌。( d- }  c" T' Q$ ~4 \) S7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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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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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4 ?# P9 E; x/ G5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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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 t* p# F+ O2 W  s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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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s+ P+ I) _7 k4 x8 [! P! [) {

梅雨已經結束。2 }: N% e, m* u/ O# t& l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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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c  w" C- Z( y" c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5 W. e( {7 L. P3 m! C%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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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v. P1 D4 X0 q. S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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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Q' }9 B. Q" E8 _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B0 U4 n* A9 n. ?- g, n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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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可思議。”1 q# u: [1 F. X2 c1 y" B- K/ _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3 G6 D! x9 n0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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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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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K8 D: v. A6 G3 ]/ X1 A4 v- O'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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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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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 Z9 v" r7 [5 G* U6 P2 G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j3 |8 @, j: f# D

“什么時候？”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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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5 `* v8 v& _8 S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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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事而來吧？”4 @. x6 T( D) x*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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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I" v4 v+ H3 l% {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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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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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7 d* t5 y4 K5 Q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3 P# q9 s7 a+ Q$ I5 L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2 Z9 t6 Z0 j1 L  {& h$ Y

對吧？“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Y9 }: e( A& R) }* p" N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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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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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c: Y% D6 u, o: j. z+ T8 R3 e

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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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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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 F$ H2 l&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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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可怎么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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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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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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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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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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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B2 }' Q5 Y& }5 I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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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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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紫宸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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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U* N+ w9 i1 G

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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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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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y3 {* e! F+ @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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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人。  y5 y- j: }$ P' P6 ~/ ]+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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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Z6 ~0 h% K1 M! q$ H" P4 t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5 p8 [3 D3 W( Z0 o7 N( R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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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T9 N7 a& d* h/ E# M, G7 f! e+ l2 j6 o

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p" z7 P4 G$ f) r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K" p% L' F5 ^) E;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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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吧。”成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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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u' r; x1 g" ?9 A" E% H4 J- d; w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I! ]! f6 K9 a( d) Y9 g. z

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C' t$ d8 q, U0 o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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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K4 j0 K) R+ Y# [( v) g' w% b

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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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哇！”

見者無不驚呼。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R# N" k* E% K' \' h&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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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Y. D9 r: x8 h4 `, [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 I2 ], P5 K0 ]/ F, n+ H7 p5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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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尋不獲啊……”6 x6 [' u) g, p* S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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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A$ l; @' Z: {6 e2 t; L.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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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有辦法。”! q+ _- @+ ]+ n5 K4 E+ O% H. l/ Q

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L' f/ X( ]* C

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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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o% ?  f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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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 ^6 u+ B# v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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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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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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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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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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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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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它逃啦！”2 W; `6 [# \  y1 d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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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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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 j$ p* |2 r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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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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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一塊、兩塊、三塊……

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4 D* l. J$ Y5 K#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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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來這一手！”7 @7 b$ C* c6 _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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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L) m5 q: X5 Y1 z

“不要著急。”+ F1 W; `$ n; I

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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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 u7 T, n- {0 J- v3 F) {5 _

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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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3 J1 W- c, @. J/ P, u

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 Z( ~1 \0 r$ y+ a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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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8 F, m) |8 Q$ x: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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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P$ T/ [% ^! [8 w/ d

據說情況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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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z% M% I6 @3 h! U$ \8 w9 p

“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1 @4 |. d( I" m- X" {% m

“噢，我倒是有好藥。”' L6 r8 |' H$ G#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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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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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8 [0 ^. g9 W! r) W( f

“讓她服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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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U2 Q4 \/ E% l% x1 O: @$ d

“沒有好轉？”

“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4 k, j/ o: C, Z  a9 _5 K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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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什么病？”1 @- o- E4 s; [) E: K

“是狂躁之症。”% q& W, A" E* b!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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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躁之症？！”

“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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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跳？”

“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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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6 E7 T! i- s! v0 h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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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W# S. P5 x, q2 A) |$ `. p

“竟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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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 T: J) G! c5 M+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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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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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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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4 O$ F9 Z8 d: q* c6 j# o) j7 F# t

“我沒有那么說。”) T2 I% G: G$ n" _4 W6 E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W7 c0 J2 s: x0 H; l1 F

“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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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F$ Q3 [: p9 t7 D  A0 P2 `)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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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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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咦……”7 c. \  V: M9 X* }

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y9 h: j0 t, L, z1 L; ?

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3 Y" |) V2 S  P/ a% k5 x& u

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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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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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叫一聲。

“怎么啦？怎么啦？”

家人匆匆趕過來。! y. O2 |9 @7 C9 S( j; O. L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8 F3 k& S4 C. c6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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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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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G0 `; B  m6 H* H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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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 F# }3 _$ ?/ e8 b0 j$ d4 N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7 ]3 W0 R" o4 F( D- B0 \1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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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9 b; p4 S- S3 c; [6 P+ ~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e- m# w* L( u7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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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9 B2 y+ _# Z' G)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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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事？”

“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明白了。”& A- G. D(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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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R! O/ ^2 H( p1 n3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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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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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K- ~3 b" @# s6 B/ q* W2 W

“哦。”3 c2 t) q5 @, O/ \

“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l  \. `5 ^" S

“說話聲？”, Q: s8 `: K' h: V

“是的。”1 {# U: u: v) R# a( Z, ]) r, R1 h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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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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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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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 S  n6 X% \# [/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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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8 ^: P, M6 @& S  ?

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m9 C' g. q: R- g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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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9 Z4 L% F8 Z3 f; |,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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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m2 F: _% G8 i

“有蟲子啊。”

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8 F/ z6 y" r0 x8 w( _! [7 v

“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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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好癢。”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Y/ j" e4 u5 X! Y( t' p;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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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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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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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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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瘋狂地抓撓。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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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啊。”

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 y& d3 q9 A3 H+ v; r4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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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N3 f& r% f5 U2 b0 J  i* T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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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3 `( ]1 `$ B7 m' g4 b1 \' T: d' k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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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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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9 A% J: ~( y# D( C7 q

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G/ Y- E2 e: Y, t& I0 c" i$ x

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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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d  N( p- h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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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4 R4 X* i/ g! m)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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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

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z1 h3 K- B# k8 g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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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D) O: W9 X: w4 y% ?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7 H7 \5 ?3 {4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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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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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v. i7 {# u7 @6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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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9 a% @  L! L1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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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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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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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 L0 e9 B1 N1 h9 v

那聲音又說。2 r8 l* }2 I8 P) D+ {8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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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誰能治好？”

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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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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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4 @! d6 A( ?, w7 M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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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 I) C: R) s/ }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那聲音就此消失了。4 ~/ {0 _8 x8 V5 {/ d+ A$ G3 V4 z

“喂！”- Z, ?0 r" q; ]

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R) \* x$ z# X: O%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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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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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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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q8 `7 P, z* h$ {4 k" K3 l: g# @8 a- D

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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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

“全部脫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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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

“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u4 p9 Z* q1 i5 |5 v  G

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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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默不作聲。8 _: ^7 J; q6 [" A5 ^

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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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 N# z2 j"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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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

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7 l' x2 t% ?4 m* g( t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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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5 u4 J& E1 @: B6 f$ n0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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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2 r$ ?6 T/ a! d$ w# h. G

“那好。”9 C/ B2 u; }4 S: v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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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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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v3 Q( L# J5 a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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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啊！”

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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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b3 v! n* d7 j+ _# C4 g  q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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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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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 S2 `# D$ T# D" z4 o! Y

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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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2 s$ i* t) n4 y1 M/ e9 \# n

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D$ P2 p9 }; J" p. A+ u3 x% ]

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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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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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6 i$ K: d2 a" i$ }6 }. }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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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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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X. K# q! f0 w9 K( {( D1 o

“寫的是什么？……”9 q" \4 T) U& r

友則顫聲問晴明。

“是孔雀明王之咒。”) T! R9 R$ m8 v# `1 L1 Y& `+ x

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s% c; d2 P6 w  \6 E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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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7 M! `  y, g, g; U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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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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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來吧。”

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I4 Z1 p, l! ?; e

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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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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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0 {8 K) x+ O- Q' Q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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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 ?( }' b1 J2 Y7 C  G

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k0 U: L8 B  X" Y

“啊……”

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U8 K; h7 C) s3 K! v/ ], R

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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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k& q" q6 F) {9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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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5 ]  w6 e; n$ F' {

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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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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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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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0 F' D% D& k& {4 C6 s, X

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 r) r, U. m+ W  X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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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e; _% z: o3 R; _) l+ U3 j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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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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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2 m7 M5 `7 g0 ~& d/ o

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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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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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Q" S: o  }( C) v: ^: N5 q- L$ ^( i

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7 L# _, z1 l( E, g7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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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甲蟲似的蟲子。

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有蒼蠅似的蟲子。3 u9 Y; p, k1 ?" [, \6 p& c; d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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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蜻蜒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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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蟬似的蟲子。9 }' W  b) S9 Z, f. F

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2 N: r. ~9 K1 }

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N8 A/ b) t8 S- i5 u$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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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e6 D, K5 Z7 |9 ^8 k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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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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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 c3 _3 y% {5 R5 S2 o: X% r

晴明微笑道。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d! [# s) b: s0 @4 O2 I/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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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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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3 j3 q8 Q) B6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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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是、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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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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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E) G: L7 \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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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站了起來。8 q( {) H* m# i# f0 V

七9 O7 Q  a& F9 C* d7 A+ \3 `" \

牛車等候在門外。

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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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 s, p6 ~" X5 Q" b2 J

“蒙您邀請，實在榮幸。”3 w- q! `: O2 C/ Z(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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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u- d* _2 e$ A* g0 {7 Y  a" G

“那可是求之不得。”- H+ k/ S# r( |5 _% A

“請務必賞光。”

“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

“好，稍後見。”

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M. h. g( B! j0 M8 k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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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 Z1 `2 Y7 \: Y.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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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C4 H$ K5 M, h% Y2 d$ w

“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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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1 e2 Z* L+ S& v+ x3 b3 u0 p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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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P/ f" U1 r8 j. I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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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D+ }* X6 x* C) V" K+ ~

“應該說是仙丹。”! m$ x. \; X! s4 Q

“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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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藥啦。”. A. P5 [" {: O9 |, k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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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 a* m2 N2 J- X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4 N2 T3 h* q/ I

“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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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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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 [( N" F- j% t! P. P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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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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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0 J3 E4 r) N1 l9 ?" u# R- k2 U

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L7 }% M( a+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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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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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h0 A5 s6 d- n) `, \& Y1 @1 k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K9 ^2 f7 ~' d6 A&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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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p( O6 i* q+ h+ B2 O

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x8 Z! n. \9 E( l) O

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 `* i3 _1 G- i, |, p8 h;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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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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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k) M) _"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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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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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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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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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B3 \$ b6 n  N* }5 T7 R' J" P

博雅點了點頭。

“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是怎么制作的？”" Q) G: J2 T8 T# {" J  p0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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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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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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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呢？”

“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5 `1 m+ I# m  B,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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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只？”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o$ S# {% q. i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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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多長時間？”3 D3 }1 z# A; z1 W/ P3 [0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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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1 [) D, d. [- k7 D9 T8 m

“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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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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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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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O. L5 W2 ~( y9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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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D6 ~8 ^7 J4 g. F: a(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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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我也想像不到。”

“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g: K, x' J9 B7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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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Z/ j- X& G1 p; f$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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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X/ x( q/ t* P. `  F0 C% t/ s8 W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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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r) D" O0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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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 ]  c8 X$ K1 }$ _. z

“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9 K7 `) Q3 Q! J5 M6 N/ X/ _1 w

“生物之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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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G1 E9 }( q! X+ J4 }- H0 E

“噢。”

“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我了解的情況？”

“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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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2 ~3 H  t2 ^. k" J/ |

“他是怎么得到的？”1 r0 J/ d& v  |. v5 H/ d. D. c9 r

“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8 }3 e3 j' L0 r

“撿的？”

“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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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 b! ?! y3 C8 V$ R. @2 R

“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1 U5 n' f4 D3 _" B

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g9 H. V' }* L5 j0 g

“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d7 v! f& i9 }0 ]7 m% a8 ]

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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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w2 q" E. w)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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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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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1 T6 q4 M" U6 O) P. u( F0 v! V

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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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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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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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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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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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藥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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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0 R3 `* Q: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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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x, U' h# H1 S1 @

“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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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本人？”

“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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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g) \: p- S& w6 k  a2 O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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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u( l6 k1 C7 M

一個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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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T# h" Z7 N/ h

“啊！”5 x  ]+ ]0 g  T; m* i  Q-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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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C3 Y5 d( T6 x# P6 @.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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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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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K  l) M- X* a+ _

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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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關照啦。”* A2 J" _* {: }4 J' _.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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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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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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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沒錯。”

“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噢。”& X* o! d5 X( ], s  z2 s1 @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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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C9 b% G5 J7 F! ^# A; X

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太好啦，太好啦……”; {3 x3 @; o* [0 e% P% 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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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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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1 e/ ~# p3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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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7 G1 h$ s1 }' j# O) D/ t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3 z6 T7 I  `* C' S( W# ^! ]2 P& s

“那就是天足丸了吧。”5 L$ v7 A4 m* g" H% r: o( V' i5 l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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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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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L! H* G7 Q# m5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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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6 b. K0 {- ?! N*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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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凄然一笑。

“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N* w; k) T, A, R.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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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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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j& a3 V* F( z% g1 u- H: P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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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天足丸的事呢？”1 [3 H& h) i9 p' P' b# n0 v

“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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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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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 e. p: ]+ I5 {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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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f3 m. |7 S- r. |% Y, a, p: H! s
7 e& o6 V4 k) @+ g2 t9 B! T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1 ]" c& j- d* m; b

“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1 V& ~5 T; M9 N2 l

“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x* A' z: d: z3 j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 F& z6 w4 {/ m& \7 h! A

“應該不會吧。”& r3 U9 l9 q3 M$ Z

“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v( n$ {' L9 W) I
7 U+ |2 p0 ], O; L& h
“原來如此……”
: g& i* v- g( W& v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 ^# C! [' x  @# y: z( r
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y7 ?& `* C5 E& M7 p

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Z& u, m" d* _( Y$ R

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a) }# j9 D0 U' d4 `& X$ {8 b2 p

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9 S, T5 {5 E$ c. l
, v8 c& p, Y" ]3 X- ?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c' a: x6 m' o- Y1 }

向空中。; ^- i2 ^" V' J) ^

“這是最後一塊……”, {  c: U( x6 M9 }8 d. _' B% S

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 @% G* m4 K6 G" v; n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R' C% n# ~- F  E; A/ m
& {( O: F6 n4 [' K" t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真是好酒……”3 s) T7 C' [8 q# @8 |
( Y: X' x; p% k# ?: j& N* I
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 T1 l5 D6 l2 }9 C6 z
1 }0 g, y* k0 L, d8 u  e2 X
“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3 @# M; ?6 K0 p- D- q& G2 m- i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S" W7 m) h) y9 C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
; d( L9 s8 G7 O3 M: i4 E
“終於走啦。”$ F) }# t( W5 g8 }

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

“唔……”  J; O2 U: `3 k$ [! ^
2 ^8 K4 l9 @7 z
晴明點點頭。) F7 H+ ^% a  h8 U- J  l# m

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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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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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m0 p- P6 {" H- [: ~7 e) r

! ^5 f+ ], V8 j
9 w8 H9 L6 A6 P2 {" ?
一
# u6 l# t; T2 C. W9 g/ ~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5 I" @/ u: t/ Q/ q& X. ~
0 _8 @" N7 L" D. x( `! t& r( h$ J3 h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3 F9 E  \; h! ?7 {9 x& i
. S8 q' J( r& N
此刻是夜晚。0 V$ K7 `' S3 ~2 A$ g. y8 F/ o% Z" M
) o0 Y- D( \% ^% M4 W3 G% H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a  t- z- Z% ^5 g- ]: N* X
: u+ _5 Q& X+ ?9 ^1 [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 G7 F8 y& ]: l( D7 y' j9 ]! J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F( E- v& g6 M1 I( p' p
% P! a/ B& x6 D6 H) d0 t0 \
沒有風。
4 e. a% S/ {) u% }% f% E6 b5 P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1 I( W( f2 C3 `! H7 [
7 l' i& k5 ~' w5 K5 g: e5 ?2 ~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 B1 }; }3 T  R6 q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W/ i6 q7 Y2 Z( g
& Q5 e2 t3 f* t5 Y" A1 ?0 b0 W9 a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 c( D( ]4 f/ ~# I$ p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 W7 K- B# J, M- j+ o& @+ Y
9 o% ^+ {4 C1 Z6 A" r* b1 F0 H# m& }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8 z0 O( p" D1 l; e/ V* t
琤琤. 翩翩飛舞。
# x  y, s: q& M# [  k+ u
琤琤. 翩翩飛舞。9 s* o2 H9 D% H2 A2 v% p7 s
% m5 ?% N! `  J
琤琤. 翩翩飛舞。
+ |% c; F3 x, V) x) t! u2 M% f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 z' G3 x5 \5 m# g; E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s/ X3 I* E) q. M; q. m5 d- u8 U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9 {# Y3 M$ t1 e9 K6 u. B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8 m4 p9 V. o7 F) r# o. W" h0 }
4 z' ~/ `. s! V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 B& g6 Q( |5 ?: ~( k0 o. C3 H! U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 [9 |; h# _( \3 I) j& N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u, R8 t) K, M; W2 G2 ?6 T8 E
6 D( H8 I& i- d' j# w+ V7 p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V/ G" @. K; r6 m. P1 b! Y
' I  W( p  B7 Q' K' k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0 j% x: {( r' Z0 [% ]1 w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4 U/ l3 _" ~! K, X- {4 [/ K( h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 a/ U+ N. v9 Q; V* j3 [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 H4 N8 ^0 e$ h3 P9 ?/ {
難道是幻覺嗎？
9 t0 L; \$ p) e, c+ b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7 Q0 c& {* e3 |
  r6 ?+ W. b" A- g  r
又傳來了說話聲。
3 [1 G* f  }  Z" o! d1 d" }
“昨天也來過吧。”

那聲音說道。
3 x' s# w1 D" Z* K" x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 I' M- I5 C& U/ E  c' Y
那聲音又響起……
& i6 h. C4 O# B8 \# `( O% X
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
1 ]" A6 W. o2 p; g% C+ A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 ~9 D/ u5 `1 f* J# C. u+ K
' S- [' j( P. r' z, a
“是伊成大人嗎？”4 x: V- e3 o8 ^0 i
* k# d- ^$ b7 ]/ C# _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C3 d' u* R( W- e( g9 g, g
' v* J3 I! `9 s" f9 A5 f
“噢？”" z6 C' Y7 G3 h, X+ y3 G

“我就先告辭啦。”
9 v$ G. J# n( i8 q1 M
“告辭？”
3 h  B" e' ]. {( j5 ^5 D) `! Z, }- d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3 Y/ _5 z% J) o$ G* c0 _# H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f# c1 m, G8 D0 ^3 l3 p: c& _
- U8 r- x7 n  ?5 F' M8 l6 K, L
“哦，嗯。”/ C* U4 l1 i/ X; F9 Q

伊成不由應聲道。! E' O! L6 ?8 q4 O1 X
/ w% s0 ~' c3 j- I: N
二
) U  x: L+ F2 ^0 u. ?6 V
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5 H$ S/ J4 K1 q& ^, ]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u' T2 H. r6 W. |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s& Y2 }; L4 E
* V# _) P0 i1 t. w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1 G2 z, h/ j" m, Y. e0 p
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v# K- `( ?" Z) @

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A6 J  G) j0 q
% o8 u% k( X0 A+ `* O% |
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6 O# F: L6 C& e; g7 c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d1 c& d: Z$ z7 V! J% ?
" @7 R/ Q6 R3 H- I$ v; k0 M. G
“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 K. @% ~6 h" E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q$ ~  \: I1 S, ^, W" b

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V5 `/ X0 B- `1 [
# {" p- O* k/ v
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p1 U: T1 `9 O

“櫻花怎么啦？”; {& |  R6 d/ ~" |

“就是說。那個……”
4 j+ Q/ p3 Q! f9 ~( B7 K
博雅支支吾吾。" l  ^! E" r6 U8 T
) B5 ?5 P$ v5 L& @6 f
“那個什么？”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m; U% _1 Q" Q' Y& l# g! i' L* ?6 @+ U

“人的生命嗎？”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
# W1 a3 m9 Y# \! Q0 C; Y+ Q
“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K8 c, A" H( a; p" n, }# w
# T/ D7 G9 k9 m9 Y
“……”

“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 C  ^& s5 }! z, h
“唔。”
. |* W, ]5 O6 d" d2 g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0 I8 [" K, [0 _" |* r$ O& @  K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 h, Z* O& M2 X" F  g
6 w$ [$ B+ G) J; @) T  e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 W( {) t0 q2 i. |8 K# P/ ?3 Q. u- q
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x% `  w$ u1 p, U$ P& v

博雅雙頰微紅。/ O" {4 ~7 @+ O, z

“蜜夜……”! S/ N* q7 l: ?' O0 A% O
8 ^' t* r( i, x: m$ h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t! q  r, H4 B; W3 @7 w! [3 g" J) O
) @5 J4 M" M: K* c/ ^: b, b% t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T1 {: S: C0 a1 Z# z4 T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1 M- h3 V' |4 v4 }0 O# Q
( S" {* _3 v( s' i! w; X
“逃避？”
  x' c) x2 b2 h( l: E. ]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2 t* i# D/ f- U, s2 d  y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J2 m/ _! G+ u
: [2 V2 }$ D, ?/ |& T4 Z8 X/ ]% L
“看吧，你就是那樣。”
+ Y& k) G% G5 s# k9 B% z/ }7 Z. O
“又有什么事？”

“你剛才笑了。”, _7 _% w* z0 p' W7 M
) |. ~1 p) A' F1 V# M: A
“笑就等於逃避？”

“不是嗎？”

“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K; a& z. S6 ~! O$ O  H
( n2 w7 a& Z$ |0 X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0 Y2 _) x7 e9 t3 [& `4 y
6 N/ N$ i/ H' I( w
“是不自在。”) z6 L2 f- b2 V* [" x0 A
/ p% @, U! j  v
晴明實話實說。, l' _" m7 R+ q7 F  c; K5 P

“你總算坦白了。”

“嗯，坦白了。”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t! S' Q. h" c- G4 S' p
1 I$ Y7 H& B8 B7 I/ }5 @
“我就佩服你。”
4 @8 J/ [. S' F1 B  }+ Z) _6 z
“為什么佩服我？”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O+ q3 Z0 n. u) n3 I2 u$ d$ B
6 T" d. a  T3 Y) O7 k
“我？驅使鬼神？”4 C4 \' Y5 N2 e8 g+ d' r; v: r# w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2 ?5 G8 A; x& X+ D
1 g) d% g0 h6 K( B5 x/ i3 W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就是這樣。”% H  t+ j* P$ g/ G4 N

“怎樣？”& B: ?+ b* w* G+ r& ]- x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4 K) [# d. e! Z6 u) F

“不明白才好。”
9 v  g8 s) a( l+ _7 a5 [
“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6 t7 Z0 f1 f9 ?, F7 g3 k! j
“沒那回事。”" g  ]$ T" k5 w( z1 u9 p3 _! S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6 i8 e! h: p9 t5 N' @; F
# R' z' \8 e/ r% ]8 p
“要緊事？”: I% J4 @- V* ]$ c/ c: S

“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X8 d% M) D. J2 _. t

“嗯，有事……”

博雅點頭承認。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8 X/ f8 [' [, R" D# {
. ]; P. z; e& [- E7 t
“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n; R* X- M  g
1 i/ c2 C2 J; r' G! V
“是什么事？”
& i! T7 o" L5 Q3 |! ]# b
“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 l& w/ \8 g! a8 p6 g+ R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1 b- X% Q+ g& I$ a
1 u& z  e4 L4 n8 }$ Q. J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3 H4 H6 `* w1 s
! m. R' Y  V' f4 z3 i- {
“他怎么了？”4 d0 O8 D9 Q1 v9 J$ n' j2 ?

“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 r5 O3 y' ]' C7 z5 S$ t) u; q
“怎么個怪法？”
( D' n. L9 _! d; f! ?  @
“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p4 J/ E, B! F  P3 p
* ]2 L' v( m7 q5 J
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A' ~/ r0 V% h  D) o: Z. f3 \

三

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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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0 D3 J8 a5 Z% r0 }6 w1 I
* @" X5 X( f# s; d, |
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v, l  q* k1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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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9 Q, A) f0 y& q0 s
+ V* I& k' l$ I8 Y9 t2 O9 H
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t% f7 s2 w/ M& G+ \/ Q6 ^- x

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8 [' Q2 G+ |0 h7 z
( V8 y8 M9 j& S& C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 n% v' Q9 ~7 v2 T" R: }) l  o
! U. L4 t# b9 A+ \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2 C9 g* Z( ^% I+ g; e; S

“《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M  L! K: _8 N

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 b) J/ K: S7 u7 s! N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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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8 O: v/ u8 v5 C  ?* L6 J! L( l  ~1 V

據說他這樣說過。
2 e' G. K# x1 o# h# v; z7 j9 o
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 U/ V% w2 Q0 G0 ]$ j# [# `8 W9 h$ z
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o! E$ z' L: d) Y+ \5 o* m6 Z) N. V

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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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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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 b% ?4 d1 c# E( B' ^/ E
$ M( t9 Z/ A! J! o! D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6 `7 R0 j" J+ O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Q! B6 c/ t7 k5 x+ s
. W) _  a- ]5 t2 l9 d: X
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9 F$ \  ^5 A! p0 b+ S" k3 Q$ B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b, `9 R* I( B

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 `( q2 {1 b& m5 q8 Q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b1 S& D8 b1 x% A, T( K0 K( Z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5 d; b6 V3 \1 U9 |* w( q

“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是否可以‘山’字相贈？”8 A: B( o# u$ X  U

話說得沒頭沒腦。
3 r: v( J2 D# X. p
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C1 s( z1 S" [/ q; f6 @6 Z

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 N3 A$ ]  A9 k2 k7 _
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q3 v+ b0 w8 ]) f2 e) }3 F* W
4 K* U5 ?  f, L" L+ W1 }
“那樣挺慘的吧。”
! P: |" n$ m. G% t5 x) [: [
“什么，想出來嗎？”6 H2 L6 h! `, y$ A) ^

“想從山裏出來？”
9 R, c8 ~0 T, c4 P+ a( S0 m
“給‘山’字？”/ g; [5 E. S9 ]: x/ L2 D

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8 w+ ^2 c- ]+ l& F5 k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 A) [- T$ G# y$ t; n) v$ B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 W4 X) q4 ]0 V  O6 e( _
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0 E5 E) f) `' m
7 F; m0 A  i0 \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 [' ?* X4 y, y; H. x6 F) f1 _* @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 y' P$ q3 s& b5 _: |& D
“伊成大人……”

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R" Z/ M$ B+ p& ]" o6 M

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你說想離開‘山’？”( _. j/ p. C2 t/ a6 z2 b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a! ?4 g9 L) m# G4 @2 X* ?! S+ K

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6 T  Y4 e* I( w' V3 H
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j0 \+ s" U6 l1 w2 I! n
$ `) A, y6 ~$ A* h& ~/ p; v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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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 U+ G" A0 H' ^* G

…“博雅說。/ ~8 P5 h- u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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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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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G9 \' g/ `/ G! n( n+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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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名字？”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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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1 W4 r: d3 i# `! x%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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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咒嗎？”! J; ]  A8 c9 T/ E: R

“是咒。”

“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 t3 t; _( i! P

“不。”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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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嗎？”4 r7 W: m5 t3 n* r' d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嗯。”: g' \& X# U7 w  G) ~0 b0 m*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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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_/ h6 t& ?- ?( S& L

“好。”

“走！”7 V( v' B* W5 y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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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 C. [. \4 |

四( K0 M. B" ^; b! K

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K9 z! u2 b- w0 P1 A6 r: m

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5 Z( o7 B& _  J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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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6 w6 \# C0 O4 F; d. o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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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A% Q( p. G# F: {) Y

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X* N+ S, I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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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8 Z% r, M6 O/ j  s* p

“你說‘山’字好？”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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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u/ I7 v* [; e' U2 T( }* Y
3 R! W1 z. f3 p/ H
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J$ l4 k. T2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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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s. w7 d# v4 |5 J* x4 q: I5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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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9 a; Y- O" U+ t3 w4 T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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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3 L1 B6 }! ]! }
“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x5 b4 v1 ^( l

“嗯。”

“看見什么了？”
4 n. N% @9 N$ q
“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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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b1 V) @, u' q$ Q' _

“想看嗎？”7 D) C/ M" z4 e1 z- j8 K/ C+ B
2 c4 L; C+ b. n4 y; ?$ z
“我也能夠看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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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吧。”) k2 W/ W5 q& M

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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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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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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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0 V. U- F) d* K4 v" C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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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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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啊……”

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_( f4 ^7 U2 P: b( `- w! I8 E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w2 N( g) K. Q" K
2 o. r4 O* O8 m. I) d$ ^: Z) I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h0 K- D! t% c' P; a7 b" B*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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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 l* C9 O# F" R1 G/ ?  I  N! T

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6 e8 Q" j, D+ S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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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i" Q7 ~  f6 K
7 f6 O- _$ w7 w( z! q3 g0 j' s
是一個漢字。5 X9 k* ~8 Q1 L) O- S8 v: u5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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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字吧。”5 q* p: O, O3 Z! o3 q4 n

博雅自語道。

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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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0 Q5 P% d+ J4 ~;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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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3 X6 R' o# \! m/ n; Y5 W
“真的？”) b$ [- X' B" ?/ a" s

“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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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出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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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0 t  V# \7 L5 W5 D% K8 _7 j

“那，我們要做什么呢？”6 |$ ]- I6 Y# o2 s, K
- B; j& t; B& d
“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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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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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7 N1 N5 q0 Y# N# c: p+ @! P' T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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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 T2 ~6 @" V* z" ]# x

“你也見過他的。”4 k* }: o; E+ ^- B7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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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u5 |1 [# _+ e' @. r& x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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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5 o8 t5 M/ U* L/ I) l9 G

五- `$ D/ e3 d% @0 U9 Z

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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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1 Q) p4 t; r' M8 s0 n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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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保憲家裏。

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 K' z, v# `, s

黑貓。. V2 d0 U% \( I+ I2 z

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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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剛剛寒暄完畢。9 i$ h: \( P7 }4 L

“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 O' [& M  m+ Q6 N2 t  q3 o"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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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K$ g1 ?% I- ^( J-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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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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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 t& r* l! s( ^! \0 q

“你說‘封山之法’？”8 K* w; {9 t8 F
8 Q! [5 g8 t& ?% ]/ _" n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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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9 j, e! b2 `7 }% N' B( P9 x7 t6 y

“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0 q$ h# K8 Q: ]: \5 w; s

“……”4 R+ w1 R1 G$ p- G' b% @

“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C2 e. T! v5 P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r+ D8 w. N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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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

“不至於不記得。”1 X! m: t, F. m" l2 `
1 F& \& A( X$ j& k) T! O+ R5 p
“是什么時候的事？”

“等一下，晴明……”* G$ f$ u+ _2 e: g*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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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R" L) `6 B* G- k1 Q8 i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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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7 Q4 U/ @$ U: [; r' T;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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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N2 }4 r! F, e'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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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 E! a5 ^$ Z8 a6 r* q% R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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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C: a: [7 e5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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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  ]7 }: J* i& Z8 c4 A

晴明點點頭。

“的確是我做的。”

“是什么時候呢？”

“早在五年之前了……”

“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9 d! M, t! t3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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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_5 u% W/ x) X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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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2 t$ y5 K( Q9 ?; }& C  n: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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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2 F5 w8 P1 f8 P- \' ~# M7 P

“那男人是誰？”1 d9 I( k4 K: v. y6 `

發問的是博雅。& E' `3 G* f8 c! F# }8 L

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9 V6 d9 s! g& `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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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

“這是指聖上。”% o% D0 c5 v; V6 H" c, q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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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 E8 x, z1 g, f& ]5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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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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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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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8 S% C( ~- o) Y

晴明點頭。( B. c, T. w; U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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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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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然後呢？”6 S8 s- j: v& ^& e" F3 q  L% Z

“我射出了回頭箭。”

“哦？”' m7 ^/ m: A7 o+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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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b9 J. b% ]/ _0 f1 _

“噢。”  a3 j0 b/ T; ]7 j9 m& U#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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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_' [+ }1 F' |1 u* I8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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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M) A: ~  Z  \) \8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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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6 M7 ]* J( z9 r1 w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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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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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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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 _6 o; ?+ T# ^# H;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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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有回答？”

“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那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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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於是，你就封山了？”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f% g# X3 {% [6 M& S: S8 n

“這樣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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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j. N( n/ k0 U- u9 S  A6 Z5 d9 i

“請問。保憲大人……”

“噢，什么事？”, n& C. h! c6 C2 u

“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9 y1 m  ], P: g*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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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7 j7 e% M. @' }5 o0 v0 J

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m6 k( V7 O4 y8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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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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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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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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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滿臉微笑。

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b5 F$ f+ ]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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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r0 ]. ]1 \' L! ]8 O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N/ u5 f( X0 i! h9 w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d' x5 J& P3 q* R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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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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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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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2 P, c( `2 z/ L# J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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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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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O3 D5 @* _3 _7 w! o%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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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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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_, c* D9 ?  _& ^0 A' ~; i3 k1 w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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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山的咒？”

“對。”( c* {2 z8 r" ^0 `3 q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I: d9 U, b! W& D

“就是它。”! s  K8 t& q. Q  w9 o9 b* [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w7 h6 E. D& a5 V6 O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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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1 |- F% X- N) O3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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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 ?! I+ R  j# r0 H9 c* }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6 C- e% D% ^4 @$ B! m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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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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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I1 u9 I3 v7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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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海尊法師就……”6 b9 y5 a! [6 @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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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P! {# F- B' Q2 i3 ~9 h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是啊……”

“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2 w. A4 ?, L# ^. G( U8 B! ^6 L

“噢，大體上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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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告訴我嘛。”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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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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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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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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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0 s6 o8 e5 H0 `7 t$ \: q/ }

“蜜夜，準備好了嗎？”

“是！”- q& Q* \4 u8 J6 X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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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0 t: \4 `8 s/ m& y; x0 Q!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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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接過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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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就是做這個。”  [* G& A( u: V* W+ E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5 I5 }+ e# s) _6 }0 a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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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字變成了“出”字。

“這樣就行了。”6 B5 R( s- J! J* L: q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R, g1 K& A8 _3 N%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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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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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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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0 H1 `: @7 V- S! M

“櫻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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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5 S/ @& g- L  r* g6 Q- x0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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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 }+ g% S" J% F( ~&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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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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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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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尊大人吧？”& ?$ U0 S"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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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2 l" E; P- V$ i5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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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點頭。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7 C' Q3 {+ G- r2 F) w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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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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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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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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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 J  t4 u$ X7 e9 d. Y( d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1 @  h) J3 t* s  f, X# T: [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t6 \# w1 K: v6 n5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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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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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8 c0 s9 O% T: b9 E& M% b* ?  T$ i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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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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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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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6 e& O7 B/ d+ @  q!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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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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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1 P. w3 v2 k4 z9 m4 Q0 u% I' t

“我想要錢。”

“錢？”: M! N. C" V* {7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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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和欲……”: o9 d  g8 |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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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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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7 z# f0 G) ^* D. O: l9 [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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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6 c" l% V3 b0 t. b5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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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點頭。2 N/ E) C2 i( n' ~% J7 }/ q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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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0 P- M. ?* S0 F0 I* Z: e9 ]' d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y# [: I$ o0 F+ d1 h1 `; y+ ?
+ `$ ~' d& h6 M2 |. F
“多美的櫻花啊……”) h$ o, I4 H8 Y! d+ q: M( q

海尊喃喃著。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5 n- K, E+ m' E; O3 n3 X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

“他終於走了……”% N, O1 p, O6 y4 R) v$ ~6 Z
/ W9 w% ~( T, f, ~7 w
博雅喃喃低語。" F6 c# x( r0 H/ O

“嗯。”2 X" _) O4 G$ M3 V
/ l; V8 n. d" O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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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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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3 o- ?( D$ l6 O8 _; G. i

一
8 K0 k7 J. `* D; v! W( t. _
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H: v( P' t8 D; S3 r- K! }1 b& V

是藤花的氣息。+ s* Q+ O0 L9 A+ v6 [: v6 i
# t9 d3 x* Y" v* t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3 Q% \* E: C5 }( _
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F8 u. O! B2 k' U" I/ v! S: {

是白藤和紫藤。3 i& _" s, T+ u: \8 w' S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 [1 ^6 `& e4 j3 g3 a9 U! y
“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K+ p- l  X# y% M, l. R. |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0 h+ Z5 e5 g! Q4 K3 O6 R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2 R3 G" n! }& @. K" @# e7 m

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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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d8 E8 X, k! s' X
/ H' T' a  K) q2 z0 I# j
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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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 _$ h$ b4 c! b5 P2 [# N9 {) y$ @  y

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P4 V1 r2 j' H# V! q" x/ V

蜜蟲。4 p4 Y, V5 K1 b' s; i

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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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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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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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 H+ {+ b* w, z6 ]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Y8 n! _- V2 C9 N
5 _8 }5 A" F! s8 h
博雅臉色微紅。
8 W+ \5 Y6 V" G+ l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 E  A" k) c0 _4 M) m! A1 q
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R3 g8 _- w# i" E: U3 X' A; P
0 y6 K1 @: E! O; v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

博雅自問自答。
0 ]8 G; I4 p8 ~" o$ U$ N
“哎，博雅……”
! n0 m7 f, J% l$ O8 a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g* g/ Y3 @( |  j4 f7 r. E

“……就是那件事。”' a% \+ e3 F& c3 H

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J; S3 f! P' ?, P7 X
5 D2 C$ g" j( J3 \" g$ @* d
“哪件事？”8 Y' {* p& ~" _0 ^
( V  f. f/ R9 O. s" P
“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 v6 @. E" Z2 f$ Z3 E
“抓住再裝進去？”

“對。”" b/ @8 T1 I# B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 r1 [, U) N# j' Y, \' n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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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沒錯。”
, n  Q; w$ O: v( D
“我知道。”

“見過面嗎？”- C! b5 V/ m  ^1 x* ?- V& i
) ]& J/ \5 D7 B$ ^5 K; Z0 a1 Q7 ?9 B
“沒有見過。”

“但是，聽說過？”$ |. o% S6 k7 E) w( ^0 Z1 ]
& g; f/ X+ b7 I1 |! c: l' [  w
“嗯。”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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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o7 B1 B1 g" i+ F2 j
& R. {, K5 A* T9 I8 q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8 u0 x* ^! M. M3 x4 R0 f% P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S* s: W- m! p$ P3 y4 O& J

“嘿。‘蟲子姑娘’嗎……”9 }1 j% |: R! G0 z  [% G
+ ^4 Q4 q. h( [
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5 R: P# _7 @9 B1 G' R; x
+ \6 u! T1 p  z# D; V  ^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8 O" a, J" e; q8 D% h' J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 B1 H/ K3 ]- ?* P
“什么話？”

“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 ！”9 f. z$ {4 O4 q5 ]: b6 a& y
7 I3 y% y6 t* w7 B( G/ W& K
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 Z; i2 Y' _8 A% H
“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k( v5 L) L: G
5 L! D$ O* @; V3 m% T4 K- D
“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 b9 \# {3 H" o; L( P) j+ B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 D# Z- ^2 b* i# n3 O$ J, w* A
“為什么？”/ F" r/ X6 }' m# ?, K1 K
) D4 \; b, C. i5 e/ Z3 |/ z
“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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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z+ j' B* ~4 B/ x5 w! r( u9 J$ z' O
; A, P6 j; V' {" w# d# }
“宮中無趣？”6 I: R; I% x! t" k
7 M) B' c- @8 {" o# n& I' e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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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得很對嗎？”5 R* [: E4 _/ m" h6 a# F6 x

晴明浮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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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P6 B; t# a* U
/ [. E3 x+ j! n, c( C% N% B: j) N1 `
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M2 H3 w. ]5 M! y9 [) O

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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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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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觀察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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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觸摸事物。

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A: \7 C$ C5 T5 E: p8 p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 v' L- v+ e- ^) `+ ~)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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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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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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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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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J4 L( t9 U3 k7 L8 D3 j/ j

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 z5 a' Z2 ?4 Y# ~+ l$ }% \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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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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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k/ n. I0 A- N2 Y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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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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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4 x) p4 v3 Z1 w7 l2 b#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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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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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  v5 d' T0 M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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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l9 a  c8 }7 o. n1 A  k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5 G9 b* ^! |9 H( E- J( e' C: k- G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1 V) c/ _3 j3 z5 B

“

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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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  N, Z) A4 D/ Z8 u' n* ~: y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b/ J) c0 l3 n7 @0 c7 Z

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I8 r# U9 v- Q" l) }* B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2 r2 |7 V# E. Q0 |

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L5 x& S# y1 l8 _)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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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n1 L) S4 y8 v: p( J  }$ Y
3 }) }5 A& p8 S' l3 n" ?& Y0 Q  O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3 v1 a" I4 j2 n# I) n( |! D

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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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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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7 k4 S9 @5 U( H- Z: ?1 R0 k

她也不拔眉毛。

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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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7 t0 M$ |* p' _& t  _, g- l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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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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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p4 s7 ^3 |3 }) M( g7 d, J# _" U

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d& x2 A9 M& n& g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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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 j: u! Y) {" e3 _$ w6 I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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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6 n  \) y+ b& ~  I- o/ ?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j$ t. u+ W( S& e+ ^9 [5 y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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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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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8 _, n: B) b2 `; w* Y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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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b6 i1 x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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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a' m, p/ L' V1 C0 C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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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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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了腔。3 G3 V' w6 D$ F" x- Z$ R!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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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博雅。”/ I. H# v# R6 G, E

“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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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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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N( o$ b!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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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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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噢。”

“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8 V4 B$ c! O8 W8 l' u

“……”" i( v- v; b* n, ]1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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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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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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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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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

“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m- W! A5 r' a0 r$ S

“又是咒？”9 v' n- T; X2 f; |1 L: p) C

“不喜歡嗎？”2 W# C+ o* m/ U; j/ z, X( E, P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d3 c8 @5 \%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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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q$ S& Z; a& p9 A8 X0 W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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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太復雜。”# i" E3 a* ?+ d6 D

“真拿你沒辦法。”

“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5 R: T- @' ^7 N$ {5 E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1 Z$ H* q- 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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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X, N5 z' p5 X0 ?* B/ c6 g"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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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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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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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啦。”9 u" p* E7 B/ T. X) o  N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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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就是說……”  o/ x' o+ }5 M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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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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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待的地方？”* L9 o% A) _,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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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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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在……”

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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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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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博雅。”6 n* B# Y' R0 ^% \" P

“噢。”

博雅點著頭。2 w/ N- _6 k% \2 V4 `#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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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o3 B. k2 r2 r, H

“噢。”

“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F* Z$ X/ @: T! L&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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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 V- y2 H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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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5 H+ q- C) k7 B

“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4 H, G! ?% e5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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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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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h5 U1 A5 n* z/ O7 v* f9 a

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

“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8 _% V$ Z0 c# z- q) A, i* @; |8 J' d. J

“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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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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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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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3 R' F+ y! X3 E' o/ O5 C

“真的？”* @$ V2 v8 j6 k# r1 j7 ]0 E

“不過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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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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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S, X4 }8 u/ I$ |, h# M/ m" c

“理所當然嗎？”

“人就是這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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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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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哪回事？”

“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H" k4 A+ T4 ?  H7 Q

“對。”
+ v) W. [* `/ a1 z: t2 n. R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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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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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1 ]2 W  y- O* {4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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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n7 g9 w: D% I& T$ a$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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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M: x1 d8 `$ y7 G8 t0 ?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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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 ^. M- u* I  S  ]6 `( F*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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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什么事？”9 {0 Y/ I9 W0 V1 |3 ^0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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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沉著地問道。4 `& ]$ @' X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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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女兒的事。”6 i6 G" H  z. s9 p-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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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嘆了口氣。

“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8 ?! W1 J6 X( ?% W1 U

“我聽說她喜歡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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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回事。”

“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 c( d7 A% W! u'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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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n2 x+ m2 e6 n

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7 {0 }0 h; p9 y( C& H/ p5 v

“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i7 {: F6 I#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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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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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烏毛蟲的事……”! i& @3 h2 c6 b7 H$ _0 _/ F8 Z$ ^

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P# o6 f; d3 [

五. h0 |+ F0 G+ b  J# D& d6 ^; n

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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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m- h5 O1 }+ k- G, t

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 G: G2 ^- ?*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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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W6 q( A. w- ?* r' {2 N

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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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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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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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露子驚喜地叫起來。" j% o$ t8 H7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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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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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r/ R! w( l: ]1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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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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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 O* x6 ?8 r/ o. k

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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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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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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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7 x( Z6 J# L% s& @, x4 p% A

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P- g1 f9 P0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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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能吃啊。”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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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5 ~4 X' h$ N( Z(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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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g$ v( [6 p% a, b!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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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H; a9 [$ V0 @, d2 X, Z1 `7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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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3 h9 H4 z% X- M" o* \

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6 q2 g1 T3 B5 t( n#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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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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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6 D0 r: V. w; E- k+ G6 l  j4 J

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5 O, O. H' p! Z. a+ i6 b8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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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0 z5 b; g! K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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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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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l$ K3 Y( U; X9 H% K" ?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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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4 }  n, D+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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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 f+ G- o4 M1 _, w

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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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3 `6 e( @" Q. _

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L3 R6 f: R0 M( w6 F  x" x; Y. c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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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t. @, t7 j( ?5 I! x% ~

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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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1 ]% ~2 X2 n+ p3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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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2 U# V; a; C9 f% F* R) Z& k) q

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天呀！”+ U, Z  M9 s3 `. w; A- Y!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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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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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u: P3 E" n) I, c8 U& a5 o2 \

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l3 D; g- q5 i- e1 `- L( I

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8 [, o/ Z1 q0 C) F# F# e

“淘什么氣呀，黑丸……”$ `- f! u% A% I( B! Y1 Q% @, J( z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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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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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k3 `  Q6 V8 V

“您這是幹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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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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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扔掉它吧！”& ?8 A9 d! r+ u9 C

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I! o4 f6 m: l, l& i3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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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7 p" N5 |; n1 U2 C. @

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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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A& J. s# `  ?; G- k; v# `- k" N/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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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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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9 l5 V. y! n' l3 T3 @$ b-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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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它吧！”+ S6 z$ J  M8 N1 k( u% x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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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0 w# k* g: i0 r( q&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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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r% X5 o& v) S* K" D9 s

“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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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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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O' \8 {  x, `. a- c' E

“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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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O- O8 o3 z  }# u4 D' w

“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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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z' r+ q* D7 s1 U& l! }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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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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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8 `3 s$ W" K1 A# y( G

實之對晴明說道。

“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X% y: }% j) p6 g) ^4 i2 F' o

“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8 S* j1 [; {8 S! K$ B7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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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牛犢般大了嗎？”

“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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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我帶來了。”- W- q6 z% `" f4 o0 p1 J, v

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 Q( F" q& z5 b- n* y; |4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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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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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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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大人——”

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0 y7 {8 D9 _. g3 b& ]2 }* Q(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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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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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遲疑起來。

“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二人相對無言。2 C- e4 `& M2 u5 f/ q: i$ X# F

“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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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晴、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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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了嗎？”* k! T, B* I2 C) _7 j

“我想起來了。”: Y) o1 @5 H7 Q/ A% F" X

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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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好了。”

晴明微微一笑。5 o, `' L7 H4 n; |. c

“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6 d0 Z+ H3 H0 U9 @

“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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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蘆屋道滿……”0 a# l3 |+ w1 w4 Q# d

“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M0 A+ J# |! S(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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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呢？”$ {0 a+ T) \, v3 Z# j

“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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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露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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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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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K+ Y' ]# U/ s4 @& w' ?. K+ G

“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1 ?% O) e2 H! o' `( i' r

“他說有辦法。”; p6 b0 ^2 e8 D( ^. G#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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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辦法？”

“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3 ^/ B' T2 b3 [(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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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蠱毒。”

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T6 O( t2 c. a0 w2 S)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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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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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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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1 g0 z! i6 P  i8 k; w

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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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  \' x5 A6 g2 u1 H" _" N" A

“是的，我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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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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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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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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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l+ T: K4 D: f, v% U! t5 ~

“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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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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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S: ^) V& G$ {; J2 G5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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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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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9 p8 t2 j;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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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5 C! l7 w1 c1 j; A! \4 j1 L& x

“道滿大人怎么說？”

“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A. U8 B0 Z) S

“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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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

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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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他沒辦法。”

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晴明，會找到法子吧？”% U; `/ A+ D; h; O1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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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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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P) W( O& P  g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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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2 e$ V; h& Q1 U* d5 \. o

實之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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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6 ^& l: ?( I7 l;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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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3 K5 F* p- _" m4 g! j2 S9 o$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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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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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v/ U; k% G: s& ]4 S* d

“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今晚？”7 t* ?' G4 E) t; s0 R! a

“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7 |) j, }4 H: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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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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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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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可、可是……”6 K3 u7 B/ _3 F7 t. [9 [

“怎么啦？”

“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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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她來過。”9 n8 e% P8 ~% w" H% ~% w/ g

“她來過？”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P  l# E! ^. ^6 c$ C2 o

“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E4 R4 V1 `, l* U( p# S8 J

“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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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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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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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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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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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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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6 \! k9 n/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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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o  `+ [" g2 j0 t& d( N

她究竟為何而來？# X0 ?" Q* {, M2 L

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7 }& y+ a& I$ K0 l4 {# v3 d'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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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帶她到這裏來。”, V6 {0 W0 ?- _3 n1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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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

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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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3 G/ ?9 L! r8 n3 B, {2 }

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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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P% H' C7 w2 K6 G2 t9 F8 m

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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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 E8 l) h) L7 g

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庭院漂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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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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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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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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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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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4 `6 u  l, N6 x

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I% C8 Z& [* b& b- b(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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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N7 }7 @* }% |4 _

“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

“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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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 L. |4 f0 A8 s: N  m9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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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露子姑娘吧？”: l/ ?& G1 {: h! I/ H/ Q" X( O

“是的。”: T7 G' ^, k( l1 r2 \- G

露子點點頭。

“是晴明大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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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點頭。) \( M+ r& S) \6 L8 k* R1 ~

“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是的，來過。”

“為了黑丸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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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6 D* M2 [: V: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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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j& A0 l+ \3 F

“……，'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s4 h- K% f4 q+ R" N- F, t) o$ _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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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不過？”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我不會生氣。”

“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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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必要做什么。”. @7 `. x& F  x0 F0 P8 t

“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0 X! A7 L- V6 k, Z9 n; T2 x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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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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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還是要去的。”0 b4 e; [% K5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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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J# s' m% C( M  @# [8 k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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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看一看。”! U& y& L) G' d  l5 g

“看一看？看黑丸？”. j6 n# G9 s1 i' y: Y

“對。”$ j. N- a' W" e
$ b3 G+ Z1 q) N( A& g$ T: z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為什么？”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逃走了？”$ h- x4 Z( {9 y; C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 m: t- [3 t. c% i9 ^- a  M' x+ @
1 S5 n3 |& F# m/ k
“‘找到時’？”
. d2 E; k0 `: w8 [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8 b# R! ]% N3 v0 ?
- ~. }  Q! l! L% z# U$ _. x
九

“變成蛹了？”1 P& q" t' o& K6 S  V
  E" `% z* M- ^& o/ {, f& K
博雅發問了。
6 ]5 ^1 O5 D# h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赤蠶蠱？”
0 `  n. V+ b# ~! W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W$ o( Q# [9 G+ x; v1 ~# q
' d3 O; @* h8 N0 d4 I5 M) b
“什么？！”# V0 j6 a! L9 H6 ]  @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等我？”

“是的。出發吧。”

“去哪兒？”, X; T" Y; r3 |1 \* }9 n; M  B

“露子姑娘家。”. I5 X; r: K/ \$ f  I6 G4 ]* z

“那……”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G" u% {: m1 ]9 L

“……”3 C1 U1 S& y: r5 i
8 n0 ~" {- `; K0 a" O9 L+ d0 D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E! Z! A$ J. e% p* ?5 E6 }8 L6 Y: ]

“為什么三只杯子？”
) H2 J* `' W. w$ |6 M2 y7 Z
“博雅，葉二帶了嗎？”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
2 D. j( a) @) ?
晴明站了起來。

“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怎么啦，不去？”

“不、不是。”

“要去吧？”

“去、去！”
' L. s% Y. b$ y- p  }. X
“走吧。”2 Z- A) S' |/ V4 h# i  r

“走。”% W$ y. k! `2 M3 F$ V
$ B4 G+ m8 @/ j" Z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r4 r5 r9 `7 k7 g7 b$ B5 e$ w

十! l. o) @% n# I: v+ v2 C( y+ u& Y
$ f8 [( r& C4 ~" D: N! i+ }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 I- ~3 I) p! |& R6 o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 B2 b$ u, k) {* u  F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 M+ p$ H6 A4 O" a
1 V% B  ?( W+ E: m/ H
月光自中天瀉落。: C" E9 f; c% ?* T1 y

二人已飲至微醺。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N9 F3 \8 w# r7 T- Y/ _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 r) g7 B) t: B* J3 P0 A8 ]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v% {3 {3 ]/ U( E$ V% R. o
" [2 ]7 }$ A/ O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 ]4 f  m, P: j- C, L4 B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w5 Y  ]; P- r6 [- J9 v+ a- ~
1 k" M' H+ `2 e4 q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哎，晴明……”# c7 i9 E( r) r* d" \- `1 {
+ G4 g4 {0 z3 X4 G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6 \- m- }5 L5 v6 H8 l9 t' t
6 ^4 v, N5 [' i: u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_- K6 m$ v- Y5 q

“快了。”( H; s- H2 U6 e/ ~9 ?" D& h
; W1 ?) R& t/ B  L+ I" A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0 T3 M, D' g: m, t- w( r: e
“你不清楚？為什么？”
- _2 Y& i5 }6 x' U' b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x. x3 ~4 H  e) V& ~

“看我？”5 _+ `: ?6 p+ c" D! Y. C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 e$ \9 K- q& R2 ^, T: C" o: S  M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 B) I1 q2 S$ r' ~( r! C6 B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I# c: X" a( i0 n

“是式神嗎？”# W# Z5 a3 i( a% z
" o, |4 i8 |; ?3 q' N  J$ G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
0 R$ J3 F" b8 K6 b2 G
“具體說呢？”0 ~, ^* q6 ^/ u& e& f& k3 m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6 I" E3 B! l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N* b) A' z( _9 {$ Q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 K0 a9 k3 m& C+ c  e% }& t; n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你來啦。”% w; d" v5 |' ]/ i6 [. b

晴明抬起臉。
4 i6 y# t6 V7 j# f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K1 Q: ~' u* N- s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6 b. \/ D9 {. d- p' H8 h: [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
' e$ p& c" }3 d% J! y) B
——正是蘆屋道滿。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 S3 ^" P; D" S1 |- |- p  W* O  M, t; Y
“備酒了嗎？”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喲，備好了嘛。”5 @' E2 X" a2 J2 q6 @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d3 Y5 [4 s8 T4 ?& ~2 }" h
/ L' ]% m9 f1 K$ N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c$ _/ p8 E6 w, A$ R) E6 l  y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  D: b: z: L' k( j# [# d2 Z9 E7 _
" J5 A- ~) y& K* \1 i* l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o9 O1 K0 a. ~+ J$ M" u

“對。閒極無聊嘛。”
* h& B+ a3 f" ~7 N! S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1 R" k7 R" Z" \
$ ~1 d3 \, K/ B+ o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 l) C0 S3 q  z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0 h9 C' {0 J: b1 [) S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e5 G3 t/ ^! p) C
' s# s4 K! R' a7 d' D: O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 H/ T1 R  o9 q* U- W4 S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 j1 y9 j& Q7 O1 U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什么事？”博雅問。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 {; B: ^9 m( [" B6 j6 E% ?. N) L) J/ u
“笛子？”0 q( B0 R: M, Q: J# c
& M3 U* t7 S! |: G: h7 U" x$ X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3 ^) V9 u& R5 e) e0 [
3 D+ B5 s% G- K
“嘿嘿。”
: O  c6 Q! i$ L$ h6 g2 _1 I
說完，道滿笑了。
+ r3 X+ D& _1 @9 h4 }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1 s# Q/ ?7 z3 {( m

“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
$ `6 ?7 `9 n$ N
道滿對露子說。
" w3 {* H7 _, J, T+ \" Y: k& W1 p; G2 J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W) f  i4 A/ w4 S9 w; d( t5 ^

“好吧。”

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8 H  n2 @( |: G+ p; ^
9 ^  E8 E" d& B9 q' c! ], v3 G" |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Z: D9 p9 g' t( E" p/ C6 x) Q4 F
  Q7 O1 h) F: m" C5 y
“好！”

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5 ]0 \# a2 ~5 l7 m- _+ @
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 K' w) K# j! L7 D
說著，莞爾一笑。
3 U7 H: C1 o; R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8 B% B( _7 ~2 [1 d' d# F) h
/ D( o  W+ f, O" ^, J
“太好了……”+ R0 D! n" v2 N% }" l; X) Z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0 @, N, [1 Z. M* d$ G
5 h" t, }1 Q$ m- f/ s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喂……”- Z1 O4 w; y, f( d2 h8 ?6 o$ d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Q6 f7 c. f& I9 S" J
9 ?0 R; M. Y, ]" @& b, r; K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 Y! X3 b( R. T* S
孵化已經開始了。
# ]* W- j& I6 h) |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5 |, W# d; [, \) F0 S2 e& c
- C* v5 K5 l; Q& q
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6 E* @" H; F) S2 t: @0 F
& S9 c. K4 d" d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x! c/ C  F; v' {, u

那是一個頭——臉。8 P, f6 f6 Z: e7 I- E: |1 V9 @
5 D1 k% _* V+ c1 e
有著蝶眼的人臉……
2 G% |% I6 e' w% ~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9 }5 S' ?  V. ^; K3 V
# T  R/ N& y( b7 d" ?  m7 \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 L' F  i6 i# G: i7 x& @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d- F; \2 |) N4 W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
8 F* D4 U$ @+ [" H* r2 Z* K
“ ……”

道滿發出驚嘆聲。
9 }  r+ M) Z, l5 n/ [8 B& G: R1 `
“真是太美了……”

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1 X0 l; V% Q9 }. S
$ x. k9 b& f; q/ Y  ^9 y) Y; L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8 s9 N2 n6 {( f4 L2 j
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8 V" m) h( I/ D" `( C

“真漂亮……”

露子說話了。! f& f& I4 |5 A
4 a2 R- a: L+ H( I" m
“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1 O3 o" M6 A: K$ S
道滿嘟囔著。" s( V8 ]*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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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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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4 J* t: S( p; k: ~
3 U* G; {) j2 o6 ~
“給我？”
' Y4 [" V' H# P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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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2 a3 W8 v% R- E$ {# D
$ j, d$ q7 E" ^. \- ~! V) ?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b" J# m( \9 }$ d2 ~5 ?
0 J4 v# Q3 W3 q9 D+ [4 o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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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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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o9 E" ~/ m  o; O* S3 l

* Q8 f! f! w: H1 f, D, u$ x& {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 k2 ~6 j: D0 L6 S4 [9 ?* l

他是一名陰陽師。
7 T# f: N$ ?# W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4 O' f7 I  w" n( Y; N+ C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8 U* P/ ~5 W0 o& W0 g4 z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1 i' ~+ r5 B9 E, f. K7 @6 C# x- ^  f
9 o4 {$ o( c( [8 s/ g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0 X" w6 B5 @, V/ J) ]$ ]2 a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m, O8 T4 |0 h/ f
- @3 o+ U7 t0 F) o" H' V5 y
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t1 S: a$ A0 N$ h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 x& b- ]8 X$ w1 F# n1 Z* B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 Z) S, I& k$ o/ ^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L' n& v* d# B$ X" K0 U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R! ^# k; j" |2 k2 {
  f3 G+ A, p) k, P& J+ p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 y1 d8 c+ _$ C3 Q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 z, e% L$ M; ?6 i$ y0 d4 X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4 W( |! n( a- Z5 r6 C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x* l1 M; X. {2 D( p5 X  g
: p+ P) [/ b: v* [  x5 X! y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 K2 h" b3 u! j+ B* Z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 `: }8 Y( F; [' B; W
“什么事？”忠行問道。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 F  i0 C+ X. `. f/ M0 b
“哪些？”

“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f+ I$ K5 W4 m7 `1 z9 N

“什么時候？”7 `. Y9 Y; ^" l* u. \# p0 ?9 {/ X8 D
1 v6 m( T* w; U) \" D& \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 ~1 K5 L' n- p. K; s" Q
“你看見了什么？”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_. P, y% ^5 d, Y
/ h, n) {" S; C- `8 b2 S" s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Y& Y: ?* ~& H3 \+ L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 h+ ~. ^& b* v" a5 I) M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K( [+ e. n% `$ i3 ~" U; u
. i7 f( H* z- ^' @& u0 r
“噢。”* l/ [5 f( h' O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 F% Q' \' D. I
所以才問父親的。“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7 p  J/ V$ v  h8 n" x
“那樣的東西？”
, P8 R- I! _8 k$ D1 e
“對。”6 u6 Q+ O! {: Q7 L) J7 ?; H" s* v
6 U8 i: m1 e' m! i4 h$ Z1 w
“我還是不明白。”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8 @. ~* d2 V* i0 ^2 ]! x$ a

“不是亡者嗎？”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3 j) C2 _+ _/ W! l$ l
“哦……”- L) H5 y8 [9 Q/ Y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唔……”" A  b, Z) c) v( L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0 ?8 b4 D$ m0 s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 }& E( i+ p$ p  U  f
“是的，父親。”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4 G# w3 T$ b& d5 n& c- ?$ j0 h3 Q
“是的，有時會看見。”
4 d( d1 b; W; n+ X& N" `
“嗯……”) f$ c* ^6 W3 ]- C4 @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6 B( o# m. P" B! o+ d$ }

“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 q0 o7 c  W1 s) A4 n( v

“挺有趣的啊。”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3 e* M% U% O" i6 W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D" {  Z# W" T
2 z1 V! R9 v: W9 b; x( t2 y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 X6 v6 M# C4 t6 V: X$ D! A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3 Q, i- f* b, m( ]7 m' @

“陰陽之道？”

“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噢。”& _* l* P: p3 e3 ~  [+ O& x
' G& y5 Y6 x6 @1 _# z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
& A) f: ?' H( x5 b2 \- t0 j
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是嗎。”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9 V- D1 w$ q% _6 e' e5 c" S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2 M  o' |* b& A/ v$ A

二

酒至微醺。
; B3 p7 g5 B3 S2 |' F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S2 b# {/ w" A: N6 m1 d# @& ?

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5 L* ^* }: O; E8 |' i3 \

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7 b! H3 {4 k9 E8 e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0 A( A7 I! I5 a' C7 n1 H% k5 O
/ g& Y& w: `2 X! o/ }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2 f. T! J4 d( ~' S, h% t3 Q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N( n1 a& t8 J% e
# h4 V+ F4 t2 [( h. m* M/ C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
3 x* Z( ^' I1 L+ h& P8 V- R) g% |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7 T7 ~: c1 ~, y. B' ]5 L

“唔。”
: a5 t' Q$ f" I4 o7 p3 u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香魚也叫做年魚。
) U0 Y. a, g. w! I5 A" O, `: [
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 a0 H4 ]# B0 L9 ~& d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 T9 K# j( `- T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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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哎，晴明……”; o1 f0 H$ u& A0 B% a
0 W; i) j' |8 n, m5 R3 g$ @) o( j: @5 E
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 |) d1 z7 p7 X" I
“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6 C+ |) Q$ c! I) }2 J. _1 g
) Q5 s, X- m& U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

“噢。”" h9 L# }5 T1 _9 _& W
6 ~, ^$ I: \1 [3 G
“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 \/ U. v0 E  F+ T" b( R! b
博雅放下筷子。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 U. ^7 q0 f$ ]  Q$ ?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9 Q4 ~2 q" d, q( h
  \- l4 K" U) x% e. c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I4 @1 N4 |0 ~9 C' c

“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Z$ M& B5 h* ]! N3 i  l( f
1 |. n+ c! f4 L! ^9 y! K! X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8 {/ H( I1 i, u) c) @

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 d# W; r: \+ M. I

“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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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3 t3 G( p# {8 ^  X; X# Q; L% R

“什么事？”/ h* h7 \! ?1 u2 j3 K! u

“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S) ^8 T: _( N: D# [
! B6 R; P" \. A& F, H
“什么事？”4 h8 w# p' G- x1 q

“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O  }+ O4 s0 t- Y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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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J; k" K! h4 _) L
; g9 k7 N8 @+ J
“原來是那東西。”0 ^* S! `5 C) P" h# V) Z, S$ f
9 s+ {0 b' r. C
“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7 N0 Z6 ~% a* l6 g
# `* o; x* S; ~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8 e' l2 Y$ K* _% z# [& M6 K

“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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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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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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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W& ]: ~' _. |&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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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是誰？”7 X. g( E9 s& H$ S, H7 m

“他嘛……”
* L/ H! S  M8 G" K: o# V; q7 `" J
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7 ?( a5 c' a: f) J. o

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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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W( o* Y- k% E( G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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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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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難？是你為難嗎？”

“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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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誰嘛？”

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5 C- Z  `3 s3 R7 j: l+ v

“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s! z2 n, F% y2 o* C( V' ^* W6 j
2 Y' U) g, f3 G9 `" `8 F# x1 O( i
“噢？”
3 ]9 K( B. v# z9 P3 B( x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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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3 W. u. S1 Q/ N* x2 D& n
5 K( ?) S, N1 v- f
“為什么？”
6 Y& F( f/ w& ]/ q' r2 B6 J% t
“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 d8 ]% H8 x' A

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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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式神嗎？”& W6 y' \& |, _

博雅見了，問道。

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6 ]9 \% N" }! A" k) Z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1 N' Y) b  J% ~6 g/ R

“帶他過來吧。”

“已經來了。”1 Y) k4 C, s8 H8 [3 o6 Y9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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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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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8 |0 g. s2 W2 Y
. q. W- R+ {9 ?
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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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 m  L$ X6 S*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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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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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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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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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7 f0 z, L2 m( d  ^*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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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 _2 O6 F& l. }. ^/ g; D6 d6 h/ }

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 b3 o, {; ?2 Q) m0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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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1 |. c% F/ G9 t; b

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8 Z& m  K6 K9 K0 W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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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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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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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 R  M  z: t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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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I+ p! e4 o$ I" p" z0 _

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 [" C! x  Y7 d
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6 l: z( W) w" f( f: w1 h6 _( p

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 O* m  _0 w' Y1 R& t9 m# S

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u' J+ U. D# T( ]2 n4 x
& I3 h' q! F% r1 G( h# i$ C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真是……”5 f) G+ j5 n1 x5 j" s$ N
( T0 Y) f" U: V! A8 L, o( U
博雅脫口而出。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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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x- C. {4 i- I4 _3 v4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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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6 m: _3 e& Q# i0 e0 A3 S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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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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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是一只黑色的小貓。6 {3 s+ ~5 b9 w/ h# _! g/ G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3 A, M* Y7 B! o. Y$ k. Q: W! A
+ R  h$ W+ U4 w! v& b5 k6 i. Q: r0 z
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1 ?1 U4 a: j; G' a

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4 `0 }6 V4 u6 \) j*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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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0 R$ g; }7 `; ]7 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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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_- i& G# h( m

“貓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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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5 V0 o" @! g" h6 S, k, c! x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d3 x' G5 i1 d4 t
1 K% i3 e. Q. U  D. ~( D* p6 b
“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X9 V( l  W7 a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6 G, v& \) Y; }: g4 x

三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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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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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9 }  R) `, W* s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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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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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1 o2 V# w7 |& w% x

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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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z6 z$ [/ A5 D$ y: w0 R' X#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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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 {0 I! n4 |( ^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 I' T9 e  v3 C$ U, t/ r
! l, h9 [2 U! S- m* _+ `
保憲顯得很輕松。

“這酒怎么樣？”' W9 [- f3 x2 {( I

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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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Y/ k* F9 C8 @) C8 f" V

“噢？”) R$ n+ X0 @8 g, q0 i
1 c; m' l, S7 w$ z: C- W2 u
“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d% r7 S" n& S% b1 p5 R

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a; U9 w) P, J!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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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 t! t% H( T0 f(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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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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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v0 Q" ~2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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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r$ h( O# B3 W. Q+ |9 F7 V2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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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特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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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2 p7 Z9 E. O/ W- E  G2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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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x3 a! w; k/ l" i+ q
0 ?, U2 P6 G. s8 s
四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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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2 [! H) s6 \: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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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

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5 f7 {# ^- c  W  }; |3 z

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3 `6 n% @- g0 ^8 u: @) k

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您氣色不佳啊。”/ i5 d+ o+ j, H8 u$ m" {) `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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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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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S7 N2 \$ O" s9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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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V$ T. i  ~6 X3 d$ p& Q

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4 x0 A/ M' e3 N% |" r

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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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 m$ K/ _5 Y# V" w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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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C3 j2 w+ I) l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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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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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您了。”

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

“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I% X& y" ?+ I+ x0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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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N1 _1 t# E, g' D* I# l+ f+ Z+ X6 ~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4 p: x3 b9 X- h-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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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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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

“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為成放開了保憲。

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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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 u7 x, Q9 H: S4 P( w) r

“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很可怕的事情？”) |- @& m# }8 I0 P& g% t7 O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4 H/ R" O1 M: K4 b: o- i
% W6 r2 i; k6 ]3 x
“噢。”& P5 |2 {( V: G% l; Y1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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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 Q$ q4 V1 }7 E; ^! |6 I

“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_# n; |- g, b" Z  h( J& c) u. ?

“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2 `0 K* @# t2 S) p- p

“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2 N+ [/ R( v8 Q. C- j/ Q$ l( q

“那，也不在宮裏嗎？”" H2 j% g# C  [# w

“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K  E! G5 c) j- O: ?
7 g: t9 G: G9 g
“噢……”3 _9 R& |6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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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2 u2 `5 a. |- _) M' N

“原來是這樣。”  [9 x( g: j  r; r5 T

“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7 I+ \) `7 U3 K$ a!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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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0 @4 d+ C3 O3 B" Q0 `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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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G( l6 G! W1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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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n, e7 d8 B" V6 g

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0 G( b% j- ?, y$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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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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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3 A# p( e/ D, G- h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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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面呈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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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 {5 {! X& }$ w2 p9 N

“……”“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抱歉了。”* z$ L8 ]) ?) o1 k- D$ J

“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l5 ~2 C3 w8 P/ K1 v$ |

“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嘿！”9 a' e3 s7 N# g! X) Z; Z

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2 V" R; a, F0 q' N- R4 g

“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6 j- D: m7 h' ~5 w  n; k% M-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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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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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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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

“在哪裏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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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2 {& l& F% A) s- B/ F$ E" [' w#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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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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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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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5 u' w9 H4 X$ v
3 ]7 q$ ]1 Q: u6 p& U" j' L+ ]
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 j$ P. y0 x5 k/ ~3 ?5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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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1 l( w, E7 S' Q  Z7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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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壓低聲音說。: v& X  H0 i2 z# i. T& R7 |2 ?6 A

“噢，女人啊。”; z* G3 o: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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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5 O- V/ P  P1 b* G

“發生什么事了嗎？”6 c* `( w/ j$ b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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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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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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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4 Q( F5 E7 g% J7 B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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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是那么回事。”, v" A' M0 W; I8 Y7 J) B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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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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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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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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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寫信……”5 B2 H. k3 a/ R: L1 e&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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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3 Q, Z& v, J* o5 `,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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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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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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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X0 r5 p3 f/ g; @( @) e3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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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 F* I$ V/ a0 y" D2 d) l

“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2 U  R+ J/ W& f5 [) o* L

“於是，你就去了？”

“是的。”1 U1 N) j+ e9 K; i"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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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l. L/ Z! R" f. i5 U3 m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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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9 w6 t4 w5 [) P  Q3 N$ ~
8 M+ f5 g5 b) H5 }$ Y* B$ K
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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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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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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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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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4 Z  E) k* t8 c+ _/ p. Q

“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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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遊戲呢？“

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有兩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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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2 A0 G% i7 r# ~! n& ^' }7 _;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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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杯子。! `" ]- J% V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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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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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v" |* F$ _( f5 S5 a0 A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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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9 d' `3 ^; ]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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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8 i3 {& q# h1 }( U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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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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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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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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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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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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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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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來吧，來吧！”

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G: w1 s' T7 N( _" M(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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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z( v/ q4 p$ H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2 u  D0 u) V% l$ C7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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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 y2 U( W7 P4 \% P

發問的是為成。) c  n0 n% A/ _2 s" E! p4 {9 v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1 ]/ B5 x0 \7 q) l7 Q0 ^: u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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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2 m, P+ t  O/ x8 N# x

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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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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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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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L+ l5 r! M8 S"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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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點頭。- Q- t: O" U' N% W; i

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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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1 U# y/ n/ F, f% s( ]/ S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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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

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J0 f+ A$ c# _+ p/ E& W. F

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l  }# {. _' Q+ U'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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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給一口……”

“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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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2 ^8 n6 d1 _& _

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 J7 F& O# s4 |+ v3 ^1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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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 S" o* A& ?6 w

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 P# k5 L: F- f4 |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y( O* d* X; o/ J2 y( A

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N" y3 h$ N1 q7 C9 K" {

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 h2 Y: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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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4 E- J( M! V- T* \$ w

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 Z5 g* J# z, i* H2 Y7 N  a

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_$ N, w5 @" F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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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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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A$ g6 d3 u6 y( c. P/ v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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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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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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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w  _- V! ]9 W" m( {

“好餓啊……”9 y9 }% N3 Z, m3 \! r: Q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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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

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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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傳說。# f: }9 g9 o( u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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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i0 l% C; ]' ^)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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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 l6 H4 t7 j# U6 X0 j- e) d

七

“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說這話的是博雅。  ~+ V* ]- d&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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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7 f, a% S' C9 A) v6 p

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e! v% q' N9 x6 X, W$ K$ `0 j0 P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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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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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青音姑娘這樣說。* N; T+ J7 I4 @' ], G2 v% T" M

“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9 {% e* N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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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1 ^3 O# A' J8 \% a& q6 G" G

發問的是為成。

“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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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 i# ~8 L8 L/ {; c7 c$ ~5 @0 i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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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y) x( g% I" H1 Z& ^

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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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2 Q. V/ O7 S+ u9 ^1 H

“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r, G9 y: D* w' j

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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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

“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H9 _5 a' N7 D- d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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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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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8 I4 m- L! R$ G+ q, T9 e/ Z5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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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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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8 a- x9 T4 Q" d: Z' I$ ?: c7 C% R& B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 [1 e- v+ e% f3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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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中的是景清。- w) ^9 H( i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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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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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1 C1 P1 c8 X: x0 x

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U6 W- k4 l- c/ M

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 B5 O) q: |. a0 ^1 k

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s+ P' p% s1 E, q3 C6 U# W

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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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 f3 r* J- V; i7 f6 l2 J

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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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6 c+ N9 {+ T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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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j8 w; R1 R7 T! L1 o  {  `  n- \

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i% R, B. Z4 Q9 Q# p/ b

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Z( W* v5 e( i0 p7 w

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j: y/ H( G4 W; q2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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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1 f1 M9 {6 G0 Y) x(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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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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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噢。好的。”$ ]9 g) u: _% `5 x! R, W6 M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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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7 U/ p+ [5 k9 X) P9 I

“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B3 b6 t2 m9 X2 x

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 @- |' R- _$ ^. A0 q

“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 R& u9 ?) ~+ J6 s4 R! B0 [

“當然。”

青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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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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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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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8 N+ M% j& J; M9 V: f6 k- V6 l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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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q2 m' C/ [% p

內心不免害怕。' H; F" O2 c2 j3 _) g8 R! |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2 Y* H& ]. t0 c0 |

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8 f8 s5 y; t: c# f# a; V# N

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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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昏暗。' H8 j, W( |  D+ a0 |: M/ ]$ H  X

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4 Y0 B9 b0 P# a" ~! e" Z" q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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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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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e; m. g( }- f; C- o8 V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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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衣服倒是眼熟。1 b1 p! o+ k0 T4 S3 n% h( k% z2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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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大人……”# u7 o2 y  G" ?. U. S

為成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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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j& h' D# C  Y' {% G9 @# T7 J

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0 x7 F8 T; ]! z/ d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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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7 C9 u" C$ s1 v!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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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7 c& k8 K7 K3 [+ D) }1 _

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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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_# l9 _! l. T( f: y& Z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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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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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裏是空的？！, S, s' L7 b2 O% S- H/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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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 W3 w! \/ W& Y. r% G9 n

“天啊！”) o! x5 m+ n8 p1 n! c! K! p- j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C) `" l6 `& r: a. B

但是，他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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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0 y0 m) g1 B; X5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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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A* M/ v7 z5 Q  F

是景清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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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5 W% J  c8 f$ Q$ i2 S)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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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1 |, p# C" m1 \) N

而且，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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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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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 K# x' F- y: \( I8 Q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 H! M% s2 v' P% `/ I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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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z* q3 P, {' O8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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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4 ?( N3 f- ?3 F7 y+ h. V* j6 A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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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2 H: g3 C$ j; b9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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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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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7 X  N5 q0 k- e  P+ X8 Q4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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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 n5 s8 l5 i1 ^( V, p" c8 l

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4 C* P1 ]% n) w3 S2 h; l4 R7 d

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O7 G* B  h( _/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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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走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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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滿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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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熱淚長流。: `) f9 r3 x, ~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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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8 I4 Z+ d8 u% O2 b% K( l/ W1 ?1 c

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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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不止一兩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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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 ?! J$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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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身後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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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T; Z) Z0 J* O% s1 z4 T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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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P! X* t' |# ^%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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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啊。4 v7 t/ W$ h* K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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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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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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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b' C2 O% T. Y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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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松開手。2 X8 T* r1 I7 c- U7 P9 ?( R( K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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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

“哇！”. f+ S; Y; L$ H/ \1 }6 |

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B% x" U- X4 K7 y" E( b

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X/ q) b! [, U

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8 o0 V0 l! M9 w8 y" C

“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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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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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

“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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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 {" F8 E+ @" K

“為成……”1 v' r+ j! @/ V7 G/ d: _9 S3 T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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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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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q( l, L) y* Q9 x0 e4 }

“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1 Q4 L5 v; |2 e; [# \#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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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m' y7 r% F+ u# ^/ D  q$ C9 I

“哇！”! M4 w* r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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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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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啊！”& a, y2 W' [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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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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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0 v. x  G- h  W! ~! x+ w/ C/ Q/ A4 ?

“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1 q4 v3 l1 ^/ X; ~2 ?6 L.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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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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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7 P% p' g' X4 S& r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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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W  g- U2 R4 C9 Z
7 x& R& t# F: v4 k: ^4 O# j# r
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Q2 F$ b" u4 r% L& N  X
0 k, {* u9 d) R* Q" }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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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q7 w" p0 Z$ p; u-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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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6 }+ _9 c7 o0 H. K  g! i

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V4 h& @  F6 n* j

“哇！”

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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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V* }& c8 n; i) l+ d! o6 b0 g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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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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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你幹什么？”3 p$ ]; |/ T8 V# S# u' A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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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3 |+ `% u+ L+ J( o2 a; J

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C& o7 }- d( x+ ]% Z, l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9 y8 J3 P2 V( _

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好餓呀。”; P; y1 C# ]/ K+ X6 {3 J2 `'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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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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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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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
0 j1 n9 a5 l; @5 B+ D& O: {
“糟啦，天要亮啦。”5 N2 t/ m; o6 l. i
+ G7 ~4 y; \+ }# V1 @1 B2 O! f8 v
“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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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r  [& O8 G. n1 V0 I6 V3 O, ]

“我也知道！”" y9 s! d: D: v, V; D+ S
7 [) j) m6 F+ \0 A) s/ d
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今晚再去他家吧！”# @! U# W: E+ |6 ~/ u
$ F# n% n7 B1 e& j8 b! ~0 c- T
“好！”8 {& y9 z' f; r  A" b

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 V+ r. d! I% K0 @1 s# p1 R
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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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4 g0 k. N6 W3 p8 S

“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Z5 S% l5 z, z6 F0 j! [

“原來是這樣。”8 F  D3 r4 v, n$ r5 [( H
5 b4 W7 J  K) d+ M9 W! [
晴明點點頭。9 U2 q; F8 \( E8 Z  P; Z; `- p* A: d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F, T. ^. w" o7 S

“唉，太麻煩了，晴明……”; R$ D# U4 q3 x/ M: Z' E; `8 i
% ~4 X6 g! z% y+ `* g" ]
“麻煩？”% J# ~$ W+ ?6 w- e

“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 O9 V* ]& r% d

“今天晚上呢？”

“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8 m0 n8 m/ l- E8 A) c
9 R  V/ C* z, d3 y* {
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 V: e9 Q; z2 |( {7 N: B/ ?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7 p. Y$ e6 j5 H- _1 B5 T; _0 G
“那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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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 F. T2 E4 y0 S) `- a' o+ t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應該沒有問題，可是……“9 F5 X& t. t8 A, U
$ s6 X) P1 z6 z* V8 c
“可是？”
5 P# [0 D* p# P# ]
“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8 t4 _' c1 Q( V4 C9 {
1 ^/ L& U2 T: i$ f' ^# ~+ \/ n' V
“的確。”( u" n& \- H" U1 g- u% C

晴明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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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6 d! N! a2 \/ {7 o6 f7 s4 s# B5 e4 m: L  ]
8 B& G( \4 f  E1 Y
“我想也是。”

“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 Y+ C% \: C1 c- {3 B6 N: `- j' I
“解決？”
& g5 {9 p1 {+ J3 s7 X# h. j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W& q! ~3 `+ c" L+ o9 D. C8 f

“我代你？”  i  R$ w, }) g7 p

“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6 p0 d, J& d9 [: S( S1 |# L& h

“由我來？”0 q7 X+ A9 F; f* A- D3 {
0 Y, f  K. Z8 }' S2 o1 y  O& _
“沒錯。”

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8 N* r* m3 Q( Q6 x( ^
# A/ k% w+ j1 Z& l, [  F
“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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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9 ]0 H6 g& a) [9 \! m( C' X

“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 t( X7 \# b' Y& Z0 d7 C
0 c: R, W: f' y$ |
“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 O) t3 Q7 p, B% T/ B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

“要做倒是能做……”. N- L% p6 |9 y$ _* R4 q# k

晴明苦笑著。/ c5 Z& C1 W+ I) u

“怎么啦？”
* b9 Y5 B$ I0 [" o/ b0 h" {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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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0 J8 C$ r8 c8 {0 Y. g

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 _: ~5 g- ]; G3 D/ C. s9 F
“在這裏。”7 I& _* Q$ d4 {) ^

“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L& D) D- g8 W: }% P8 k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c8 l8 U2 ^9 b" }
1 K) ]: l: P! V2 t
十一

“那樣就行了？”. m2 ]% h2 ?1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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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1 N' u: _0 Q% e: U)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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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m, l$ h: M* g& O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 n4 `# i) J)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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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k+ {+ y6 h+ N* T8 y$ J: G
+ f  v; N; w, T$ q0 f
晴明點點頭。

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2 A1 W6 s3 g  O# j

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J! {3 y8 n, n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0 j0 N: B, Z6 b0 o2 _( D
2 M' n! y' ]8 M$ K: k4 I3 g
十二- ~: J  h, T0 v. i) f$ y
. i0 Y9 q' d8 z' ~
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x5 n3 n$ Z$ Q3 @8 H
7 \- U. W( C2 @8 A# F$ W
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X8 `4 O+ P8 c5 p
1 ~; O; w* d2 C; X; z! k6 g
“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F! N; e) j9 U" z3 p* \$ d' ]

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3 L. D, C3 P# y6 b! }1 T- m$ R

是牙齒咬嚼的聲音。2 e) a( V" x3 O$ g( j0 ~# d$ `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好餓呀……”- F  {& w( e/ o8 b2 r$ \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9 ?& `4 m/ v0 {2 }8 L% C( G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 C- |" P4 S& Y# @8 d5 c
“是狗肉！”

“是肉！”( F$ s5 z. d6 [8 h2 o7 X

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 O" }6 P0 f# J, x

“博雅，你看——”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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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啊……”
3 m2 A$ F/ y) l8 l
博雅喃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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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 }! ^5 u5 j
. D, o5 }( Y/ h, b8 o% `- f. @" ~
“嗷嗷，好餓啊……”

“好餓啊……”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K0 ]* t. H+ w$ p

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 |) ^, g' O* |* x% A3 c  u

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X; s& E1 u) F' g+ q& a/ G& K

是啃骨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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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o& @1 a! T3 C) R!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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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門！”

“請讓我們吃肉！”
9 [" W- i) Z9 H# F" U5 Z
“為成大人……”6 k8 r- v! O9 [/ P7 \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8 {1 l4 O5 i! q1 `" z! \
3 Z+ P9 R; |! U
“唉，走吧。”

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 R$ e# O  g# |7 n; `0 Z* L

實忠肩扛鋤頭。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t5 `- i5 _3 q7 d- T,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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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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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吧，實忠。”8 q! t# e& i& j, p

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B8 B- |$ J! k* a% y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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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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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3 _& e# `: c. @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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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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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解決啦。”, C/ P8 `  D8 x; z
7 o( v) }& Z* w
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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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f7 d* F; u7 |- G9 X7 c9 E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_9 |2 |) t# A9 W" V: b

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5 f4 H4 E0 R3 l1 E: c

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十四

淺斟低酌。

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n" N' E) A; R" S$ ]
' a* x0 E' H, c6 [! o
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L4 V2 }3 c& x5 ?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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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3 F' J  O( Y- x  ^9 e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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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3 X9 X; Z' Z% G5 {# L

“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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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i7 y3 r; O# J

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V" }# z4 E* M5 ^1 D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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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0 g+ B5 Q, y+ V+ _

“嗯……”/ v, Y6 c. i: y+ w. y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k+ F+ g$ ?* @2 j( X" |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N) l* }& V+ [7 }( x$ V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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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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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V  v" e& F6 j
' w: A+ h& q1 ?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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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7 l. T" Z- g1 H/ @! Q* g3 N$ R# B/ c
2 p# R" e5 w. ~- f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N5 Z. @9 x+ Y/ t. @
) L5 J+ D& w4 g/ h' c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w. s/ D1 A8 `. `

“了不起……”8 O. W' |; Z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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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Z5 O* g  N: j+ o6 @" Y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5 S0 Z" o7 _) X! [9 g

倣佛是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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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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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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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發表於 2007-8-26 11:57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五卷夢枕貘 6 A, ]3 d, a# |2 D5 N: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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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五卷% q- K+ V, \2 i5 k( j; w0 E" e

$ ?( E6 y; c4 i

《陰陽師5》（龍笛卷）

5 ]. x2 f, B) u, E& I& @% R/ t1 S
怪蛇! W8 z( s/ D3 p" Z" S4 A( k
( v- ^1 V. ?) A. S6 O5 E& L! i
# S. U$ m1 q9 V
進入陰歷七月之後，雨仍下個不停。# q$ y8 Z3 E# n2 T' n6 D* P

如絲細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 |# E( N* O" J  X( D& C. R& J' v
8 E- ]' z( z9 J7 U' v3 w
源博雅和安倍晴明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正喝著酒。

還是大白天。雖然已是下午，但離傍晚還有充足的時間。

濃雲布滿天空，陽光沒有直射下來，但完全不覺得晦暗。不確定的光源就存在於大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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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的厚度比之前好像薄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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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宅邸的庭院裏雜草叢生，長勢旺盛的幾乎都是紫斑風鈴草、野鳳仙花、鴨跖草等野草。被雨水打溼的草葉亮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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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白色狩衣的晴明靠坐著一根柱子，支起一條腿。" _' g8 N% n$ A9 r) r4 z
% K' p) a) ~+ K7 H
視線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u  M/ c6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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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看來，最近好像發生了很多怪事啊，晴明……”9 M( @8 S, Q/ f5 d' f* O

博雅端起酒杯往嘴裏送，一邊對神情淡然的晴明說著。

“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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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問道，他的目光仍舊向著庭院。4 S9 K% u3 p/ t( P* G0 a  s# F( k

“剛才不是說了嗎？”% ~4 A2 y/ D9 z
- R! }3 x) C7 |
“說了什么？”, {- M1 V5 T7 J! E
7 z: j3 }! M! k( t( o0 e# R
“就是關於蛇的事啊。”6 I/ s1 ?5 H! j( N. L
6 ^  y" d: u3 }8 U3 B% v
“噢！”& m8 m  P! B" S: Y; }: w% `) K% g
6 ^8 v! L3 M+ a
晴明點點頭，倣佛這才知道似的。+ T# F0 }. R* `% g! \1 b

“那……蛇怎么啦？”

“到處出現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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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 e9 h! r5 z& [) O& M7 g. R2 Z* {
7 ?  a4 `; B, l$ M0 @( e
“前不久，在藤原鴨忠大人家裏也出現了。”; ?6 J  b2 ]0 r4 j/ }/ e: |$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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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2 a* D* B: H0 ~1 R$ B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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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  C+ B) k1 X& S2 R) n: E5 u

博雅開始敘述起來。

二

在藤原鴨忠家裏幹活兒的侍女小菊，某天走路時右腳忽然一瘸一拐的。事情即起源於此。- v. V  v4 @, o, `: ?

最初瘸得不厲害，但不到兩三天工夫，任誰都一眼就能看出來了。而且，她走路時還疼得皺眉蹙目。) e4 y& l$ C. W* P8 d1 R. A

“你怎么啦？”8 ?- T4 k  o% }1 ~. ?' f) K$ ?/ r
* a; j' q; W9 [+ g8 g5 `! O
鴨忠家的人問她時，小菊說：“我右腿長了一個不好的疙瘩……”9 n+ }. q  y# W" ]* @1 B+ X8 b0 E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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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那塊東西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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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果然像她說的，在她右腿大腿內側，生了一個大腫塊。大小足有成人的拳頭般大，腫脹得成了紫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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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人頗為吃驚，馬上叫來有經驗的人給上了藥。可是，完全沒有消腫的跡象。

再將刀尖燒紅，刺穿那腫塊，打算擠出裏面的膿液，不料卻只是出血而不出膿。' v. J2 c$ b$ d5 P( l

“疼啊！疼啊！”% a7 h2 n$ O& n% @- ]9 N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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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小菊疼得直叫喚，眾人也無計可施了。

即便穿刺的傷口好了，那腫塊還是不見小。反而又大了一圈。

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奇怪的老人上門來了。2 H( b0 |  h- d% J8 ^#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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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府上正為腫塊的事而煩惱。”那老人說道。+ ]) e) w# e  A0 y- E* @* a- v

他一頭蓬亂的白發，連長須也是雪白的。

臉上滿是皺紋，只有埋在皺紋中的一雙眼睛閃動著怪異的亮光。1 Y7 {9 t3 t) _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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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時，可見他嘴裏的牙齒已經掉了好幾顆。剩下的牙齒也已變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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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穿衣物似乎原本是白色的，現已臟污殘舊，襤褸得好不容易才認出是窄袖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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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我願意為貴府效勞……”

鴨忠家的人雖很詫異，但還是說：“不拘是什么人，只要能治好了，什么都好說。”

對於聲聲呼痛的小菊而言，既然老人說行，也只好讓他一試了，不試怎么知道呢。- Y* C, Z( ?( x. ^' u

進了屋。老人讓小菊仰臥，將裙擺掀起來，觀察右腿大腿處。& a& ]& O4 B1 c4 Z: U" k/ T, [/ v. I!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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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長得很不錯呀。”, j6 A8 W( M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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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說著，笑得很開心。

他轉頭對鴨忠家的人說：“可以去弄一條活狗來嗎？”2 B: u: i" R& g  U6 T# z

屋裏的人都莫名其妙，但事已至此，無法拒絕，就到門外抓了一條正好路過的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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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院子裏打下四根木樁子，把活狗仰面朝天地捆在木樁上。. f! v' H$ b( r# I

“給我一個錐子。”! X% |/ `4 f. ^/ S

老人這么一說，就有人拿來一把錐子交給了他。% o* i# m: W7 O% p

老人把錐子收入懷中，把小菊叫到庭院中。
+ [7 n/ \6 `' s
此時，藤原鴨忠也出現在外廊內，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老人在院子裏的舉動。老人讓小菊仰躺下來，擺成與狗恰成對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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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掀起小菊的衣裙，顯露出右腿大腿上的腫塊。3 c& y% N+ Z& ?
1 B7 L+ M1 D* a) z$ ?
那條狗顯得驚恐不安，牙齒咬得嘎吱嘎吱作響，嘴角冒出泡沫。8 t, s0 s: |: U$ T" S" n# G5 Q

“請哪位拿長刀來——”) \" \# F: q2 c( V' _9 s

老人這么一說，鴨忠馬上吩咐人拿來常用的長刀，交給老人，問道：“這樣的可以嗎？”: T. ?7 U5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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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老人拔刀出鞘，照著仰臥在小菊旁邊的狗的肚子，滿不在乎地劈下去。

那條狗“嗷”地大聲慘叫起來。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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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者無不失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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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腹被刀刃豎著砍開一個大口子，鮮血飛進，也濺在小菊的腫塊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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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因驚嚇過度已失去了神志。  H0 A6 C0 U4 ~' B1 F& W

“這樣子行嗎？”- g% q/ l. ^6 t/ x8 u8 V2 y* d

眾人不住地問，老人卻絲毫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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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成。”% W+ [& o: d, L4 [! k

老人的嘴角向上一扯，算是笑笑，說道。9 n: C, L, I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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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喘氣的狗不久就斃命了。( w$ k; n0 Y3 k$ o8 u

“這一手也夠嚇人的……”4 p6 p; P9 h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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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忠眺望著這情景。自言自語著。

“然後怎么辦呢？”
1 e" R" V. n. A  r3 m$ e
鴨忠坐在外廊木條地板上，問道。

“等。”老人答道。3 X3 x9 B: X% Z7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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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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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5 s0 E* h! P7 V1 c(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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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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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成。”! h0 ^3 `# i# h2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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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重復著先前的話。

正當此時——“哎呀！”, I. p$ Z3 ~! @7 \* |/ G" V# `% F

“快看哪！”5 U+ S/ {& h5 l( n# M1 l) f2 z) h

一直默默旁觀的眾人指著小菊的大腿喊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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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脹得比成人拳頭還大的腫塊表面裂開了，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中露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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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3 a/ L4 e. R8 R1 ~' s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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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蛇嗎？！”

毫無疑問，那東西只能說是蛇。+ v6 o5 n- @+ Q

從小菊的腫塊裏探出來的，是一條黑蛇的頭。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蛇爬出來了，眨眼間就爬出近尺長。  C- X& ]$ c8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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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一邊爬，一邊把腦袋探到長刀劈開的狗腹部。正好在小菊腿上的腫塊到狗腹之間形成一條血線，蛇就爬過了這條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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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么大的一條蛇，那腫塊怎么藏得下呢？

就在蛇從腫塊裏爬出足有兩尺長時，老人已從懷中掏出了剛才那把錐子。9 o$ x! N7 F9 [9 k0 F7 C: W

他走向那條蛇，彎下身子，突然從側面扎向蛇頭。錐子穿透了蛇頭。! d9 N5 y# L$ a3 }$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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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身彎彎曲曲地扭動著，想要逃回小菊的大腿裏，但因為老人把扎透蛇頭的錐子往外拉，蛇已無法逃回原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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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大腿的肌膚不停地鼓突著，令人惡心，似乎是蛇尾在拼命擺動著，不肯被牽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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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蛇可能已精疲力竭，乖乖被老人從小菊腿中拉出來了。: n; ?# z2 D  o% p& n, ~( {+ C) N

從老人手中的錐子上懸垂下來的黑色蛇身，足足四尺有餘。

不過，雖說是蛇，它的眼卻與通常的蛇眼不一樣。本應有眼睛的地方只是一個空洞，沒有眼珠。

而且，覆蓋在它身上的是逆鱗。/ M6 Q, t6 V( j, E

盡管蛇頭已被錐子扎穿，蛇卻還活著，蛇尾卷住了老人握錐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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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進了小菊身上？”鴨忠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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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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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點頭。5 h  Q9 z! ]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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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究竟是什么東西？”4 j- \" R' A2 E(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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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雖然長成蛇的模樣，其實不是蛇。不，它雖然是蛇，但更多的還是其他的東西。”/ J' W# V9 ?" z1 ^

“其他的東西？”

“是的。”- v0 T: o9 y8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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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

“無關者還是不知道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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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沒有說出來。/ Q4 W& v; I' t0 ^1 s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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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答謝你。你想要什么？”鴨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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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謝就不必了——”! W( Z; |2 @# y5 n  n( Q5 h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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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嘴角兩端向上一扯，自得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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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帶走，沒有問題吧？”老人說。9 c* K6 s, ^6 K% u/ [; z! L! p3 K5 B

“你說要它，拿來做什么？”鴨忠問。

“嘿，拿它做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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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避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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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晴明，這是前不久發生的事……”博雅說道。

據說老人就那么讓蛇卷在胳膊上，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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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用狗嘛……”

晴明自言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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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也真夠狠的……”! f& l9 Q8 D; x: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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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皺著眉頭說，似乎滿腦子還是自己剛才所說的景象。

“噢。”  a" I8 V5 F! B) G& H

得到晴明的呼應，博雅這才心情好轉似的說：“這事情挺不可思議的吧？”, C) x, e3 I7 ^) O6 n

“要說奇怪倒的確是奇怪……”1 F& ]5 w0 ?: Q3 T1 i$ q

“沒錯，是很怪，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哎，博雅，聽你的口氣，好像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地方有蛇作怪，是怎么回事？”, l- `0 w2 s3 F: y9 E

“確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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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跟我說說嗎？”* i3 b+ I9 @8 j9 j$ a3 p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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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提出要求，博雅點頭說聲“好”，便開始敘述另一件關於蛇的怪事。6 y  Y1 u3 k6 k8 Z  K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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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I" Q0 l! ~9 f% t, c8 ]

事情發生在參議橘好古的宅邸。0 }0 L0 @+ n( G" V

而且。被蛇傷害的就是橘好古本人。0 e: u/ L& }- ]" P- `

這也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

一天，好古的背部突然覺得灼痛起來。: W+ ~6 q6 l  C

原以為是睡落枕了，但卻總不見好轉。) F* D- ?( v$ H4 s6 B& }9 m+ }

一天、兩天過去了，好古的背部漸漸腫起。' _3 ]) q2 u/ D9 @2 L2 s

腫塊開始不怎么起眼，但逐日增大，到第五天，最初的拳頭大小已擴展至整個背部。

後背腫得像背著一個鍋，而且是紫黑色的。! h  c5 U; B; L3 n

請來藥師，使盡法子，都沒有任何好轉。

背部腫脹得越來越厲害，除了劇痛，還兼有奇癢。. K# ~& M0 t0 M) h

因為伸手到背上抓撓不止，像瘤子般鼓起的背部皮膚已糜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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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終於無法站立，而他又不能仰臥，只好趴伏著，背部朝上，整天趴在床上。

進食和大小解，都是在家人的攙扶之下，才強撐起身應付的。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打扮奇特的老人上門來訪，說：“看來你們挺為難的啊。”6 X$ C+ [. W7 ?. @1 Z;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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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頭亂發，衣衫襤褸，雙目炯炯。& G/ {6 Q+ m, k3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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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家人疑惑之時，老人說：“府上橘好古大人這樣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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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應秘不外傳的事——好古的情況，被老人說得絲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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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我來為府上大人效勞吧。”老人說。

老人肩頭背著一個袋子似的東西，袋口用繩子捆扎著。! m8 v- {5 O6 ~7 h5 U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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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竟是溼乎乎的狗皮做的。* O9 V- H+ g/ j1 t. z/ a

看來是殺了好幾條狗，剝下皮縫制成的。新鮮的血腥味還直撲鼻孔。" V$ \" W5 m7 l0 w& ?

家人將老人的話稟報主人好古，好古氣息奄奄地說：“只要能幫我弄這個事，誰都行啊。”

老人立即被請進家中。! H( v5 ]& T! R8 U

“ ，這個可是了不得呀……”; s- S# ?0 R, L' y

老人一見好古，便自語道。# x% a9 t2 E) S!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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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卸下搭在肩頭的袋子。3 W# X0 G  O$ O1 S

“把它挂在那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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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吩咐橘宅的人，讓他們將皮袋子懸挂在好古正上方的屋梁上。- U) q. R8 [' U% {7 s

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生肉塊，塞進從屋梁上垂下來的皮袋子裏。7 @! u+ J'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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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拿四根這么粗的青竹過來。”老人比畫著說道。( F& b9 @- ^8 u+ Y) F* {* k$ m

好古的宅院裏正好有一片竹林，於是家人立即從竹林裏砍下竹子，預備好四根青竹竿。- h# x$ `/ Y, B. P2 H/ _. S) ^

“燒起炭火，抓一把鹽過來。”

四根青竹竿的一頭放在炭火上焙燒，並將鹽粒搓在上面。從橘宅中選出四個家人，讓他們各自握住一根青竹竿。3 b) s/ k9 S9 n1 X* a9 o! \. n

老人脫去趴伏在床的好古的衣裳，將腫得高高的背部裸露出來。

他吩咐持竹的人：“好，用手上的青竹打在背部！”6 }; b& @4 A9 T. Z4 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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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於橘宅中的人而言，好古是他們的主人，突然說要用青竹打他的背部，他們實在下不了手。

“沒、沒關係，打吧……”好古說。. a8 K! |% `' L+ N9 c) `# @0 }  o

於是，四條漢子開始用手中的青竹打好古的背部。9 m1 T: _% ]+ n, F-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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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再使勁些！”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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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背上立即皮破血流。$ x0 T7 r" L! l1 ~. A2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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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咬緊牙關，忍受著痛楚。

“不要停！”老人說。$ I* R% ]5 i. R) i$ r0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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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打著打著，出現了奇怪的現象。7 _) k; ?( k0 i7 ?' E+ W( j9 ]4 t

懸吊在梁上的皮袋起初是癟的，但現在開始逐漸膨脹起來。3 Z: o$ p: i+ @8 D#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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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進入袋子裏的東西似乎還活著。* M+ F/ b0 z& v% b' a. L! ^8 Y" }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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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挂著的袋子搖晃起來，袋子表面的變化顯示出裏頭

有什么東西在蠢動著。

袋子為什么會脹大起來呢？1 s- x* B: `: _" K

“啊！”

一名手持青竹的人叫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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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呀。”6 _* u( {  x; a# e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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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高高腫起的背部竟然開始癟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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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從上方垂吊下來的皮袋子卻越發脹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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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通過青竹的抽打，把好古背部的東西逼迫出來，趕入袋子中去了。

“繼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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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照老人的吩咐，不停地抽打好古的後背。

打著打著，好古的背部變成徹底萎謝的樣子，再後來，那裏的皮膚逐漸平復了。# M6 N0 m9 O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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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抽打之下，皮破血流，但現在好古背部的情況，看上去卻與常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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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個懸挂著的狗皮袋子已經脹大得很厲害。) _# s9 N' S. v

而且袋子的表面還在不停蠕動著。: ]8 @  f7 i% c# C1 I% U

“把袋子放下來。”

老人看著三人合力才好不容易放下的袋子，說：“辛苦啦。”9 N& z0 ]9 Z) A9 a! K9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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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顯得心滿意足的樣子。7 n9 v, m/ F% ~& K6 {+ a

“這個我要帶走了。”

老人將那個顯得很沉重的狗皮袋子輕而易舉地搭上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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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請等一等——”4 h+ ~3 Q- C$ J+ H1 F) I! R

好古一邊穿衣一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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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讓我看看袋子裏的東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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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辦。”9 x3 W( i7 ?6 C6 q2 E$ r. p

老人將袋子卸在地上，解開了扎住袋口的繩子。) R- J; [6 Z' e& K: H. w* f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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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過目。”4 \2 ^7 c6 T1 H- P7 }# P

老人在好古眼前打開袋子。' {3 y. k& H& f. n5 e

好古從袋口往裏窺探，隨即發出一聲驚叫，倒退好幾步。1 y: C* t( L: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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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裏有過百條黑蛇緊緊纏繞在一起，蠢動著。0 B( O" t2 i, h- _0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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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沙啞著嗓子嘿嘿一笑，再次將袋子背上肩，走出橘宅。' x2 V* \; H( r+ E, J; p

五, s" x8 k. m# A% \0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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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竟然連這種事也有啊……”3 o, k8 R0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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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口氣說完，將手中的杯子放在地板上。+ z0 I. D/ K% m.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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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停了。不知不覺已是黃昏。5 v' D: N; c2 {8 Z7 t, Y

之所以不怎么覺得天色昏暗，是因為博雅說話的時候，雨停了，覆蓋著天空的雲層漸漸散去了吧。7 w, j5 F9 X0 `$ l; y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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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雲團與雲團之間，露出傍晚澄澈的藍天。這部分天空呈現出夏目的姿彩。$ s- {0 ~0 y- \/ \5 ?$ F

“這陣子，我身邊還不斷地發生那樣的事情呢。”

“原來是這樣……”' Y4 g0 @5 H" I; v/ u& d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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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鴨忠大人家發生的事，和橘好古大人身上發生的事，肯定是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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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要說兩者之間有什么關係。我實在猜不透。“

“噢。”2 P6 G6 V) ]- a+ {- b7 h

晴明點點頭，一副沉思的樣子，然後問道：“那個奇怪的老人到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家，是什么時候的事？”" E7 n$ o% a9 n/ [2 @0 }0 y

“去鴨忠大人家是在四天前，去好古大人家應該是在昨天吧。”

“嗯。”- l# H5 [6 H1 E2 [7 g: m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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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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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知道什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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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沒有知道什么，但聯想起一些事。”

“聯想？”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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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到什么事？”

“稍等一下，還有一件事，你得先告訴我。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近二十天來曾經去過東寺嗎？”( M; c! P3 J; X!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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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在大約半個月前，的確去那裏參觀過已故空海和尚從大唐帶回來的東西吧……”$ q9 S( H" V5 H0 s; R/ Y7 m(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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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位？”

“我說的是鴨忠大人，但好像好古大人也同行。”, T, P2 |% q: U'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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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他們兩個都對來自大唐的東西格外感興趣，什么佛像呀、香爐呀、挂軸呀、佛具筆墨之類的東西。他們知道是空海和尚直接從大唐帶回來，收在東寺裏的，早就對寺方說過想一睹為幸，終於在半個月前實現心願了吧。”" a% j. m3 x*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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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晴明，你為什么會提起東寺？你知道什么情況嗎？“" _' z: R  }; _3 j

“知道。”3 T1 g6 E: D2 C. q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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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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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M6 P. O: \( }+ i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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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站起身來，身影消失在裏間。

不一會兒，晴明帶著一個紫色布包裹著的、有成年人腦袋大小的東西回來了。晴明像原先那樣在外廊內坐下，將那個東西放在博雅的膝頭。

“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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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看嘛，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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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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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拿起包裹，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座連成一體的木雕佛像。* n) G; d, q" L#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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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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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的形象是明王像坐在翅膀半開的孔雀上。" S$ ~. N6 p% o( i$ a/ V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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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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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知道。為什么讓我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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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明王像是空海和尚從大唐京城帶回來的。我把它從東寺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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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寺？”( H# |7 E" ^, [

“是從東寺的明惠大人處借的，就是昨天的事。”: _5 }, \) l1 F- p

“這有什么關係嗎？”

“所以說嘛，博雅，我正想現在開始調查它們之間有什么關係。”( }9 D# s( E% J* W)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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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

“對呀，得走一趟啦。”7 @$ w9 @5 z+ H, ?# y; V

“外出嗎？到哪裏去？”

“去西京。”

“西京？”6 T  I' r5 o6 n0 v5 s6 w1 j

“你去嗎？”& `# S( z5 G! T' \3 ?; `, u

“唔。”# [+ ^- Z- b8 q4 z* b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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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上就黑了，雨也停了，我想，現在帶上酒肴去西京，這主意也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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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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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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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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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S+ V$ E$ [8 J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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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5 B4 G+ I6 c1 [" d& s9 B* [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t8 k9 x9 v& x; B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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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踏著碎石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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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在牛車裏相對無言。

太陽已經下山，四周黑沉沉的。$ `1 u1 K+ h: Q% E7 t- z

漂浮在空中的雲團飛快地向東移動。不知不覺間，晴空的部分變得比濃雲的部分還要多。

處於雲團之間、澄澈透明的夜空上，群星閃爍。5 }  @" C$ k# O1 o2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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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牧童駕車，只是一頭大黑牛，在夜間的京城大道上向西進發。

西京比東面蕭條，住家也少。起初還偶然一見的燈火，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 U4 \% T  E- l2 e" C+ {

“不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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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向仍舊默然的晴明搭話。- z+ w3 \) d7 B6 ]5 _9 w& F) P' C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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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去東寺而去西京？”3 G( p% e7 m) ?6 |$ p2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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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紅唇、視線投向簾外的黑夜的晴明，說話時也沒有回過頭來：“因為有一位大人在那裏。”2 N  P* S, W6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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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大人？”0 W7 f2 |" u5 Q4 H1 A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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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5 B& W9 I# B4 T% k4 V3 f

“他是誰？”# ^7 I: C" a; S9 v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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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你就知道了。”

晴明把他的紫色布包裹擱在膝上。  X3 Z6 b9 i4 S+ I7 P; Y, a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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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為什么要把它帶上？”: c& j; X! }0 R& C- L7 U; ]# G1 A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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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情況，說不定會用得上。”) A* E- w3 o, v6 A# i4 k" O

“什么情況？”- t  n7 q( S9 g. z; O" y7 d

“它原是天竺之神……”# u/ {# |& g!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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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0 U' R& |; Q

“孔雀吃毒蟲和毒蛇，於是被尊為神，受到祭祀，成了佛的尊神。雖說是神，但人們對它施的咒，其意義一直都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 }* q7 b6 d. C  b/ }

“對神施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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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神，一旦脫離人們加之於其上的咒，也就不能存在於這世上了……”8 f* c& G+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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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回到博雅身上時，速度逐步放緩的牛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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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啦，博雅。”晴明說道。

下了牛車，腳下是一片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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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草葉濡溼了博雅的鞋子和衣裾。+ F0 V9 i, j! g' y4 H

借著月光打量四周，發現面前是一所殘破的小廟。周圍雜草叢生，開始微微傳來夏蟲的鳴叫。9 {8 \$ w, `: D+ Z0 U

“是這裏啊……”

博雅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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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點點頭邊向破寺的方向張望。 “道滿大人，您在寺裏嗎？”晴明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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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哎……”! I; u3 p) z) ^# C0 [+ p4 z. J, d

破寺裏傳出一聲低沉的應答，隨著木板的嘎吱聲，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所謂‘道滿大人’，就是那位蘆屋道滿大人嗎？”博雅問。# s% H& f* M! A9 M%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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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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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你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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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晴明回答博雅的問題時，那人影開腔了。5 n( E& I7 s" n* p

“不過來嗎？”# J* s5 p* p6 W2 {' V

“我去不了。”晴明說。

“有什么事？”3 X  F: q6 J/ C0 `7 @

“我冒昧前來，是為了領回您在藤原鴨忠大人家和橘/ F9 L8 }' s9 c  l% E+ w7 L

好古大人家獲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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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剛落，黑暗中傳來了道滿低低的笑聲。4 B# |* F$ C5 V7 X$ \1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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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的笑聲小小的，給人稀稀拉拉的感覺。; Y1 M# x4 D, {' k: J- \4 [4 w# x

“有什么還不還的？又不是你的東西。”3 V, W, Y6 h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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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受東寺的明惠和尚之托。”晴明說。# u  H0 u; k. D3 |# e!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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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會替別人辦事嗎？”道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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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 q% t2 E4 @4 m3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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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的笑聲傳過來。

“過來取嘛。”+ x- i5 T$ f  Q
2 L4 b1 j) z( c8 c
“所以我不能去。”
0 h! J3 G% p1 l. y& k2 V7 Z2 T% r
晴明這么一說，道滿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博雅似乎才察覺某種情況。
7 \" `% D8 a0 Z, @( y1 m+ T6 T* [0 U
“喂，喂，晴明——”- K5 i7 }5 B3 M. U

博雅的聲音輕而僵硬。# @* |8 Q, P% e& b  C0 m+ v
5 o" ~6 }/ W& m& B) a  n
他的眼睛盯著腳下和周圍的草叢。

“別動，博雅。”晴明說。# u/ F) `, o4 ?4 r. F2 r& s: l) d& _( C
, R& o6 @& I; q. A- J
仔細一看，發現近處的草叢以及身邊的地面上，到處都爬動著無數黑糊糊的細長的東西。- u2 c& Z3 i5 ~0 A* P9 G2 p
/ K& ]) @8 @3 s2 n6 I# a
它們又黏又黑的體表不時在月光下反射出青光。) \0 _! d  X# {) T/ D. \- x

“你拿得了的話，盡管拿走好了。”  {( g3 F2 P  d
; f* R. _7 {6 A' y! w3 [
“那就承您的美意啦。”7 @9 Y9 x$ ~# H$ |1 |
; Z* o5 D+ }' T1 F
晴明一點也不覺得為難，隨即解開抱在身前的紫色布包。
, C" `4 J, ?. |# C5 C: t/ S
孔雀明王像從中現身。& y% K5 x* `, v9 G/ o& i
4 z. b1 L  g. ~
“哇！”

道滿不覺失聲叫起來。

晴明輕啟紅唇，悄念起咒語來。" v8 B  K  r1 k) Q( [+ A. @& N( w

孔雀明王咒——是孔雀明王的陀羅尼經。

歸命覺者。歸命覺者。歸命我教。歸命金光孔雀明王。歸命大孔雀明妃……

晴明一邊念著陀羅尼經，一邊將孔雀明王像放置在草叢中，然後站起身來。
3 r2 s1 \7 a" C4 d  r
他的雙唇仍在念咒。0 ?4 U$ R% r5 r2 e8 @

……祈請您的造物者，百物不侵者，請護我身。
8 `8 Q! a& r4 a$ l4 S6 X
歸命一切諸佛，僧眾安樂，得生百歲，得見百秋。. C1 B5 b5 P8 b4 b# `) n' B

二人周圍的雜草隨著晴明念的陀羅尼經窸窸窣窣地搖擺。" }& i2 `# b6 L9 x% a; ^' r
! g1 Z4 l# d; ^3 s
看來有某些東西正在繁茂的草叢中爭鬥。* l* a" A6 f6 V

終於，爭鬥逐漸平靜下來了。
7 ]; x. v' v+ v1 K2 c1 R
“夫切，古切，達夫工，無切，諸事圓滿……”- T" b( `  p: P$ C
7 a0 p+ {/ o. y- d5 E
當晴明念完長長的陀羅尼經時，四周已復歸靜謐。
5 B# E3 L+ \% h  e" C$ Y
“結束了吧？”2 S! L5 m* v: S5 n4 h

晴明小聲自語著，捧起剛才放在草叢中的孔雀明王像。5 E8 j" O0 m3 Q" j9 e7 h
, c- ?% [+ m5 s( w. F  @
“噢……”% y/ X- t# x- Q+ G

博雅說話了。

作為孔雀明王像基座的孔雀嘴邊竟然啣著一條黑色的小蛇。3 k) n" r5 o# g( N2 b$ G" y
/ |; [5 B* ?. s6 S) w
之前並沒有那么一條小黑蛇。2 G& V! b- U4 `* X
  m1 X/ N: b, P2 `2 F1 \: G
還有，孔雀的左腳踩著另一條黑色的小蛇。! `* n* A6 T6 i5 a3 T! O

這也是之前所沒有的。0 B0 x/ l8 o* x5 }  E# E1 q
1 P$ N" ~; {  u* \/ N
仔細看晴明手中的木雕像，發現那兩條小蛇都不是真的蛇，而是木雕的蛇。
% y  G0 @# c! X. \7 T. B. z! y
“我這裏的確收到您歸還的東西了。”

晴明向道滿低頭致意。

“晴、晴明，這孔雀腳下和嘴裏的……”博雅問。$ p) L+ p8 ~3 O+ S2 b

“你剛才不是也看見了嗎？”# @. L  O' j3 W4 @  Q  t! {

“……”

“草叢中到處都是的東西，就是它們。”
% K2 ?/ F/ C5 r4 m- c" K% d: b" |9 n
“哦，是蛇嗎？”) W4 P( I( c9 M* r2 \" Z/ B
. O6 h- r% k6 G9 H  a) W
“沒錯。不過準確地說，應該是一種蛟吧。”

“蛟？”3 w9 z' W; d; k3 R
- ?" \2 H7 Z) ~: o; ~2 O0 W$ ?
“把它看做是兩種動物中的任何一種都沒有關係，你認為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不過，剛才草叢中到處都是啊。”* z1 \0 o! d- B; T, l$ q8 h; b7 G

“原本只是兩條。一條是在好古大人背部，它變成了許多條，但當孔雀明王出現時，就恢復成最初的兩條啦。”
5 M; D) j/ V; h4 A
“噢，噢。”

就在博雅嘖嘖稱奇之時，道滿開腔了：“喂，晴明，帶酒了嗎？把酒拿過來好嗎？”  E% Z3 A3 m9 b( k$ w, n4 L" ?$ P; l

“我們過去吧。”
1 G" p4 ]7 S8 e: D' A
晴明抱起捕獲兩條蛟的孔雀明王像，沉著地走過濡溼的草叢。
4 h  Z. E* b2 u5 T
博雅跟隨其後。

“來得正好，晴明……”  T- r6 f- W9 p
( L2 ^, p4 j2 S+ p  b; J
道滿滿心歡喜的樣子。- Q( n. Q3 v7 L! w3 |) i
# r) g" w7 Q4 ?( T  t. a
七1 Y, ~( }8 q6 D' `+ |. f

三人置身破寺之中。
9 {# X& e1 D2 a+ r  k! T
沒有本尊，屋頂有個破洞，月光微微從中透入。
7 X6 i/ `# A* q8 {# U2 n( U
板壁垮塌了一半，木地板塌陷處有草露出頭。

夏蟲就在身邊鳴叫。

只點燃了一盞燈，晴明和博雅在木地板上坐下，與道滿面對著面。

一個有豁口的瓶子。三只空的素色陶杯。

陶杯斟滿酒後，三人暢飲起來。2 P; T* d  ?+ a8 _& Y
- q. U1 e$ Q' H0 ]" _& s2 _
“不過，晴明，我還沒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Q. i2 T  O  ~5 S1 P
) t  H/ u1 R( l# z/ `
博雅把酒杯送到唇邊，說道。- ^3 g/ a8 ?# e: k+ D7 h, H; L' d

在他看來，這一趟本來頗有點深入虎穴的味道。! X" x+ F! C- m) _

但是，來了一看，竟是道滿，晴明似乎已索回道滿弄到手的東西。不管道滿認為自己是來幹什么的，反正晴明自己知道，他就是來妨礙道滿的。既然如此，為何這道滿竟能與晴明相對暢飲呢？
& C% ]& E3 X+ ]3 _. X
“我總有上當受騙的感覺。”
7 P* \: t% G6 e- A; T
博雅這樣想也不無道理。3 m3 A- A/ i; [4 p$ I

“一切都起因於明惠大人的疏忽大意。”晴明說。

“疏忽大意？”博雅問。

“因為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要來，他便去整理要給他們看的東西。”1 p( L9 H3 h' ^7 @

“是明惠大人嗎？”

“對。當時，因為孔雀明王像也蒙了塵，他打算弄幹凈，但是，這兩條蛟挺礙事的，他用布隨手擦拭時，差點把蛟弄斷了。”& l, E9 N+ F1 c6 W# Z4 k.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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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明惠大人留意到，這尊孔雀明王像並非由一整塊木頭雕成，而是由三個部分組合成的。”) ?; i7 b( s9 W
$ v4 U2 h' i2 N) d; P6 h
“噢。”

據說，孔雀明王和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是由同一塊木頭雕成的，但孔雀口啣的蛟和腳踩的蛟卻都是能夠拆卸的。
* r- e1 ~4 r* t$ p7 Z
“讓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口裏啣著蛟，這樣別出心裁的構思，並不常見。”+ m; [6 h& C$ H) `( w/ {

明惠覺得頗為新奇，又覺得卸下兩條蛟更便於拭除污跡，便把兩條蛟拆卸下來，放在一邊，完成了工作。
& g1 k( x$ o  }
“可是，明惠大人忘記把那兩條蛟重新裝嵌回原處了。”! e, ^( X% o5 @5 l* v* {

過了一些時候，明惠察覺到這個問題，兩條蛟卻已遍尋不獲。

“明惠大人這才發現事態嚴重。”

“發生了什么事？”; X% N+ p& `0 {2 N
' l8 Q8 @; U/ j, ?8 Z
“首先，這是空海和尚於一百幾十年前從大唐帶回來的鎮寺重寶。”

“還有其他原因？” “有。它自空海和尚帶回之後，被置於東寺，每曰傾聽空海和尚和僧眾的讀經之聲……”) I2 Q1 D8 m! O
, |9 X' E& v! S
“對對。”: p+ P* d: c8 V3 ~7 A
1 l2 w( {. r  d5 r: V5 n; N
“若它被用於某種咒時，沒有比它更強有力的了。”
& s9 ]' Y7 P+ k3 Z, w: [
“但是，晴明，你怎么會連這些也知道呢？”

“因為明惠大人告訴我的呀。”7 Q. o% x$ M3 Y

“噢。”& j' Y# i7 ^" I, f$ d
9 ?/ ]$ w* ^5 U) R" C
“明惠大人擔心有人將蛟偷去，用於邪門歪道……”2 B9 Q5 E% {2 j# U- o9 Z- e+ Y

晴明說著，微笑著瞥一眼道滿。
* j: Q+ s3 u- C
“照理說，那不過是明惠丟人現眼而已嘛。”
, z* I9 |" q. z$ U
道滿興致勃勃地端起酒杯。

“為什么？”: i' ~, `6 R% Y7 S5 }) B
  a# J$ R- I5 x" j2 j. k- I
“因為讓我知道這件事了呀。”道滿說道。* i! {$ n- ?0 l, s7 K9 E

“東寺四處找那些有可能幹這種事的落魄陰陽師打聽，於是我就認定有事情發生了。”4 A  U. M6 w7 }5 d
/ i9 \# `+ ]) T7 d% H. p
“這就是說……”

“蛟的失蹤與我無關嘛。”道滿說道。
5 D! ?- f) Y0 r0 Z6 I9 G& S
“那、那么……”
4 f4 W; r/ H0 v& ~" a  R
“大概是那蛟自己逃出來的。”道滿應道。

“真有那樣的事嗎？”: u' e9 [& u4 ?$ J, H( p$ d

博雅的聲音大了起來。
6 n& d7 t  C% A2 q, h- X9 d" t
“不能說沒有。”. R+ y3 M! b1 U( |0 Q9 i" J
, T1 n4 z0 M. \7 \2 Y
說這話的是晴明。他又說：“……以前不是有過佛像雕刻師玄德大人雕刻的天邪鬼，因為厭惡被廣目天王踩在腳下，於是趁機出逃的事嗎？”
, U* |0 H% x' V+ c5 W9 T3 \; j7 i
“是啊……”7 Z5 ]& v0 p! J. K3 }5 K( [

“光是來到本國已有一百幾十年了，一直被孔雀腳踩口啣的蛟，也會盼望脫身吧。遇上從孔雀口中取下、腳下挪出的機會，肯定得利用起來啦。”
2 _* B% ^, ?$ a- o8 j
“可它原本只是塊木頭而已。”
% d2 D4 r0 X* p! p2 ]; R
“只要有人拜過，什么東西都會有魂靈駐身的吧。即便它們只是蛇啊蛟啊之類的，再聽了百餘年的經，就是石頭也會動的。”晴明說。3 M; P6 V! c$ C
) t4 Q5 ?* F" K2 [6 O
“根據我的調查，藤原鴨忠、橘好古偏偏在那寺裏喝了水。”道滿笑著說。) m2 {9 G, d! a" i1 {

“水？”博雅問。
, g  `' F7 n( D- P" h
“對，的確是那樣。”6 t- Z- L+ M; C+ D
  q* }4 O/ F. w
晴明點點頭。

“水？”# Q3 W( G2 h% X

“我也問過明惠大人。我問他有沒有誰在寺裏喝過水。”- J  v# k: a# _% w! c, B4 u
2 E: K) _* i% n) j: Q3 ?
“然後呢？”

“據說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當時喝了從井裏打上來的水。”

“為什么水會有那樣的靈力……”

“蛟是水中的精靈啊。它一旦獲得自由，必然會潛入最近的水裏去。”! G) K1 [  }" U
: E+ |: D; f) t- D8 U
“那么，兩條蛟就逃進了水井……”

“因為那裏的水最近吧。”
" `% ]8 T$ e) P* C
“也就是說，鴨忠大人、好古大人把有蛟的水……”. y! ~# T4 c% J5 e, [8 C2 r
7 u1 e' e. W( R; l
“對，他們喝了那種水啦。”' M, c. U$ N6 S! ?& G3 y
" w! A9 J: k$ Z' y- X
“於是，蛟就進入了他們體內？”4 V. |/ c& ^  J' C. ]

“就是這么回事。”

“但是，在鴨忠大人家裏，有蛟潛入身體的是侍女小菊呀。”+ d. V' ~% |* N

“你不知道那位鴨忠大人有個習慣，凡吃進口裏的東西，必先有人試吃驗毒嗎？”9 e% _$ Z. C  g* A: o. }- d
. d4 j& [& D: E2 X$ i
“那么，小菊就是驗毒之時被蛟潛入了體內……”$ x/ @" }: C4 z
' {2 X( \# K5 f3 M2 c9 E
“應該是吧。”

“好古大人身上的蛟為什么增加了那么多呢？”
* D( b- B. Q" v1 L
“那是因為好古大人體內積存的惡氣太重的緣故吧。”* k' ~7 h1 h$ z5 T, }

“什么是惡氣？”

“就是嫉妒他人、憎恨他人的心思。”' ~6 Z5 g/ ~& W# G) R3 q6 E6 X

“那么，就是說，好古大人這種心思特別強烈嗎？”
7 ~' G- E, W' q
“應該是吧。”晴明說。1 d& R* l- ^. }) C( E, {- @
; ], ]+ U; a2 e1 X5 f/ M
“我也調查過，知道誰喝過水。於是算好蛟成長起來的時間，就去把它們收回來啦。”

道滿笑嘻嘻地說著。

“收回來幹什么？”博雅問。1 Z+ e  z$ K8 e9 v

哈哈哈！
2 b, d5 b. h" t' P4 P, V$ D
道滿痛快地大笑過後才說：“當中的緣由，你向晴明打聽吧。這個家夥一旦親自出馬，就不會空手而歸。”2 G. k3 p3 E/ v% H% R0 ?) O
3 B, w' s' |" _, e
他悻悻地說著。
4 r* M5 ^& a1 ?- d
飲宴持續到半夜。: P$ R! o6 \8 d# R, J2 l9 D; ^$ G

八

“晴明，那是怎么回事？”- \: A+ B7 ]: E2 y0 w% J  R

博雅發問時，已在歸途中的牛車內。

“什么？”2 n) g2 p3 T% V
5 H4 D3 m8 F. n( t8 f+ c. h" N& l
晴明反問，似乎不知道博雅所指為何。

“道滿大人不是說問你嗎？”3 T0 J+ Z# o7 {8 A/ u

“哎呀，他是指什么事情呢？”/ S$ c8 z$ U' u- f' |- }1 b. x0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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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蒙我啦，晴明。我問的是，道滿大人很幹脆就撒手罷休的原因。”

“是這件事啊……”6 p  p. t5 @4 z! }
- @8 r: ~; j1 V) F1 C/ O
在昏暗的車裏，能感覺到晴明從懷裏掏出什么東西的動作。- t* x# Q  o$ `; X9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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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晴明取出了一件東西。# e9 l2 D: }$ Z  V-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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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發出朦朧的青色磷光，在黑暗中隱約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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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軀體被晴明的右手握住，尾巴纏繞在晴明的右手腕上。; @2 |# L1 [: Y. r) o. E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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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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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在黑暗中不禁向後縮去。2 d) ^' k+ c3 Q+ D" t9 o- J

“這、這是……”2 q; ^" C$ N- [4 o" v

“就是蛟啊。”6 \* n4 V# m% R  u4 V

“可是，它不是放回那邊的孔雀明王座下了嗎？”2 z' t$ p. M6 @! p3 F; c$ [

“那已經只是純粹的一塊木頭啦。”晴明說。( P$ j' D! s% h: x8 d" S# `

“什、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蛇形的木頭，而是附在上面的東西。- c# m' W6 q. [; N* \0 q

在這一點上道滿大人也懷有同樣的心思，因為正好有兩條，我和道滿大人便各得其一啦。“+ M& m5 v8 B2 n/ I( e( M% _  d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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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這樣……”, p( k* e( c( `# G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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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道滿大人所謂的‘不會空手而歸’啦。” “可是，這樣……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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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行不行？”+ x/ G' j- u9 l2 k$ n6 U/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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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跟東寺方面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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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說已安全取回嘛。”3 T3 \) B( P: h, S7 ]) h
$ j( Y0 s9 I7 D+ b3 @
“他們不會知道嗎？”! O+ u) ?9 d& a# l1 D* Y

“知道什么？”6 g& H5 U& N7 m; ]7 y1 T% t

“就是——那東西已是一塊純粹的木頭的事。”/ ^& \7 R9 {# D

“他們要是知道，就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如果有誰知道那玩意兒已經變成純粹的木頭，明惠大人反而會大松一口氣呢。”

晴明在黑暗中微笑著，他用左手食指輕撫著蛟的顎。

蛟顯出很舒服的樣子，在晴明的手上屈曲著身體，緩緩地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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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07-8-26 11:55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4 u7 s8 B) H7 T6 Q$ w

初夏。
7 e) o8 k, k* m6 `$ n+ u
我家周圍一帶，已經從新綠季節向著正宗的綠色繁茂的季節脫胎換骨了。

能夠在這樣一個季節，向諸位奉上《陰陽師》係列的第四部，我感到萬分欣喜。! w8 q+ n6 ?$ |, d: `0 l: `' R  p

動用數個構思，寫作一個短短的故事，這樣的作業非常有趣。

一個主構思，再想出一兩個與之相關的副構思，然後，就是作者的技術與資質問題了。不！甚至不妨徑直說成是“體力”問題。然而，這么說就未免太過直白無味了。; Y, F) E1 N! T% ~

無所事事地打發著日常生活之際，突然之間，倣佛神靈附體，構思從天而降——這樣的好事，還是不要指望為佳。
* `% K+ J6 I7 @( \. {( j0 S  j9 B0 e
我不敢說絕對沒有，但是恐怕不妨說，遇上那樣的僥幸，一生之中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吧。6 B$ H7 Y4 R7 V. m' ~$ p
, k7 W1 S7 @% M+ p
就連那位星新一（日本當代著名作家。擅長小小說創作，尤以科幻類作品居多。）" s2 o4 _3 G  R5 w  {. p
8 J9 P/ }' z; @  O4 Z
先生也說過，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構思，僅僅在創作最初的一兩篇時有過而已。其餘的作品，就只能憑借精神和意志的力量，鍥而不舍地絞盡腦汁、搜索枯腸了。9 s+ b8 S+ D. N
- [8 O# U  G' }  d$ Z5 g5 U/ K
至於擠出構思的最佳方法，在此不妨姑妄言之，那就是：“鍥而不舍地集中精神苦思冥想。”

舍此無他。7 f  @2 ~1 y$ V) k4 ]

苦思冥想，直至腦漿熔化、從鼻孔中流瀉出來，全身心地思考。——也許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方法亦未可知，然而這方法卻毫無疑問是最佳的，並且是效率最高的。

看來，我是耐得了這項作業的人。' n( c$ u2 _" p; t3 o/ l
# K1 F5 i) u: ]9 X- f
每個月，大約總有十來次，我得經受這樣的磨煉，然而卻總也適應不了這項作業。" m7 t0 Z  F; j/ x! }: f0 R

由於清清楚楚地知道這項作業是何等地苦不堪言，所以情不自禁地，會尋找借口，將這項作業一推再推。於是，總要將完稿時間用得一幹二凈。

晴明與博雅的係列作品也不例外。不過，在這部作品的寫作過程中，我可以體味到在其他作品中未能體味到的樂趣。

對自己創作出來的人物，這么寫似乎頗為矯情，不過在我而言，寫作他們兩人的新故事，就像趕去和他們見面一樣。

去同親近的人會面——一個字一個字地，用著拙劣的字在稿紙上填著格子，孜孜不倦地寫稿。一想到這樣的工作是為了同他們會面，與他們交談，與他們在外廊內舉杯共飲，痛苦便轉成了快樂。) M% V4 @1 K8 O2 T7 r

這本書很有趣。$ i9 O! W, I" @9 E9 X' M. B0 G
+ ]. S6 k0 b7 R! q9 A" }
在審讀本書的校樣時，我竟然不由得保持著前傾姿勢，津津有味地讀了一遍書稿，幾乎忘記是自己寫的東西了。# ~" E6 h2 C6 L& {' H
: R3 y5 ]( ^' P6 a+ W+ F
我覺得，已經寫了這么久，卻依然不減當初的興味，也許這正是本係列故事人氣不衰的秘密。; s! M9 z3 ~9 }7 E* ~( ^  K+ E

十多年前出版的第一部單行本，都已經出了文庫本，卻依然銷勢不錯，這豈不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嗎？在此，還有件事情要通知諸位。) {: C' }2 `$ B+ p4 J0 V/ n

我在因特網上開設了一個網站。% O' r: e, x8 t: F8 q7 \" Q& c5 e2 }

在網站裏，有我的日記，有新連載的作品，（居然有《陰陽師》新作的彩色插圖故事！）還有《陰陽9 幣》專用的留言板等。5 f6 ^$ z- [& a% u4 u

部分網頁需要收費，但是作為答謝，我準備定期向諸位贈送我的《陰陽師》親筆手稿。諸位如果感興趣，歡迎惠顧。- G0 o6 h8 Y1 o* i" u4 P

夢枕貘的正式網站“蓬萊宮”，自六月一日起試運行。自七月一日起，網站正式運行，將開始連載夢枕貘與村上豐合著的彩色插圖版《陰陽師》。該網站將包括夢枕日記、讀者投稿、數碼博物館、事務所日記、新書資訊等多種資訊。$ W  H% ]* _. x% [7 e5 \
0 K* y' D$ x% f# Y% f
《陰陽師》有搬上銀幕的計劃，如若該計劃得以實現，有關資訊將率先在網站內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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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2000年5 月14日於小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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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07-8-26 11:54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p: Y2 {: N' k8 z- o0 f! T- v

春天已經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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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還沒有開放，然而令人渾身發抖的嚴寒已經消失了。

在冰涼的外廊地板上，晴明側臥著。% D0 ^, |; ?& z( g  `

晴明豎起右肘，右手撐著頭部，閉著雙眼。$ v* ~3 w; P$ @* y) D* j
. h: H5 a2 I. ~( h0 N& c* Q4 u
在晴明面前的地板上，放著一只剩了半杯酒的琉璃杯。
  o) c2 g: b* n5 q# r' `
琉璃杯稍前一點，放著另一只酒杯，酒杯再過去一點。是源博雅坐在外廊內。9 H; }# ~; c9 C; Q+ e
- V+ i" g8 n3 {$ P6 P5 I
梅花謝了，桃花也謝了。3 l' S% P+ Z4 G, Z- o

現在。櫻花正含苞欲放。

有些枝頭上，已經綻開了一兩朵性子急的櫻花。2 T! N3 v, Z" m6 s( y1 L
' U+ t: T0 y/ L: [) _  S0 I# C1 \
晴明宅邸的庭院內，幹葉萱草、繁縷等植物炫示著綠色的葉子，可是，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後來居上的野草埋沒。不見蹤影了。" J2 i8 _- e9 R/ H$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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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柔和地照射在庭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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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置在木條地板上的琉璃杯，也有陽光投射其上，將閃閃發光的綠色投影映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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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滿臉迷茫，望著晴明已有一陣子了。看上去好像還有點近於怒容。, o8 l) X; }. x4 a6 B7 Y5 g6 v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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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真的不在意嗎？ ”4 O, g0 b  {: T% I

博雅忍不住問道。( J+ e8 G-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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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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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依然閉著眼睛。

“就是明天的事呀。”

“明天？ ”, w! U  T( G, n! {;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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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不是要與蘆屋道滿大人鬥法嗎？ ”

“哦，你是說那件事啊。”. t- C0 j6 [.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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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還有別的事？我擔心得很，特地趕來看你。你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優哉遊哉地躺在這裏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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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射在琉璃杯上的陽光，反射回來，在晴明閉著的眼睛上舞來跳去。; a9 G4 q" T& s7 y/ U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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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似乎感覺炫目，睜開了眼睛：“可是，就算我起來了，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么呀。”9 @' p( J0 U4 r# {

晴明將臉龐移向旁邊，避開反射的光線。( Y* T3 F/ z. J/ b& G3 n/ S

“但是，對手可是那個道滿啊。”! r- {, H9 M#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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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m! r5 i5 E) ?5 W" v; F

晴明點點頭，終於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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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盤腿坐在木條地板上，背倚在廊柱上。+ O2 D' z  N6 w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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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在身上的白色狩衣，有一部分被陽光照著，令人目眩。4 W  p& v9 U5 B7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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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要接受這樣的挑戰？ ”

“為什么？哦，博雅，這難道不是你讓我接受的嗎？ ” 　　“我只不過是奉聖上之命，沒奈何只得向你傳話而已。+ C6 I6 T; M; l7 m: Q

我以為你一定會拒絕的。“

“那男人讓我辦的事，能拒絕得了嗎？ ”% {  Z' `; i& K) G* }( W8 U' ^# ^& q

晴明微笑著說。

晴明說的“那男人”，便是村上天皇。! `2 _& [6 H* P' Y8 V0 k

“唔．唔……”/ c* _$ f" L. C

博雅硬是把話咽回去。只用無可奈何的眼神注視著晴明。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四天前，在宮中，晴明和道滿的能力成了眾人談論的話題。8 I0 I7 a2 R" @& P6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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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紫宸殿。

以村上天皇為首，在場的還有幾個其他的殿上人。不過，主要的發言人是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8 a9 J/ M7 N) ^2 Y& Q

“古往今來，的確有不少高明的陰陽師，但是如果只推舉出一人的話，那么該是誰呢？ ”

首先提起這個話題的，是村上天皇。& @5 Q; Z" d9 z5 }

起初，大家議論的話題是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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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從琵琶名手以誰為最說起，繼而又議論繪畫以誰人最妙，當談到相撲力士中誰最強大的時候，村上天皇漫不經意地隨口插了這么一句。0 Z0 J% `* @% p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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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說出，但既然是天皇的金口玉言，眾人便無法置若罔聞。

“要說陰陽師，已故的賀茂忠行大人聲譽極高。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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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當今第一的話，他有一位公子賀茂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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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這么說道。" G- f! }' {2 K5 \8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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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論當代第一，恐怕非天文博士安倍晴明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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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左大臣藤原實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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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點頭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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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安倍晴明會使喚很多式神，還曾在寬朝僧正的遍照寺內，只用一片柳葉就壓扁了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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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我也聽說過。”  S+ p! V! }, o4 G! e,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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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這位晴明大人，還在一條戾橋下面飼養著式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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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晴明大人嘛……”3 z% p3 M*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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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家議論得津津有味時，只聽一聲：“且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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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話的，是右大臣藤原師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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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輔是實賴的胞弟，有事無事，總是要跟乃兄唱唱反調。9 p+ \4 N5 E: T  s! Y+ _' z" O- t0 W

“哎呀，我不是否定晴明大人的能力，可是，並不是只有陰陽寮中的陰陽師才算得上陰陽師呀。”

“什么意思？ ”實賴問。

“我是說，江湖上也不乏高明的陰陽師呀。”: o7 M: j  ^1 E3 M6 I/ O4 m

“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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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播磨國的眾法師中，有一位名叫蘆屋道滿的陰陽師。據說他是位法術相當高超的人物。”, [5 a5 G7 \' y, E7 C0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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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 ”& D- }7 k  M5 I

“聽說他收人錢財，專門替人施用魔魅、蠱毒之類的方術。還會使用咒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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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夠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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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說危險的話，則保憲大人也罷，晴明大人也罷，只要想幹，他們也都能夠像道滿一樣，大施魔魅法、蠱毒術之類呀。”$ B7 [3 M  F% T7 }4 ]4 e7 h

“不過，難以想像保憲大人和晴明大人也會施用咒術啊……”

“那當然。不過，道滿大人也並不是自己故意去詛咒別人呀。如果不是有人出面請他施用咒術，他也不可能做出危險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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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一直沉默不語，聽著實賴和忠輔兩人唇槍舌劍的對話，此時開口說話了：“這位蘆屋道滿倒是聽說過，不過他的能力究竟怎么樣呢？ ”

忠平是實賴和師輔兩人的父親，為了不讓兩人繼續進行毫無意義的爭吵，便故意插進話來。  A8 x2 |  ~  B( ~,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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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用手一指，飛鳥便會掉下來。他還會在水上行走。”師輔回答。8 q* @" D1 |" i* `

“這不是有趣得很嗎？ ”忠平說道。

“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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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把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兩人召進宮來，讓他們兩人鬥法，較量一下方術啊。”& c1 ~- C; R# O7 C0 u

“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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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確有趣……”2 s* s' J0 [5 O* `5 _5 y) O: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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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和師輔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0 y& P4 Z* ], k. x5 W: F! ]! O4 W

“聖上覺得如何？ ”" X0 X% Q1 m6 N2 Q

忠平詢問天皇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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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法嘛……”

天皇點點頭：“的確有趣。不過，晴明倒也罷了，道滿人在何處，你們知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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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西京有座殘敗的寺院，他就寄居在那裏，可以派人去那裏尋找。”師輔回答。, \/ r" _% P# b- w5 `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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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立即派人去找蘆屋道滿，問他是否願意與晴明鬥法。”忠平說道。

“是。”師輔垂首應道。

“晴明大人那裏，誰去為好呢？ ”忠平又問。3 ?% w: h5 G. C

“源博雅大人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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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博雅大人平素便與晴明大人很有交情，就勞駕博雅大人吧。”; v8 L, O( @,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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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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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個人隨聲附和。結果，天皇便命博雅去完成這項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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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博雅專門為這件事來到晴明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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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阻止什么鬥法不鬥法的。可是晴明，那天我恰恰不在場……”

來訪的博雅十分過意不去，抱歉地對晴明說。

“因是聖上親口對我下詔，不得已我只好來了。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話，只管拒絕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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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完這話，就回去了。

這是三天前的事情。; ]3 L# B# {1 v' o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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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博雅又來到晴明宅邸。

博雅聽說晴明答允與道滿鬥法，急得坐立不安，連忙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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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一看，發現晴明正半躺在外廊內喝酒。4 x5 ^. q/ o( S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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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來陪我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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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晴明這么說，博雅只好坐下來。就這樣，此刻還在和晴明對酌。2 g8 T& j/ P8 \, v- j

這場鬥法，就定在明天。

“晴明，明天你們鬥法後，還要讓你們卜卦，猜出裝在箱子裏的是什么東西呢。

這消息你聽說了沒有？ “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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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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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若無其事地輕松回答。

沒有絲毫擔憂的樣子。, C/ o/ K/ C* w7 F9 ], A  y0 z! J: |8 A

“博雅，今天你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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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眺望著春天的庭院，說道。

二  |7 ]& K; h4 F6 S+ o

清涼殿——晴明坐在臺階的木條地板上。% u) |+ T9 ?# N9 ?" r% M0 L4 m

坐在晴明對面的，是一位奇怪的老人。9 b) x  ^8 b2 p!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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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滿頭白發，亂糟糟地猶如茅草，胡子也是白的。" ]/ E! @, P2 y3 V1 g4 ]; l

刻著深深皺紋的臉孔卻是黝黑的。

不知道是被太陽曬黑的，還是生來如此，抑或因為骯臟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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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著淺笑的嘴唇不無嘲諷，露出的牙齒又黃又長。

蘆屋道滿——這個平曰不修邊幅的男人，這天倒是衣冠齊整，一身新衣。* W. e0 H: R- s0 u2 q9 _

那是有資格上殿的人平素穿戴的錦衣。

然而，煥然一新的僅僅是外觀，裏面包裹著的依舊是那個道滿。+ ]3 _7 `4 B, v* z# R

這天，第一次在宮內與晴明見面時，道滿用右手指搔著後腦勺招呼道：“啊．晴明——”; u3 W+ ^! h. I# @- @

嘴角浮出一縷害羞似的笑容。

“這身衣服，可拘謹得不行。”( ?7 u; l9 Q/ g

若在平時，依道滿的身份是不能進宮的，可是這一天．天皇特別下詔，允許他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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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與道滿相對而坐。在兩人對面的房間裏，已經聚集了眾多與這件事相關的人物。" p/ H0 s4 W! Y% d

裏間竹簾後面，坐著天皇。

在低一級的臺階上，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分坐左右。: i  G1 a2 q. ^* B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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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也在座。還可以看見神情緊張的源博雅。

當藤原恒清長篇大論地致詞，介紹今天的鬥法時，道滿只是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屋檐外的藍天和流雲。8 q6 u. {" |" G2 `; z- P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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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晴明紅色的嘴唇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微笑，閉目而坐，宛似睡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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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四五只麻雀在地面上啄食。6 B8 Q; ]/ E$ S)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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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詞終於結束，恒清道：“那么，接下來如何開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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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多好的藍天啊。”5 x' ~& P7 O# B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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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低語著。目光穿過屋檐，望著天空。7 _2 A) N4 a& `& ]) P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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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他這么一說，都不約而同地舉目仰望藍天。2 c! A5 @8 [  Y% G' u3 O

實賴和師輔也探出身子，眺望天空。

而坐在裏間的天皇，卻無法看到天空。5 {9 V8 @$ j8 M1 a$ P6 S0 [

天空湛藍，灑滿春天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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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飄過，一片，又一片。

“雲彩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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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倣佛一位和藹的老人，輕聲細語地說著。  Z* n6 A: [/ W+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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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這樣晴空萬裏，只要龍神願意的話，轉瞬之間就會掀起一場暴風雨啊。”: @& V; V% V#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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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  M) y"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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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弄不明白道滿到底在說什么。　　似乎他馬上就要露一手，但是，沒人知道他究竟打算搞什么名堂。

“可惜，坐在裏間就無法看見雲彩和龍神是如何行動的啦。”

道滿輕輕揚起右手，朝著空中招了招手。) ^3 m% x& r) |/ ~! ~7 \0 ?$ V9 Z$ f

於是。流過空中的一朵雲改變了方向，飄飄忽忽地，向著清涼殿飛落下來。# }9 j4 r2 ^" m6 A9 O) x

眼看著那片雲飄到庭院上方，而且，居然飄進清涼殿裏了。

“哦！ ”0 a5 r+ X, d' h$ T$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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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禁驚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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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盤踞在清涼殿的天棚上，轉眼之間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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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變成了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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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人的頭頂上，烏雲翻滾，開始閃過細細的綠色雷電。' H7 l% e! m" ?4 e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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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龍！ ”; b6 m$ {' [& ?) a8 \3 S5 [: C

有人大聲驚呼。! C( b% q& y3 v,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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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中，一條身體上卷纏著雷電的龍，正在翻滾騰躍。: w3 G; ?" h' n. C% q

從黑雲之間，隱約可見藍色的鱗片。6 X  r  B! Y1 Z0 c# F!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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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龍！ ”: ]3 a9 W, J! D# I+ a6 F4 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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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龍啊！ ”4 g) J* e7 v2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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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正在大喊大叫，耳邊猛然響起一陣猛獸的咆哮。! L. b- \5 P0 A! `9 m* h.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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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木條地板上出現了一只白虎，黃色的眼睛炯炯放光，仰頭怒視著天棚上的黑雲。

“哦，是老虎！ ”  r+ W% y2 _! @3 e1 e: O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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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來啦……”! x" L, T% B2 ]

一片驚呼聲中，只見白虎四足一蹬，猛然躍向空中．縱身撲進黑雲裏，與龍激烈地搏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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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只聽見“啪、啪”兩計擊掌聲。剎那之間。倣佛夢幻一般，黑雲、龍、虎，都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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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掌的人，正是晴明。6 J# r$ k. [# {5 u# ]" q1 u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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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睜開雙眼，微笑著注視著大家。. n& H. D) C7 e: T1 S#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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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是？！”- L! v: G7 e/ d3 N

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大叫。3 Q6 x1 p! L* D' P& A, R;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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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順著忠平的視線望去，只見地板上落著兩張分別剪成龍虎形狀的紙片。

透過屋檐抬頭望去，只見晴空萬裏，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雲朵依然悠悠地飄在空中。/ h! I7 \& [4 E+ M4 B% ~. U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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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就在此地，道滿和晴明之間似乎進行了一場激烈的鬥法，可是，雙方究竟動用了何種力量。施用了什么法術，卻無人得知。; J# S0 E* }% g4 p1 [3 a9 A7 Z# Y( D

心知肚明的，只有晴明和道滿兩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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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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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請給我準備硯和墨……”" q4 x* ~" Y+ Y; D# F1 ?

說這話的是晴明。

“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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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詢問道。

“正是。順便準備少許水和一扇圍屏……”" i& z' j& f$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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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拿來了。晴明認真地磨起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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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好墨，晴明從懷裏取出一支筆。

晴明的面前，已經準備好一架絲質圍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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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筆飽蘸墨汁，單膝跪在圍屏前。5 {& G& W. A' [2 f% }

從圍屏的左側開始，筆尖從左向右滑過去。# \% U2 W4 \0 g" y" x

由左及右，畫出一條直線，將圍屏分成上下兩段。

晴明放下筆。為了讓眾人都能看清，在外廊內，將圍屏換了換方向。" t  w% b  p' z3 H8 ]/ D8 U% J

“這是什么？ ”忠平問。8 Q0 F1 C5 D: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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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晴明答。

果然。這么一說，將圍屏分成上下兩半的那條水平線，看上去的確不無大海的感覺。

晴明將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一把折扇，打開半面，在一旁靜靜地扇起來。

“這又是什么？ ”忠平又問。

“起風了。”

晴明似答非答，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H7 \6 z# O, D$ a

“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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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剛落，圍屏上左右勾勒的那條水平線，開始微微地上下波動。+ J% N5 k1 Y4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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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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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加快了扇動折扇的速度。8 X- |3 E& V& T( L1 J3 b! ?7 ?&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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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高起來啦。”+ {; N2 ^0 P1 V8 ?-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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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屏上浪頭越來越高。& v6 B7 C. X7 _2 G! l

起初只是單純的一條橫線，現在卻完全變成了大海。

在圍屏上出現了滔滔波浪。9 y& H8 `; w,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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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越來越高啦。”$ e1 B- }0 p5 F

晴明用力扇著扇子，海浪越來越高，前浪催後浪，濺起了水花。( E+ t6 `3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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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花，飛濺到屏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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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5 @* _8 x% t/ Q2 m5 Y& L  ^

“好涼啊！ ”5 j, g# a8 F4 v+ c1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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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屏風附近的人們，一個個都捂著臉，連忙退身向後。　　波濤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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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海浪溢出圍屏，流向清涼殿中。

這只是個開端。隨著第一波巨浪，接二連三洶涌而至的波濤不斷溢出圍屏，終於，海水宛如瀑布一般，從屏風中飛流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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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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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啦！ ”

左大臣實賴、右大臣師輔，以及關白太政大臣忠平都慌忙站起身。( F* F" W- V-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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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

博雅也站了起來。

在竹簾後面，連天皇也站起來了。

滿屋子的海水流向屋外，又從臺階流到庭院。+ p! V; m& r7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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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端坐不動的，只有晴明和道滿兩個人。

道滿把右手伸入懷裏，取出一個粗陶杯，把它放在海水流過的地板上。1 }$ Q" e9 H1 ~- t8 T

杯子竟沒有被海水衝走，穩穩地立在地板上。" `0 `0 F/ c8 p3 M

接著，漫溢出來的海水，以道滿放下的素陶杯為中心。打起旋渦。

原本比坐著的道滿膝蓋還高的海水，不斷地被吸進素陶杯裏。  a9 a1 q. X5 S# |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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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水位漸漸下落，等回過神來，清涼殿也罷，庭院也罷，任何地方都沒有一滴水了。+ x1 i& ~( i+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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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看上去淹滿了水的地板、臺階等居然並不潮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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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身上穿的衣服也絲毫沒有濡溼。5 I  E, M) q) H

在木條地板上，只剩下一架畫著一條橫線的圍屏，旁邊坐著微笑的晴明。0 }( z: N" G/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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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的膝旁，放有一只杯子。

杯子裏裝滿了水。+ i6 W! W( e# Z0 F: e1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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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把它拿起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忠平。$ z9 R; r3 T) @# ^9 y!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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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  P- V, K" w7 _* x8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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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惶恐不安地接過杯子。; k7 u0 Y- R$ U- v4 V7 Q6 e2 |) F

“請喝吧。”道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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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喝這個嗎？ ”2 U& M% K5 R% I: r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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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0 f% U& r- o6 k* L6 K; L5 d; c

道滿垂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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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向竹簾後掃了一眼，下定決心豁出去似的，把杯子送到嘴邊，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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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剛一含到口中，忠平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似乎是想將口中的東西吐出來，卻又望了一眼竹簾後面，“咕嚕”一聲，把水咽了下去。

“好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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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大叫著，伸出左拳擦了擦嘴巴：“這是海水！ ”忠平說道。5 E4 @1 H. y- }( t* K) u9 x6 M% `

四

道滿向著晴明伸出右手，手掌握成拳頭。指縫之間，露出茶色羽毛般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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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剛才庭院裏遭水淹的麻雀。”道滿說道。9 Y" W0 m/ J' e9 p, d1 h% P

“請問晴明大人，這只麻雀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 ~# l/ K.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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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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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角浮出微笑，說道：“我如果說還活著，你大概會把麻雀捏死在手中。

我如果說死了，你大概會把麻雀放回空中吧？ “' E4 i2 g: j- K- R9 p# c
3 O5 b: e1 Z; f' y/ L) o
“哼……”' G3 C' _7 Q: i5 u9 u4 n
. I9 @# y9 _! o: }$ d
道滿尷尬地苦笑著，攤開右手。( }0 t0 }5 Q* I9 X

於是，麻雀從道滿的手掌上騰空飛起，迅即穿過屋檐，逃向天空。
# E% e( A1 h( r& a
“呸！ ”! G5 i( @6 r% Q1 U, s/ F/ o

道滿嘟囔著，用右手搔著右耳朵後面，搔得咯吱作響。

“晴明，道滿！ ”2 ^; M( B- B# W" x" t
% ^" t; v$ ~- }" s5 \
這時，響起了忠平呼喚兩人的聲音：“我們已經欣賞過兩位的方術了。接下來，請用我們備下的物件來猜東西吧。”3 x2 |! H, X0 C% D6 n
3 v! }/ }3 c& h# N  y9 s! n
“哦。”

“猜東西嘛……”# {3 \% v. a8 M6 p5 J& q2 N, [3 a1 h

道滿和晴明同時小聲說著。$ u$ p& [' w8 }& t* H8 N/ l, a
. K# R- o1 v. ~* {, ?4 h
“是射覆。”忠平說。' A& q) e/ D! `' L4 m; p" V' }0 s

所謂射覆，就是猜測被覆蓋或者隱藏起來的東西是什么。4 ^/ F. Y# f' \
: j& \8 l. `' i# R
放在晴明和道滿面前的，是一只表面飾有龜鶴螺鈿紋樣的箱子。
" w1 t2 O7 }& Y  d; r8 ?( V6 h
箱子上扎著紫色的絲綢帶子。

“請兩位猜猜這裏面藏著的東西是什么。”忠平說。

“道滿猜數目，晴明猜裏面是什么東西。”9 Y7 j! b* v* h9 J% n5 T

“明白了。”
) h' w1 B7 g- L2 U3 M# B" |) i
兩人點頭答應。

道滿注視著那只箱子，問睛明：“我先回答，可以嗎？ ”8 D% _$ H- w9 L1 v

“請。”* _5 O/ ]1 J0 V. o  d
; `& q- s5 m! |$ r$ d
晴明表示同意。" f% q7 V& x# d8 Y6 e# q7 x
: e) w& O/ ^- I! U& H$ g/ E
“裏面是十二只老鼠。”) A# |  V: s8 q6 |0 x1 X6 c
; `* X- Q1 U7 v; @1 g
道滿脫口而出。
- e: E7 f9 [0 z3 z7 G
“你、你怎么……”+ S9 M6 G$ k3 N$ U( a- D
7 r9 V3 t* f0 p5 P
右大臣藤原師輔大叫出聲。" s0 C& f+ W9 o

看了一眼失聲大叫的師輔，道滿笑道：“是一十二只老鼠。”

他滿臉得意的笑容。9 ]7 W$ |: n& J$ a" D
2 K: g+ p# {/ k! m9 j' K5 d+ J, y- W
博雅在對面驚訝得險些站起身來。7 _7 v# }' f2 F+ ~

這場較量應該一方回答數字，一方回答是什么東西。　　如果讓道滿先回答，他應該說“十二”才對。; x5 Q7 C" U" @

然而，道滿卻一張口就把兩個答案都說了出來。) Y! f! M: B: u0 J. S
+ R1 l8 b2 L& K/ i+ `+ X' u
假如這是正確的答案，那么無論晴明是回答數字，還是回答藏在裏面的是什么東西，都會被大家看成是模倣道滿。2 x2 n+ k6 ~0 [

然而，晴明卻處亂不驚：“是四只大柑子。”

他表情沉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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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柑子——就是酸橙。9 h; G/ k2 b/ M: R3 S7 N( o; W/ i, [8 z
; d; ?- _8 Q: b" [, G3 `- c, O
“喂、喂！ ”

這次是博雅驚叫出聲。: D$ E' \! D) A. B$ j: r  Q7 \

大柑子，應該在夏天才結果。現在這個季節，樹上恐怕還沒結出果實呢。也就是說，箱子裏根本不可能藏有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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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你竟然來這么一招啊，晴明大人……”

道滿低聲說著。
1 |, U( N9 q0 G( u/ g
“十二只老鼠。”5 X6 V0 S7 N: M$ P3 h4 V/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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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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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大柑子。”* B5 o: u( Y3 W- c. O

晴明也再次報出答案。" ^) q3 f2 }9 y3 m
: \' k) K, W8 O! [# f
於是，道滿再度輕聲說：“十二只老鼠。”
) n  [/ D9 v! c
“四只大柑子。”
" l' |# Y+ \- x/ ~
晴明也輕聲說。* y0 L  J5 ^5 z. Q3 V: n

“十二只老鼠。”; y3 h% v. R( r3 Z

“四只大柑子。”
3 M1 I; z; ~/ C: q. ?% Y
彼此寸步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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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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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你先回答了，然後我也回答了，沒必要再這樣爭執下去了吧？ ”. L" I4 x9 i" I" V; {' N
$ n. `2 m5 {2 X4 l4 ^' S
“不錯。”
7 u; V( R! v+ v: n
道滿點頭。- b" ?% k# ~% q
$ k, W" E1 k) \2 J/ l
“那好，打開一看不就全知道了嗎？ ”

忠平這樣說著。‘晴明和道滿都沉默不語。, D% c: [+ G% ~" _- Y

“那么，我打開啦……”% q. e" s9 r/ M7 J# ?* I: Y* P! u
: R6 N- t' ~9 }3 S3 f5 B. U
箱子打開了，果然如同晴明所猜的那樣，裏面有四只大柑子。  k" Y, z5 N9 K( X( D, w& I

“怎、怎么會……”: ~, e0 c! u$ k7 N* B* `6 X
- N% B+ ^0 U% a: y) E
師輔驚詫不已地大呼小叫。6 Y6 c9 j2 D8 e7 G; m8 F( |

“哈哈，真不愧是晴明大人，我的方術遠不及你……”! }3 D8 o4 z2 [2 c7 t
+ L6 _: i- U/ a- I& G
道滿的模樣毫無羞慚，縱聲哈哈大笑。

五% U1 I4 T& D  a" b, c0 w. O' ?

兩人悠然自得地喝著酒。
7 \" ?% b7 \+ s3 r- r: Q  ^% {" u! X
夜晚——晴明宅邸庭院的櫻花，因為白天天氣暖和的緣故，已經開始綻放了。; S, O+ T$ ?  _2 }
& z% g" B9 u4 i# q7 h
從外廊內抬頭望去，在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點點白色的花朵。& v8 J& Z# `6 n- W
! S2 g1 k( N0 |  Q" e
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正在喝著酒。
; U0 [: G4 K# |* a' x( n
外廊內放著一大瓶酒和三只素陶杯子。
' [, _9 {; U& N4 B- |
其中兩只杯子已經斟滿酒。+ n, z0 T6 i0 }! Q& s, y, `

兩人不時舉杯喝酒，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夜晚的庭院。
8 \& a5 M2 K5 F) a' P
今天，晴明與道滿剛鬥過法。( ~4 R8 v) b: r& R, f

“話說回來，我還是大吃一驚啊，晴明……”博雅說道。
1 k- T1 c: Q  H4 c. O# v& F. U
“你和道滿兩人，各自堅持老鼠和大柑子的時候，大概在彼此較量吧。”( d+ f# W7 u$ x7 k# I8 U

“啊，的確如此。”+ p' h  V$ l9 M$ C
+ D/ s; U# y2 L& N; ]0 B3 G) N
“兩人輪流說，最後說出那東西名字的人，他的咒語便決定箱子裏的東西是什么，對嗎？ ”
& I% j! e5 ^- D* N
“嗯。”4 C5 G" }5 F5 o- p/ r3 a
. b4 i# `. ^, J$ ^2 x# \
“不過，起先道滿大人說出答案時，連數目和東西名字一起說出來，我真是急得不知所措啊。其實，對於搶先回答的道滿大人來說，反倒不利吧？ ”
# T/ T7 L2 M  N5 G$ J
“……”

“可是，晴明，更令人吃驚的事，倒是在你和道滿大人走後發生的呢。”) ^. ^9 U0 A) F$ x; n/ ?
' V4 v( t9 t% A* }6 d2 h# a( h8 V
“哦？ ”

“你們走了之後，右大臣藤原師輔大人第一個衝到箱子前。師輔大人的神態好像有點不服氣，一會兒拿起大柑子，一會兒反復查看箱子裏面，看了左一次右一次……”! h8 D; l4 M% [6 A# N! C: i6 B3 h% s

最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 \" c9 }% D' s% v2 v% G9 i
' W5 \4 ?- J$ d: I* W
師輔喃喃說了一聲什么，開始用手去剝大柑子的皮。7 f/ B) Q& Y" [4 }4 H( y. ^

“諸位大人，麻煩大家把這些大柑子的皮剝開。”9 M( B% ]/ a  w8 O% T1 n" E2 p2 G* @

聽到這話，幾個人動手將四個大柑子的皮剝開了，沒想到裏面竟然爬出了萱鼠。
8 d* F% X- {$ n4 J) R) h
原來四個大柑子中，每一只柑子裏都有三只小小的萱鼠，柑子皮還沒剝到一半，它們便從裏面爬了出來。0 b6 g6 V$ @5 `' P3 [9 }+ {
( S" v; q) R3 n  i* g" U
“原來你和道滿大人都猜出了箱子裏是什么東西呀。”5 S. L2 |1 c/ P: b$ B/ ]6 P
# ^0 g! o" G# o' e2 r
博雅又說：“不僅如此，從箱子裏爬出的萱鼠，個個嘴裏都還叼著一件金光閃閃的小東西呢。你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 ”' {5 }1 ]' u* ?6 f
! Y2 Q# n6 `! M  K
“是金制的十二神將吧？ ”晴明答道。1 _% e% L1 f; P  h5 ^
5 }1 j( C1 S4 y
“你怎么知道，晴明？完全正確。萱鼠叼著的，正是用金子雕成的十二神將像，每個都有小手指大小。” 　　十二神將是藥師如來的部屬，一共是十二位守護神。

子神將，宮毗羅。

醜神將，伐折羅。+ [+ @; Z- L* Q6 x; j$ x  t. ~7 G$ e
5 R1 I7 h8 T8 |" j# P
寅神將，迷企羅。* M- [, I' e- e. r

卯神將，安底羅。2 s1 Y" Q* T( r% V) _+ U

辰神將，安爾羅。8 J/ ?" U  ^  V8 W

巳神將，珊底羅。
# V) b9 W; q2 {" y1 W' i; \. E/ I
午神將，因達羅。1 k/ ?" Z# w* N) x/ ?4 @1 u

未神將，波夷羅。
1 A7 c7 R; M: J: K' M. D$ }$ u6 O+ x5 K
申神將，摩虎羅。+ v( p' U- _* @+ h: u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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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神將，真達羅。' Z$ z) D/ {, i& [
6 a4 l2 y' K9 H' q' d0 f5 Z
戌神將，招杜羅。% G" z; _4 c+ R  h6 E

亥神將，比羯羅。

“眾人連忙慌手慌腳去抓那些口中叼著神將的萱鼠。

他們這么做，其實大有緣故。“" h3 v" D6 J3 s! A. a" u4 i

“放在箱子裏的東西，‘原本就是這十二神將，對不對？ ”

“晴明，原來你知道啊？ ”

“那是藤原9 幣輔大人的寶貝吧？ ”& {) _1 }7 b* x
: ~) ?) K( E2 b  t: ]+ Z
“嗯。多年前，藤原大人請東大寺的佛像雕刻師制作了十二神將像，據說極其精美。這次是師輔大人親口提議把這些神像放進箱子裏的。當時在場的人，據說除了師輔大人之外，就是實賴大人和忠平大人了，一共只有三個人知道這件事。”: R- t. Y* M8 e
' T, \4 ?6 E) I- Q( [( }0 v
“嗯。”

“但是，十分遺憾的是，有一只萱鼠逃走了，怎么找都沒找到。它口中叼著的那尊神將，也就去向不明了。”4 I+ H9 h. n) J% a! R8 U: d' C8 @, I0 [

“哪個神將？ ”
0 X, Q3 U/ o2 n8 }! ^( x; ^1 n
“辰時的安爾羅。”- c7 O# @/ R1 p# E
+ S8 H& M4 c' q1 O  c
“呵呵。”

晴明說話時，庭院裏似乎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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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5 a- S0 d0 _6 G: b7 F, D
8 G% z& Z+ t/ {* t$ p: f* s/ H
博雅向庭院縱目望去，發現院子的黑暗處，依稀站著一個人影。+ ~2 U7 i% k3 T$ @2 R: ~0 F

是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2 p( e: W5 S3 N8 U1 _+ Q

茅草似的白發，白色的胡須，都十分眼熟。& f6 D9 D0 e; L1 E1 U# K

“道滿大人……”

博雅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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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蘆屋道滿站在那裏。6 v9 V. D3 s6 S/ d' V
  v2 L' S6 t# D; R* d* o: S
“晴明……”/ v# `, i5 L8 N8 d) x, [. d; y5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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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輕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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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道滿大人，正在恭候您的大駕呢。”. c# ]6 C: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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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道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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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取約好的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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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知道。不管怎么樣，先請這邊來，喝點酒再走吧。”

“噢。”
! C( Z$ b2 P) P: P6 z6 R) m4 S
道滿答了一聲。+ \2 R$ U( q- d6 Y# e2 S

接著便走了過來，登上臺階走到外廊地板上，坐在兩人之間。

“說實話，那身裝扮可把我累慘啦。”

道滿搔著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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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起酒瓶，往空著的第三只杯子中斟滿酒。道滿津津有味地喝起來。．“好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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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伸出舌頭舔去沾在嘴唇上的酒滴。0 T7 p/ X: i/ ~" T' m

晴明輕輕打了三下響指，從庭院裏傳來響聲，一只萱鼠沿著臺階的扶手，爬到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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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鼠的口中，啣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 q* a, x$ G/ {

“小東西，真了不起。”2 e! p9 `3 I1 O# s) c8 [

晴明說著，從萱鼠的口中，把那金色發光的東西拿在右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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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z* Z1 [2 b3 C# T: T8 t2 R  e( {

博雅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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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黃金十二神將之一——辰時的安爾羅啊。”. m8 q/ b0 Q: B- Z8 V* C

晴明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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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就是龍。- T5 y8 X) q! X
9 _9 u+ w- |3 `
“果然是極其精美。”

晴明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兒。5 X7 N0 s- j- P; {' k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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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吧。”% s1 z# l7 [" g6 R! o4 e3 @$ \

晴明把神像遞給道滿。9 n8 @5 L- w: {+ \+ a% y9 a

“那我就收下啦。”
9 Q$ F6 k" M& A6 f
道滿接過神像，理所當然地把它放入懷中。　　“這可是師輔大人的……”

“沒錯。”1 w8 x6 K4 `% `

晴明對博雅說道。0 P$ M  @/ b) ~- X% g

“怎么會在這裏？究竟怎么回事，晴明？難道一開始你就打算把這神像給道滿大人？ ”
+ |: d- G: x2 x5 b
“是啊，因為這是我們事先約定的。”

“約定？這是怎么回事？ ”博雅追問。

“是那小子先玩花招嘛。”道滿說道。* I) x; ^! s7 D
  L1 N4 F# x7 q1 h3 T
“那小子？ ”  Z1 M1 y# Y9 A& l& B7 d2 f

“藤原師輔。”5 a- k7 ^6 q$ t. |) w" @' _9 c

“什么？！”1 x6 h1 i; g% c( m

“師輔那小子，先跑到我這裏賣乖。說是跟晴明鬥法時。要比射覆。連那箱子裏放什么東西都告訴我啦……”2 ?& G+ S- K- s* o: ^# z

“怎么。師輔大人？ ”# W7 Z& R9 G0 u9 Q5 \" M
7 w1 U9 A6 H5 _. r" j* r# W- ]7 T
“說是既然他在宮中提到我的名字，為了體面，一定要讓我贏才行。”
% L! Q  a6 I! p1 K
“……”: }7 }9 N9 A* Z2 ~5 b
1 \% m- F; m2 U' d1 J
“於是，兩天前的晚上，道滿大人來找我啦。”晴明說。
' [6 R+ o& a. v5 p
當時，道滿對晴明說：“兩天後的這場鬥法，我來敗給你怎么樣，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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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補充說：“作為交換條件，我想要一件東西。”. S/ i- l# E1 D

“什么東西？ ”
  \4 ~: @3 f1 S
“箱子裏的一個神將像，隨便哪個都行。”

“為什么？ ”

“我要懲罰這幫家夥，他們簡直無聊之極，居然想得出叫你我鬥法。晴明，我讓你贏。你得名，我得利，怎么樣？ ”道滿這樣說道。
1 q; S0 g9 K; {4 O
“結果我答應啦。”晴明說。/ T& ~5 v# ~- G" W1 N8 I; l4 b$ F

“什么？！”
1 b% S6 s: H. X' C$ T& u0 A
博雅不知該說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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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自己的法術讓他們開心一場。太便宜，太便宜啦！ ”

道滿一邊說，一邊把酒杯舉到嘴邊。

“難怪箱子裏出現大柑子時，師輔大人失口驚叫，原來是這么回事呀……”- _/ }$ [  S; F1 X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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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倣佛終於恍然大悟似的低聲說道。, [/ b2 y' h) J+ [2 D8 g

“來，喝酒，博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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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往博雅的酒杯中斟滿酒。
* ]% D4 Q# h2 }* s2 s
“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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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端起酒杯。  J0 @) A$ X9 o5 r* g1 V$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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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沉到西邊的山巒——“真是太好玩了，晴明……”6 H/ ]6 R# |) }2 G: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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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說了一句，然後站起身來。' R0 m% b! Y  R, A* y! s

“是啊。”

道滿緩步走過外廊，走下臺階，走出院子。

“回見……”) C  F2 U# |0 w3 c# A
/ Z( v7 I4 ^7 N3 K
道滿頭也不回地說道。4 p3 c& h% u) H- l  c

就這樣，道滿的身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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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確很有趣吧？ ”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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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一陣，博雅才低聲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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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4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T# ?9 `" Y4 ^

清澄明朗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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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秋季即將走到盡頭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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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紛紛飄落在滿地行將枯萎的花草上。2 g5 W- ?$ z0 d' O; o* z$ u, q

到淩晨時，庭院裏大概會降下白霜，形成宛似積了一層薄雪的院景。季節正在由秋向冬轉換。大概再過十來天，庭院的景色就不妨稱做冬天了。; K" o0 E4 z0 t, f! ^) P- K
8 _" M6 W& [4 a2 i6 q
夜空清澈澄明，空氣中的清寒徑直垂瀉到大地上。: l6 Q+ ~/ @6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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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光陰似箭啊。”

源博雅充滿感嘆地輕聲說道。1 K3 [, k$ r) W- z

“不久之前才剛剛送走夏天，此刻卻已經快要進入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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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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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相對坐在粗木條地板上。

外廊內只點了一盞燈火，晴明和博雅悠然自得地在杯裏斟滿酒，不時送入口中。5 C1 y8 C4 g/ y: g
, k# A. [% D9 U7 j4 M+ I7 m8 N8 ]
‘“人大概也一樣，無論曾經何等強壯，肉體也會不知不覺地衰弱，有朝一日回過神來，也許發現自己已經只剩一具枯骨，散落在荒草叢中了。”

“哦。”+ @2 d9 ]9 q8 Y$ p- q% V

晴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舉酒送到唇邊。  f* L: n+ q0 C2 ]% }1 d$ n
( z$ t) Q8 i8 @- w8 l# S$ D
晴明心中若有所思。4 |7 S, H9 h) O4 F0 s' x3 W

“所以有時候，人才會像從前那位永興禪師所看到的那具骷髏一樣，厭棄俗世皈依佛祖吧。”博雅說。
% R. [4 ^6 g0 O0 t$ q) t
也許是這番話觸動了晴明，他似乎心中一動，眸子轉向博雅。

“你知道永興禪師的故事嗎？ ”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背靠廊柱。

眸子炯炯閃亮，似乎對博雅的話很感興趣。& K! v: {  a8 K4 T$ D8 Q
5 e8 M/ [. s+ P5 _* D
“他就是南菩薩——都城原本還在奈良的時代，他是東大寺良弁僧正的門人。”

博雅一邊舉酒送往唇邊，一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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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從晴明和博雅的時代上溯二百餘年，也就是在女帝稱德天皇的時代，是居住在紀伊國牟婁郡熊野村的僧人。因為地處皇城南方，故被稱做南菩薩。& C- B( @+ V5 q" l0 K' I+ ^) p

“不過，晴明，說老實話，對我來說，這個故事有點恐怖。”2 N1 h2 g- u. g/ c9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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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的確有點。”晴明道。. m5 a& P5 r" k# [; Q
# D8 i8 o& w% F! Q. T1 r  B
故事是這樣的——一天，有一位和尚來找永興禪師。

和尚只帶了一部《法華經》、一只白銅水瓶和一把繩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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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想在南菩薩大師門下修行，請大師收留。”- F3 W1 o" o1 P* ^# y& W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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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聽他這么說，便讓他留了下來。6 r0 f3 L& w2 S+ J$ @
5 y! A; i+ N* i0 T0 k& F, `
這位和尚的修行法，便是誦念《法華經》。每天清晨、午間和夜晚，只管不停地念誦《法華經》。除了少量的進食和少量的睡眠以外，其餘都用來一心念誦這部佛經。) [# t. S. J  Z1 s- v/ X6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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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年。　　“至今為止，承蒙您多方照顧，不勝感謝。貧僧這就打算告辭，準備穿過伊勢國，進深山去修行。”9 ~% Z7 [$ M' [1 t6 D& |  G

和尚說罷，便把自己的繩椅留贈永興禪師，離開了。; l, c) {$ `/ d; A/ @

永興禪師送給和尚兩鬥糯米幹飯碾成的糯米粉，並派兩位居士陪伴他，把他送走了。& Y- c' Y6 s$ w) J; l
9 t. y7 b' i1 R8 I8 N; `5 x
一行人步行了約有一天。) e1 i) e4 [  t( ~+ y
5 @8 e& H: h$ u- |; T7 ^
那和尚對兩位居士說：“請就此止步。”* m/ w& e/ J' A8 u: {' h
& n( {- X" W5 `; D7 }' }
說罷，便把兩鬥糯米粉及《法華經》、缽盂送給兩位居士，打發他們回去了。

自己手頭只留下長三十多米的繩子和那只白銅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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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約莫過去了兩年。一天，熊野村幾個男人一起到熊野川上遊的山裏伐木，打算將砍伐的木材編成木筏，從上遊將木筏放流而下，用這種辦法把木材運回自己的家鄉。5 C) P0 `/ N0 R3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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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漢子正在山裏砍樹的時候，遠方傳來一陣人聲。1 ^$ m" V# t3 M, ~% Y+ k( M7 R) A

好像是有人在山中某處念誦經文。側耳細聽，原來念的是《法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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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哪位尊貴的大師在山裏修行。”! D. r5 }! V.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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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過去，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那聲音卻始終不曾中斷。1 f0 S: B% M) z# d( I* O  o0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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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喚起了漢子們的信仰之心，，他們打算給那位念經的大師送去一些吃的東西，然而卻到處都找不到他。

又過了約莫半年，為了放筏，漢子們再次進山，沒想到那聲音還在日夜不止地念經。+ j- X: a) ]" Z, `

這下子，眾人深感事情有點蹊蹺，便把這件事稟告了永興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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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現在依然可以聽到念誦《法華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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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進山去探訪，果然聽到有人聲在不斷念誦《法華經》。; @0 W* u( S8 J3 [

循著聲音進入深山，只見密林之中懸崖高聳，一具人的遺骸倒挂在絕壁之上。; `6 x0 O3 c; U( E& e. Z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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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捆著麻繩，看模樣，似乎是下定決心，縱身從崖頂跳下來的。那繩子湊巧勾在懸崖頂的一塊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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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骸已經化作白骨，懸崖下卻有一只似曾相識的白銅水瓶。

“啊呀，這不就是約莫兩年半前，說是要進山修行的那個和尚嗎？ ”

這位和尚，死後依然還在不停地念誦《法華經》。

熊野的山，自古便是靈山，被認為離極樂世界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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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是為了求佛法而舍身的。. t' I0 ]7 A4 y;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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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懸崖根本無法攀登，永興禪師只得聽任遺骸留在原處，揮淚返回寺院。! v% r2 ^%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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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年過去。熊野村的漢子們又來到永興禪師處。2 L' z, m  {6 s* b  _* ~: l( e

“前些日子我們又進山啦，這次還是能聽到誦經的聲音。”

於是，永興禪師再次來到那個地方。這次，繩子已經腐爛，和尚的遺骸掉落在懸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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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一看，那具骷髏口中的舌頭居然不僅沒有腐爛，而且色澤鮮傃，正起伏蠕動，不是在念誦著《法華經》嗎？ “大概是堅持念誦《法華經》，積下功德，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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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一定不是凡人，而是一位真正的尊者啊。“% \# k, J1 h3 i" ~4 z2 L

永興禪師說罷，雙手合十以表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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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誠然。這不妨看做是《法華經》靈驗無比的例證，可是……”

博雅倣佛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更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4 s3 e, i  E. O$ s; a1 q

“可是什么？ ”9 }1 u# V. b! W* A

“怎么說呢，晴明？一想到熊野山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論春夏秋冬、白天黑夜，骷髏中的舌頭一刻不停地念誦著《法華經》，不知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感覺不到他的崇高，反而感到毛骨悚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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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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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這樣想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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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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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紅唇上浮出一絲冷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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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是過分迷戀某位美人，失魂落魄之餘，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3 i2 ^3 g' Y# T/ r!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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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注視著博雅。+ [7 }6 M5 c1 _% F1 }& ~5 H

“嗯。”

“執著心過分強烈的話，人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5 h& t4 b! K1 V6 \1 b0 [, p8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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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念誦《法華經》，祈願往生極樂，同樣也是一種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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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和尚恐怕也是執著心格外強烈吧。”

“照這么說，晴明，舌頭念誦《法華經》，並不是因為《法華經》靈驗的緣故嘍？ ”

“是呀。恐怕是那位和尚強烈的執著心造成的。這大概也是一種鬼吧。”% e2 F0 ]* L9 f& ~; v, W9 [

“是鬼嗎？ ”% F$ a. }8 d+ r1 N: u4 y

“算是吧。”* R- c0 [: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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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把目光轉向博雅：“可是，博雅，沒想到是舌頭……”4 P; a' u9 n$ O% Z1 Y4 y- B

“舌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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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提到骷髏舌頭，真是幫了我的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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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么？ ”! R- q& U1 N# V4 C7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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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舌頭嘛。”

“舌頭？ ”/ H: G& v6 y2 v. @

“骷髏呀。”8 J3 I/ ]! \( h7 X/ j2 k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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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 ”

“眼下正好有一件事情，我在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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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y' X; V5 d" ]  F: u5 L# o

“這件事其實也與東大寺有關。多虧你提起舌頭，我已經心中有數，明白該如何處置啦。”" d9 [. P; X8 h" |

“究竟是什么事？ ”! W$ y: I$ N6 }# O

“在西京，有一座寺院，名叫最照寺。” 　　“那個寺院我也知道。”/ ?9 G4 I" A* N

“約莫八十年前，曾在東大寺修行的常道上人創建了最照寺。這位上人曾蒙空海大師親行灌頂禮（佛教真言宗授與修行僧人以阿閉梨資格時舉行的儀式。）。”+ {/ m( E% R6 z4 G/ p

“嗯。空海大師與東大寺，緣分原本很深。”& t3 s; [  J% G* y/ o,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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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七十五年前，常道上人就已經去世了。如今，最照寺的住持是一位法名叫做忍覺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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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字我聽說過。在宮中還見過他幾次。”, w. F6 ~2 V8 A) w( X- U

“他今年將滿五十六歲。就是這位忍覺和尚最近遇上了一樁怪事。”

三

最初察覺到忍覺和尚情形不對的，是他的一位法名叫元心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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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修行的時候，忍覺沒有露面。元心感到很詫異，便去探視，發現忍覺還在寢具中熟睡。4 w0 ?7 ?+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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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清晨修行遲到，與其說是難得一次，不如說是從來不曾有過。元心心中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氣：就連師傅這樣的高僧。偶爾也會睡過頭。

“忍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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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喚道。+ f* U5 `* s/ g# v6 i+ B

然而。忍覺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 L/ o"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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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大人！ ”& U. K: l% T: R2 @& i. r

這次他提高了聲音，可是忍覺依然毫無起身的跡象。

莫非過世了？元心走到近前，把手放在忍覺肩頭摸了摸，很溫暖。而且忍覺還微微打著呼嚕。原來他還在熟睡中，只是叫不醒而已。. u+ B5 F- R  Y7 s2 l

元心一邊呼喚，一邊輕輕搖晃忍覺的肩膀。然而還是叫不醒他。' o6 P; _: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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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只好將嘴巴湊到忍覺耳旁，一邊大聲呼喚他的名字，一邊使勁搖晃。

不論發生什么事，這樣應該叫得醒任何人，可忍覺依然沒有睜眼。

“忍覺大人叫不醒。”$ l  b; q+ s" S% H: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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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元心的通報，其他僧侶都聚集過來。( Y! Q/ w8 p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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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嘗試了種種辦法，又是呼喚，又是往忍覺嘴裏灌水．結果還是沒能讓忍覺睜開眼來。

奇怪的是，他只是長睡不醒，此外，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6 q) F5 y+ T; F6 T8 _

於是，眾僧決定姑且讓他睡一天，觀察情形，倘若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再考慮應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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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整整一天過去，忍覺猶自高眠不醒。8 u- E. k# z  H! g

眾僧正在商量該如何是好，冷不丁忍覺當著眾人的面，“啊”的一聲，嘴巴大大張開來。9 }& l5 t0 y7 ^% @% P+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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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的一剎那，大家還以為忍覺醒過來了，然而不是。忍覺只是張開嘴巴繼續沉睡。7 ^! _7 v. x/ T$ W3 P# Q% j

然後——“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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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口中不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 V- ^+ A/ S4 c% V! Q5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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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忍覺，他的臉由於痛苦而扭曲變形，涎水從張開的口中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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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看上去很痛苦，身體左右扭動，不斷地呻吟。

不一會兒，從他的口、鼻、耳中冒出煙霧，氣味好似肉被燒焦一般。) M" ], c$ R/ c

這可危險了。

眾僧弄不清忍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一起動手打算按住狂躁不已的忍覺。沒想到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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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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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高聲發出一聲慘叫，猛地撐起上半身，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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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渾身汗水淋漓，倣佛剛剛洗完澡一般。　　他又狂鬧了一陣子，才漸漸安靜下來。神智似乎也清醒過來了。2 u$ \5 }& z2 T7 }2 l

“元心……”2 z& a& N$ Z. V8 b9 D& w% G: o, g* I

忍覺意識到大家都在身旁，便喊了一聲弟子的名字。% U! l2 ~5 h4 f" @! }8 s) e'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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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醒過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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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答應道。. u! b9 y8 i+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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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做夢……”) Z2 z3 m" m7 _0 Z  |% j

忍覺輕聲自語。# w" b5 C" y7 V6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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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夢見可怕的事情了嗎？您看起來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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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是……如果是夢，剛才那光景簡直太……”; @( |. W# v# F" t

忍覺似乎想說什么。又止住了話頭。3 O% m7 c$ P- Y" P# g; L+ Z9 U& e9 R

“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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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看了一眼弟子，說：“立即查看一下這間屋子的地板下面，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如果發現什么，馬上拿到這兒來。”

“可疑的東西？ ”8 D5 _, l, \4 Z' \- o

“不論什么東西。總之，你馬上鑽到地板下面去看看。”" {8 n/ t% t: F& C-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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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元心便走到外面，從外廊下面鑽到屋子的地板下。

不久，地板下傳來元心一聲驚叫。

“啊呀！ ”, S/ K' Z6 E& f) f$ z! D

又過了一會兒，元心回到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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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板下面，竟然有一具人的骷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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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向眾人報告。

“您吩咐我把它拿過來，可是，太可怕了，我不敢碰它……”元心又說。! g' ]  t0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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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它拿來吧。那具白骨，就是兩年前去世的壽惠大師。”忍覺說。

“可是，壽惠大師不是埋葬在寺院後面的墓中嗎？ ”0 Q$ F& P+ H( Y

“你去壽惠大師的墓地看看吧。”, Q! i4 S" M. _6 t3 n

不久，奉命而去的元心，臉色蒼白地走了回來。$ D/ e0 m  M1 ?$ \! E& |* c3 i2 x; Y7 U

“壽惠大師的墳墓被扒了！ ”

“不是被扒了。那是壽惠大師的白骨自己從墳墓裏爬出來時，留下的痕跡。”3 L' r% j-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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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z+ D. ?8 g# ]2 U0 o! {( G" X, ^

“總而言之，快到地板下面，把壽惠大師的白骨拿來。

不必害怕，壽惠大師救了我的性命啊。“

面對著從地板之下拿來的骷髏，忍覺講起自己的怪誕夢境。

四$ N7 G* E% t7 ?/ V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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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忍覺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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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忍覺在山上行走。

然而，如果說是夢的話，那一片片樹葉、一根根野草卻又是那樣分明。2 E: @+ l5 v1 X! ]6 r/ s' x)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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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溪水向下遊走去，連潺潺的水聲也那么清晰，用手觸摸一下溪水，那水也是涼冰冰的。野鳥啼鳴，一陣風吹過，頭上的樹葉便隨風搖擺起來。% H9 Q+ e/ c4 g6 O3 l* [1 q"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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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不像是夢境。3 J! m, \( `& N- y( v% m/ v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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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裏會是夢呢？然而，如果不是夢，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時候到這個地方來的呢？涉過溪水，登上山路，再繼續前行，過一陣子，眼前出現一片開闊地。+ `8 Y8 P2 @%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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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建有一幢房屋。" ~. u7 p" q  G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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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風格的瓦屋，遊廊似的建築細細長長，房屋一間間隔開，看上去好似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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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裏面一看，果然有位僧侶的身影，而且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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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想上前打招呼，但忍覺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忽然想起來：這是以前住在最照寺的僧人。約莫三年前便已經過世了。- C4 S: H8 x4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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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那個和尚死後變成了惡鬼，就居住在這深山老林裏？正在狐疑不定，對方也察覺到忍覺的存在。1 V. L0 A8 W7 \( I: A" j2 T

那和尚臉色發青，走近前來。

“你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了？這裏可不是常人隨便能來的地方。真是奇怪……”

和尚滿臉認真的神情，看上去並不像成了惡鬼，然而，忍覺卻聽不懂和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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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你不知道，這裏實在是非常可怕的地方。”+ x" Y& s- r  B. E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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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渾身顫抖著。2 k4 [, ~& T6 B- [* L-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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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忍覺越發覺得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唉呀，忍覺是我喊到這裏來的。”

循聲望去，原來站在那裏的居然是忍覺的師傅、兩年．之前便已過世的壽惠上人。+ t* [3 B1 @-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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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大人，您怎么會在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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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來不及跟你慢慢說啦。那些家夥馬上就要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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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家夥？ ”0 I. }: `: v  `

“那是一群可怕的家夥。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受著痛苦的煎熬，你可一定要親眼看一看我們所遭受的痛苦。”+ {( q9 [- l3 n; v, H/ U& s: L$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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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8 |4 A3 r8 a! r$ A9 X' d,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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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錯。就是痛苦啊。”, _1 @7 `5 T, C, D) t6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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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見到的那個和尚流著眼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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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如果也在那所寺院中過世的話，那么有朝一日也得到這裏來。”

那個和尚的身體依然在顫抖。

“為了讓你親眼看一下我們在這裏的情形，我才去把你喊了來。我跌跌撞撞地趕到你那兒，結果卻無法進屋，於是便鑽進地板下面，等你睡著之後，就把你帶到這兒來了。”0 |: `4 X9 J  F$ `

壽惠上人滿臉憔悴地說。　　“啊呀，時間到了，那些家夥要來啦。”

最先遇見的和尚說著，牙齒格格作響，嚇得直打戰。

“你聽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好好看著我們受的是怎樣的痛苦。回到人世之後，你要想方設法救救我們。”

“壽惠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 l5 U' S- n8 _8 g5 U( `1 N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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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有的弟子中。你是最為出色的一個。我相信你的能力，萬事都拜托你了。已經沒有時間詳細解釋了。9 t) [4 ^3 q$ {' T1 T

你趕快躲藏起來！聽好：無論你看到什么光景，千萬不能喊出聲音！ “6 @+ \% Z( k. d6 G5 i( w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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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壽惠上人便推著忍覺的背，要他趕快躲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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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慌慌張張地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剛躲好，便看見對面的天空中，有一群人飛過來。) T0 A8 }9 ]$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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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的衣著打扮倣佛是唐人模樣，一個接著一個從空中降落在庭院裏。總共約有四五十人。& @! ?) R)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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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今天照常開始吧！ ”

其中一個看似首領的男人說道。; T; z4 h! g2 c

“是！ ”

眾人齊聲回答，隨即在院子中幹起活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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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是挖土，然後架起像是磔殺竊賊用的行刑柱似的東西，又不知從哪裏搬來木柴，燒起熊熊大火。在火上架起一口大鍋，放入銅塊使其熔化，像是煮一鍋通紅的開水一般，咕嘟咕嘟煮起沸騰的銅湯。

那首領模樣的男人坐在胡床上，注視著這一切。

在他的身後，插著好幾面紅色的旗子。  V4 ?& K2 E'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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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都準備齊全，領頭的男人下令：“來啊！把罪人拉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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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唐人們七手八腳闖入屋內，接二連三地從裏面拖出十幾名僧人。; i" ~; M/ B- f'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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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其中有幾個僧人是忍覺認識的，都已經謝世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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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既有在這裏最先遇見的那個和尚，也有壽惠上人。無論是誰，都因為極度恐懼而五官扭曲，甚至有人在號啕大哭。$ g4 s& j9 A: X  c6 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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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就從你開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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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指著一個僧人說。於是，幾個唐人圍了上去，抓住那個號啕不已的僧人，把他綁在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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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 A' l& @3 k9 ?: E0 R8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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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唐人對準他的嘴巴，把一雙又粗又大的金筷子塞進去，把他的嘴撬開。嘴被撐到最大限度，那個僧人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從那張只能發出嬰兒般的嗚咽聲的口中，涎水滴滴答答不斷流下來。8 V. w/ U" n1 h* V3 D- R; H& a

“至今為止，你有三次把飯粒掉在桌子上，卻聽之任之，沒有撿起來吃掉，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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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又說：“所以，你必須喝三杯。”5 S3 U5 y# x- W"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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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另一個唐人取出一把裝有長柄的鐵勺，從大鍋裏舀出滾湯似的黏稠銅汁，朝著那僧人的口中灌進去。. z" R/ N1 b4 E# ^; F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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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恰好灌了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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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僧人的鼻孔、兩個耳孔裏，說不清是熱氣還是煙霧的東西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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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僧人排出了鮮血淋漓、又黏又稠、倣佛是熔化的內臟似的東西。& J# D& f$ h) W- J* [0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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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又一個僧侶被拖出來，綁在另一根柱子上。

“你在最照寺掃院子時，居然不加小心，一共踩死過七只螞蟻。所以你是七杯！ ”

於是，這名僧侶被強灌了七杯滾燙的銅汁。4 [- H% L6 [. @# J. R

就這樣，有打死正在吸血的蚊子的，有掐死虱子的，都被逐一問罪。僧侶們一個接一個被綁到柱子上，撬開嘴巴，灌入銅汁。

最後．輪到壽惠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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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十九歲那年，看到過一位年輕姑娘，心中生了茍且之念，是不是？ ”

那首領喝問。% q" ?8 ]) ]& B, f4 x9 y

“那可是還沒出家之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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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上人剛說完，便有人用金筷子撬開他的嘴巴，灌入熔化的銅汁。4 E3 T+ I) ]# w. P4 Y! l, r. \

僧人們的耳朵、鼻子裏，都泛出了煙霧，發出燒焦一般令人作嘔的氣味。壽惠上人也在痛苦地掙扎著。& P. K, ~2 W" i' n& n2 u0 ^#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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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慘不忍睹，忍覺終於按捺不住，“哎呀”一聲，情不自禁喊了出來。' Z" [( h; Z& m! R' H0 O/ D9 R* v

“咦？好像有人。”7 j* a" C) C  e' f)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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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間。唐人們圍住忍覺藏身的岩石，發現了他，將他帶到首領面前。

“ ！你還活著。雖說你早晚還是要來到這裏，但現在還沒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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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首領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獰笑。3 M) s0 e5 X& z) j4 V$ H/ q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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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知道了，是這裏的人把你喊來的吧。是誰喊你來的？ ”

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回答。只能緊閉雙唇。2 q$ W! [! {8 o; k4 y

“那么。你也喝點嗎？ ”那首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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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哇”地大叫一聲想逃命，然而卻無從逃脫。最後如同其他僧侶一樣，也被綁到柱子上。4 z" z+ U; t8 K& W

嘴巴被金筷子撬開來。

“來呀．味道好極了。快喝！ ”

唐人說著，把熔化的銅汁灌入忍覺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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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得忍覺幾乎昏死過去。

正在苦苦掙扎時，耳邊傳來壽惠上人的聲音。+ I/ G4 |% n! X. ~

“是我！是我把這人帶來的。忍覺，趕快睜開眼睛！只要醒過來，你就可以逃離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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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漸漸遠去。, |5 W7 n- Q0 a% \1 t$ y

周圍的風景逐漸變淡，越來越模糊，終於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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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就算逃得了一時，日後也要把你抓回來。一定．要去抓你……”0 f( W, P( N% g  e( Z  f6 b4 j

首領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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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忍覺清醒過來。

五

“可是，這也太不像話了。”博雅說。8 h1 m8 G3 W$ I% T( k

“人嘛，只要活在這世上，總會有不小心踩著螞蟻的時候吧。掉落飯粒會有，見到美貌的女子便怦然心動也會有，如果說這也是罪過……”  r" J* r/ t2 ~9 Y1 q, t

“那么。這世上人人都難逃法網，個個都是罪犯了。”# S/ c5 ^/ h2 w8 f. y

晴明道。
0 G: k! M8 H1 D# Q( |
“結果呢，結果怎樣了？ ”博雅問。4 l6 @* T& g" ?
" S1 W8 X. C4 [, S
“你是說忍覺大人嗎？ ”
4 E! S% g9 W! J, z# ?# Z6 k
“嗯。”; [! V( v8 |0 i0 k8 f9 V, ^& n
" M) M9 o! f  P$ r8 |6 Z
“忍覺大人知道在地板下發現的骷髏是壽惠上人，正是這位壽惠上人與其他僧侶死後在某個地方遭受著可怕的折磨……而且，希望有人去拯救他們。現在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

然而。不知道該如何著手。
9 a; e  @1 t* v4 b4 I7 ~- V1 Q' ]% P
不僅如此，那個首領還聲稱，一定要來把忍覺抓走。

一想到萬一睡眠中被抓走，忍覺便驚恐萬分，不敢入睡。

就算相信這一切僅僅是一場噩夢，然而，那地板下面又為什么會有壽惠上人的骷髏呢？而且。自己逃走以後，壽惠上人又受到了怎樣的折磨呢？只要一入眠，也許就可以明白所有的一切，可是，睡眠已經成了一樁十分恐怖的事情。
0 N, e: n" J2 j; l5 ~3 d
“就因為這個緣故，聽說忍覺大人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
+ g' T2 E! z3 F3 ]% {9 [2 G0 k& z+ x
“唉……”
# ~( v$ o" ?! z! T* b
“因為實在看不下去，剛才最照寺那位名叫元心的和尚，趕到這裏來找我了。”

“既然這樣，你再不趕快行動的話，忍覺大人不是就要睡著了嗎？ ”

“聽說每當昏昏欲睡的時候，他便念誦《心經》，讓自己保持清醒。”* b, Z  ~3 G# Q$ O

“現在還不該動身趕去最照寺嗎？ ”

“是啊。但是去了之後該如何行動，我還在猶豫不定呢。幸好今天晚上你要來，所以我告訴最照寺那邊，說等你來後，和你一起去登門拜訪。”
1 n! Z+ E0 V% x- z- s( t
“我也跟你一起去嗎？ ” 　　“對。你也一起去。因為你常常說出我意想不到的事，幫了我很多次，今晚也是一樣啊。”4 O, ^3 v7 ~, |/ Q" j; r

“今晚？我說了什么？ ”3 j' n3 X$ J' a

“你不是提起永興禪師和骷髏舌頭的故事嗎？ ”0 \+ u  }8 e$ I: k5 e# N! @3 [
$ p6 }+ n( e% |6 G: O
“不錯。可這又有什么關係呢？ ”
  E3 j2 _% D/ Q/ c4 y" g# |1 W
“總之，博雅，這話咱們在去最照寺的路上再慢慢談吧。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是該動身了。”# V4 I. t" b- Z1 _4 [9 n" m

“嗯。”

“去嗎？ ”

“去吧。”
9 |! a4 ~& e- i3 N' w
“走吧。”/ L5 r! q$ W0 [4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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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六

“奇怪……”

晴明說著，兩人已來到最照寺的山門前。3 p: r( R2 @! f# v' C6 Y3 v8 D; j7 X+ w

山門敞開著。
1 w: N+ Q* E* A" z: v2 q0 S6 O
進門之後，沿著石階走上去，上面另外還有一扇大門。門內就是正殿。

“怎么了，晴明？ ”博雅問。

晴明仰望著黑漆漆的、聳立在古杉木之間的山門。
0 S- J# R& Z$ e7 R! ^
“聽那位來找我的元心和尚說．山門這裏應該有人迎接我們啊。”
8 t7 \$ c1 [3 f
晴明低聲說著，穿過山門，登上石階。

博雅緊隨在晴明身後。& m/ L) B1 S#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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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兩側，古杉的枝葉覆蓋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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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階的中央，月亮的清光恰好投落其上，好像照出一條小徑。0 _( T$ [( Q' s( T! W" S
' f1 h" T, O9 z& k6 g; A- ~3 D
兩人沿著石階來到大門前，發現這裏的大門也敞開著。2 ?/ b; w& Y! [+ F! I
) o+ N0 T" h* H& P  ?6 t( F
四周沒有任何人影。7 U7 Q7 r% h9 S3 J% p

跨進門內，依然沒有人的動靜。

朝著庭院方向走去的晴明，突然停下腳步。- j' [6 d1 a; p9 S* C( {

“怎么了，晴明？ ”! }0 i* X3 j& U
. F; h& W8 c+ m
博雅壓低嗓門問道。0 T$ O  m7 I8 w! C4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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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啦。”' B& c' Y+ N3 S- k+ E4 a7 ?0 R
. e4 \& e  D3 L) b, G1 u- }0 c
晴明倣佛私語似的說。

只見正殿的陰影處，出現了幾個人影，正在朝著庭院方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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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兩個，三個……共有五個人。
0 ]/ n! z8 n6 S, H; U( ]  R
四個男人是唐人打扮。一個是身穿僧衣的男子。" }; W& I; ], a. r, }
: B' R  F" G, U6 ?4 w
身著僧衣的男人，右手被一個唐人打扮的男子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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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的唐人似乎是領頭的，正朝著這邊走來。! L: ]; w, y( F0 \, h$ e
- \- L5 {3 \- c4 n
“你看得見嗎？ ”晴明問。& s% ~) j2 Y$ V$ P0 l2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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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指的是向這裏走來的五個男人的話，我看得見。”博雅回答。

仔細一看，五個男人在月光下，個個都全身發著朦朧的青光。透過領頭的男人的身體，依稀可以看見跟在後面的男人的身姿。由此看來，這些人似乎都是不具實體的存在。: \5 U( ^0 H0 |7 I8 p1 A

“都是陰間來客呀……”
: t2 Z& G5 u; e1 C
晴明低聲說著。8 i% r! p) w( O9 N6 |

唐人打扮的男人們走過來，在晴明跟前止住腳步。
" W" |/ M0 P4 `* D
“咦，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兩個人呢。”

一個唐人說道。

“這兩人沒有睡著。”
# O5 A8 k. D4 i7 F4 `7 [
“他們醒著。” 　　幾個人紛紛說道。

“你們牽著的就是忍覺大師吧？ ”晴明問。1 a, h% [+ ^9 Z. n' B: S4 u

“你認識這和尚嗎？ ”( E& R1 V: {+ T/ l! s3 z

站在前面、首領模樣的唐人說。+ G" ]4 L) D5 o& c

“那么果然是他啦。能否請你們松開他的手？ ”/ U% X8 X( d, K* s( R
; A5 @. v: C; v7 M% ]3 a" W5 u
晴明語調平靜地說。

“這可不行。待會兒還得讓他飽嘗滾燙的銅汁呢。”5 }  O/ t+ \% G' G
& Y5 Y+ F( i5 h8 e' \. d
“請放了他。”

“再礙事的話，連你也一塊帶走，讓你也去喝銅汁。”2 E7 u! H9 Y3 J
5 x' B( N$ [/ Y
“你們想試一試嗎？ ”

晴明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微微地笑著。5 Q) h9 a3 W$ g; b: q' e
% W3 ?# m. H1 L) {2 }
“哎呀，煩透了。幹脆把這兩個家夥也帶走……”
; r. d( {$ L+ G; m' f7 [5 r1 ?; ?
那首領說罷，嘴裏念念有詞，伸手指著晴明。# l& i# I% }& F# c. e' ~

“奇怪！你怎么會睡不著呢？ ”

“你這一套，對我是不靈的。”# F+ K- }# j5 U4 \

晴明說完，那首領的臉上露出憤怒和驚訝的表情。% @+ L3 L" N) L" m* `6 W8 E) Q2 b
, g0 \7 ~" C3 H, b# ^
“好啊，原來你是陰陽師！ ”
: O2 F, C! P* T
他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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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不回答，只有一縷若有若無微笑浮現在紅唇邊。

“算了，今晚姑且回去吧。”* @# M2 x. M! A3 F9 n" ]3 Z5 K

那首領說完，“呼”地一下，他的身影淡了下去，消失了。  M6 W  S# H  n( s

接著．另外三個唐人的身影也漸次消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

留下來的，只有忍覺一個人。

“您一定正在什么地方睡覺吧，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們帶路？ ”
4 }$ s, D. N/ j6 Q
聽晴明說完，忍覺緩慢地邁出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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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 @  W* j: Z& m- s
“好。那就開始吧。”9 s# R9 v% W: Z# W
, H2 g" q/ T& M% A
說這話時，晴明人在正殿裏。“
! j& G  X3 n* r
在巨大的阿彌陀如來像前，晴明、博雅，還有忍覺、元心四個人坐在地板上。

晴明和博雅並肩而坐，與同樣並肩而坐的忍覺和元心對面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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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座燭臺上，點著四盞燈火。  Y& {8 }8 s  g0 a- b7 m

四人的旁邊，是正佛阿彌陀如來像。對於晴明和博雅而言，佛像在右側，對忍覺和元心而言，佛像則在左側。* w2 u6 W8 h1 H7 j) z. ^

對面而坐的四個人之間，放著一具骷髏。2 r) Q& f8 F) D# Y. _1 Y+ Q
# a7 {! S6 p1 n- @6 n5 f2 h  A
放在地板上的骷髏，臉朝著晴明的方向。

約莫半刻（古時將一晝夜分為十二時，配以十二天幹。其四分之一叫做刻，約相當於現在的30分鐘，故半刻大致等於現在的一刻，應為15分鐘左右。）之前，晴明和博雅將正在熟睡的元心和忍覺喊醒了。# e' M- P4 E- ?; e& t# h

其他僧侶也在熟睡，但晴明和博雅只叫醒了這兩個人。之所以沒有喚醒其他僧侶，是因為無法分辨他們究竟是被唐人施了法術，還是處於自然的睡眠中。既然唐人業已離去，讓他們繼續睡下去也無妨。5 w, {) y9 m; c# i3 T& r4 g. z0 U
# B- L5 X$ g: W4 ^
總之，晴明和博雅先叫醒元心與忍覺兩位，四個人再一起來到正殿上。

忍覺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在夢中為晴明所救的情形。$ ?% `9 M& T( l( ]

忍覺說，本來正與元心一起念誦著《心經》，漸漸睡意襲來，實在忍受不了，終於昏昏睡去。  D' l$ o& G7 t0 ^2 t& r

剛一睡著，唐人就在夢中出現了，正當自己要被他們帶走的時候，幸好晴明與博雅及時趕來了。

“那好——”

晴明依舊坐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片。

又請元心準備好筆、硯和墨，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行文字。1 `: [+ \9 M4 _0 N, p* C& |- ?- q
* ]( i1 n. V( ^) S
——是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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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做好一張咒符，晴明把它放入面前壽惠上人的骷髏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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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我們就向壽惠上人請教吧。”
( L3 x7 V' r7 t( N
晴明說罷，便握起右手，然後伸出食指和中指兩個指頭．將指尖放在骷髏的額頭上。

口中輕聲念了兩三句咒語。
  \9 Y- j9 ?; @* m8 s  s
“啊！動啦……”

博雅小聲叫起來。
* h- J5 |% e, f3 y% Q& s
注目看去，原來放在骷髏裏面的咒符在微微地顫動。

沒有風。8 o6 m: A: G9 W1 E& A

沒有一盞燈苗在搖曳。' u! Q- x1 y% d9 j7 K% S; g
0 {! |& N2 R: ?, Q0 R
然而，骷髏裏面的咒符，卻開始顫動起來。+ L0 o; y3 w+ ?6 v0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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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細微的顫動，咒符在骷髏裏發出聲音來。/ \, |6 i: p3 a7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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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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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驚呼出聲，看了看晴明。　　“壽惠大人是把咒符當做舌頭，在說著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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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博雅聽來，那不過是紙張的顫動聲而已。仔細傾聽。那聲音的確像人在說話，但要問到底說了些什么。就完全聽不懂了。

然而，看晴明的樣子，似乎那是清晰的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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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好像是在回應咒符的顫動聲，或問或答：“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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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x' P! h' w  x# L+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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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

交談在繼續進行。
0 ]4 x% `4 C* U$ k- x
“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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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著骷髏問道。
7 k0 S4 q) [7 |& }
咒符倣佛是在回答他的問話，像舌頭一樣，顫動了幾下。

不久，咒符停止顫動，晴明也不再向著骷髏發問或者點頭示意了。

晴明收回放在骷髏額頭上的手指說：“我搞清楚啦。”: p# ]* O! e& }6 [) d8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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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搞清楚什么啦？ ”忍覺問。

“比如，剛才他們要把忍覺大人帶到什么地方去。”) {5 P: {: _5 q' `" {% L  [

“要帶到哪去？ ”

“藏經樓。”+ ^( a7 ^+ a. m% |, ?  e
% o9 J. O9 I7 A  ^0 F3 l" u
“藏經樓？ ”/ l/ u( p0 M. c1 p) Z/ a4 z4 f

“貴寺藏經樓的角落裏，有沒有一個約莫這么大的金色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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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壇子怎么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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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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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能不能請你把那壇子拿到這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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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元心說。4 }. M# n: A0 `+ Z( H5 U3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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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元心抱著壇子，回到正殿。
2 g# L, o( N) U# w
壇子放在骷髏的旁邊。
# s# o/ m8 U0 f5 C+ a/ E
壇子足有一抱大小，表面涂著美麗的金色。

這個壇子似乎是在表面涂上金色後又燒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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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這究竟是什么壇子嗎？ ”

晴明問忍覺。* U7 c9 V+ h  |% B

“據說是常道上人創建本寺時，從東大寺拜領的禮物。”忍覺回答。' C) k  d8 k+ R0 n
7 K9 n6 G" l. M% L
“其他還知道些什么？ ”4 a4 t7 ^. U2 N( }' h1 q$ Q

“這個……”

“據說，這壇子是從前大唐使用的東西。”晴明說。
- Y6 h+ g/ M& q! |7 \2 @
“是嗎？ ”/ o( E# f# [5 ]& J

“聽說是空海和尚把它帶回日本的，曾寄放在東大寺，後來又傳到貴寺來。”8 L7 }! s0 v9 s0 J3 O

“這些事情，都是這骷髏……壽惠上人告訴你的嗎？ ”

“正是。”# }- e! a* W6 M' Y8 S# Q% Q2 J
9 Y, r5 V6 n; I1 ^; y7 m
晴明點頭，然後又問忍覺：“那么，您知道這壇子以前在什么時候、曾派什么用場嗎？ ”1 I; Q8 z( ?" g% x. [, K, F4 s
8 w! W+ v& n! {$ @
“不知道。”6 A$ O% U. ^6 ^

“據說是長安某個道觀的懺悔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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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海壇？ ”: O1 n3 ^" Z" }% o

“本來是放置在寺院或道觀裏的壇子。修道時，若有一些妨礙修行的雜念，就可以向這個壇子傾訴。比如，偶一失足犯下了不便告訴他人的罪過，或者無法向人訴說的秘密之類，只要對著這個壇子輕聲訴說一番，便可得到解脫，繼續潛心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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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5 s* @# c4 V  N, q# h

“這個壇子先傳到東大寺，再傳到最照寺，一來二往之間，大家都忘了這壇子的本來用途……”

“唔……”

“結果再也沒人來向壇子懺悔自己的罪過。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壇子只得自己出來尋找懺悔罪過的人，再把他們帶到這壇子裏去。”7 }0 M- {9 @3 N. }

“這壇子竟然具有這種力量？ ”

“是。這是空海大師親手挑選的壇子，在大唐曾經年復一年地吸收了道士的懺悔，來到這裏以後，這壇子又日復一日地聆聽念誦經文，所以不知不覺中，便蓄積了這種力量吧。”) x% N5 {, ?+ f7 t5 Y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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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抱起壇子。

“好了，我是答應過壽惠上人的……”% a# ]$ Y& f, \( Y  u% m3 q8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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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晴明將抱在手中的壇子摔在正殿的地板上。" f4 L3 e5 ?! w7 R/ \/ J+ K

壇子轟響一聲，破碎開來，碎片散亂在地板上。

“啊呀！ ”: G2 e3 L' Q6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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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 ”9 t- ]: K5 l# P; z. r3 M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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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和元心同時大聲喊叫起來。8 M# \' C7 B'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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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破碎的壇子中，大量的血流出來，地板都被染成了紅色。這壇子裏本來連一滴水都沒裝，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從壇子的碎片中流出來的嗎？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壇子碎片的內側，居然畫有一些圖案。5 U# Q6 ?9 ^" e! o) y
" Q5 e& c$ z5 r* x
借著燈光把碎片拼起來一看，原來畫的是建在深山裏的一戶大唐式宅院。, Y6 p( ^/ j4 V5 f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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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是這房子，在這裏我……”( A" o; W# _! N2 ~1 m

望著地上拼起來的圖案，忍覺驚叫起來。

仔細一看，只見圖中畫著許多身著大唐衣裝的男人。# L" ^8 M. \1 w. \- a" ^

“就是他們。他們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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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中，有幾位手中拿著長柄鐵鏟，正抓著罪人模樣的人，拖到宅院的前庭去。1 Z# x- p; z& H

庭院一角，畫著燒得火紅的大鍋，裏面大概是滾沸的銅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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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這、這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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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結結巴巴，也說不出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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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這口壇子，怪這幅圖畫呀。”

元心輕聲自語。8 N5 P" ?! y3 s5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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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把這個給我？ ”. a" U: u6 _) u, v%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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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問忍覺道。4 i4 K) Q) 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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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摔碎的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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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晴明點點頭。

“這可是空海大和尚從大唐帶回的壇子啊。雖然已經摔碎，仍然是上乘佳品。

也許，曰後還可以有什么其他用場……“. L2 ^. P; j* L6 I$ ?

“當然奉送，敬請收下吧。”1 R; W, }; r6 X: d# s
) V$ P% @6 ?1 ~& W# G
忍覺垂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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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分感謝。”; l4 W5 h$ z- y

晴明謝過之後，看了一眼博雅，心滿意足地說道：“博雅，全虧了你，今晚才可以圓滿解決問題。現在回去的話，大概還可再一面賞月，一面喝上兩三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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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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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3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G5 f3 w$ u" U+ v

從晌午起，兩人便一直在喝酒。- Q$ x1 n1 {' N$ ]

那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就這么席地而坐，源博雅右手擎著斟滿酒的琉璃杯，面對著晴明。6 E) P' Y% d; v6 v0 V0 P( B3 o

晴明纖細的右手手指中也擎著一只琉璃杯。/ F$ I3 ^$ f( g2 b

那是異國的酒杯。來自胡國。

十來天前出梅，季節已經進入夏天。

時值文月，即陰歷七月月初。* D( v* S5 S% T1 O2 P6 ]
0 F- }. \& @' I* y, D' P
強烈的陽光照射著庭院。

熱。+ \+ n& I2 R; Q

即便端坐不動，博雅的脊背上也已經滲出了汗水。
8 E& M6 s1 k. m% K# k
庭院中茂盛的夏季花草，已經高及人腰。& M! }6 U# Y. G, r  B6 m; }  l

桔梗、女郎花已經開放，但遠不及雜草勢頭強大。庭院的景象倣佛是將山野中鬱鬱蔥蔥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搬移到了這裏。
+ w1 E8 l: b; r; y7 d' t$ Y/ Q) V
每當風掠過花草，便會送來灼熱的青草氣息。

太陽總算開始從中天西傾，但距離落山，還有很長時間。) l3 M) p( `3 `; z4 C

晴明隨意地套著件白色狩衣。  ?2 H  m. y! }* R7 S

背靠廊柱，豎起右膝，拿著酒杯的右肘支在右膝上。6 O  r' j9 o4 d5 Z( G: V) t/ W6 [. v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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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上也罷，頸脖上也罷，都不見一滴汗水。

晴明纖細的手指拿著琉璃杯，那透明的綠色充滿涼意。$ C. H- w) J8 I6 x3 l6 S: [
3 S/ u8 I; |2 W. v
兩人之間的地板上，放著一個瓶子。& j; M$ w# J3 G
; H5 C: U7 }  J1 z
還有一只盤子，盛著撒上鹽的烤香魚。
; A! {3 e+ e' U2 D. }& h
兩人正以香魚下酒。6 v$ ]7 c/ R4 @# K+ T
8 ~) l; k: m* t5 C
“晴明，你不熱嗎？ ”博雅問道。: ^$ i! U) M  ]1 l

“當然。”
( E4 P7 q, V' @
晴明將杯子從紅潤的唇邊挪開，說道：“這還用得著問嗎？ ”" n  c# B1 N" s0 p  B

“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你感覺到熱的樣子。”3 f! C7 f) |$ Q0 ]
3 A3 `" W% r% ^; [( s6 ]
“看得出也罷看不出也罷，熱總歸是熱的。”) n/ i$ Z% W) H2 n( h4 F

晴明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m& O- m8 ]$ d$ a
1 l* p) o2 P1 v( E7 O9 S
“你能夠保持這副樣子，就讓我羨慕啊。”
7 x1 D' a# A4 j7 P. Z; Q
博雅說罷，挾起香魚送進口中。4 ]5 \8 z9 b& P, r  h: U

“好香魚啊！ ”! P: f1 G% b8 m9 K! [
, ?( i4 n( d) A1 d
博雅一邊嚼著松軟得從骨頭上整片脫落的魚肉，一邊說道。

“這是鴨川河的香魚。”
1 [2 L$ t6 U2 ?* `" [3 H; J8 E$ b% F
“哦。”
# D5 A* h2 c+ }: m( Z. n# }
“是養魚鷹的漁夫賀茂忠輔剛剛送來的。” 　　“哦。就是發生‘黑川主’事件時那個賀茂忠輔？ ”

“就是那個幹手忠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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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忠輔為什么沒事送香魚來？ ”: v  b4 P3 o3 }) ~8 z! l8 |6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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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事件過後，他一到時節，總會送些香魚過來。不過，這次還有別的事情。”$ [/ z6 c1 m: G$ z# {) Y/ M+ S

“別的事情？ ”  \; F# k' 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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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是非我不能處理的事情嘍。”& [. @7 |* w" c$ N4 h  l) ^. h

“難道忠輔那邊又遇到怪事了？ ”

“啊，怪事倒是有，不過不是忠輔出事。”$ Z4 ]% k6 P( g4 E, _(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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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誰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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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忠輔的熟人，篾匠猿重。”

“篾匠？ ”; {+ A3 C/ _2 X2 N, Q

“他進山砍竹子或者藤條，再編成籃子、簸箕之類，拿到市上去賣。本來名字叫重輔，因為身體輕盈、擅長爬樹，常爬到大樹上去割藤條，所以一來二往大家都叫他猿重了。他本人也喜歡這個名字，也以此自稱。這些話都是忠輔告訴我的。”4 w& D( r& {6 m

“那么。怪事又是怎樣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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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忠輔說，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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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開始講述起來。5 z! i) E, W% t: C#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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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6 H; S7 [- k- d% G2 ]9 R8 q

猿重家住在鴨川河畔，距法成寺很近。

就在河水難以漫過來的土堤上搭了一間小屋，與妻子住在裏面。

平日砍來竹子割來藤條，編織成各類器具，再拿到城裏去賣，勉強可以糊口度日。也經常編一些魚簍子和裝魚‘鷹的筐子，送到賀茂忠輔家。

第一次碰上怪事，是在六天前的夜晚。$ X3 W* B$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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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事，夫妻倆去了一趟大津。事情就發生在回家後的當天晚上。/ j: L2 {; q" P- F. j! j! y

在回家途中，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夫妻倆發生了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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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大津去，是為了賣捕魚用的魚筌。/ v; @3 k' o+ d: p; m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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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魚筌，是猿重費盡心思自己設計制作出來的。" i' o' y" x- j' I8 K7 x5 m

他用竹篾編成筒狀的簍子，將簍子腰部編得細細窄窄的，入口處卻很大。同時，再編一個小小的竹篾筒子。不是簍子。而是兩端都有口，是名副其實的筒子。不過，這個筒子一端開口大另一端開口小，呈漏鬥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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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把它嵌入剛剛編好的竹簍腰部狹窄部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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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篾筒子的小口朝裏，大口朝外。+ `+ x( n3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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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的尺寸與竹簍腰部的狹窄部分大小相同，恰好可以嵌得嚴嚴實實。

然後，在竹簍裏放入蚯蚓、死魚等誘餌，沉到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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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放置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從水中撈起時，裏面便會有許多鯽魚、鯉魚、河鰻，以及雜魚、蟹等。9 m9 G; y&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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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漁夫也使用類似的魚筌捕魚，然而猿重精心編織的籠子顯然要好使得多。

於是，家住大津、平日在琵琶湖捕魚為生的漁夫們聽到這樣的口碑，都紛紛來訂購魚筌。! n! h: b. d! L! }

猿重只是為了在鴨川河捉魚養家糊口而想出這么一個點子．這籠子也只供自家使用，然而忠輔覺得有趣，便也開始使用猿重的籠子捕魚，這竟成了普及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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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玩意兒可真好使啊。”

大津的漁夫們從忠輔那裏聽到有關猿重魚筌的傳聞，便都爭先恐後地希望自己也得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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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夫婦倆便是去大津送貨。

回家途中的口角，是妻子先開火的。# }, E! S# t4 o6 ^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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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嗎把什么都告訴他們？ ”! E% X/ M$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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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抱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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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不僅賣籠子，而且連獨自精心發明的籠子編織法也教給了大津的漁夫。2 m5 }9 z7 e, i6 x! T/ V( G  `. q( B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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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正是為此而埋怨丈夫。# ]/ n  V( `3 `. c% ^6 {

“可是你想想，就是要瞞也瞞不住呀。看到我編的籠子．只要手多少有點巧的人就可以倣造，隨便多少都能編出來。”  `( Y8 _: [- {" @2 T; J5 X$ q

“話雖這么說，可你也沒必要連編織方法都告訴他們啊。”

“你可別這么說。一來他們都非常高興，再說我們不也賣出了好價錢嗎？ ”. W# P: a0 c; V

“可是……”3 W& B. B8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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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鴨川河橋上時，兩人還在爭論不休。　　當晚，兩人分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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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天晚上，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猿重的小屋。, ^5 g2 U: ~# B( b6 }2 y2 x

猿重已經睡熟了。# L3 z, V  K# X2 B0 }. q) d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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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恍惚聽到外邊傳來呼喚聲。) L5 ~% t) ^7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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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嗎……”

聲音來自小屋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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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猿重睜開眼睛，只見細細的月光從挂在小屋門口的草簾縫隙中鑽進來，照在小屋內。. S7 P6 f' t9 W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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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猿重大人……”4 l+ b- J  l  U' o4 ?3 I&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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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就是從草簾外傳來的。  j9 b8 q, s" b

似乎有人站在門前呼喚猿重。: o/ j6 x5 l; `; z%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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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揉著惺忪的眼睛，站起身來。

似乎依然半睡半醒，頭腦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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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衝走啦！ ”# c2 o- W+ x2 P# F3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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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說著。

是個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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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管的話，馬上就要衝走啦！ ”; h- H4 P% r; ^( U2 m  x- |

這聲音猿重以前從沒聽到過。+ K' ]" _( p' K: D. s- d  U! ^- N

掀起草簾，只見月光下站著一個男人。身穿印著碎花、襯有內襠的和裝男裙褲（形狀略似裙褲．肥腿．長及腳踝。穿時將上衣束在腰裏。現多做禮服用。）。9 H% {9 L8 j  f2 |* O. [# @( a

“快來！請快一點！猿重大人……”6 S+ g1 H2 P9 f" Q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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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站在門口，左手被男人伸出的右手拉住了。

“要衝走啦！要衝走啦！ ”6 j' D, r  A# [, _# ~) Y( C: l# t

就這樣，男人牽起猿重的手就往外走。, c0 O( ^4 ~5 w" z- X' S/ U7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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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要衝走了？而且這跟自己有什么關係？猿重很想問個明白，可不知何故卻說不出話來，感覺喉嚨倣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好像有泥土、小石頭或是其他什么東西堵住喉嚨一般，發不出聲音。

“要衝走啦！要衝走啦！ ”% d9 j# z* y/ {6 S- D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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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心急火燎地拉著猿重的手匆匆走著。- o6 G3 Z+ k1 a+ \" H'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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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鴨川河，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 E3 b3 w. G' s( D4 b

月色分明。

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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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眼前出現了一座橋。0 J4 `" ^7 G0 z  k; Q! x$ ~

就是白天猿重夫妻走過、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

碎花橋——這一帶的人都這樣稱呼這座橋。

“來來！到這邊來……”1 M+ `+ O8 _; G: C  ?

男人拉著猿重的手，在月光中上了橋。: Y  @3 t; {, k3 S' S  P"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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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跟在他後面。0 W% L8 B5 r" B& H5 e* o2 z0 T3 y' D

“要衝走啦！馬上就要衝走啦！ ”$ M! |  ]4 k& [- ~0 D- k- H, i

男人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

走到橋中央，男人突然變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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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轉——) o* Y: p$ M0 X) p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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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拉著猿重的手，朝上遊方向的欄桿走去。

“來來！就是這裏。”

男人越過高高的欄桿，縱身跳下河去，手仍然牽著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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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的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牽著，眼看就要掉下河去。

“你幹什么！ ”/ B  z) r5 E3 e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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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女子高聲呼叫的聲音。8 s7 c* h* T  d# O! V7 Y) V0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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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 ”

一個人緊緊地抱住了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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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一看，原來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妻子。而自己的整個上半身已經探出欄桿，正從橋上俯視著下面黑黑的河水。差一點兒就掉到河裏去了。3 L+ S  D0 K4 E(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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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尋死嗎？ ”

妻子責問猿重。

猿重額頭不覺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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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哪裏是尋死呀。剛才有個男人來訪，我是被他一直拉到這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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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臉色蒼白地說著。- G( {; F3 v  p; S% D3 H& z4 t6 ]

“你胡說什么！你一直是一個人呀。哪有什么人拉著你的手？ ”% q$ q' Z1 i/ E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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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你看，就剛才那個男人還和我在一起……”6 Z4 [1 V7 {2 g& r: R5 c2 N. E

“什么人都沒有！ ”妻子說道。' r  M4 I( `4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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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告訴他，事情原來是這樣的——睡在床上的妻子，被鄰床的丈夫起床的聲音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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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I, q6 G' Y9 l4 N9 S

她喊丈夫。/ l- W. W2 |5 I- o  y3 C, R0 t

然而丈夫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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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丈夫便掀開挂在門口的草簾，走到外面去了。

起初，妻子還以為丈夫在外面養了個情婦，肯定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跟女人幽會。% r- a0 ]( Y9 a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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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便決定在後面跟蹤。

跟著跟著，發現丈夫只是獨自一人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不久，來到了白天從大津回家時經過的那座橋。1 S3 ^" P, K3 ]0 K1 }* n, S% Z

丈夫走上了那座橋。/ P" q6 m" C; q, E3 M, Z

走到橋中央時，丈夫突然改變方向，打算躍過高高的橋欄桿。- K* X- o( h4 }5 N) N8 e6 g8 v4 ~

就算為了白天的口角，丈夫也不至於尋死呀，然而，如果躍過欄桿掉到河裏，那他就必死無疑了。& c% [! C) `7 d5 U* b% U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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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妻子急忙大聲呼喚丈夫，丈夫才醒過神來。4 j  L3 u" t# s5 R: _4 w

聽到妻子的一番話，丈夫不禁毛骨悚然。  Q. q: x* s6 O- C$ y

第二天，怪事又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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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猿重睡在床上，感覺妻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m+ S" `7 L8 S7 B  y% x  C9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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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去茅廁吧。可是，又覺得有點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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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廁在外面，直接走出去就可以了，然而她卻站在草簾門前說：“是……”0 T) W" u+ ]2 C7 s" a1 J9 t

好像在跟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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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猿重依然處於半睡眠狀態，頭腦尚未完全清醒。當妻子走出屋外時，才猛然醒過神來。

他想起了昨晚自己遇到的事。

於是，猿重趕忙從床上爬起來，追趕著妻子來到外面。

然而，門外已經不見妻子的蹤影了。

妻子已走到河堤上，還在急匆匆向前趕去。( |% s, M8 ], `+ V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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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可以看見走在河堤上的，只有妻子一個人。: {7 J0 S+ n+ |+ o" n7 `4 g" v2 I; V

妻子左手向前伸出，似乎被誰牽著手，一個勁兒地朝前趕。; a; r8 O; A; X1 D5 x" M* ]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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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在走路，然而速度卻快得猶如小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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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暗想：會不會——會不會是昨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這次又發生在妻子身上了？昨天夜裏，自己的確聽到了男人的聲音、看見了男人的身姿，然而妻子卻說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看見任何人。與此刻自己親眼目睹的情景一模一樣。; Z7 u& [# c; u* B%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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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妻子現在正聽著誰的聲音，看著誰的身影也說不定。而且，她可能確實感覺到有人用力拉著自己的手吧。

猿重想追趕妻子，然而，卻兩腿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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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不知道真相，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去追趕妻子、呼喚妻子。/ K" C7 y" h8 W3 b$ A( e!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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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已經從妻子口中明白了昨夜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9 v2 C4 P, s' W& J  {9 _( B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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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模樣顯然不對頭。9 k% F0 a! s8 T1 N1 _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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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裏拉著自己，想把自己拖到河裏的那只手，恐怕現在正拉著妻子的手。

一想到可能是某種可怖的鬼怪或是妖異纏住了妻子，追趕妻子的念頭幾乎不由自主要消失了。2 |0 B' F7 m- X)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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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躊躇不決時，妻子的身影很快越去越遠了。

到底不能扔下妻子不管，這個念頭還是佔了上風。猿重奮力追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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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腳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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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要追上的時候，妻子已經走上了那座橋。

猿重趕緊加快腳步。  y( o! o8 N2 [/ d2 O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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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的腳剛剛踏上橋面，妻子已經到了橋中央，正要躍過欄桿。

“等等！ ”5 a: l3 a8 J"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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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大聲喊著，一面呼喚著妻子的名字，一面飛跑過去。; l0 a! Y. a# U- P- J( Y

聽到猿重的呼喚，妻子渾身一震，回過神來，然而，上半身已經探到欄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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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衝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了妻子。0 t' b$ V7 n( h$ V!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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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被重新拖回橋面，發現救了自己的就是丈夫，當即依偎在丈夫身上。* G3 o8 |# J2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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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禁不住微微顫抖。

她似乎已經明白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5 x7 A0 ~5 }4 f; j( l. D, S2 a+ ~( K# K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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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屋，聽了妻子的說明，猿重知道昨天夜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模一樣地在妻子身上重演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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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來找妻子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這天夜裏，妻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掀開草簾門一看。一個身著藍色窄袖便服的女子站在那裏。9 J; k, R2 V% R; i' P$ s1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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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點去的話，就要衝走啦！ ”" r8 k0 m6 w( o/ w1 m

有個女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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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快點啊！到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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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女人拉起妻子的手，舉步便走。9 @7 \9 O6 I! I7 t3 _5 x

妻子還在睡夢中。. c. N6 p/ N  M8 S' J' {9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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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走得太慢，所以沒趕上。今晚得加快腳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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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女人便疾步走去。. X. i4 R+ u! `, w6 B8 z- S

如果不是猿重及時趕來，妻子就像昨天夜裏的猿重那樣。險些掉進河裏就此喪生了。. W; i" L( L' [2 I+ f

次日——夜晚降臨，猿重和妻子都沒有睡覺。& d* |8 Y5 O8 u, k. B, e* {

腳邊放著砍竹子用的砍刀，地爐裏燒上火，為了不至昏昏睡去，兩人不停地說著閒話。# A. ?: R4 X4 |3 E7 I9 @8 q  P; K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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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子夜時分——“喂！ ”

“喂！ ”) f7 Z7 O) o+ e6 G+ B$ Q& ]9 G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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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響起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 k) E" W: s$ M$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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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兩人交談才知道，原來猿重只聽得到男人的聲音．而妻子則只聽得到女人的聲音。

“出來呀！ ”4 w: t% S8 z7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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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 ”: R; ], u8 L* r# A&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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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聲音分別傳了進來。! u- t, `; Z6 A; 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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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快點，就要衝走啦！ ”

“就要衝走啦！ ”  L8 b4 \" Y6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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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把這草簾掀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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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吧！ ”6 p' T& S$ R  v8 H. T

“掀開！ ”7 G* o& d' [  }& d

“草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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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和妻子，倣佛要相互制止對方的顫抖似的，在地爐邊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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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右手握著砍刀，咬緊牙關。牙齒還是禁不住打戰，發出格格的響聲。1 q/ Q5 [& S& E0 P% T; W) m* K

“不掀開草簾的話……”- u9 L  K8 [. j  S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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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法進來呀。”" p. `" r$ T$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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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快點開口說：”進來吧！ “‘”請快點說吧！ “

“不然的話，我們可要自己找人口啦！ ”

“我們自己找啦！ ”) k1 C0 n5 B& f

話音未落。對方似乎開始行動起來。

兩個人似乎左右分開了，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小屋外左右兩側都聽到了類似腳步聲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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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停止了。3 d  F" C3 O3 Q, b

“是這兒嗎？ ”: i" a; N7 j4 @* m6 ?7 H

“是這兒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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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話音傳來，釘在小屋外側的木板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w/ P! N0 q* A9 _- d7 ]4 z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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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太狹窄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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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木板只能挺到四天以後。”8 |7 b- R9 d- ~4 @$ P4 O  [)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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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風吹走它吧！ ”

“嗯．吹走它！ ”1 Z. T5 `& M4 r

“吹走它，我們就能進去了。四天以後就行了。”

“可是四天以後就來不及了。”8 n" L# b3 U3 X. [* O: d2 D8 v

“嗯。”$ M0 {; E; E4 Q# w5 z( _.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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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F+ _# F( G! B9 B5 s

兩人的腳步聲又回到小屋門口。

“喂，猿重大人……”& [. v9 ^7 }% _, \+ Y8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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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請開門呀！ ”- \: r% ~9 O2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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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門吧！ ”' m  A/ t) U1 K-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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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一聲‘請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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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一聲‘請進’吧！ ”7 b8 V" L+ _" W; ]/ X; z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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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就要衝走啦！ ”" |4 j* t7 y* c5 Z' B' p" |$ O$ M

“不然的話，就要衝走啦！ ”

兩人怨毒的聲音持續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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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夜裏，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猿重夫妻終於忍受不了，到朋友賀茂忠輔處來商量對策了。% W3 B/ O7 D9 j+ y/ K& y8 ~#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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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所以，今天忠輔送香魚來的時候，順便告訴我這件事情。”* C! L" S$ x7 @

晴明把事情的經過講完，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s& i& U1 }3 ^8 a0 f5 ?; r

夕陽斜照在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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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似乎在快速地飄動，影子也投落在庭院裏。5 \/ p' k# i  \% z! i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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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6 |* V5 V+ v,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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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3 p' |, G% i  I9 H! A  q

“可是，為什么這一男一女兩人進不了小屋呢？ ”4 G9 Z- Z: c- _, d; j# }) k3 u*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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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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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的墻壁，其實原本就是一種結界。對於毫無緣分的東西來說，是輕易進不去的。如果猿重夫婦與這一男一女之間有著某種強韌的聯係，那就另當別論了。1 U# w: ~4 [0 u$ [' O

假如不是這樣的話，只要裏面的人不說‘請進’，或者不將門窗洞然大開，那么即便是妖物，也並不能輕易就進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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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8 ^4 [0 ]& I- o4 N/ [( S

“不過，要是妖物的欲念比現在更加強烈的話，遲早總會闖進去。”( v( S, z8 z5 u( `( ^

“唔。”7 L8 S3 [& Y$ p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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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情形，恐怕今天夜裏就很危險。”( Z: k. S& k3 W6 B2 Q# ?8 W" _3 L

“不是說四天之後的夜晚嗎？ ”4 w2 L% d5 R/ K* ^1 ]: l+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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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今天。”: U9 d/ G9 H- d: A' q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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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夜裏大概要出事吧。”) v3 z4 A1 |7 [" D9 Q) W7 @6 F

晴明不無憂慮地說。6 m5 E0 Z+ H" x1 _6 M&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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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 ”# U% E$ X1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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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l. i% H; m" m2 R

晴明仰望著天空，不知何時，天上已經濃雲滾滾，自西向東流去。! A/ o6 u( I- j( i* e

雲朵遮蔽了陽光，周圍變得昏暗起來。  v1 f4 W& F+ Q# b, u
5 V, Q5 C7 Y/ A6 l% [* v
起風了，庭院中的花草吹得沙沙作響。  U" F6 j7 }% f' k/ O: v0 s) u

“晴明，你是怎么回答忠輔的？ ”9 B4 H: D" Z! ^% L6 D

“承他經常送來鮮美的香魚嘛，雖然不知道能否辦妥，但總要去一趟的嘍。”
' u$ s0 N& C  r$ q& R
“真去嗎？ ”

“嗯。”
; j9 a4 C  ^4 D
“什么時候？ ”
+ |6 O8 p0 z, Z/ k. n% n- O
“今晚。”
; s  {* G$ u9 v
晴明仰望著濃雲越來越多的天空。　　“博雅，你打算怎么辦？ ”晴明問。, b9 ?! k, t. |: I, S
+ I- @3 W/ }# `2 [1 _, J# t  x& `. @
“哦……”- b) n' p8 r1 d& O* Z% C  s

“去不去？ ”" v4 Y1 Q* C( x$ x: c
. q. C! c4 W, x% g& Q( R
“嗯。”( A' v0 ~$ X+ F* r1 S. l

“去吧。”

“去吧。”1 E/ b! m8 ]# B$ C! ~+ X

於是，事情就這么定了。

四* d  B% w& {% C$ K

晴明和博雅由忠輔領路，來到猿重的小屋。. o; L/ c+ ]! h# w, u$ H

周圍已經漸漸黑暗起來，河灘上的草迎著風左右搖擺。" L# x: v! s0 h8 n
! F1 P+ N, e& K) |1 D1 P
不僅是因為已到黃昏時分，而且因為厚厚的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

“看來，暴風雨要來了。”+ a" V# m$ z6 t' @) n

博雅話音剛落，一滴猶如小石子大小的雨，砸在晴明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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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輔將晴明和博雅介紹給猿重後，便匆忙返回自己家去了。
- K! b1 J( q. u
猿重受寵若驚。3 F4 H% e( U) V: F
& K% h& {& k/ }! `
晴明親自光臨小屋，就已經足夠讓他誠惶誠恐了，更何況連殿上人源博雅大人也一起駕到了呢。3 v( G9 g; D: T

而且，兩個人都沒坐牛車，是徒步走來的。) c, [. K' v; ^5 G' P: r0 J

由於“黑川主”一事，猿重已經從忠輔那裏聽說了有關晴明和博雅兩人的事情，然而一旦兩人真的站在眼前時．猿重連話都說不出來。' S- j+ f  ~4 V8 q. D( N

晴明一走進小屋，便在地爐前坐下，從懷裏取出兩個木制的小人。$ @' f, X0 K" K1 C! t

他把一個小木人拿在左手，從地爐中撿起一根燒殘的木炭，在上面寫下猿重的名字。而在另一個小木人上，則寫下妻子的名字。% @/ A+ r5 R" f/ a% j9 y/ p8 e

“那么，請兩位把自己的頭發給我幾根吧。”
% U8 K+ Z" k$ Y. t
晴明接過猿重夫妻二人的頭發，將它們分別扎在小木人身上。猿重的頭發扎在寫有猿重名字的小木人上，妻子的頭發則扎在寫著妻子名字的小木人上。' c3 n4 {( K1 z9 J

“另外，你們身上穿的衣服能不能隨便撕一塊給我？ ”' f& X4 M' d9 Z3 G
# f% n5 i# n# i, D# P
猿重和妻子當即各自從衣服上撕下一小塊布條。好像給小木人穿衣服似的，晴明將布條裹在小木人身上。; c: j& i9 Z: x+ P. J" n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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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猿重的碎花裙褲撕下的布條裹住猿重的小木人．從妻子窄袖便服撕下的布條裹住妻子的小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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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都準備妥當了。”晴明說道。* T% u1 G% [, b# q. x0 e1 Y

“這樣，就可以平安無事了吧？ ”2 R% h+ k% L3 }6 W5 ~
3 A5 Y+ C  k+ H3 ~! F
猿重忐忑不安。% U4 Q) V4 ^. R8 o0 I$ m

“應該不要緊了吧。不過我另外還有一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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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未落，便由遠而近傳來一陣地鳴般的低沉響聲。; I9 B7 h: s( V6 r6 i/ t# i;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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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響聲逐漸增大，隨即，猛然響起暴雨猛烈敲擊小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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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周圍的草叢沙沙作響，開始劇烈地翻滾、起伏。% h3 R( o6 f% B7 a. {; S$ ]) b

“是暴風雨！晴明，暴風雨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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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大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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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火……”

晴明一說，猿重連忙把準備好的木柴放入地爐裏，點起火來。　　木柴起初冒著青煙，不一會兒就劈啪作響，熊熊燃燒起來。! Y1 Z; Y/ X) z+ y. v

“這種晚上，它們也會來嗎？ ”

猿重驚恐萬分地問。$ ?/ W- P7 r' n, V2 h

“肯定會來。”) ^- z6 W( f$ n: @6 \
2 O8 t0 k$ h. m; O6 o" C! Y
晴明把握十足地回答。5 z5 N2 _4 e2 k5 g. {$ M( r

“來吧，博雅，把準備好的酒拿出來，乘那兩位還沒到，我們先喝上一杯，邊喝邊等，怎么樣？ ”

五6 L  a+ c# E6 M7 \

他們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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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著地爐，晴明、博雅、猿重，以及猿重的妻子，四人一起用素陶酒杯喝著酒。

外面，狂風暴雨愈加猛烈。' K2 K" E4 v0 |1 G: F; u
2 K% F! C: ?7 S/ D! x3 c
鴨川河的流水聲化作隆隆巨響，從黑暗深處傳過來。

大塊的岩石竟被濁流衝走，甚至可以聽到河流中岩石相互碰撞而發出的砰砰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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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不時從天上劃過，接著，便是地動山搖的雷聲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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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憑借著燈光才可以看清晴明和博雅的臉龐，當閃電劃過的一瞬間，兩人的面孔便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真夠厲害的。”; p5 h, n! V  U( P4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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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8 j& n  s" {+ I. i% ~+ k. p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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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壓低聲音示意博雅噤聲。& _" @, V2 \0 S& v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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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夫妻頓時緊張起來。$ v: f) |) c6 j

“來了。”

晴明平靜地說道。$ p& e* K5 _+ s5 X& R/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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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應聲而至似的，一個低沉、可怖的聲音隨即傳進來。

外面似乎站著什么人，牢牢堵住了門口。# G: A% K9 x# }: g4 M8 w6 F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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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t. Z. C) v* c- D; C2 P9 O1 r

混雜在暴風雨中，可以聽見細細的人語聲。

猿重和妻子哆嗦著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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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好像有誰來啦。”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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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也聽見了？ ”$ {0 b" Y; u0 `1 R1 `;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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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驚天動地的喧囂，使你的心也跟著一起激烈地跳動起來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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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有激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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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個比喻而已。因為你的耳朵能夠分辨出笛子和琴類那微妙的音響，所以才能與這驚天動地的喧囂相呼應，這才分辨出那門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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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大人……”% u% i" V7 S+ e( I- U1 _( m( P9 C7 g

“夫人……”) ]4 Q3 O. x  S0 d1 \' I

在晴明說話的時候，門外面一男一女的聲音不斷傳來。8 Z2 H7 o% B. y  y/ q, c6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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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點走，就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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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衝走啦！ ”2 [2 q  K/ l; v2 T4 b% ~8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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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快點吧！ ”! p. b0 t8 R5 q) B4 C

“來來。快點吧！ ” 　　倣佛是應和著這話語聲，一陣更為強勁的狂風將小屋屋頂掀了起來，隨著一聲巨響，一部分壁板被撕扯開來，猛烈的風雨立即傾瀉進來。5 t4 ?3 C; x& `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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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打開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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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上次咱們說的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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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響起兩人喜悅的聲音。% Y  I" N, _2 P  }" _

“快對他們說：”現在就出去！ “‘晴明對顫抖不已的猿重和他的妻子說。' F+ q' L$ H$ D3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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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

猿重臉色蒼白地點頭應道。

“西、現在、馬上就出去！ ”6 U/ |7 W, K$ U' ~+ R+ l* t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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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的聲音近乎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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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出去！ ”

猿重的妻子高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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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哦！ ”

“那就快快出來吧！ ”

“那就快快出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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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晴明走到博雅的面前，說道：“你把這個從草簾縫中遞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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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明拿出已經準備好的兩個小木人，交給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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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k) n3 c) G* ?& M9 b& _, B
2 N8 t! P3 {7 M, H9 j$ B
博雅接過小木人，撲到草簾前。

一邊把小木人從草簾的縫隙中塞出去，一邊透過縫隙觀察外面。

一道閃電劃過，站在外面的兩個身影在黑暗中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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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男一女全身承受著猛烈的暴雨，得意揚揚地露出笑容，這幅情景牢牢印在博雅眼中。/ ]# A/ |/ A/ S9 K. c5 A& b6 O# e

兩人的身影消失了……+ q9 n8 S- u+ a2 r

倣佛被搶走一般，博雅手中的兩個小木人也消失了。$ k, N: }  P3 H, R( F/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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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太好了！ ”

“來得太好了！ ”

只聽草簾外傳來兩個人歡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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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吧。”3 f3 T/ m7 Y4 e1 x# s( [9 g3 X7 Y: j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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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吧。”* C0 I  @# M3 N' k5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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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已經距離小屋很遠了。# e6 o  v$ q2 ]* ?" b: c% M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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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追上去吧，博雅。”晴明說道。  n2 m8 f! E; b# f/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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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著這么大的風雨？ ”0 |8 {% N: \2 o9 I& x, d

“咱們得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w6 m( T% A( C9 h8 a4 z*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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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既沒戴鬥笠也沒穿蓑衣，撩開草簾便衝到外面。

“等、等等……”( `4 P; ?4 f" {0 D

博雅隨後也跟著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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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不斷地敲打在身上，兩人當下便全身溼透。: a, y9 e3 P4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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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我們還會回來一趟。”

晴明對著小屋裏面招呼一聲，然後在暴風雨中疾步走去。. e) t; e( i/ S# k)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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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緊跟其後，淋得像只落湯雞。% [  h" [+ V;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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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見天地的轟鳴聲。5 `) a1 t6 t7 b, @. }! L

暴雨。: K' d8 z* o) _4 G' b

狂風。

滔滔的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 y( k2 k; r  {: W

黑暗中，博雅分辨不出東西南北。5 Z; \0 b& ^$ W; w, ?, C: J- f

“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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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高聲呼叫。

“博雅，我在這裏！ ”: E" X! S" O9 e. ]' P, S; D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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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聲回答。: c7 w1 F  x) r+ T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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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撞到一個人身上。- S  l* }: V6 |, Q: G!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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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正是晴明。

“博雅，抓住我的衣服，跟著我走。”/ \# t& b. `+ s& O

博雅抓住晴明的衣服，晴明再次邁開腳步。1 ^+ d9 k+ n; n4 T
' K* v  I% {7 k" X/ B
沿著河堤，應該是在朝著河的下遊方向走著，然而．博雅不敢肯定，已經完全暈頭轉向了。* N' J5 a+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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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快點走。”

晴明加快腳步。

雨點敲打在身上，讓人感到渾身生疼。簡直就像在水中行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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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到碎花橋了。”

晴明說完，停下了腳步。2 D: U- `" K( P( n" x/ l'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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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水啊，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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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說河水，然而博雅根本看不見。

“這就是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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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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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看不見，只有狂暴的風雨聲在耳邊呼嘯。河水滔滔。

“那兩個人走上橋了。”

晴明把眼前看見的情景告訴博雅。

“可是這河水太大了。這樣下去的話，橋可堅持不了多久。”晴明說。4 J, B' y* |; W# h( @3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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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近好多年，不論多大的洪水，這座橋都沒有被衝垮呀。”+ x% k* E; Y" M! _

博雅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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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就到今晚為止啦。”( M, y3 X8 k  |  ]! B&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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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剛說到這裏，不禁低聲驚呼：“啊，橋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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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橋要被衝垮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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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只聽吱吱呀呀、嘎嗒嘎嗒地，橋被衝毀時發出的聲響傳人博雅耳中。

這時——一道閃電從天上劃過，眼前猛然一亮。% X4 {& J" c! N( t

剛才還是漆黑一團的世界，一瞬間浮現在光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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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x) X7 P9 z) r' C7 s0 G
9 D; s2 C5 l# t9 r# i
博雅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 o# d- C: W( v

那是一幅異樣的光景。; H. j1 h, X. H, T# Z2 Y4 J

博雅看到一幅讓人魂飛魄散的驚駭場面。

博雅從前所熟悉的鴨川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5 V( k% d1 \5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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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所熟悉的鴨川河，是一條河床寬闊、河面分成好幾道細流、向下遊潺潺流去的美麗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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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條鴨川河，現在已變成一條大得驚人、只有一條河道的黑色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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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一直漫到兩岸河堤的頂部j 翻滾著比人還高的浪頭。如同屋子般大小、黑瘤一般的巨浪一個接一個地撞擊著橋身。

水漫過橋面。3 g* d7 X" x5 M8 ]4 t% n/ H

受到水勢的衝擊，橋身開始傾斜，橋面中央部分已經扭曲。

從靠近橋中央的欄桿上，不知是有意跳下去，還是不小心摔下去，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正向著下面的濁流掉落下去。; Y0 n- u9 [' ?' Y" t" \
' a3 K& z8 q/ v; Q% M! T* F/ ^
“啊！ ”. }# j; \# w6 j' j. `) b! g

當博雅驚叫出聲時，這景象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宛如巨石落地似的雷鳴，轟轟隆隆響了起來。2 k0 f6 d4 D, O3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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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崩潰時的聲響，令人驚駭地在黑暗中回蕩。  g3 e8 b' f; {6 e,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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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站在風雨中。& ^8 c9 b% _( J, a7 P(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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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這聲音從他的耳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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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博雅呼喚晴明。

“博雅，結束了。”# f/ Y# U5 W+ Q$ U3 M* E

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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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啊。博雅……”; q& H  {( U7 I; j- G1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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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坐在庭院的外廊內，和博雅一面喝酒，一面說：“‘碎花橋’這個名字，便隱藏著破解秘密的鑰匙呀。”

這是在晴明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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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個暴風雨之夜以來，已經過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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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風靜雨息，夜空中挂著一輪明月。‘“什么鑰匙？ ”博雅問。4 y4 p# E2 w) y: O4 Y: ~'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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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祭河神啊。”" O3 w  Z' a& N2 X3 [: l8 {

“祭河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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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晴明點了點頭，開始述說起來。8 L, h2 e- ^3 ]; V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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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每年到夏天發洪水時，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便會被大水衝走。" L7 C7 v' H9 G&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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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被衝毀後再造，造好不久又被衝走。這樣的事情無數次反反復復發生。7 L  C7 ?, B2 h3 d#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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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什么原因。”

天皇便把陰陽師召來詢問解決辦法。# I+ n/ N  u: {( i

結果陰陽師說：“要以活人祭河神。”. ]& T, x5 V4 M4 r. L+ E2 `; b  D% e

又說：“而且，不能是普通人。必須是身穿白色碎花裙褲的男人，才更合適。”& X# U4 h& O2 g" `; W% \" C/ @, |0 }

一般來說，在故老相傳的陋習中，用活人祭河神時，以使用女子或兒童為多見。3 Q- e) K3 a5 H! P2 l8 j

女子和兒童，在五行中屬土，如按五行之說，正是“土克水”，可以堵住水、支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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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位陰陽師卻有意不照常例行事，說用一名男子祭神就可以了。

於是，天皇立即下詔：但凡有知道身著碎花裙褲的男子，一律不得隱瞞，必須立即舉報。

舉報者賜以巨額賞金。7 J( }. w8 e* Z* w) s) t

當然，即便有誰知道身邊熟人中有穿碎花男裙褲的。3 g8 g" Z) r2 @3 a* q  [  G: `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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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知道一旦舉報便是送他去死，自然不會去告密。0 h5 G0 f# H- @6 w-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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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卻有一個女人聲稱：“我家男人，愛穿襯有白色內襠的碎花裙褲。”: I; N' s3 w% _3 |: t$ `0 x

妻子出面把自己的男人告了。

這女人經常與自己的男人發生口角。0 c/ K+ `7 P6 J, y$ H

於是，她便打算乘機把男人告了，還可賺一筆賞金。8 A- J( g" Y1 g8 W

“就算跟你生了十個孩子，可女人呀，說到底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啊。”

那男人哭訴著。

這時，有人站出來說話了：“要祭河神的話，通常不都是用女人和兒童嗎？如果單是男人的話，還是讓人放心不下。同時再用一個女子祭神豈不更好嗎？ ” 　　那男人聽到了這話，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就請用我的老婆來祭河神吧。我們夫妻倆情願奉獻性命，護佑橋梁。”6 q4 [. K' K+ X5 w$ y7 S( K

男人的懇求被採納了。於是，男人和妻子一起，被埋在橋柱下面，祭了河神。2 Z' j* U6 ^7 U& l/ f

從那以後三十年間，無論發生多大的洪水，這座橋都沒有被衝毀。1 y# R5 F% y0 T: W2 F$ {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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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年終於被衝走了。”; L1 T; U" x7 x) o$ M1 y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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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感慨地說。: R6 x) {0 F5 C' Y9 ]

“那對怨偶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在橋被衝走之前，便四下物色新的祭河神的供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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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猿重和他的妻子被盯上了。”$ s, Z0 H# Z: q; V# P3 N' w

“正是。”+ B0 L4 a; D2 Q  R& a  H

“可是，為什么偏偏是他們夫婦呢？ ”

“第一次出現怪事的那天，猿重和他的妻子不是正好一邊爭吵，一邊從那座橋上走過嗎？而且，猿重恰好穿著碎花裙褲。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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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

“那對變成妖異的夫妻，本來都不是自願去祭河神的，可是一旦做了祭河神的犧牲之後，竟還忠誠地執行護佑橋梁的任務，原來也都是不錯的人啊。”+ T: l5 a4 {" w% ~; l4 Y- _, Q0 A

博雅說罷，喟然長嘆。8 w/ i% _; D0 W1 V2 J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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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暴風雨平息之後的第七天，水終於退下去了。人們來到那座橋畔，橋已經全無蹤影，只在河流的左右兩岸，各殘存著一根橋柱。# p2 g) m" j) z; ^+ i: Q' u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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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重新建造橋梁，在挖橋柱子的時候，人們發現兩具已經化作白骨的屍體。3 d* O7 u& O' i/ u' [" r$ b& r

其中一具依然穿著碎花的裙褲。而且，據說在兩人早已化作白骨的手中，居然還各自握著一個小木人。, \4 s" v+ [3 x! z& ]

根據晴明的建議，就用這兩個小木人代替活人祭河神。埋在新橋的橋樁下。

據說，從此以後，無論這座橋遇到多么大的洪水，都沒有被衝垮．一直維持了整整四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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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07-8-26 11:52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2 J7 h$ W9 C9 N
櫻花飄飄灑灑地凋落著。( k, v! F5 b$ @) g% m2 J+ J

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花瓣片片飛舞，飄落下來。

沒有風。; m- |! y% Q2 D2 y
0 g0 |% l, q* W
花瓣因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離開花枝，飄落到地面。

滿樹盛開的櫻花。

任憑花瓣不停凋落，然而仰面望去，滿樹的櫻花依舊不減豐姿，幹朵萬朵壓低了枝頭。5 F1 d6 u9 R9 A* b3 o+ y

蟠的花枝上空，高懸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晴明，真是不可思議啊……”

開口說話的，是源博雅。: J3 r* \+ R- n

“什么不可思議？ ”) z1 _! \* J8 h7 M8 ?2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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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問道。

“就是櫻花呀。”* K1 U( h* A# t% h6 q
# d9 J  P# Z& w+ Q0 X
博雅用陶然欲醉的聲音說著，舉目仰視著櫻花。! I1 [8 F% ~$ A5 Y2 _
& C0 h  B) F: ^7 a2 k4 n( u3 @
這是在晴明宅邸的庭院裏。+ e8 I9 k2 `: g) e, e

庭院裏有一棵高大的古櫻。

尚未生長齊全的春草，星星點點地在地面上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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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在那棵古櫻樹下鋪了塊毛氈，坐在草地上。

那是一塊深藍底色、印有美麗的大唐風格圖案的花氈。

它來自遙遠的國度——大唐。) i& Q1 Z5 c$ ]6 d; e; t3 I

兩人之間，靠近古櫻樹幹處，立著一具燈臺，臺上點著一盞燈火。3 ~* V( T+ c" d

一只裝著酒的瓶子，放在兩人中間。/ G3 R" q3 v7 O

有兩只酒杯。

一只握在晴明的右手中，一只拿在博雅的左手中。, Z! z2 ]0 ~3 L+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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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惟有櫻花花瓣不斷飄落，積了厚厚的一層。

藍色的花氈上、博雅的身上、晴明的白色狩衣上，都落有繽紛飄落的花瓣。" }: ?" s# G, S& V' F/ Z% `( X

博雅手中的酒杯裏，也浮著兩片花瓣。/ e1 r/ [5 s/ d2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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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櫻花花瓣靜靜地飛舞著，從兩人的上方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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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積雪似的，兩人的身上以及周圍不斷地有白色的櫻花層堆起來。

“櫻花？ ”晴明問。　　“從許久之前，這棵櫻樹的花瓣便已開始飄謝了，然而，這枝頭上的櫻花，卻絲毫不見減少……”: o" n( z* \# ?7 X( h# M8 j$ w
% H0 s1 f9 }; V2 }
“嗯。”) N% G4 Z. j6 ?6 C! m9 K, c/ @
6 Y/ |. y8 N, C
晴明的回答不冷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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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你似的。”% O6 ^' H' S! F9 A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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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 ”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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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拿在左手的酒杯送到嘴邊，連同花瓣一起，一飲而盡。: r2 x" m1 ^! h) T! Q4 c

“我是說，人的才能——安倍晴明其人的才能，也像這櫻花一樣嘛。”" F/ T$ M* ~1 ^+ o! O: o7 }! I3 a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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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 L1 v7 b# o0 m" e

“即使什么都不做，你的才能也會自然而然地漫溢出來。”

“……”& i- B7 B; I3 ^9 @,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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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無論漫溢出多少，你的才能卻一點也不見減少。”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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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你的體內有一棵高大的櫻樹，枝繁葉茂，一邊是無窮無盡地花朵怒放，一邊是片片花瓣紛紛飄謝。”

晴明體內有一棵花朵永遠怒放而又不停凋謝，永遠保持盛開狀態的櫻樹。

倣佛才能的花瓣越是不斷地飄謝，晴明體內的花瓣也就越開越多。8 l0 {$ J% s& a+ H2 M

博雅用簡短的比喻表述了這層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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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世上沒有永不凋謝的花。”4 J: i3 D4 w( l8 K: n

晴明把酒杯送到紅紅的唇邊，靜靜地呷了一口。$ m" M- C' n; a' B
* C: K2 C: R+ y, q' C" V0 S: J+ Y
“花之所以為花，正因為它終會凋謝。”

“可是，在你的花枝上，我可看不出花瓣會全部凋謝啊……”
* S! R5 Q) p9 `/ e; o
博雅大發感慨。
8 ^$ x) {( c7 }3 t7 Q; p) E$ U# B
晴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盡量不至於讓博雅感到困惑的微笑。0 M, \) {* ]2 O2 i% f0 O2 Q

他倣佛是在享受夜晚的寒氣緩緩滲入狩衣的樂趣。
# Z+ l) n$ Z' B# ~$ h; i
“博雅，今晚你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
* ~. |+ d! s* l; @% b' m7 N# @0 z
“對了，晴明，其實這件事……”# P/ m* ?# w8 l% K' ^/ q

博雅放下酒杯，說道：“藤原為輔大人，你知道吧。”& ~, _1 M' M6 K
! d1 ?8 s, }$ n; a4 R( J% d
“嗯．他去年當上參議（當時官位依次為：太政大臣，左、右大臣，大納言，中納言，參議。參議是很高的官位。）了吧。”6 P% m' ?1 L5 t: s
6 J: t6 K3 T6 A& E1 @2 U, N1 g( j  V
藤原為輔，是前右大臣定方之孫，左兵衛督朝賴之子。歷任藏人、朱雀院判官代、尾張守、山城守、右大弁等，於天延三年（即公元975 年．）升任參議。/ ?7 e" `* w-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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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年齡與晴明和博雅相差不多。+ d  z3 k5 q' r1 @) T1 y) p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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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位為輔大人，據說每天晚上都有人前來拜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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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打開了話匣子。2 R4 n2 J1 x& l

二3 e) s0 Y- o% R

深夜——為輔在臥室剛剛入睡，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9 k0 R2 `8 y: E; Z0 T) }
% t2 ]# e8 }; [  h- H- q: N
“喂……”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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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為輔大人！請醒醒吧。”

為輔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枕邊黑暗中站著一個老人，身著襤褸不堪的白色便袍。- c; X1 M2 \. q5 a0 Y) Q* ~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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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白髯，滿面皺紋，臉上倣佛被強摁了一束稻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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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白發猶如被狂風吹亂的茅草一般，亂蓬蓬地叉開來去。) F5 j7 D6 D# v+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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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就趕快起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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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為輔還未來得及詢問對方是誰，右手就被緊緊抓住，上身已經被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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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快點站好！ ”) t/ I* ?9 ^4 u8 L&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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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的是，為輔毫無抵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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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按照老人的要求站起身來，老人牽著為輔的手邁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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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咱們去吧！ ”0 U' M9 _5 e/ D* P& j! d3 v

他覺得這老人似曾相識，卻又覺得這張臉是頭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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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是獨眼。" h$ j- o1 @: t9 f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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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已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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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外廊內，赤裸著雙腳就徑直下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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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門，又繼續向前走去。

心裏好像明白是在朝著西邊走，然而卻弄不清楚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起初，赤裸的雙腳踩在泥地上時感到一陣冰涼，然而走著走著，便漸漸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兩腳倣佛踩著雲朵似的，飄飄忽忽地不聽使喚。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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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紅光四射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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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總算快到啦！ ”老人說。$ q% Y4 Q; @; j' I8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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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么，為輔突然開始害怕起來。

他很想從老人的左手中掙脫自己的右手，“哇”地大喊一聲逃之天天，但卻絲毫沒有力氣。雖然為輔感覺到那抓住自己的力量又輕又弱，然而一旦企圖掙脫，那力量便會自然而然變得極為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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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沒在琢磨什么鬼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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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陰陰地一笑，口中露出藍色的舌頭。

舌尖從當中裂成兩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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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越發感到恐怖，然而自己的內心似乎暴露得一清二楚。萬一逃亡失敗，天知道自己會受到何等對待。於是，他只能就這么老老實實地任由老人牽著手。$ R6 @; n4 P# x. f! {

紅光四射的東西漸漸逼近眼前。% K# g# u6 |, ]8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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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啊。這裏就是啦！ ” 　　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兩根燒得通紅、足有一抱粗的鐵柱子。

鐵柱子牢牢立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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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上去抱緊它！ ”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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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緊這個？ ”

為輔聲音顫抖。7 C6 C# ^8 Y4 B  B$ N* Q; {

這兩根鐵柱燒得通紅，倣佛馬上就要熔化一般。假如真要抱住它，怕不要把皮膚燒焦，連肌肉也吱吱響著被燒成焦炭吧？而且，回過神來再看自己，竟然是赤身裸體、不纏一絲。究竟是從一開始就沒穿衣服呢，還是途中被剝掉了？為輔拼命回憶，腦海中卻沒有絲毫記憶。

“上去！抱住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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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聲音中增添了一份恐怖。

雖然老人厲聲發令，然而那鐵柱子燒得通紅，根本無法靠近。1 h: q' y8 ~- o6 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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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呆立在原地，背後有人猛地用力推搡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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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身不由己向前摔去，跨出一步，結果剛好從正面抱住了那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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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燙啊！為輔連喊帶叫，直想朝後跳開，然而身體卻緊緊貼在柱子上，離不開。' E- Q, m* R, y: \3 Y. R! N4 ?. ^3 F

腹部、胸部、兩腿的內側、環抱著鐵柱的雙臂、貼在柱子上的右臉頰，任何一部分都逃離不開，全身都被燒烤著。; _7 v8 [4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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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z: e: H: o& o" M3 Z) A
2 s2 Q3 C7 M3 u5 i9 C
為什么自己要受到如此嚴酷的刑罰啊？他不禁涕泗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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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哭泣．一邊抱在鐵柱上。3 C6 b! T' @, \2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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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到自己的血肉倣佛已被煮沸似的，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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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終於把他拉下來的時候，與鐵柱接觸的皮膚，已然整塊脫落。

“今晚姑且到此為止吧。明天再去找你。”老人說。7 _2 T1 D/ h2 Q" I! @4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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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明天晚上，是那邊另一根鐵柱子。”

於是，老人再度牽起為輔的手，讓他回到家中。

三0 U( ?0 L& q8 X) v) Z5 h
  R8 D$ j  T9 w2 Z+ f- j$ J
“聽說這樣的怪事一連持續了三個晚上。”博雅說。3 b+ E% P% m4 k9 y7 o3 c- C2 b. w

“三個晚上？ ”8 O! G# Z: L6 v4 f
9 h4 X% v0 a+ h7 A# u# Z3 c2 G( d
“起初為輔大人也以為是做奇怪的噩夢呢。”
4 X" {  z- d* ?* W* [! O
早晨，為輔大人夢魘似的亂說起夢話來，家人把他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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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呀……”& y! J; a0 A6 R  x$ f! M

“燙呀……”( X, ~8 t* L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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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在床上不停地呼喊、呻吟。

醒來後，臉頰和腹部的確覺得發燙，還火辣辣地痛，但是皮膚並沒有燒焦的樣子。  ~6 V( }- ]! h9 h3 D
& H0 Q& j, N( z( {, ^
那么，他以為，一定是一場噩夢啦。

“可是第二天晚上，又做了同樣的夢……”

深夜——他正在熟睡。3 i3 h2 n8 ]$ U# g  `(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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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為輔大人……”9 K) c! R* ?4 d" s6 X/ S; ^

又聽到一個聲音喊他。- z) E9 B+ X0 w/ D. E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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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一看，昨晚的老人又站在枕邊。" @- ~( L0 K% M, A/ E

“好啦，走吧！ ”. G! L8 x- e%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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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牽著為輔的手，又帶他來到燒紅的鐵柱子前，這次命令他抱住第二根柱子。
2 S1 @9 G- E' n& a3 b' g& j& P0 v: W
第二天早晨，為輔又是在夢魘時被家人喚醒過來。

老人在第三個晚上再次出現，這次又讓為輔抱住最初那根柱子。

為輔終於忍受不住，來到博雅的住所，說自己不明白為什么每晚都做同樣的噩夢。* }' T! O3 E: z: J8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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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麻煩您去請教一下晴明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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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么與博雅商量。　　這是今天黃昏時分的事。

“總之，好像就是這么回事，晴明。”博雅說道。& {9 S- `% f' {: k9 J% o! _

“嗯……”# q+ T$ D( J4 ^  u' {8 v- c8 F
5 x$ H. O* d  R
晴明抱著胳膊思索。

“既然如此，明天過了晌午就去拜訪一下為輔大人吧。”晴明說。# {- {$ n# E) Y& o% K

“你真的肯去一趟嗎？ ”

“嗯。”

“那就去吧！ ”' [: E: o. b6 G, f" l0 d9 H

“去吧！ ”5 P4 `* S2 x1 \) n  d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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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么定了。

四

身邊的人都已屏退，藤原為輔獨自與晴明、博雅相對而坐。/ o. y, G) m  X# h$ G

“事情就是這樣，晴明大人……”9 L# ?+ [2 h9 d; G( L

為輔將昨晚博雅所說的故事又重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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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昨天夜裏情況怎么樣？ ”晴明問。' z7 _0 V- l8 \+ P9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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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老實說，昨晚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算上昨晚的話，也就是一連四夜，連續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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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有誰，用魘魅或者蠱毒之類的手法對我施咒……”' {- Y3 x, m$ u7 d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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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一邊說話，一邊用溼毛巾敷在臉上。2 `( F' }- c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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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去，發現為輔的臉上又紅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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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怎么回事？ ”晴明問。2 }# o) D" H9 A- K  S! Z/ v+ V% p

“啊呀．與其口頭解釋．不如請你們看看這個吧。”' s7 M) Z6 o* Z; |9 n

為輔站起身採：“我可要失禮啦。”

他解開衣服的前襟，將身體前面的肌膚，暴露在晴明和博雅眼前。

“啊！ ”6 b' i4 z  U  {( c; q1 P

“啊！ ”

博雅和晴明不約而同地低聲發出驚呼。

為輔的前胸和腹部，皮膚已經燒焦，布滿了水泡，有些已經糜爛，流出血水和膿水。

“其實我是硬撐著與兩位見面，現在我是十分痛苦的。/ f. p5 M5 y7 e0 v; ?# R, o, w

今天兩位光臨，我才勉強打起精神來。“9 x) T5 A/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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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合上前襟，回到原處坐下。" v/ Z9 C  y, ]; M

“晴明大人，實際上並沒有燒傷，我的身體上也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嗎？ ”+ i7 H! u9 i5 t. q

“會。咒，真的擁有這樣的力量……”, g) t7 }6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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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頷首答道。

“接好！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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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拋給博雅一個紅色的小東西。

博雅莫名其妙，但還是伸手想接住晴明拋來的東西。) F# e; z# y" n  d! L# `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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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塊燒紅的石頭。”

晴明馬上接著說。

“好燙啊！ ”

在雙手接住晴明拋來的石頭的一瞬間，博雅大叫一聲，雙手將接住的石頭拋了出去。9 X9 s5 \: t) \8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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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在地板上滾動了幾下，停在為輔的膝前。　　仔細看去，哪裏是什么燒紅的石頭，原來僅僅是一塊略呈紅色的小石子而已。$ ~, B# [+ ^# c% S" K

“怎么樣，博雅，剛才感到石頭燙手了吧？ ”' ^. c- S2 K: Y

“嗯。是燙手。”

博雅點點頭。) L( s1 Z9 A$ X  w5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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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一種咒。”晴明說。" ~  f4 x* Y3 @3 Y! f% z- [

“原來是這樣。只要事先讓你相信是燙的，那么即使對並不燙的東西，你也會感覺到燙。”

“對。”7 p. n* X# H) E$ }) s

“就是說，關鍵是人心的問題嘍？ ”/ f  T# K& l( n( i2 Z4 O7 {

“完全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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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點頭答道。

博雅在一旁略帶不滿般地撅起了嘴唇。$ T3 v3 v' T2 ?% `8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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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來越深。# L7 \+ k8 x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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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依然撅著嘴，向著晴明抱怨：“喂，晴明，想來想去，剛才你那種做法還是不夠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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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然而博雅內心的不滿分明表現在話音之中。/ f9 n+ Q" b+ X3 A. n

“為了那塊石子，害得我在為輔大人面前丟了好大的臉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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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博雅。”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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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向我道歉，可是不要嬉皮笑臉地道歉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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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嗎？ ”3 r" y. D) V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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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確實如同博雅所說，晴明的唇邊看上去挂著若有若無的淺淺笑意。0 u6 g7 |& F- b, ]' @2 |$ D% f

“沒那么回事啊。”7 w3 g1 y* f8 A1 a
5 y0 f/ E6 l$ ~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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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又撅起嘴來。  @! T% ^- j6 C7 M% I

這是在藤原為輔府邸的大門外。

大門附近長著一株高大的松樹，晴明和博雅正躲藏在樹後。$ [5 H( q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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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博雅！ ”) z4 [/ ~9 E- w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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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捂住博雅的嘴巴。

博雅正想說什么，晴明又“噓”了一聲制止他。

“來了。”

晴明微動嘴唇示意。

然而，博雅的眼裏沒有任何東西，惟有高挂中天的月亮，將松樹濃濃的陰影投射在地上。

不久。吱呀——門軸發出了響聲，大門打開了。3 i9 S( x  _# T"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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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依然被晴明捂著嘴巴，只能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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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手挪開，博雅立刻說：“喂！晴明，我可沒看到什么東西走過去嘛。可是．剛才那扇門卻真的開了！ ”- w, K, U% ?; O

“剛剛從這兒走過去了。”) q( p& g! [2 ^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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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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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脅迫為輔大人的家夥啊。”  {' R! [' X0 i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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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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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已經在這裏布下結界，等它出來後，我們就在後面跟蹤。”1 y& w$ B/ Z+ i  A0 |! Q

“跟蹤？ ”, d# @. u( e' e1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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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一來，我們就得走出這結界了。”. a) N0 }) K- ?- x6 }+ _- d: e

“哦。”0 F# u) U  M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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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把這個藏在懷裏。”, L' l. R: P6 E+ V9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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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　　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塊比手掌略大些的木符。

借著月光，可以看見上面寫有文字。

“這上面寫著什么？我根本看不懂。”' M0 k! j% U9 X0 k

“它能夠讓百鬼夜行時看不見你……”4 X; k; Y1 q; Q9 r
$ U1 }! A% W, A: N* ?' }
“哦，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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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博雅？跟蹤對方的時候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U& f3 }1 u, ?  \4 o" C4 }

有話對我說時，只能用呼吸示意。“

“知、知道了。”

就在博雅點頭時，晴明說：“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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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從門裏走出兩個人。+ A! ?. O( e: ~; |# M# u

一個身穿襤襤褸褸的、公卿便袍似的白衣，白發白髯，是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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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個，正是藤原為輔，手被老人牽在手中。* [' b+ P% T5 g' c( v# r' x& ]

為輔全身赤裸。

身體的正面與白天看到時相比，糜爛得更為厲害，肌肉被燙得白乎乎的。& ^! Y2 q( i9 M/ G
& e" m, l4 G: P% r
為輔挺著松弛、前突、並且燒得糜爛的肚子，被老人牽著手帶走了。8 u$ n) k( M- _- p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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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跟上去！ ”

晴明跨步向前走去。' F: L4 u4 ~4 {" S" g- u  F
0 H" |/ z& c6 \  n2 F. _$ Z4 o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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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跟在晴明身後。

六7 R5 ?! `% _8 c$ b+ n  f1 ?

老人和為輔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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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已經走到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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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看上去似乎是在悠閒自在地走著，可是實際速度卻遠遠快於普通人。

博雅幾乎是在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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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橋下的那條河，便是天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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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已經看不見人家。

沿著荒野小道，不時地忽而向右，忽而往左，然而始終是向西走去。

走著走著，前方隱約出現紅光。7 A! a/ @6 x) g3 C  l' g# v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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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近一看，果然如同為輔所說，是兩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8 b% p3 S2 e6 O8 q* a' V' D#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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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松開為輔的手，說：“上去！再抱住這根柱子！ ”1 g0 j) u% \$ D8 J( A

為輔哭喪著臉望著老人。' X; d4 Y" }* {

“再磨磨蹭蹭的話，就叫你永生永世，每天夜裏都到這裏來！ ”老人說。0 e/ E6 a5 w: r# j7 n

為輔極不情願，拼命左右搖頭。* s/ }* \- K7 [! s& r* m- z
) }( F9 s( t1 o5 T3 J
“去吧！”

老人猛然在他後背上狠推一把。為輔一腳蹬空，倒在柱子上，倣佛害怕倒下似的，緊緊地貼在柱子上。: v# J7 n1 j8 g0 R# h1 O8 D
9 |# F* o% S; I% w! k
“燙啊！ ”; w. W* o" j) Q. _  I( r  i

“燙啊！ ”2 l5 c. ], u8 z4 Q& U

為輔凄厲地號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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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為輔身上開始冒煙。
( Q3 p% n) G* O1 n! Q
沒有多久，只聽為輔“啊”的一聲悲鳴，身體開始燃燒起來。0 O! d* x, r( S9 p' a- u

火焰熊熊，越燒越旺。. |' u# y) N/ ]/ }
6 d% y3 M9 L" @$ _$ x# h
渾身裹滿火焰的為輔，緩緩浮上了半空。
: ]) G3 u( M8 [3 S0 N' v# j
定睛看去，原來那並不是為輔，而是剪成人形的一張紙。- N6 z! d8 t1 \3 F' v5 a7 p7 H

那紙燃燒著化成碎片，在空中緩緩散開。
0 m6 I  J" W, S; N* a
“好小子！ ”
5 e" V) Q+ L' y" Q0 ?
老人咬牙切齒地怒吼著：“居然敢暗算我？！”
* g# y- T9 N' t) U  V3 F  o+ U
老人瞪眼怒視周圍，又喊道：“為輔那小子哪有這樣的本事！一定是哪個和尚幹的好事，要不就是陰陽師出面……”, z* w2 }7 K" I

“你已經明白了？ ”& Y( k9 b3 I- _4 K

晴明悠然回應。$ ]9 {9 v- N& U% ?$ @. q) |

老人回過頭來。
7 B, P5 o5 q0 S& @- X! \7 H9 ?) H
“你也真是造孽呀。”
* h0 Z) r7 d( E9 m7 d/ w% Y
晴明向著老人走去。

“喂，晴明……”

博雅小聲說著，以手握住腰上的長刀，與晴明並肩站立。準備保護晴明。　　“行啦，現在說出聲來也不要緊了，博雅。”
0 p; S* b) X, I- I, N
“哦。”

博雅倣佛放下心來似的，長吁一口氣。" M; A( w5 L4 K2 M

這時——老人用一只眼盯著兩人：“是你們兩個臭小子跟我搗蛋嗎？ ”

說話時．露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藍黑色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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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要不要去你們兩個臭小子的家，讓你們也來抱抱這柱子？ ”! o8 E( S& c8 y+ n' ?# J

聽了這話，博雅脊梁骨一陣發涼，縮了縮肩膀。
3 I# p  V5 T+ N/ `, O# T
“不、不管什么時候，盡管來好啦！ ”博雅說。

“不行，博雅！ ”晴明喊道。

“口氣不小啊……”0 c4 `. D% s% ^" I4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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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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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應了我的話，那你運氣可不怎么樣。明天晚上，就可以去你那兒登門拜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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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那分成兩瓣的舌頭飄飄忽忽地搖來擺去，突然，老人消失了。
7 C1 n: u$ Q8 O
博雅回過神來，發現這裏是春天的原野，一棵高大的櫻樹在兩人頭頂上枝條舒展，開滿櫻花。& a' t" c6 R- [

花枝上，片片花瓣沐著月光，悠悠飄落下來。2 k) n" C1 \+ ~% S4 `4 Q: Q

博雅和晴明就站在樹下。. ^- T9 A" ?7 s
: v9 L+ R7 `! E' N
既沒有老人的身姿，也沒有燒紅的鐵柱。

“我、說了什么不合適的話了嗎？ ”博雅問。

“說了。”" O3 F$ h# \; F5 ?

“是嗎？ ”) g# c& O$ E( M" z5 U8 u

“這一來，那家夥就要到你家去找你的麻煩啦。”

“真的嗎？ ”* P4 ~& _' u+ y5 |$ o+ Q" u

“博雅，因為你授人以柄了。”* j" P3 p( m  K; @; R5 K& Z
; R! d4 ~+ R5 V% S" n
“授人以柄？ ”
& M, F% g: N3 P  q
“你中咒啦。事已至此，得趕時間了。今夜就得把事情了結……”. d5 ~% g9 d: z
; y6 a% e% P6 H
“要怎么辦？ ”
  x* ~) s2 e- A9 {# m' R
“回去。”/ g$ p3 a! ^# F' T9 S2 f8 F

“回去？ ”$ b( V. @$ {' Q2 r$ _% T- G5 z

“回藤原為輔大人家。”! p; W" y  n' \, U6 _
  M- Y: R6 q/ Q9 P) Q  T
七( v* A+ {3 \) y& w

“這么說，五天之前，你到天神川對岸去過，是不是？ ”晴明問。. |( J* v' D% k& G1 S+ S9 ~0 e; b0 G
4 v2 P, m) C0 b: @3 s2 w' \; j
“是。”! [% G9 p+ \! l
+ U* `) Z6 A4 ?$ @0 x' K% L
藤原為輔點頭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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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只點著一盞燈火。+ r. u& \5 ]: B  R, u3 h8 i

其他人都已經退下，只剩安倍晴明、源博雅與藤原為輔三人。" o8 @. T9 @2 V$ k' G( S& O

遮雨窗板已經放下，灑滿庭院的月光，也照射不到房間裏。# i0 r( r: o5 k7 T

屋內只有一盞小小的燈火亮著。+ F  R7 g2 `) `. U9 V- k: O7 {! K

“聽說渡過天神川，朝著嵯峨野方向走不多久，那裏的櫻花開得十分漂亮，所以就去賞花了。”
" a" i& h4 j% Y
三輔牛車。  v" }! e4 p6 ^/ A" r2 g

幾個隨從。) Q! S. a6 w  Z4 ?, I* _# {4 d
: J( _' e& E- L9 V8 N( n! V/ K! o
預備了一些好酒和填肚子的東西，大家出門時已是晌午。* ^, x; t6 Q% z. d( H

眾人在一棵櫻樹下鋪上席子和毛氈，讓樂師們彈琴吹笛，大家飲酒助興。不久，天氣漸漸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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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陰雲密布，時時有浮雲蔽日。下午又開始起風．氣溫下降，令人頓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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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準備了可供燒水用的木柴，然而，用來取暖卻不夠。& C# q+ ?/ E- x% D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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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這時來了一位賣柴人。& c0 x" L9 o8 }
! G1 [) q- ]3 G
他把上衣扎在腰裏，頭戴一頂草帽。( o4 Z( F6 R  o8 [  Q& |
7 W4 U+ ?* ^1 ]! V
說是在嵯峨野的山上砍的柴，正打算進城去賣。

“這還不全部買下來嗎？ ”

於是，大家將男人的木柴全部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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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眾人在櫻樹下一邊燒柴取暖，一邊飲著美酒。

這時，來了一位奇怪的老人。+ O2 g, U. N  p

老人穿著一件看似公卿便袍的白衣，但袍子襤褸不堪，到處都是破洞。

“請大人賞給一杯酒喝喝吧。”老人說。1 w% o- b5 t3 j) c: W; v- G
7 S* ^0 k$ l" ^
抬眼看去，只見老人的臉頰痙攣般地哆嗦著，喉嚨像是在吞咽酒漿似的上下蠕動著。5 D( o+ N; b5 \9 E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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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帶來了，但卻並不是很多。

“拜托了，給一杯就可以了……”3 u5 M% u( x; V! I
* I- h$ Y- Z6 I- t8 x8 Q/ P- ]
連那說話的聲音都在痙攣似的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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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衣著骯臟，臉部以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布滿污垢，身上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 l& @3 i7 R% {
“酒不能給。”/ U3 K# e/ U( X% }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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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拒絕了他的要求。+ H0 d9 t8 X9 q1 M1 f# d+ K+ K3 j

“喏，別這樣說嘛，只要一杯……”9 _/ w; w# W/ k

老人死氣白賴，遭到拒絕也毫無離去的意思。　　一個正在撥火的侍從，從燃燒著的篝火中撿出一塊通紅的炭塊，向著老人拋過去。0 t* m2 ^% G. e$ p9 |

炭火飛落老人懷中。8 E. h4 b4 B& _* }  F/ [5 O
3 N- _/ [$ Z, `' t: K
“啊，好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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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喊叫著在地上打滾，好不容易才將熾炭抖出衣外，便即離去了。

眾人又喝了一陣子酒。不知什么時候，一條蛇出現在毛氈上面，大約是因為篝火旺而回復了元氣，從洞穴中鑽了出來。

蛇爬近放在毛氈上的酒杯，正刺溜刺溜地將信子向杯中酒伸過去。$ u% j3 J$ f9 o' C/ a2 k

為輔嚇了一跳，隨手抓起正巧燒得通紅的火鉗朝蛇的頭部戳去。

火鉗的尖頭刺入了蛇的左眼。

“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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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大吼一聲，將火鉗和蛇一起拋了出去。蛇和火鉗掉落在附近的灌木叢中。6 C) a* `8 W, J  g8 q+ C% s. [. e+ }

老人也罷，蛇也罷，兩件事都讓人十分掃興。盡管櫻花依然繽紛絢麗，可為輔還是早早地打道回府了。% q0 b4 X/ i' d" F/ a0 s, }

“仔細回想，就是在發生這件事的當天晚上，那個老人來到我枕邊的啊。”為輔說道。+ A. {  J- T# x) i- q

“來討酒喝的老人和來到枕邊的老人，是同一個人吧？ ”

“一點不錯，晴明大人！可是，為什么我到現在才察覺到這一點呢？ ”1 m( ]8 `$ F: e4 g) Q$ A! @
  y! U% o7 w: f" a- G; _0 o
“大概是對方施了咒，不讓你察覺到吧。”) a1 R0 X/ W8 r! {* }) ]
" Z. S. d! {1 e9 h1 Y
“那么．為什么現在又察覺到了呢？ ”$ ]  c3 O5 R; \2 e" w$ Y) w7 C0 l8 W1 y
* O8 [: v" j/ ^
“那是因為對方暫時將矛頭轉向了別人。”
( G  H6 H9 c  V4 M$ W; u
“別人？ ”4 z1 ~; G3 S! p3 {2 N. K% D# V

“就是這位源博雅啊。”5 y$ o5 R$ Z5 z8 A7 a/ @

“你說什么？ ”* j5 P* s6 }- O. q3 H( L( r  n

為輔看了看博雅。

“這個嘛，我也莫名其妙，總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啦。”博雅說道。

“要不要緊？ ”為輔問。

“為了這事，還要請大人幫忙。”晴明說。

“什么事？ ”, B& x) E" Q" S4 T) ?( t" t$ R

“能不能給我們兩瓶酒？ ”# W2 a( `* q, e. j5 o" [
7 ~2 m0 g3 u5 L  V  O
“酒？為什么？ ”% s8 Z6 k6 l* I! i4 a

“我要與博雅一起喝酒。”晴明說。: m2 h, j# V$ C% ]. ?8 L

八( Q! I9 v2 S: n

櫻花在紛紛揚揚地飄落。

兩人優哉遊哉地喝著酒。7 C4 Q1 H1 }9 [& w; I6 H

櫻花樹下，鋪著毛氈，點著一盞燈火。

博雅和晴明正在月光下飲酒。
) }3 g% g# r: k; o, q5 C4 l5 Z
櫻花飄飄灑灑地飛落。

微風徐徐吹來。! x/ r6 t3 g! d( K2 F
" Q' y7 @! p# d
櫻花已經過了盛期，只要風起處，便有無數的花瓣離枝而去。$ c; p1 ]% I0 G, q4 X; S
: [" }. S6 b  P
兩人宛如置身於飛雪之中一般。

“這樣就可以了嗎，晴明？ ”博雅問。, A( l: I7 N2 G) {8 _5 K

“可以。”晴明答。5 A- P" d# h# B

“光喝酒就行？ ”- j6 @+ v% u  \
9 e# H- ^2 O. b
“行。”

“什么都不做？ ”) m2 H( U* [3 u/ f- J# i7 p9 z( b

“不是在喝酒嗎？ ”/ W2 ?5 G! W1 d" T8 K. F

晴明往博雅的空杯中斟上酒。

博雅接過這杯酒，送入口中。8 |- o  |' Q5 y( G$ Q6 ^+ S

“博雅，有沒有帶笛子？ ”. q$ V1 A1 Y; e: z1 ?+ g4 ^
/ f1 ^; H" n* M6 \3 n
“葉二，我總是隨身帶著的。”3 a: q& d: ~6 F2 M7 q# d: z- P

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鬼那裏得來的笛子。

“能不能吹一曲聽聽？ ”1 e: _! H& W6 Q0 Y2 a! `
0 T1 ]) [2 `, S! a9 w5 C
“好。”

博雅放下酒杯，從懷裏取出葉二，放在唇邊，開始吹起來。% _; b2 ~2 C0 W7 r

笛子裏滑出流暢的笛聲。
1 k. ]7 P8 p$ |8 C+ S
那笛聲倣佛是一條身披藍色鱗片的龍，穿過紛紛飄謝的花瓣，向著空中升騰而去。

笛聲裹挾著月光，朝著四向流去，溶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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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著吹著，博雅陶醉在自己的笛聲中，閉上了眼睛。  P" Z5 w; @# d6 Q1 [5 x- x
$ x  C& Z' W2 \8 n# x- [. C
“來啦……”
$ z2 |7 z, `! w5 g9 [+ J* w5 F
晴明低聲說。4 `  G' w: E) i" c

博雅睜開雙眼，不知何時，燈火對面的月光中，站著那位白發老人。

“繼續吹下去。”晴明說。
9 y5 Q) P& u/ E/ w1 W
老人傾聽著笛聲，瞇著眼睛注視著兩人。& |1 p; }1 z! q; L! l
2 ]5 M+ {0 R) y3 u! d
“就是剛才那兩個小子嘛……”
! [+ s- n  t8 u+ }
老人喃喃自語。　　老人朝著晴明走了幾步，問：“你們來幹什么？ ”
/ G6 r9 X  l2 m: {1 Y$ ~' M& ?
“來喝酒。”$ k1 }& X  \* E# g4 Z5 P: @
7 m/ ?9 I# T# P+ \* S/ w4 g2 t
暗明回答。

“喝酒？ ”7 E: Y8 m5 U/ r7 Z0 u) M1 X

“要不要一起喝？ ”

晴明剛說完，老人的喉嚨咕咚響了一聲，伸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N) ?/ @" h; p# y

“怎么樣？ ”0 o7 t7 ?$ _6 s
. ~+ I# N# Z7 W. }/ Y8 C9 w) J
晴明再次催促，老人又走近幾步，坐在毛氈上。
! B2 t7 K6 O( }" d
櫻花依舊紛紛揚揚地四下飄落。) n4 Z, A. {5 t5 I, Z. n. C. r
8 u2 G" q: y1 ~5 T
博雅的笛聲在與花瓣遊玩嬉戲，與月光狎近親睦。' @0 R/ S1 y; m8 a6 O, d8 c: S

“來吧……”
! J4 C- k) G) a. }8 _& H: e
晴明在自己的酒杯中斟滿酒遞給老人。
8 p4 {9 {. A( w+ N- C6 a" }, Z
“真的可以喝嗎？ ”
% f, a! h5 ]- J! ]0 f) X& |2 c+ o4 K
“是請你喝的。”晴明說。

“唔，嗯。”3 H& ]+ D5 G7 |1 T3 S$ V

刺溜一下，老人的舌頭又伸了出來。
+ |* V+ A% K; c1 _# e
老人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酒杯，湊到鼻子前，嗅了嗅酒味。

“啊．香如甘露呀……”, W3 ~/ G; ^( ~. y7 {

老人閉上眼，將酒杯舉至唇邊，傾入口中。$ R8 s$ i: |& U7 N: j+ G: H

接著，心醉神迷般地一飲而盡。

“極樂世界啊……”
& I7 ~" n7 ]! D! O. l; r7 c
老人嘀咕著，放下酒杯，“呼”地長長舒了口氣。
3 t) u- N; G* q
隨後睜開眼睛，看了晴明一眼：“那么，我該從哪兒說起呢？ ”9 T7 ^* |4 S; U

老人低沉的聲音開始講述起來。( e  n1 ?* X% v3 E# r
& w7 H3 n& P4 H( o
聲音已經不再顫抖。

“從哪兒都行。”
: A! `+ Z1 T! y8 a  B
晴明淡定地答道。, e  a+ v. Y- F4 ]) n) i

“就算是對這酒的謝禮，我把事實都告訴你吧。”

老人閉上眼睛，在紛紛飄落的花瓣中開始述說起來。+ L& g1 B; R$ F3 d+ {. J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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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姓史……”

“那么。你的祖先是大唐人嘍？ ”9 F' L$ i1 B3 i) y+ d
5 `; W; ]6 j; _! i+ K% ?: X2 q
“對啊。”
6 x. s5 x; q& k5 ?' m
老人低聲說道：“我本是漢氏的族人。”

在古代歸化倭國的移民中，一向被稱為雙璧的，便是秦氏和漢氏。
* f+ z; D+ Q4 W! n) Z) t) B
秦氏多是技術工作者，而漢氏則多為文士，憑文筆出仕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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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世紀時，朝廷另賜史姓，設立史部，史姓一族遂得到繁衍發展。* r' [! B* w8 Q3 }
+ H8 F. i; v6 s( w; j( r
“我們史氏家族也曾經如這櫻樹一般繁花似錦，然而現在，卻勢衰人減，還混入了不純的血脈。當今之世已經成了藤原氏的天下，史家往日的榮華早已經成了明日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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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睜開了閉著的右眼：“我年輕時便好酒使性，後來因為酒醉與人爭吵而闖下殺人大禍。當時我還不滿三十歲，只好四處流浪，依樣畫葫蘆學著做道士，一做就是四十五年。終於，一百二十年前，就喪生在這棵櫻樹下……”
* ~8 g2 s' D/ I; H
老人低聲說著，又閉上了眼。4 P  J' B/ K1 T) u: t

“臨死之前，我好想喝酒啊，哪怕只喝一杯也行。然而卻沒有酒。就是這個欲念讓我不得瞑目啊。”

老人微微仰起臉，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 s1 S0 g% v7 J! y. g  L% q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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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紛紛飄落在他的眼瞼上，他的白發上。

“於是，五天前的晚上，時隔一百二十年，終於又嗅到了酒的芳香。實在忍無可忍，哪怕就乞討那么一小口也好啊……”4 C; `5 `9 C6 w% h: n

“於是你就出來了，是嗎？ ”( y, `, S  ~3 [) }' N

“正是。”
6 d4 x" ^9 @4 U/ B1 ]
“可是你不僅沒有喝到酒，還被火鉗戳中左眼……”( Q. M+ ^* v7 a8 F2 |: O

“對。”2 u. h) k* a" ?

“那被刺中眼睛的蛇呢？ ”! f# f. s! V, d4 b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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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櫻樹根附近的草叢中，有我的骷髏。約莫六十年前，那條蛇開始棲息在我的骷髏之中，我的欲念便寄身於蛇．我們是一體同心……”5 `* W8 ^" n  g1 [6 i/ b

說著，老人的唇間伸出長長的：舌尖裂為兩半的舌頭。舔了舔放在膝前的酒杯杯底。6 F' o4 D- P4 f+ f' Q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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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櫻花下喝到如此美酒，聽到如此美妙的笛吉……”

老人的語音哽咽了。

從老人的眼睛中，熱淚一行一行地流了出來。

“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9 A- q1 J.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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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聲留下這句話後，倏地，老人的身影消失了。

九

晴明和博雅舉著燈火，找到老人所說的那片草叢，果然看見一具骷髏倒在那裏。

骷髏中一條單眼受傷的赤練蛇死在裏面。

骷髏的旁邊，一副火鉗直直地插在地面上。

晴明打開第二瓶酒，將酒傾灑在骷髏上，於是，那骷髏似乎淡淡地泛起了一層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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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剛過了一天，月亮高懸在空中。2 e! B' a: R8 j( r# e

月光穿過屋檐，斜斜地投射下來，傾灑在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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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源博雅和安倍晴明正在傾杯對飲。2 S; G: G6 B, c1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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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面而坐，中間放著盛有酒的瓶子。自己的酒杯空時，兩個人也不分彼此，就伸手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都是自斟自飲。- T! b# ^0 a9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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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密密地覆蓋著一層夏季的花草。每片草葉上都凝結著露珠，每一滴露珠中都包孕著一輪明月，閃亮、晶瑩。& `/ s" h' g$ Y! w4 n3 ?

一只，又一只，螢火蟲在黑暗中飛舞。* S8 i( @4 `% Y9 Z7 g

螢火蟲一旦降落在地面上，便難以分辨出究竟是露珠的閃亮，還是螢火蟲的閃亮。

晴明身著寬松的白色狩衣。他豎起單膝，後背靠在廊柱子上。4 [% J7 T+ S2 r9 i+ P( n4 P  l

他左手擎著酒杯，不時將杯子遞到紅潤的唇邊。

博雅出神地欣賞著月光，喟然長嘆，再喝一口酒，還是一副感慨無限的眼神。7 c& M& v1 G- v4 G

“晴明，今晚夜色真舒服啊。”! o7 `/ [) ^! b1 Z

博雅喃喃嘆道。

在博雅說話時，晴明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一兩聲，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著博雅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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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是用呷在口中的酒，來培育著這份微笑。/ O9 \' d& C$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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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啊，你聽說前陣子那件事了嗎？ ”

博雅倣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 R2 o  f; \0 L& u3 Q% V

“哪件事？ ”8 U4 R8 h1 N) n4 I& m+ y/ Z

“就是聖上和菅原文時大人的事啊。”
5 t" [0 t2 _! r( Z& Y8 s! p0 L( i% q
“那是怎么一回事？ ”
- c5 X. O2 B' X9 @
“就是聖上把文時大人召進宮裏，命他陪著作詩那件事。”
. J' _: ^) K0 P
“你說的是詠鶯詩嗎？ ”

“怎么？原來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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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鶯囀曉光。”( y" t5 p  N& u9 Z+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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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語似的輕聲念道。

“就是這首詩。”

博雅拍了一下膝蓋，點著頭說道。
" D, M6 H# l% E" R; A% ~
事情是這樣的：不久之前，村上天皇把菅原文時召進宮去，命他作詩。

在歷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鐘愛風雅之道，對藝術深感興趣，喜歡親自擺弄和琴、琵琶等樂器，據說技藝甚精。有時還作幾句詩歌。算得上是位才子。

在那個時期，說起歌，便是指稱和歌，而詩，則指的是漢詩。5 R) \' y9 ^2 A& {  c4 j#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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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提到的這個話題，正是村上天皇作詩的事。

詩題為“宮鶯囀曉光”。　　他作的詩是這樣的：露濃緩語園花底月落高歌禦柳陰大致意思是說：“清晨，在庭院中露水濡溼的鮮花底下．鶯兒在優雅地鳴囀，月亮西傾時，它又在柳樹的陰影中放聲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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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對自己作的這首詩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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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命令隨侍在旁的侍從道：“傳菅原文時覲見。”' A- c7 q  S3 j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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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文時是當時首屈一指的文豪，是赫赫有名的菅原道真的孫子。曾任文章博士。

村上天皇召見了這個人物，拿出自己剛作好的詩給他看。
5 {8 p# Z# n4 a) }' s
“怎么樣？ ”7 N7 H2 I" U+ x6 G+ B" z

“很好。”菅原答道。

“你也作一首看看。”

村上天皇命文時以相同的題目另作一首詩。: M: f9 ?. `2 M6 U: }* s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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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文時作的詩是：8 t. W! r3 B5 P3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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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樓月落花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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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殿燈殘竹裏聲

“淩晨殘月西斜時，鶯兒在花叢裏吟唱，中殿殘燈未滅時，鶯兒又在庭院前的竹林中鳴唱。”大體上就是這樣的意思吧。7 d3 ^/ [9 H4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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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看完這首詩，嘆道：“朕以為此題無可再作，然文時所作之詩亦甚可喜也。”2 h. i) _! q( L4 A- O; c

村上天皇說：原來以為自己作的詩，是就這個題目所能作出來的最佳之作了，大概不會有人超出自己，然而，沒想到文時作的詩句居然也極為優美。

於是，村上天皇對文時說道：“我們來品比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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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G0 \& l#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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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我們來比較一下，你的詩與我的詩，到底哪個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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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文時十分為難：“聖上所作乃絕佳上品，尤其是對句七字，實比文時高明……”7 h" Y3 w% t. ?) m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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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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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有這種事呢？ ——村上天皇對文時所言不以為然。* v0 \( P. ?) j. t: ~8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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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你的恭維話吧。老實說出你的真實意見，否則從此以後，無論你所奏何事，都不得上奏於朕。”

“容臣從實稟告，聖上禦制實與文時之作平分秋色。”

文時大為惶恐，稽首於地。

文時說，聖上的詩與自己的詩不分軒輊。- F+ f! P+ A8 d8 k$ K6 {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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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就在此立下誓言。”+ E4 z  o0 E* Y9 t$ q8 M

村上天皇進一步逼問文時。- a- B3 \. 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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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目下而言，文時之詩尚比聖上之詩略高一膝。”+ J1 R- l# J& u) p; E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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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窘迫之極，只得說自己的詩比聖上的詩稍微高明一些，說完，便溜之大吉，匆忙退出了宮殿。

“結果呢，晴明，文時這么一說，反倒是聖上感到過意不去了。”

哎呀，朕不該這么難為文時——“聖上這樣說。還一個勁兒地稱讚文時心地誠實，敢承認自己的詩更優秀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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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那男人的作為。”

晴明微微一笑，說道。, ~' G9 B: V) E+ O' N/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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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所說的“那男人”，指的就是村上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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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似乎想開口指責這一點，正要開口時，晴明說道：“那么，博雅，昨晚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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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9 n7 a& M! _% q2 B) I% s6 R% A

“博雅啊，你剛才說的事，還另有他人為此大受感動呢。”9 f% t! @# c) @8 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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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受感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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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大江朝綱（大江朝綱（886～957），日本平安中期的學者，精通中國古代典籍，《新國史》的作者。曾任文章博士。）大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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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當然。是八年前還是九年前，在天德元年去世的文章博士大江朝綱大人吧？ ”) Y* p0 B& ?8 E  l2 `; W/ J; U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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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了？ ”! W% k8 P!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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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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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開始講述故事的來龍去脈。7 i9 Z# ]6 `*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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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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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也就是八月十五的夜晚。1 y* r# N" g: v3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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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愛好舞文弄墨的朋友聚在某人的府邸，正在開懷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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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論的中心話題，正是不久前發生在村上天皇與菅原文時之間的逸事。

“不愧是文時大人啊，真是敢於直言……”

“哪怕對方是聖上！畢竟詩文之道與官階無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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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么倘若是你，你敢像文時大人那樣直言相告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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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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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過後會受到什么牽連也不管？ ”* F. R! {' I2 n/ B5 h1 U- [

“可不是嘛。要做到文時大人那樣，可不是容易的事啊。”6 b0 W- O( K6 _. F  K! T2 g9 q& O

反正文時本人不在席上，眾人正好暢所欲言。( t; d- u) O) m# F! j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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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真正了不起的其實是聖上。你瞧，聖上不僅沒有處罰文時大人，還大大地誇獎了他一番呢。”

“嗯．聖上大概也覺得文時大人的詩比自己的好，所以才幾次三番要文時大人實話實說的吧。”! X% F0 e+ _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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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話題扯到了至今為止能有幾位文人能與文時相提並論上來。/ U# A  i7 S/ x( Z: v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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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古時候就有一位高野山的空海和尚……”4 W# y! y9 n/ e* k" Z. ?+ f

不知是誰這樣說。

“文時大人的祖父菅原道真大人，難道不也是一位出色的人物嗎？ ”" N, [6 A' z0 w" X2 }1 ?7 T- v

又有人這樣說。1 C' p- }4 I3 ^- r) a/ D5 Q9 c#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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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來，同樣曾任文章博士的大江朝綱大人不也寫得一手好文嗎？ ”8 f2 @# M7 ^1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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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朝綱大人嗎？ ”

“謝世已經有不少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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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八九年了吧。” 　　“他的府邸好像在二條大路與東京極大路的交叉路口一帶吧？ ”

“可是，聽說現在沒有人住在那裏了。”

“那可正是天賜良機。怎么樣，咱們現在一起到朝綱大人的府上去，一面痛飲美酒，一面暢談文章好不好？ ”

“噢，那倒是有趣之極。而且今晚恰好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夜啊。”) N# k) J8 X  X( c# r( L/ H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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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乘明月之興，各位吟誦幾首自己喜愛的詩作。豈不很好嗎？ ”

“對對”

“好好。”- R! k$ V+ R1 J! k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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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大家準備好酒肴，結伴同行，向著朝綱的故宅走去。

三  }4 o, {/ H2 J+ h' `

一行人借著手中的燈火照明，穿過正門。只見庭院一片荒蕪景象，整座府邸已然傾圮，處處雜草叢生。

月光將眾人身穿的衣裳染成青色，並傾灑在這一派荒涼景象上。  }! J  ^3 \$ r. j: x8 A

連屋頂也雜草叢生．難以想像這裏曾經居住著文章博士。

“呀，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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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有活在世上時，才算得上一朵鮮花呀。”

“這話不錯。不過換個角度來說，眼前這光景不也很有情趣嗎？ ”, C9 k- H) c1 D; E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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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衣服下擺被雜草上的露水濡溼了，大家邊走邊看．發現只有灶間的屋頂尚算完好，沒有圮毀。) h! d- ^$ m4 g9 ~' D

“那么，就在這裏坐下吧。”+ q& s2 }- n# c- P3 G

眾人在這灶間的外廊內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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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放了塊圓墊坐在外廊內，有人站立在庭院中，你一杯我一盞地喝著酒，隨興所至地吟詠著詩句。

其中一位詠出這樣的詩句：2 P! q0 h- F" h/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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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沙被練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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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長安百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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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河岸的白沙，肩披著柔軟的綢緞（此處似可視為一種理解錯誤。”被練“宜解釋為月光灑在身上，並不是真的在肩頭披上條白練。），站立在清朗的秋意中，明月升上中天，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

那漢子這樣解釋這首詩的含意。

“怎么樣，這是《白氏文集》中的詩句，與今晚氣氛十分相配吧？ ”# [( x. F/ t' ]% F+ v) p%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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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即白樂天。9 `; K5 `' T9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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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年白居易居住在唐都長安時，賞玩中秋明月而作的詩句。”

“原來如此，果然是好詩，令人心中感慨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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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眾人正在齊聲讚嘆、爭相吟誦這兩句詩的時候，忽見東北方出現一個人影，在月光下，踏著潮溼的草叢，靜靜地走過來。$ q! ?4 E' [" Y& O; g5 n6 }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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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去，原來是一位僧尼打扮的女子。- l# J0 T# Y: ?) y; c!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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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來到眾人跟前，問道：“係誰人來此清遊？ ”4 ^4 c' `0 T: e& P" e.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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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月色宜人，故來此賞月……”

因為今晚月色分外明亮美麗，所以到這裏來一邊賞月一邊詠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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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這樣回答道。

“可知此地係誰人之府邸乎？ ”9 p* s4 i; B6 [. N%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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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又問道。

“不是大江朝綱大人的寓所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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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賞月吟詩，再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場所了。”: M; q* }- L7 G* ~2 h

女子答道。　　“話又說回來，尊駕深更半夜只身一人前來這種地方，您倒是何方人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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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七嘴八舌地回答過女子的問題後，又反過來詢問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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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侍候朝綱大人的女侍之一。昔日眾多曾經服侍過大人的人，現都已各奔東西，死的死，走的走，如今留下來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了……”0 ~% M3 P# z9 F! a9 W9 y6 ~+ F

女子落寞的聲音答道。  w2 N2 ]& l) V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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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剩我一個人守在這兒，更不知明天將會怎樣。

然而，我卻打算在此度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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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番話，來客中竟有漢子潸然落淚。( m! h! P' M& K'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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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聽到有人吟誦《文集》中的詩句，不知是哪位大人……”女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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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吟誦白樂天詩句的漢子答道。

“剛才您將對句解作‘明月升上中天，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不過，從前朝綱大人並非如此解讀。”女子說。9 O, g; X# R- `  V$ [

“是嗎？ ”; B  @! z; r+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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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解讀？ ”5 ?" Y9 s7 ]& Z- N: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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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興趣盎然，紛紛湊上前來。- X# E' P# t2 G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旬詩應該這樣解……”

說罷，在眾人面前，女子清澈的聲音吟誦道：“明月誘人登上長安百尺樓……”; _* H# O/ M- B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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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果然有理。細細讀來，確實是這個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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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月亮升上了百尺高樓，而是詩人乘著月光登上了百尺高樓。仔細想來，的確這樣解讀更有道理啊。”

男子們無不欽佩，七嘴八舌地讚嘆起來。1 d% k8 ?% ?; h2 {0 b" K' s

“我有一事相求各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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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用嚴肅的口吻對大家說道：“我曾蒙朝綱大人惠賜這樣一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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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什么樣的和歌？ ”" m+ y) ]3 f: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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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男子深感興趣地注視著女子。! H5 U" @  q2 f9 S2 n3 ~- F- X8 G7 k0 q

陰影彌堪惜, n0 E7 w0 _0 u4 T, q: q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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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猶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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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宮繾綣處! S5 Y0 A, ]% H5 Q: y0 d. h8 U

踏沙且流連（此處指短歌，為日語詩歌（和歌）的主流，無韻，分五頓，計三十一音節，故別稱“三十一文字”。此處姑以五絕形式譯出。）, ]4 r5 Y. z+ Z+ G

“啊……”/ Q! P$ y$ g' M. d" [* h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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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聽到過嘛。原來朝綱大人還作過這樣一首和歌啊。”。

眾人紛紛議論。

“我想懇請諸位大人鼎力相助，幫我解開這首和歌的謎。”女子說。) B( k' z; F4 e6 N& R2 T

解謎——意思就是解釋和歌包含的隱意。) _; w; S/ c. ^, h  r" b1 R8 v7 k

“唉，不懂啊。”' J* r, o, l+ y2 L)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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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有什么含意呢？ ”0 i! M( {" Z" i+ |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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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苦思冥想，女子以悲哀的眼神仰望著月亮。6 a$ ~- v' e- ^9 D2 a  ?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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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請諸位大人記牢這首和歌，如果有哪位明了其隱意。務請煩勞大駕光臨此地告訴我一聲。”5 M3 C& P$ d9 G* f* Z; E

靜靜地說完之後，女子在月光中深深低頭致意。& h' g% R1 Z& y% g)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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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倣佛溶進月光中一般，女子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四' j$ V7 `% E5 g, l, u% l  p2 i

“喏，事情經過據說就是這樣了……”晴明說。

“可是，晴明，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呢？ ”博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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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消失之後，眾人突然恐懼起來……”晴明微笑說道。: W3 F7 I( g6 M( j9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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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這女子肯定不是此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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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既然聽她念誦了這首古怪的和歌，如果對其中的謎語置之不理，是不是會發生什么不妙的事情？ ”2 k4 q7 J  R$ s: O) ?

大家憂心忡忡，於是想到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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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有人上門來找我商量。”/ A& ~7 T# T6 z

“原來如此……”. `3 k8 `7 Q1 j/ K% U$ K0 A6 m

博雅點點頭。

“結果怎么樣？和歌的謎底你解出來沒有？ ”) G. O$ _7 t% m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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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還沒有解開。不過，我打算去見見那位女子。”

“去田，她？ ”; z9 r) p2 o' g6 ?

“夜裏去的話，大概可以見到她吧。怎么樣，今晚就可以去吧？ ”

“今晚？ ”

“嗯。”

“你的意思是，我也一起去？ ”

“要是你害怕，那我明晚一個人去也可以。”

“害怕倒是沒有。” 　　“那么，一起去嘍？ ”

“唔……”

“去嗎？ ”2 E% F/ ?# g! O2 |&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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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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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去不去？ ”

“去。”8 ^& S5 p' P" [' b* E

“走。”

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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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 {; }$ A8 P& W3 d

兩人來到朝綱舊居時，已經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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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一起穿過大門朝裏走去．庭院裏果然是一派荒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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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子在不在這裏呢？ ”博雅說。3 V  {+ O2 d' K2 b) A- N' s. [

“大概在吧。”$ ~" A- l2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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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踏著雜草，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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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到哪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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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東北方向嘍。那裏應該能發現什么東西吧。”. O) Y$ i1 K2 R( h& [

博雅跟在晴明的後面。走到舊居後院的時候，晴明停下腳步。/ S- E+ r. _8 I: F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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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墳墓，埋沒在草叢中。# |" L( w. p) Z! U5 [

“喂，把《文集》中的那首白詩讀來試試。”: m3 a' ]- E+ f2 j4 T

聽見晴明這么說，博雅便朗聲詠道：踏沙被練立清秋……7 j2 E- Y3 N2 j' ~- N*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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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句尚未全部詠完，草叢中便出現了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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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目望去，正是眾人所說的那位僧尼打扮的女子。

“昨夜來了客人，今夜又有人來，請問是哪位大人？ ”' Y/ B) \% P, t% p( t# C6 v4 G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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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細細的聲音問道。3 B7 x% d! n5 `

“我們是來破解你昨晚所念誦的和歌的謎語的。”

聽晴明說罷，女子的臉倣佛受到陽光照耀一般，頓時變得明朗起來。* K7 G+ O% P5 r- |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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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破解那首和歌的隱意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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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還沒有破解。不過，應該總會有辦法可以解開吧。為了解謎，有一些事情，還得請你稍微詳細地說明一下。”

“什么事情？ ”  f' H6 _; a% c/ ?, n) o8 o  G2 ?5 c

“聽說這首和歌是朝綱大人贈送給你的？ ”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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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在何種情形之下，你得到了這首和歌呢？ ”) \" a* v- s' F8 i)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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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q2 C9 f9 O; K6 p

女子深深頷首行禮，答道：“那就坦白告訴您吧。我本是服侍朝綱大人的侍女，但實際上，與朝綱大人還有著男女之間的關係。還蒙朝綱大人親手點撥過漢詩與和歌。”

“然後呢？ ”6 ]& M8 C2 O9 \$ b-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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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在大人去世前一年吧，朝綱大人把我喚去，當時就送給我這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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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說，朝綱大人告訴她：“你悉心照料我很多年，我的生命已不會長久了。  D  \& A. G6 y4 D8 [

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會留下足夠的東西給你，你就用來度過餘生吧……“

朝綱又說：“還記得嗎，我教你讀過《文集》裏的那首詩？這首和歌跟那首詩有關。萬一我出了意外，你就把這個打開吧……”: H, _3 U5 V' `* D) O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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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朝綱把一紙和歌遞到女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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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綱大人去世之後，我打開一看，上面寫的就是這首和歌……” 　　女子悲哀地低垂雙目。  r& j& v% h% ^" F4 r  A

陰影彌堪惜2 e: Z# Z" O  T, n

月華猶可憐

此宮繾綣處. v" [5 R# G% Q7 o6 L* [1 H8 d

踏沙且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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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吟誦著這首和歌。' Q* P: a6 R, S% v! j3 r# E$ h
  C: Y- Y. e( \6 E
“怎么樣，博雅，你弄明白了嗎？ ”晴明問。

“不明白。不過這裏的‘陰影’這個詞，既可以指心中的陰影，又可以指月亮的豁闕，正好一語雙關。我也就能明白這些啦。”" U* i. |8 l$ W/ ]0 i

“只要明白這一點，就該會有辦法猜出整首和歌的隱意吧。”+ g+ k2 `/ n, p2 P

“你說有辦法，那么，晴明，你真的弄清楚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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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轉向那女子問道：“白樂天詩中的月亮，是八月十五的滿月吧？如果這時的月亮豁去一部分的話，會變成什么樣呢？ ”

“月牙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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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低聲應道。

“不。滿月過後的月缺，應該是半月，朝綱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讓你珍惜半月、憐愛半月？ ”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晴明，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啊。”博雅道。& I/ ?% O' b7 S6 j6 X

“另一句中的‘此宮’，其實指的就是這座府邸，而詩句中的‘沙’，便是河灘上的沙子嘍。博雅，如果白樂天詩中所說的地點是長安，那么這裏指的就該是曲江的沙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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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請問，朝綱大人常常流連的地方，有沒有與水有關聯的地方？ ”. f& t9 N-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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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問那女子。6 [, H8 N8 C$ ]9 }1 F, _

“我想起來了……”

女子點點頭道：“朝綱大人引水造了一個池塘，曾經好幾次說過，如果將此地比作長安的話，這池塘便是曲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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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請帶我們去那裏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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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快步行走在草叢中。不久，女子停下腳步：“這裏就是了。雖然現在池水已經幹涸，但從前這裏有個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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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池塘時，朝綱大人經常踏足的地方在何處？ ”: S: V% k, F$ t* T

“就是那裏。正好是您現在站立的地方。”$ o# r2 B) @! H7 f

“那么．就在這裏挖挖看吧。”

晴明從廢屋中拿來一塊木板，用它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開始挖掘起來。' J6 ?, k; p4 Q- @

挖到一尺深左右時，木板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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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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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手指將那東西捏了出來。$ q# E! d  R, a! c

“終於現身啦。這就是半月。”4 O3 x" b& v- L: {% H1 ?) Z2 v9 n

晴明將手中的東西舉到月光之下，原來是一把呈半月形的象牙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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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p& d& R. o/ ^. @. c/ z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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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發出一聲驚呼。: e! H0 l( q7 H- \  f,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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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因為和歌中明明說了，要憐愛月亮、珍惜月亮嘛。喂，博雅啊，能不能換你來挖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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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接過晴明手中的木板，繼續挖起來。不久，木板又觸到什么堅硬的東西。

“有東西！ ”4 U  r$ G8 L1 a9 T) k5 ?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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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又深了約莫一尺的地方，博雅挖出一個單只手掌上就足以放得下的小罐兒。  P4 O& b1 U*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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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兒上有木蓋，用繩子捆著。8 V/ m8 g3 n) }' S; r

把罐兒放在草地上，解開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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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要打開了……”  ^8 `/ q$ |3 s" P4 e) Y3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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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揭開蓋子，只見有什么東西沐浴著月華，在閃閃發光。/ N9 n: b: U, `$ U, W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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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黃金嗎？ ”博雅說。' O2 Z! Y$ k- ~8 F1 b5 V% V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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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沙金。4 P  J+ ^+ u( D8 [* p! F,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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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兒雖然小，但裏面裝的卻是金子。7 e3 |2 ?& A# g3 I. K/ P% U
4 Y$ T! N4 m) Y6 M9 l8 V% |
“就是它了。朝綱大人留給你的東西，就是這個！ ”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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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謝了。”$ ^8 o7 r, ?0 f+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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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垂首說道：“朝綱大人去世之後，我心裏始終牽挂著這件事，因而始終不忍離開這座府邸。死後也因為挂念此事而無法瞑目。現在，我終於可以安心了。”

女子看著晴明說道：“麻煩您就用這些金子，請哪家寺院的僧侶為朝綱大人和我念誦一段《觀音經》吧。餘下來的，請您隨意處理就是了……”9 P: a  X, G4 p! z+ q
3 n' a9 F$ s/ m  B3 n
說著說著，女子的身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漸漸地淡去。0 H2 H6 a; j8 H% x4 E
9 G+ p0 W. l% R7 h3 `3 m6 k
不久，女子的身影消失了。, ?4 h/ f8 A) ]. F( d) V5 M
0 [" h) P* T2 @/ Z6 v  k
“居然會有這種事情，晴明……”8 M& h9 x/ z3 z5 R" {
, y: r6 V; O$ i3 I  O
博雅手裏依然拿著木板，充滿感慨地說。

“這下總算大功告成了。怎么樣，博雅，咱們還繼續下去嗎？ ”

“繼續什么？ ”+ _( v; j7 f! I7 h
4 W- i3 s9 X0 D  O! J- A
“回家繼續喝個痛快啊，一直喝到月亮看不見影子為止。”$ h! I- I5 p$ Y2 k

“好．就這么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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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嗯。”
  ^: I7 Q# n# L; E& ^8 X% c4 b& h
草叢倣佛被蘊含著夜露的點點月光濡溼了一般。晴明和博雅踏著雜草，朝著朝綱府邸外走去。

到大門口，“ 當”一聲，博雅將手中拿著的木板拋到了地上。+ g& P' N+ }+ i

兩人踏著月色，悠然地舉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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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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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發表於 2007-8-26 11:49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 a8 b( X' c" w# h) X( t7 p
二人舉杯對飲。, o% \" F; W! n) G- a+ l% c
* J; v3 T; L" o4 w# n  t
濃濃的秋意漫溢於夜色之中。7 _% S6 x$ }' f( u
# }$ A- F8 q. j+ P/ e' ~# B
秋意拂過杯中滿滿的酒面。倣佛是在飲著這份秋意一般，晴明和博雅不時將酒杯送往唇邊。抿一口掠過酒面的秋風，便覺得深深地充盈在大氣中的秋意和著酒一起，徑直滲入肺腑裏。

“你的心很好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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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因了酒的緣故，博雅陶然欲醉似的嘆息道。

這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 m, R3 _9 x) G# Q4 j: I  U
+ ?4 J- e/ ?& F, d2 u/ {
在面對著庭院的外廊內，兩人相向而坐。

博雅坐在圓形草墊上，晴明則身著白色狩衣，背倚著一根廊柱。6 n: g% s9 M! V5 \. u&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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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手擎著琉璃杯，目光漫不經心地投向夜色中的庭院。) V4 O6 E8 J5 b6 X
7 \( t% ]4 g" f  T  X3 D/ |
一盞燈火孤零零地亮著。) `8 v6 K0 s7 R, n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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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溼潤的風颯颯地吹過庭院中的草叢。* J4 l* G/ H' X& t+ t) X$ C% n

女郎花、龍膽、瀕臨凋謝的胡枝子花在風中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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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滿月的青色月光，從正上方潑灑下來。9 S4 _- d6 [  |. z

夾雜在金鐘兒、金琵琶、蟋蟀的嗚叫聲中，邯鄲的音色分外清脆，回蕩在夜晚的大氣中。

這庭院倣佛是將秋目的原野原封不動地搬來這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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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前，剛剛有過一場暴風雨。

暴風驟雨將殘存的夏日餘暑，從大氣之中掠走．不知帶去了何方。

夜幕降臨時，天空變得清澄，充滿了涼意。
+ J) W$ l( |5 r
“這樣的夜晚，不知為什么，總讓人覺得有些傷感啊。”博雅說。. T8 a* i5 T  \3 L/ \- @, G: 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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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T6 S% V8 H$ l6 W

晴明簡短地應道。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不緊不慢地飲著酒。. C  }& z+ Z% e! F1 P' r7 ~

“真是美好的夜晚啊……”" r# f( `: I6 ^6 \% K/ Q

博雅呷了一口酒：“如此良夜，就算是身為妖怪，恐怕也會情不自禁心有所思的吧。”% c9 Z) [' s; P( X& ^/ y! }/ W

“妖怪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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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即便是妖怪，也無非是生手這天地之間，和人不無關聯。人心如果有所觸動，妖怪的心只怕也會有所觸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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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的說法，倒好像人心能夠左右妖怪似的。”

“不是好像，我是說能夠啊。”9 r  w9 Z" t# |: R
' R: b, R" V# }$ P" Y, k
“人心能左右妖怪？ ”  P$ ~4 e4 [$ u. a1 ?  [4 w

“嗯。” 　　晴明點點頭，打算接著說下去。

“等、等一等，晴明！ ”2 H: B8 @' V' y- m1 g& x
' ]5 j+ B  l' L# Q7 ^6 _
博雅忙說。+ i5 K  Z, a, o% q4 ^, A1 z4 S/ @5 U

“什么事？ ”, m. J4 N6 L) ^  s  P2 B% W3 N

“你現在是不是打算談咒的事？ ”* L8 u3 S; U  `0 i2 ]5 F" T& W2 ^
6 G1 M  B9 o" f* ~( u* z
“沒錯。果然是知我者，博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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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啦，咒的事就不要多說了。”

“為什么？ ”+ K+ M* K: ~# ~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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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覺得一旦你談起咒的話題，我心裏的快樂情緒好像就會離我而去啦。”' W" e+ E+ l* t
) V9 U6 _8 c# W  Y+ w
“是嗎？ ”

“所以說，晴明啊，你就讓我這樣安安靜靜地再喝一陣子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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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8 Q. z- _  b# t  y, q7 d
“我呀，就像現在這樣，悠閒自在地和你一起開懷痛飲，心情最舒暢啦。”+ Y( X/ v$ i& e: d& _- A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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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露出一絲說不清是苦笑還是微笑的笑容，支起一只膝蓋，興趣盎然地望著博雅。

“對了，你剛才的那句話……”博雅說。6 X1 R" X  |& @5 t9 l9 u) t8 F
: }, L2 X' M* M* z+ t
“剛才的哪句話？ ”

“就是妖怪也會心有所思那句……”& @' R1 z* O8 K3 \/ [6 ~* e

“那句話又怎么了？ ”

“五天前那個暴風雨之夜，橘基好大人好像遇到了呀。”

“遇到了？遇到什么？ ”
  A+ Q  G( |2 u8 d4 \6 l- H+ O
“怪事呀。”+ a& o# ?. Q! k, E; N: D
# p: k. `  |+ ~/ S' E  p
“呵呵。”
! A: C. W, g9 ~" V# T) `
“在一條大路的木造望樓裏。”  C2 Y7 k. ?9 @6 V6 n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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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樓？那樣的狂風暴雨之夜，基好大人又為什么跑到那種地方去呢？ ”

“還不是為了女人嘛。”* i1 v$ v. X/ ?( U7 F
6 L" F( |/ S8 }0 ]! i0 b$ T+ r
“女人？ ”0 S1 K- _5 E9 m/ S/ }6 Q

“基好大人也沒說對方是誰，反正那個晚上，基好大人在望樓裏和一個女人幽會，就是那時候遇到怪事的。，，博雅打開了話匣子。( n& s; g+ m2 [1 }* H: [+ E
' n5 I: J8 M1 S* W. V4 Z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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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從傍晚開始下起大雨，天色愈晚，雨下得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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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基好和女人在木造望樓裏，心不在焉地聽著風雨聲。+ G- j8 l, w) b1 ^# t+ A& [' _* Z
7 Q) f+ i6 I' G4 L! s
木造的望樓，原本就不是供人居住，而是為了觀賞在一條大路上舉行的賀茂祭（又稱葵祭，京都三大祭之一，陰歷四月酉日（現為5 月15日）在京都下鴨神社及上賀茂神社舉行。）而建造的。; U) a/ v0 V/ G* B7 p; t% G) _7 |
( H, I& ]9 e! [' ]
兩個人都已將自己的隨從打發回各自的府邸去了。6 m8 M6 B3 {% H7 i9 o

事前已吩咐隨從，天明時再來迎接。可看到眼下這情形。基好有點後悔，不該打發他們先行回去。4 k) s* V& h4 k

室內點著兩盞燈火。5 n3 t8 a  h, @6 A8 D" g

雖然也預備了酒菜，然而，因為木板窗透風的緣故吧．燈火搖曳不停，令人心神不寧。木板窗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根本不是飲酒作樂的氛圍。( |2 F9 j' l1 V) G; t2 t

隨著夜色加深，風雨愈來愈強烈，木板窗被劇烈地拍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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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窗的護板輕輕抬起，一陣疾風吹進來，把一盞燈吹滅了。
( s+ H- D  \; A( z
到了深夜，狂風驟雨越發強勁起來。( r! \# G( f$ `6 Y' G- X5 }& W

結果，剩下的一盞燈也被吹滅了。& n) ]" V7 @( P$ q2 e

雨點擊打著屋頂，狂風在屋檐邊呼嘯。

整個木房子在風中搖晃，簡直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 p) \7 m( N% ?$ T- Q2 W
倣佛有一只巨大的手，不知是從天上還是從地下伸出來，拼命地搖晃著木造的望樓。

兩人驚恐萬狀，緊緊地摟抱在一起，不停地念佛禱告，不知不覺中竟昏昏睡去了。; O0 G1 Y* J2 U! e; k
7 s- s; {+ y; k' c( t* d, x
之後——等他們猛然醒來時，發現剛才那劇烈的風雨聲已經聽不見了。2 l  X* x* P% y' [

劇烈地擊打著屋頂的雨聲也好，喀嗒喀嗒搖撼著木板窗的風聲也好，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 _5 u#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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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種無法形容的寂靜，竟然使兩人從睡眠中醒了過來。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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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低沉、蒼老的男子聲音。
6 y. [. T7 |. g% J. E5 L4 V; T
側耳傾聽，那聲音倣佛在念誦著什么偈語。8 b. @$ W+ ~9 L
5 H9 T2 c" u7 Y4 g5 R
那聲音漸漸趨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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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行無常2 U! r, s9 D& [9 k0 F+ }8 v8 p2 d

諸行非常
0 G$ h9 M6 ^% ?2 `$ f. T( ~1 [
萬物變幻& X3 ]  V4 e; O5 e9 }

遷移他方+ y1 }, z+ m4 r  z7 p6 u+ y

似乎是在低誦著這樣的詩句，低誦完畢之後又唱誦起來：; ?  O9 t# ^; A& F- N& ]
4 a) o" F/ y: ?; p
諸行無常

是生滅法
' \: G( ~2 J; x0 @
生滅滅己; L6 X, b( ?" g! f6 W/ u* q' k

寂滅為樂　　倣佛歌唱一般，那聲音高聲誦讀著《涅桀經》中的一段。

奇怪啊……+ ~+ _0 K  C, Q
7 a) M! |" Y6 W" ~  Y# p! d1 ?
基好覺得不可思議，便打開了木板窗，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風停雨息，雲開霧散了。清澈的夜空中，月亮探出臉來。

是半月。- o  ~8 k/ x: m0 e+ f0 q
% l1 k8 h# h# @1 ^! t5 o
從疾速流過天空的雲朵間，青青的月光把一條大路照得明亮亮的。

大路中央，有個東西披著月光正在行走著。

仔細望去，發現是一個身高直抵屋檐、長著一個馬頭的鬼怪。

原來就是這個鬼，在念誦著《涅桀經》。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U6 L% J$ U% p* d6 d
8 o7 K4 p! D& e. |
一邊朗聲誦讀著，一邊沿著一條大路由西向東，悠然邁步而去。

這光景既讓人感到恐懼，又讓人覺得慟心。

就這樣，基好和女人躲在木板窗後的暗處觀望，只見馬頭的鬼魅走過木造望樓前，在皇宮方向消失了。+ Z% o. i# n0 ?( c0 V
; U, `) \/ T) A
三2 [! b2 h0 q% o2 i, r

“總之，晴明，事情經過大體就是這樣……”# n8 S! a: L5 Z. C

博雅滿面感慨地說道：“這難道不是好事一樁嗎？就算是妖魔鬼怪，有時候也會陷入這樣一種心境啊……”
  S' b- c. B9 K6 ?7 [
博雅擎杯在手，大口喝酒，倣佛要讓酒滲入五臟六腑裏一般。
) G! ?  V: N5 B
“那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吧。”晴明道。

這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原是《涅桀經》中的一段故事。; V' k) o9 D0 H( P

有一天，雪山童子為了追求佛法而行走在山中，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諸行無常，是生滅法……”8 O4 s! j5 `: x- ~; a- h7 l" Z

此世的眾生萬物都變幻無常，有生就有死，這才是此世的真相——那個聲音這樣吟唱道。' n, [* W8 U6 e& K# O
0 Y0 w. V1 L, o5 m1 R5 M4 {
雪山童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一看，原來竟是個妖魔，在深山中念唱著詩句。. w8 e! r/ d; R) b; j
; w: e, Z# S3 \+ L/ h
“求求您了，請讓我聽聽下文吧。”雪山童子說道。

“我肚子餓了，唱不下去了。要是讓我吃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肉、喝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血，就可以讓你聽聽下文啦。”妖魔這樣說。
1 [. c# M) u" @4 w
“那么．就請吃我的身體吧。”

“生滅滅己，寂滅為樂……”( `4 _) S% w* U! F" f: m6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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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話音剛落，妖魔便唱起後半偈。, w9 m  Z$ P9 t+ g+ O5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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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有生必有死這一無常的痛苦，並且消除心中的迷惘，就能獲得心靈的安寧，這才是真正的安樂——那妖魔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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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喜悅至極，在周圍所有的樹木和石頭上一一寫下這些句子，然後自己縱身投入妖魔的口中。) m+ @$ ^- j5 H0 D( F
% y% |/ i) r) }+ V9 Y
霎時間，妖魔變成帝釋天的形象，唱誦著喜慶的祝詞。抱著童子向著天空飛升而去。# t) ~  i( F4 L6 I,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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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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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把這個偈語唱給雪山童子聽的，就是妖魔嘛。”9 C- C8 t, `5 w6 F! u! M: i
) V- d7 A# L: a/ \, E
“可那不是帝釋天變幻的嗎？ ”" _5 _4 A: v+ C3 B7 I
5 S/ X# L; n6 m9 S5 s
“是啊。所以基好大人看到的鬼怪，說不定也是下賀茂或者什么地方的神變幻的呢。”9 }# o* r+ y8 C( B$ u0 Y& j5 [3 A

“是嗎。”
, `7 U- A+ ?0 ]8 {
“也就是說，鬼也罷神也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都是相同的嘛。”, ]$ e2 D" J+ _, ]- X$ N

“是嗎？！”* o+ ~+ @! ~& Q5 X9 ^' V. I2 [

晴明對博雅的這番話似乎頗覺吃驚，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Y3 S' S4 T% b% V( u

“怎么了？ ”4 L; T4 J' e& o-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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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博雅！因為你說得很驚人啊。”; X5 x1 Z! ^9 }) R6 U

“什么意思？ ”

“你剛才不是說，鬼也罷神也罷，都是一樣的嗎？ ”

“是說了。那又怎么樣？ ” 　　“所以我才說，這很了不起啊。”2 S. q! y3 p  [. |
- u+ V, j9 L3 D" A1 B& T" B
“怎么了不起啦？ ”2 F$ t2 [/ u2 n% {8 s9 J

“因為事實正如你說的那樣。”- `% ^' l8 ^  R3 [* y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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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也罷神也罷，歸根結底，如果不和人發生糾葛．他們就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吧。”. G' L. h# T" D, J. w- |! z
  I7 p/ p$ @/ \8 x: F/ [  U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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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人們的心，讓鬼神之類生到這世上來的。”. f+ W+ g; J/ ?" N
' W* J& I& W$ r0 E7 |) m
“你該不是打算說，是由於咒讓他們存在於這世上的吧？ ”

“正是由於咒，鬼神才存在於這世上的。”

“……”3 W+ G0 _& i7 C# |
' J6 r) r, L1 x; }
“如果塵世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種種鬼神也會隨之消失了。”( A" p7 \$ G2 ?* K

“好了，晴明啊，你說的這些話太深奧了，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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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先說的啊，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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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記得我說過。”/ |! k5 e* X- P1 [9 x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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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才是你最了不起的地方。”

“別把我當傻瓜。”

“根本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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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1 n- K, m, J1 i0 h2 D/ F)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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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在讚美你呢，博雅。”4 s, i0 ?( O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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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別拿這種話來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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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會糊弄你呢？ ”3 i3 \& h% m& ]" @! ^. q% r

“真的？ ”

“真的。”0 R  c7 M7 |8 D*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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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我還是感覺好像又被你騙了。”) R. H# |; F# `0 _3 ~  G: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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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把酒送往唇邊：“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我覺得剛才滿腔的陶醉心情，此刻好像已經煙消雲散，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那可真是抱歉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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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食指搔搔額頭，說：“既然如此，作為補償，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吧。”

“有趣的地方？ ”. B  k/ H( |9 S) W$ ?/ K+ V

“明晚你有空嗎？ ”; I; S: l$ F. f+ P: s2 X* \# k+ t! D/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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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是有空，可究竟是怎么回事，晴明？ ”

“用你剛才的話來說，就是因為人心的緣故而產生了鬼。”& h- K$ |" N6 u& M3 @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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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 i2 n; ^) V9 i' E+ U4 D* D/ O3 i9 n* ^

“是的。”" |( L; G- l9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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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么回事？ ”; z4 b: M9 o"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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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鬼產生的，是鴨直平這個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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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晴明開始講起這個故事。' s- }' e" Y* Q8 I" P# ^' i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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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有一個名叫鴨直平的男子，年齡約莫四十來歲，是個眉目間依然殘留著幾分清秀的男人。3 x6 h4 g6 u) k" s) Q7 F

直平的妻子名叫蔌。

她虔心信佛，雖然目不識丁，卻能誦念《涅檠經》。

雖然結縭已有一十二載，可是約莫一年前，直平新結識一名女子，到春天便將妻子休了。

遺棄妻子之後，直平便對她再也不聞不問。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隨著時光流逝，奇怪的流言傳到直平的耳朵裏。

那流言並不是說妻子有了新的男人，而是說每到夜晚，妻子便開始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了莫名其妙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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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每當夜色降臨、四周漆黑一片時，妻子便會走出家門，一邊飛也似的四處奔跑，一邊呼喚著直平的名字。8 R& _5 q8 q8 }8 ]  y; f+ P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p  P1 e  U. q, _  H

她赤裸著雙腳，一會兒跑到這邊的小樹林裏，一會兒又跑到那邊的大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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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直平大人，您到底在哪兒啊？ ”) A( i* _7 v# `- X#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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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高聲呼喚著疾速飛奔，有時，聲音又陡然一變：“你這個壞蛋，直平……”

聲音極為可怖地大吼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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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也會整晚都不出房門，獨自守在家中。6 Q. q( ]: d; }7 |- B& y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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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擔心出事，偶爾前去打探。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這時，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吭哧吭哧，用牙齒啃著家裏的木柱子。6 {# [! D; o; K0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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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到了夏天，荻突然開始不吃東西了。

左近的鄰居偶爾遇見她，只見她僅剩下皮包骨，一天比一天消瘦、衰弱下去。. o0 v, m% c) b% g
  F7 Y2 I! D4 A* B  J6 S+ z* C
聽到這風聲，直平開始有點擔心起來。一天，他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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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走去一看，發現屋裏一片寂靜，絲毫沒有人在這裏生活的跡象。$ E' e1 l5 ?* X! C+ D  E% _7 N
7 z5 @6 B" V3 w
直平膽戰心驚地朝裏面窺望，發現有一個人倒在地板上。

走進去仔細一看，發現倒在地上的正是被休的妻子荻，而且，她早已斷氣。更為可怖的是，死去的荻裸露的牙齒咬得緊緊的，怒睜著雙眼。

死不瞑目——也就是說，她是懷著滿腔怨恨死去的。  _/ r! @- H# a) _/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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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天前起，就沒有再聽見聲音，大概就是三天前死的吧。”

鄰居們議論紛紛。" s) m1 p1 ~: w+ t.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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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父母都早已去世，也沒有其他親戚可以投奔。3 Q! c2 W) X! z- o#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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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沒人來安葬她，遺體就那樣擱在家中。

然而，直平已經與她離婚，事到如今，這個女人雖然死了，直平並沒有考慮要為她做些什么。  B# Z' [8 N) l) e) I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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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這么聽任她的遺體擱置著，直平競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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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又有奇怪的流言傳人直平耳中。　　任憑許多天過去，蔌的被棄置不顧的遺體，竟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6 o% R, C5 Y% l7 t5 v

頭發也不脫落，骨骼也不散架，全身依然原樣未變。8 W( J3 J/ `: _" Q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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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據說一到半夜，家中便亮起青光，房子裏還會發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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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6 F$ L9 [) P9 Z, e) @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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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據說屋內還會傳出女人呼喊的聲音。

直平畢竟覺得奇怪，終於又決定去看個究竟。  }0 Z0 A* s' B1 G4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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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還是讓人害怕，所以他是在白天去的。

透過門縫朝裏面張望，果然發現有女人倒在地上。- q6 \. g" f% u% b* G- c6 a

去世已經四十多天了，蔌的遺體確實沒有腐爛。頭發也沒有脫落。. A' h; j- n0 x

蔌的遺體又細又瘦，變得如同木乃伊一般，面孔正對著大門的方向，眼睛依然怒睜著。; g& D" b) Z9 q% V- \

全身以及臉部明明都已經幹枯，眼珠卻還泛著溼潤的光澤。, i/ f9 h" @; `% T' X2 W

直平忍不住“啊”地脫口驚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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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往後一縮離開門縫，向後縱身跳了開去。+ ~; A/ t/ j'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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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兩天前的事情。”晴明說。  b* E4 w- L* D( S3 x5 F

“可是，晴明，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博雅問。6 R1 a' e) q: A' {6 Y; ]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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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直平今天中午到我這裏來過一趟。‘’”原來如此。“8 _. y) h/ m9 o2 i

博雅點點頭。0 ^! K  T/ G& i' v

聽直平說完。晴明扳著手指一天、兩天地計算了一下天數，對直平說：“這可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一兩天內不想辦法解決的話，恐怕就要危及你的性命了。”9 V: q+ z4 {$ M- o9 z

聽晴明這么說，直平不禁驚慌失措：“請救救我吧。不然我會被那個女人折磨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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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有不少方法，今晚……不，還是明天晚上最為穩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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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么辦才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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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這辦法恐怕得要你擔驚受怕，飽嘗恐懼。你有這個準備嗎？ ”
3 b) q( ]: [/ f& N6 O$ G
“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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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起因就在你自己嘛。就算擔驚受怕、飽嘗恐懼，也總比命歸昔泉好得多吧？ ”

“是……那倒是。”

直平點頭，又連連懇請說萬事拜托，然後才回家。5 W( P6 ~4 D6 Y4 _
# k. ^" M$ I0 W- q
“那么，明天晚上，你到底打算怎么辦？ ”博雅問。
7 O. q4 g6 G& d. j& _3 X! ~0 T
“這個嘛……”

晴明從懷裏取出塊手掌般大小的人形木片，說：“是我今天剛做好的。”0 M& |  Q5 o, e2 c/ w7 `: i4 R

博雅接過木片，湊到燈火前仔細一看，發現上面寫著當事人的名字“鴨直平”。
6 J# {" e8 _5 T- v  L0 D$ X
“這是什么？ ”4 `. R+ O9 V1 G* P

“就用這個，能救直平的命。不過，明天晚上，他大概會嚇得半死吧。”/ E1 h; ]7 b7 x5 `# r

“怎么？你說要他擔驚受怕，原來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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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 ^/ N# |- d% m+ y8 w

“可你不是經常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嚇唬別人，自得其樂嗎？ ”
6 Z3 k6 J/ m7 f: f
對於博雅的話，晴明沒有反駁。

“是啊。”9 f7 C; k# }) p# l  z! l' Z

晴明反倒點頭讚同。

“不過，這次可是真話。如果不照我說的去做，直平弄不好就沒命了。”/ a: w  s8 e" R7 J* j  C
: b9 @$ m3 C( R; J, R: a' [( {6 k2 z
“你究竟打算怎么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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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你來了就知道了。”

“明天晚上嗎？ ” 　　“傍晚以前直平會到這裏來，然後我們一起出發。”2 V+ M& k5 D' A- j* r  Q; S
  v4 u) Z( J' G5 Q+ Z$ Z7 [! G
“去哪兒？ ”
, B- \' O& Q3 C  `1 v
“下京。就是那女人的家。”

“下京？ ”

“怎么樣？你來不來？ ”  B* B0 f$ `2 t( T0 H6 _+ G* L

“唔……”

“去不去，博雅？ ”% w" c7 C- X! q) c7 O

“嗯。”

“去吧。”9 R& W6 E& F8 s" C

“去吧。”, O& l+ g4 U$ h+ B) O+ P
4 \3 M8 ^1 p5 C8 i3 j  H- K
事情就這么定了。4 H" A' x) L! L. d
3 P2 y3 h7 k$ @% U" l9 b' G
六

安倍晴明、源博雅、鴨直平，三人站在一所房子的門前。太陽已經西沉，黑暗逼近了四周。# ~$ I$ W& Y1 a9 A
* I6 ?' n5 @, j. {8 R, v5 m" P
雖然西邊的天空還很明亮，但那所房屋的周圍，漆黑的夜色卻顯得尤其幽暗。$ o7 ?. Q+ C2 g9 N0 }. E. K
8 y* K( ]6 d6 I7 f8 }, Y5 Y$ R
房屋四周野草叢生，一片荒涼的景象。

“進去吧。”( J! G' I' `5 [1 H% M# }6 F; F

晴明催促著。8 C3 I5 A  w1 b! q8 M% f
0 m0 o) l( |! g( `" y9 i" f
於是三人走進屋裏。

“不要緊吧？ ”
$ J+ K. e3 F4 {" i! d3 L5 c6 P
直平忐忑不安地問著。1 l6 x/ q0 l& M1 `. o! y
. m4 o- b9 k) u. g/ b9 p# Q! I
“只要你意志堅定就行。”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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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屋裏，發現整棟房子裏都泛著朦朧的青光。5 w/ J8 M0 b* |
( J8 ^  `% r5 J: T
果然，屋裏有一具女屍俯臥在地上。5 }: Z1 G6 d1 j6 K+ ~" u5 a

一如流言所傳說的那樣，她的身體既沒有腐爛，頭發也沒有脫落。
) a, e- K! c3 S: ]: I8 B
直平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躲在晴明的背後望著女人的遺體。! K* T' S/ J0 s: ?; q2 s( X

“怎、怎么辦？ ”+ ?( m8 M6 I2 i& D$ m) X

他聲音嘶啞著問道。4 f3 C- O  w: L& v
+ ~5 P) P5 `7 O* [% _9 F$ Y7 a* q
“請跨在這遺體的背上。”" l: q( }! h! [  i

晴明簡短地說。" s1 d: P( s. e0 I# T

“跨在這、這個上面嗎？ ”
! w1 e7 x  i( x2 `8 I& t/ G
“沒錯。”6 I: s1 n' r; U' X
0 S( q! D% p1 T
直平哭喪著臉看著晴明。& `) `# ]3 Q7 v: B

“來，快一點！ ”$ @) G  c- T$ z! Z

晴明說完，直平用求助的眼神看看博雅，最後，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跨到了女人遺體的背上。1 T6 W: H; m  T) B; f* k' m
3 `% E# @8 t/ l2 L
“好。抓住這女人的頭發，無論發生什么事，絕對不能松手！ ”5 T" `% w+ Z. ]* _, B0 ^

直平伸出顫抖的雙手，抓住了女人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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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現在張開口……”晴明說。
% X3 g$ ]* @8 D" T
直平便張開了口。

於是．晴明從懷裏掏出昨晚給博雅看過的那塊人形木片。說：“來吧！用牙齒緊緊咬住它……”! M4 G+ x7 e  `  G
' W# u& I4 J0 `% L3 G
然後將木片放入直平口中。* P- _# L, U/ J# \; t+ I6 Z
5 M% U6 V# f5 x
“準備好了嗎？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事，你絕對不能喊出聲，抓著頭發的手也絕對不能松開。這些事哪怕做錯一件，你立即就會被鬼吃掉，一命嗚呼啦。”9 }! G6 \8 x% T. _" u
* g1 `" j1 g* }) i! C
直平的下巴不停地抖動著，點點頭。2 H0 s( ?! F1 N5 r+ o0 B
( K# e) L8 \# ?, U1 G; e
如果不是口中咬著木片，上下牙便會因為發抖而格格打戰，發出響聲來。# Z: \& ~( H/ R$ w

“好了，博雅，我們守在這裏。”$ p$ @& z3 H& Z2 ~
  @4 a- e; r; k" A2 Y0 b+ Q
晴明把博雅帶到房間的角落裏，口中小聲念起咒語。　　“我在這裏布置了一個結界，只要不大聲嚷嚷，鬼兢不會發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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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晴明把話說完，博雅就喊道：“快！快看……”1 h7 D" K+ e9 _. E' @! x8 s. C

“晴明，那是什么？ ”( _- ?) A; q) _4 s

只見直平身下的女子遺體全身開始發出青光。8 v: t# h- @4 B) }! A" i6 _

“哦，快要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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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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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要生成了。”% y4 `' c8 y- ^
  _% K& s2 @  S" E! L" J) z; B9 v
晴明說話時，那女子的遺體緩慢地蠕動起來。

接著，那遺體雙手撐在地上，抬起了上半身。

蓬亂的頭發，猛然披落到臉上。

用鐵青的眼睛盯了幾眼周圍，接著，女子的遺體站了起來。

凝神望去，原來那是一個渾身鐵青的鬼。
$ E- n9 W5 l6 V9 G
直平一副隨時都會高聲悲鳴的模樣，死命地騎在女鬼的背上，兩手緊緊抓住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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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重啊！身子怎么這么重……”

女鬼用極為恐怖的聲音念叨著，又長又紅的舌頭在口中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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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總算熬到七七四十九天了。終於可以抓住那可恨的壞蛋直平，生啖他的肉了。總算到時候了！ ”

女鬼縱身躍出屋子，竄到了長滿莽莽雜草的院子裏。6 x* v' M1 b7 j6 C* ^! e/ O! _

“直平，你在哪裏啊？ ”
, d8 q$ k+ u8 c" P
說完，女鬼疾奔起來。; ]/ S2 z' n; i+ h( V+ I

七

快步如飛。4 {) n+ b) c1 z! c8 F
4 e# q7 h; o' D1 @6 s/ h
像疾風一般，女鬼在黑夜的都城中奔跑。
9 n7 L3 S- X) H
颼颼的風聲，在直平的耳邊鳴響。. f. |  b9 ]! _5 X1 T3 F# c) \# _

“他躲在這裏嗎？ ”

青鬼首先來到直平的宅邸。

然而，直平不在家裏。4 g1 z5 S1 o# u7 q* I6 ^
1 X  e" C6 [1 u! a  h5 \5 R
接著，來到直平新歡的家中。

“在這裏嗎？ ”& T( }7 G# R% F4 O
* B' v. O# R$ i* q& x# o% J
然而，直平也不在那裏。
2 Y, U- Y+ }$ E  T
“啊！我聞到那男人的味道了，那家夥一定就在這附近。”# \1 C" C9 e8 h7 i- R"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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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這么說著，又沿著都城的大街小巷飛跑起來。& L7 {- r( C/ K$ l- b8 A, _3 E

然而，還是找不到直平。
" w$ ]( Y' n: l, P6 w
“直平．你到哪兒去啦？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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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一面疾奔，一面高聲吼叫。( G+ |# i( f$ C1 p9 K  ]1 N3 S

直平嚇得魂飛魄散。' z( }$ g! X/ E8 |: P

“對啦！一定是哪個陰陽師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 　　事實正如女鬼所說，可是她卻沒想到，直平居然就藏在自己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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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身子怎么這么重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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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女鬼一面抱怨著，一面滿城飛奔，到處接尋直平。) {6 D* u9 k9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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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1 V8 o' ?1 y" o% A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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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今晚先回去再說吧。明天晚上可一定得找到他……”
$ u* T, M7 \4 L
女鬼喃喃地說著，背著直平回到自己家中，又倒伏在原來的地方。8 }, z) k5 E  {% a: j5 }% [8 Y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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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y, d6 }+ `8 @! J" d5 |% s) ]
9 v/ V% d3 M0 ?$ T9 R  W
“行了，松開她的頭發，站起來吧。”

晴明對著直平說：“危險已經過去了。”- Y0 C9 @' d5 g+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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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晴明這樣說了，但直平卻還是一個勁地渾身顫抖不止，抓著女鬼頭發的手怎么也松不開，更無法從女鬼的後背上爬下來。% C. J/ R+ W1 m/ B

晴明握著直平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直平才總算可以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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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淚流滿面，鼻涕橫流。. g- D' g1 M: D* n3 F0 U

因為一直咬著人形木片的緣故，口涎從兩個嘴角拖挂著流了下來。$ E+ L1 H/ l7 ^# e' c4 m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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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剛把木片從直平口中取下，直平便顫抖著牙齒說：“她、她說，迷、明天還要再去找我。難道……我每天晚上，都得這樣做才行嗎？ ”3 e/ V9 \  Y  Z2 A$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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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晴明一邊說，一邊把人形木片放在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 J/ N" Z1 ?) c; M: b!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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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鬼陡然睜開眼睛：“原來在這裏啊。直平，你這混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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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吼聲，女鬼猛撲到人形木片前，把它一口叼住，嘎吱嘎吱地嚼碎，然後又吞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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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咽完畢，啪嗒一聲，那鬼又倒在地上。! u% o0 R, y* M+ S# \. [/ k

剛一趴下，女鬼的頭發便開始脫落下來，肌膚也開始片片腐爛，周圍頓時充滿了令人難以忍受的腐臭氣味。

這時，耳邊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P) H8 j$ V. D. O; I5 P

轉眼望去，原來是直平在淌著眼淚哭泣。, [4 O; h  i' I% b

“你怎么了？ ”$ N: Q' o  W& N% F* M

博雅問直平。3 D" u7 [* m3 Y) f  A, X9 V  Z

“天哪！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 z1 j5 F' \( ~' k

直平哀嘆道：“今晚，整整一夜騎在這個女人的背上飛跑，我害怕得半死。然而心裏卻萌生出另外一個念頭。”

“另外一個念頭？ ”3 e% C9 e2 m- y/ O

“看到這個女人拼命到處搜尋我，我真是不忍心啊。

甚至想幹脆把嘴裏咬著的人形木片丟掉，告訴荻說，我就在這……“ 　　直平說完，只見倒在地下的女人開始蠕動起嘴唇，用極其細微的聲音開始念誦起什么來。  B; Z5 [' u: j* F7 |

諸行無常8 g7 y+ A. v1 p) g( i  E8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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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滅法. Y" @; ^! V5 |& I& n8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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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滅滅己2 i9 c& m3 q, e

寂滅為樂

念誦完這些句子，女人的雙唇便停止蠕動了。5 B" t& n' Y'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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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腐爛、散發出惡臭的女人的雙唇，看上去似乎浮起了一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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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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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48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四卷夢枕貘 # P: V1 U" q+ Q" g7 x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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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四卷 ) K7 H7 _7 r0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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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7 X( d6 p$ [* h/ m! ^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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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背靠著廊柱子。4 [/ j: r8 J+ ~# U" t

他隨意地曲起左膝橫在地板上，豎起右膝，右肘支在右膝上，右手托著右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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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傾著頭。頸部與頭部勾勒出的曲線，似乎飄溢著一種妙不可言的風情。

他左手的纖細的手指擎著玉杯。不時呷一口盛在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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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飲酒與否，晴明朱紅的嘴唇始終浮現著微微的笑意。9 r4 t0 q! p9 l  P# w
* L) t, W% B2 f
源博雅與晴明相向而坐，同樣在舉杯暢飲。8 @" {" k2 d( Z6 I& T) R;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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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腳兒高高的燈臺上，點著一朵燈火。* c& x4 K# ~/ t, Q5 I, U

只有幼兒小拇指般大小的火焰，倣佛呼吸一般，在微微地搖曳著。# H( M+ R( X: e) T

時間是夜晚，剛剛進入梅雨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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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還一直下個不停的雨，現在似乎已經停了。1 q& x% Z& E: U, R%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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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分不清是雨絲還是霧靄的細微水汽，在大氣之中不浮不沉，飄來遊去。

月亮似乎躲藏在天空中某一處，夜空的黑色蘊含著隱隱的青光。夜氣倣佛將那依稀散發出微光的青墨，擁入了自己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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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的身畔，是在夜色中延展開來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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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宛如山野或原野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切割下來移置此地一般。

有的地方荒草又高又密；也有的地方，白百合還綻開著雪白的花瓣。

夜晚的空氣，雖然充滿涼意，但還不讓人覺得寒冷。

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因為吸足了夜晚潮溼的空氣，變得沉甸甸的。# Z$ s- [- _' o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晴明。”( i3 m; j2 V8 ?5 G% i; s

博雅放下酒杯，語調好似在喟然嘆息。% t2 P0 \+ A: E3 `7 E6 p

“你就不能再想想什么辦法嗎？ ” 　　“博雅，辦不到的事情，歸根到底是辦不到。”; t" s$ h3 M" E9 G5 b" A)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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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可是聖上的聖諭啊。”

“是聖諭也罷，不是聖諭也罷，不可能的事情總歸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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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嚕。”+ v; W  N( ]3 d# O8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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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運行的原則就是這樣。”! p2 O# s  A2 V

“嗯。”7 J' S5 ]0 o6 A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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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好比聖上降旨，命令明天的太陽不許升起一樣——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5 _  f% _! ~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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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不願意做，而是不可能做到。“1 Z5 T  U* w# p% `' B( Z2 M% C

“我明白。”7 C( c2 K* C; f( D  K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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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人不死，那是絕無可能。就算像白比丘尼那樣，能夠做到青春常在，但終歸有一天，她還是逃不脫死亡的宿命。這是天地之理啊。”/ f7 I3 m+ ~2 Q7 d3 H7 q

“可是，祭祀泰山府君的事，是聖上提起來的。說實話，晴明，我也非常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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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泰山府君這種事，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做得到的。”8 R% o/ E: @3 H  r; o  F

“的確不是誰都可以做到。聖上說啦，是要你晴明去辦這件事啊。”博雅說。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男人怎么會提起泰山府君的名字呢？是不是有人從旁出什么主意？ ”+ Z6 b5 A0 A: K  _  I;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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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倒好像確有其人。”

“是誰？ ”$ U& U. i+ H4 Z
3 m' f! _; v3 J3 M, L; z) i/ h
“好像是道摩法師。”% E8 t  w' z1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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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
5 C+ T# ]/ n* t2 L$ s" Y3 {
“不錯。據說就是那個曾經施過還魂術的可怕家夥，提議把晴明你喊去，向泰山府君要回那和尚的性命吧。”3 v( a; ]5 [+ F  K& R  Y-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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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 i( V1 R8 [9 f5 ^

大約十天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有資格主持皇宮內各類法事的高僧，共設十名。）病倒了。

與其說是病倒，不如說是睡著之後，就沒再醒來。

平日在清早修行時必定按時起床的智興內供奉，今天卻遲遲不見身影。心生疑惑的年輕僧侶便跑去看個究竟．發現智興仍在熟睡。呼喚了幾聲，不見有醒來的樣子，於是就伸手去搖晃智興的肩膀，卻還是搖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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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僧侶心想，他一定是昨天太累了。便任他繼續睡。然而，白晝逝去，夜幕降臨，甚至到了次日早晨，整整一天過去了，智興內供奉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 N8 d7 d2 I; w1 h, @; u/ h

到第三天，大家終於感到大事不妙了。

大家又是喂他水喝，又是拍打他的臉頰，試過了種種辦法，可還是沒能讓他睜開眼睛。  y& S3 M8 D8 H2 r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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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中的智興不時發出痛苦似的呻吟，喉嚨還會不時地發出響動。! t* I: }2 d'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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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智興的呼吸終於漸漸變得細弱。第五天．雙頰凹陷下去，再這樣下去，看來勢必要危及生命。到了第六天，本來只要把水送入他的口中，他好歹還能咽下去，現在也不喝了。終於，連藥師也束手無策了。9 r: y/ R! \/ U8 V' V

大家也曾疑心可能是什么妖魔附體，於是請神念咒、誦經祈禱，卻絲毫不見效果。# ]/ \$ B( v6 J$ ?* D* c# y( H& O

第七天，一個名叫惠珍的弟子，領來一位自稱是法師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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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蓬頭亂發，胡子拉碴，牙齒發黃，惟有雙眼炯炯發光。6 y# N; ]( Q$ J9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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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是道摩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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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一會兒把手放在熟睡的智興的額頭上，一會兒用手指按按他的臉頰，又在腹部、脊椎等處探摸，渾身上下摸了一次又一次，終於說道：“事已至此，大概無可救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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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當眾人擁上來看的時候，智興已經沒有呼吸，心臟也停止跳動了。　　“看來，除了求助於安倍晴明，請他趕快央求泰山府君助力之外，恐怕別無他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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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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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府君——原本是大唐的一位大神，是中國五岳之東岳泰山的大神，別名又稱東岳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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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自古以來就是死者的靈魂會聚之地。在這裏審判死者魂靈善惡與否的大神，就是泰山府君。據說，自從佛教傳入日本後，泰山府君便與地獄的閻羅王形象合而為一，負責掌管人的壽命生死。/ Q" l, r7 ?7 m; K) p

如果再進一步說明，那么，將這泰山府君作為主神，負責主持泰山府君祭禮的角色，便是由土禦門係的陰陽師來擔當的。其中，尤以安倍晴明最為有名。, m/ Y/ m1 m3 t$ v% ~3 m# f

話又說回來，道摩法師的話終於傳到聖上的耳中，是在第八天。

到了第九天，源博雅被悄悄傳喚進宮，聖上命他傳達詔令，要安倍晴明立即舉行泰山府君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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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到了第十天，也就是今晚，博雅避開眾人耳目，悄悄來到晴明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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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A% w) o+ X. R: x- u0 o' [

“你看，情況就是這樣，晴明……”博雅說道。. r# Y+ X  ?4 S7 I9 V5 }4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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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男人為什么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這么關照呢？ ”

“這個嘛……”) d+ E& I# x! a3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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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朝庭院望去。4 J0 {5 b, ]" H8 V, Q  r. i9 H

若在平時，每當晴明稱呼天皇為“那男人”時，博雅必定要責備一番。但今晚他卻沒有這樣做。

“從前，聖上曾經受到智興內供奉不少照顧……”6 g- e. T0 h& K# G$ c& R2 ?. T

“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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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秘密。很久以前，聖上思慕過一個女子，她死後就埋葬在三井寺。有一天晚上，聖上非常想再見那女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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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 P% i( Y2 `; r9 r$ S$ A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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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智興內供奉便避開眾人，當著聖上的面，將那女子從墓中挖了出來，讓聖上與那女子重新相會。”' L7 t0 A% Q+ V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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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女子的遺體相會？ ”+ o/ r! i" P: c; Q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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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聖上借著火把的光亮凝望著女子的遺體，眼淚撲簌簌落下，說‘死亡原來就是這個樣子，人生在世應該盡情歡樂才不枉一生啊，以後參加宴席時要常常回憶這般容顏’……”, K/ W* f8 F# E3 {

“……”

“忘了什么時候，聖上年輕時不是與一名女子山盟海誓，說將來一定娶她進宮嗎？還記得嗎？就是那個每夜坐著沒有牛拉的牛車，要到宮裏來的女子。”4 w. v( k; U6 C(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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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是叫龍膽吧。”& ]$ \, [$ O' x3 C" C5 P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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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的墳墓就安置在三井寺。”

“哦，原來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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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內供奉就是如此特殊呀。聽到他過世的消息，聖上情不自禁下詔要為他招魂續命，也是情有可原的。”4 V8 m9 S& E- L. I

“唔。”

“可是，自聖上下詔後又過去一天半了，也許上意會有所改變也說不定。”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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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智興內供奉的遺體與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腐爛。恐怕是看見這種情形，聖上才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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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什么讓智興起死回生之類的昏話吧。此刻嘛……“4 Q2 }6 t( F8 ?* \7 ~0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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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話還沒說完，晴明打斷了他的話頭：“等等！你剛才說什么。博雅？ ” 　　“我是說，內供奉的遺體與生前毫無兩樣。到底是有德高僧啊，遺體也和二般凡夫俗子不同……”

“喂，博雅，說不定那智興內供奉並沒有死。”1 n# r  a9 F" _( }% N9 Z

“可是，呼吸也停了，心臟也不跳了呀。”0 g0 J9 ^& k9 h4 B, \, ]/ X  p

“這個嘛，要我自己去確認後才知道。”* s2 c$ a  S: Y! {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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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去嗎？ ”

“嗯。”: C4 c0 p/ f$ F  g% \7 v% P%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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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太好啦。”  y. W# G" G0 y" R

“如果智興內供奉只是患有什么疾病，或者有什么妖魔附體的話，那倒不是沒有我晴明的用武之地……”3 o) M" Q5 ]; ~9 c

“唔，哦。”

“不過，還有件事讓我覺得奇怪……”  Z3 e8 l6 S' r# r) S2 k2 F* ^

“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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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大人和泰山府君怎么會牽扯進來？ ”3 f, m1 S+ ?* k$ Q. N: V2 u& v

“唔。嗯……”; d' O  Q* E: z5 j5 U2 U4 a) T( m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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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坐在這裏冥思苦想也不會有結果的。”* H* J; j0 O; Q7 V6 J% u  h

“那．怎么辦？ ”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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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1 N: k4 {3 s* q

“走吧。”

“走吧。”

事情就這么定了。3 J: v6 v0 p( R! l/ {;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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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二天中午，晴明和博雅來到三井寺。

出來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名叫惠珍的年輕僧侶。$ g: V1 H5 l2 k2 o& C4 ]

智興內供奉仰躺在床上，晴明和博雅坐到他的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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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還有前天，從比壑山請來師傅，作了祈禱。”4 |" D5 ]) Y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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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向兩人說道。9 }# p* V3 W5 T9 I( h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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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沒什么變化吧？ ”" v0 k. Y  O' a8 B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道。

“正是。”& t, _' d6 Q! _1 A" ?  x0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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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點頭。

“可是，為什么請比壑山的和尚來呢？ ”博雅問。+ g  W, o1 R4 k2 c: o4 X: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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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圓仁大師從大唐請來赤山明神供奉在比壑山山麓，其實就是泰山府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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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答說：“大約是因為聖上開了金口，所以就搞了個徒具形式的泰山府君祭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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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比壑山也派什么人來了嗎？ ”! @2 }( a6 v/ f$ \!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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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問惠珍。. |( X+ ~# T! |/ E' g, t

“已經吩咐人赴比壑山通告，說晴明大人今日駕臨，所以應該不會有人來了。”- d4 ~" Q" k4 u

“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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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晴明將視線轉向仰臥在床的智興內供奉的臉。% i/ `# a* y( ~

因為其他人已經回避．所以除了智興，便只有晴明、博雅、惠珍三人。

智興的臉頰消瘦，兩腮的肉倣佛被刀子削去似的。眼眶凹陷，眼球形狀清晰可見。顱骨更像是只蓋了一層入皮似的。

沒有呼吸。把了把脈，脈搏也沒有跳動。然而，肌膚依然殘留著微微的滋潤，身體也很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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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觸摸其面頰和頸部，也並沒有冰冷的感覺，似乎還殘留著微弱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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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右手掌放在智興內供奉的臉上，隨後緩慢地向著頸部、胸部以及腹部移下去。6 C3 F' T2 ?4 p6 r3 G

沒多久，晴明收回右掌，說道：“好像是有什么東西。”

“有東西？！”$ U; J* H) m+ D% Z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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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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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5 g. e0 |1 x5 A8 V+ k4 c% d(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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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也探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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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妖魔附體，還是什么其他東西，情況還不太清楚。但有東西在體內，那是沒有疑問的。”- r- y& S*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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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p# W. p+ L! d) x3 H

“智興內供奉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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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救他性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過……”  m* N: S* f5 b: k" a!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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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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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奇怪的是，泰山府君的大名為什么是從道滿口中說出的。”% c- X7 I- v( ?, Z( S$ u

“您的意思是……”# @. L) |( P6 K) A& M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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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裏的人，可能誰會有生命之虞。”& ~! Z6 {$ \- D1 N5 g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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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裏的人？晴明啊，到底是誰？ ”/ P+ d" x1 G6 d7 B* n* Z

“不是我，就是你。再不然，就是惠珍大人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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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描淡寫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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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的話，這條性命絕不吝惜。進入三井寺已二十餘年，一直修行至今，成果仍然不如人意。這樣的無用之身，若能為內供奉大人一死，實在是求之不得。”8 d% V4 r* M8 C) ?

惠珍答道。

“既然有此心志，那么能否請你準備好筆墨紙硯，拿到這邊來呢？ ”, {( {5 u7 b( c4 J( h8 M0 S

晴明說完，惠珍立刻把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了。0 C3 P! \% P2 k) Y1 W3 R+ {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騙過我們要祭祀的大神泰山府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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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磨墨一邊說道：“弄不好的話，我自己的生命也很危險。不過，在事情辦妥之前，就讓泰山府君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吧。”

“我該怎么做才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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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稍等一下。”

晴明用筆蘸足磨好的墨，拿紙在手，迅速地在上面寫了起來。% H7 Z9 K, ]- Y( k0 V9 W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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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在寫什么？ ”" ~! N. K: M9 C1 R$ W% F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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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文。”

“祭文？ ”

“是啊，用唐文寫的祭祀泰山府君的祭文。”+ G; F. j$ L8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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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之後．晴明將那張紙遞給惠珍，說道：“能否請你親筆在這裏簽個名字？ ”

惠珍接過晴明遞過來的筆，在祭文的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請把它放進懷裏，在外廊內支起圍屏，坐在裏面念經。”. K4 ^3 d+ Y6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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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什么經呢？ ”6 y$ h" f* t1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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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華經》也行，《心經》也行，念什么都沒關係。

只要我沒說停，你就要一直繼續念下去。不然的話，你我的性命都會十分危險。

“4 b0 U5 D# B4 K7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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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y$ j; K- Y7 G! x  p1 F

惠珍的身影消失了，不久，便響起了惠珍誦經的聲音。1 O' s3 s$ A/ H+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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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這是在做什么？ ”

“那祭文的意思是，惠珍自己情願代替智興內供奉，把生命奉獻給泰山府君…

…“

“那，惠珍大人他……”8 [2 G" e- g4 f9 v+ I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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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只要他一直在誦經，就不會有問題。趁這段時間，只要我們把這邊的事情解決好就行了。”

“怎么解決？ ”1 @3 ?& h3 J. j, J* D7 X

“就這樣啊……”! A2 _5 J7 H& P

晴明將剩下來的紙拿在左手，再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

用這把小刀，開始裁切那張紙。

“你這是打算做什么？ ”

“你只管看著就是啦，博雅。”

晴明用那把小刀靈巧地裁出兩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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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小小的紙人，身披盔甲，腰佩長刀，手持弓箭，好像是全副武裝的武士。" _* F+ y; e9 j, a$ q

另一個則是豆粒大小的狗。

“把這個呀……”

晴明伸出左手，用手指掀開智興內供奉的嘴唇，再撬開牙齒，把小紙人塞入智興的口中。

接著，晴明拿起那只豆粒大小的紙狗。( m0 f/ X4 @7 Y  ~* O

用左手掀開智興身上衣服的下擺，把右手中的紙狗伸進那下擺之中。" Z0 q  k& i3 m,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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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在做什么？ ”  L  T1 Q& J# e4 ?& v- f* Q#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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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只狗，塞入智興大人尊貴的後庭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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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作業似乎迅速便告結束，晴明的右手從智興的衣服下擺抽回時，手中捏著的紙狗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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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口中開始小聲地念起咒語。7 |5 I: }( f9 |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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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智興內供奉的下腹部猛地抽動了一下。

“看！晴明，腹部動了。”) H2 [6 `6 ^6 Y% K) k# L" o)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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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回答，繼續念著咒語。1 s! @' R# y2 ]3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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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智興腹部又猛地抽動了一下。+ g/ _# W( x" s

“又、又動啦！ ”; x; n% n, U- Z4 J+ O6 Z4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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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提高了音量。5 N! Z4 Z  u4 a, ^6 y: |

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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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抽搐。

智興內供奉體內有東西蠕動起來，接著，這蠕動漸漸向上半身移去。2 [* n' l/ f) l

“這是怎么回事？ ”7 X: s$ s+ v-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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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狗正在驅趕智興內供奉體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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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答博雅後，又繼續念起咒語來。

不久，智興喉頭一帶的肌肉倣佛有東西在從內向外擠壓。

一凸，又一凸。向外鼓動起來，就像一只小小的猛獸在暴跳、奔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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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雙唇之間不時突然伸出獠牙，又縮回去。

而且，他的額頭上好像要長出角似的，一會兒高高隆起，一會兒又變得平坦。& G% {: ?5 l" u6 T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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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的皮膚已經撐裂，滲出了鮮血。

“啊呀！晴明，內供奉大人被妖魔……”

“別管它，博雅。暫且就這樣由著它吧。”

果然如晴明所言，獠牙也罷，額角也罷，喉嚨中的暴跳、奔突也罷，都漸漸平息下來。& o, v% T: [  M5 [5 ^% b1 ?$ }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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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一切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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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結束了。”/ U0 o7 t% w, F& [- M7 m) G.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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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左手掀開智興的雙唇，撬開他的牙齒，在智興的嘴前張開右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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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從智興內供奉的口中，走出了牽著狗的武士。2 |5 _- c% Q9 c

“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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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武士連同狗，一起走到晴明的右手掌上。; S, f. N# o: m. [, @5 Z1 F

仔細看去，那武士雙手抱著一個雀卵大小的白色的圓球。

“結束了。”$ K" s/ p0 F, `1 V( @

晴明話音剛一落地，武士和狗立即變回原先的小紙人和紙狗模樣，晴明的右掌上只剩下兩張紙片和一個白色的蛋。3 b& U: X5 c9 e, {

“這是什么，晴明？ ”+ }2 _. B. G) h

“就是智興大人體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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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體內？ ”* G0 q3 H4 g% t( z: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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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稱之為蟲，也不妨稱之為病，總而言之，可以說是寄居在智興內供奉體內的邪惡之氣吧。”

“它又為什么是蛋形呢？ ”

“是我讓它變成這樣的，目的是讓它暫時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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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它動彈不得？ ”

“正是。如果它動起來，附到你身上的話，博雅，這下就該輪到你變成智興內供奉這副模樣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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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智興大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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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平安無事了。這不是已經開始呼吸了嗎？ ‘，聽晴明這么一說，博雅轉眼看去，果然，盡管還非常微弱，智興內供奉的胸脯正在緩緩地上下起伏。

“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晴明轉向博雅說：“已經差不多了。博雅，你去把惠珍大人請來吧。”) P8 v' p: J"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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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智興內供奉的臉頰依然憔悴不堪，但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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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他多次吸吮浸滿水的布巾，喝下了不少水。! `% n5 l&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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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智興內供奉閉著眼睛，發出靜靜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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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枕邊，坐著晴明、博雅，還有惠珍。( ^! M- k4 e0 _&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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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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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惠珍說道：“有許多事情，不得不請你向我講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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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晴明的話，惠珍似乎下定決心，仰起臉來，點點頭低聲應道：“是。”7 |& o  S1 Y3 V2 _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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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究竟做了什么事，被道摩法師抓住了把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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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晴明的問話驚詫不已的，不是惠珍，反倒是博雅。4 a- y' d5 o+ k7 O& q+ L# n. i

“喂！晴明，你怎么突然問起這種話來？ ”0 I# j- m. r4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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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說來就好比是寄生在人心裏的蛆蟲。是人的心主動去招惹這個家夥來的。而且，他去吞噬別人的心．僅僅是為了排遣無聊……”" r1 i- j& r7 W  G" C" X7 n

“……" ”但是，即便是道滿，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有所貪圖，他對你們也是無可奈何的。你們究竟要那家夥為你們做什么？ “

被晴明這么一問，惠珍低下了頭。: _! i3 W6 |$ q. \5 u/ g7 R. X

“犯……犯色戒……”6 r1 G) P3 ]( U9 _1 u

惠珍聲音沙啞著小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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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色戒——就是說，身為僧侶而觸犯戒律，與女性發生肉體關係。% r/ D6 O: I(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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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如說是智興內供奉吧，他到底怎樣犯了色戒？ ” 　　“是屍、屍體。智興大師用女、女屍犯了色戒。”2 _: ^4 P. b$ e: X5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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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聲音期期艾艾，說不下去了。8 g1 N" }% o9 \3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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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9 E. J- j( [# m: w# X3 B

晴明追問道。

惠珍嘶啞著聲音，開始低低地述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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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做童男時起，我便受到智興大師的寵愛……”9 A" S. b- l. A, h- F  G-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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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男，就是寺院舉行法事以及祭禮的時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參加儀式的童子。" m0 l. {; s3 o

一般是七至十二歲左右的兒童，有時他們還兼任神靈降臨時的媒介，稱做乩童。* A+ ^: E0 z0 T: b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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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由於戒律禁止僧侶與女色有染，於是，童男便成為僧侶發泄的對象。

惠珍其實是親口坦白，自己還是一名童男時，就已經成為智興的禁臠。

惠珍長大成人，正式當上僧侶之後，兩人的關係依舊持續著。

“這樣下去的話，難道我竟要連女子肌膚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就這么死去…+ `* ?3 G%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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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珍說，大約從三年前開始，智興偶爾表露出這樣的心思。

今年，智興已經六十二歲。1 s8 e8 u6 H& s+ D%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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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已經衰老，體力也逐漸減弱。, ^( r) u' S, i, t+ O+ U" v! f1 X

“死去之前，哪怕就一次也行，真想體驗一下女人的身體究竟是什么滋味。”

然而，戒律規定不得觸犯色戒。- P- u% [7 A! ?$ L6 v2 H

這時，道摩法師出現了。6 K5 N, y/ `; F7 o$ ?  y3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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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裏，惠珍正要從智興身邊離去的時候，智興內供奉夾雜著嘆息，再次喃喃感嘆類似的話。( E$ R% f. Q& E7 Z$ r+ v, T" V6 x

就在這時，有一個聲音鑽了進來：“人生如夢，為歡幾何？既然這么想做，卻又為什么不真做呢？ ”2 l* W+ e* ]0 M, z0 p, q

朝外看去，只見夜晚的庭院中，道摩法師沐浴著月光站立在那裏。

“侍奉佛主也罷，侍奉鬼神也罷，同樣是為人一世，連女人肌膚的滋味都不曾嘗過，這樣的一生該是何等索然無味啊。”* s  j( V' F: B# X% v, z7 Z3 g$ |

道摩法師得意地微笑著說：“喂，能不能給我弄碗泡飯吃吃啊。吃完以後作為謝禮．我會告訴你一件好事。”

好奇怪的男人。  _4 ~5 Q- r2 Z5 U& X* P3 B#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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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足赤裸。

渾身骯臟，身上穿的是下人們穿的破爛不堪的窄袖便服和肥腿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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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從哪兒鑽進來的？然而，他卻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吸引人的磁力。' r. }/ n% k: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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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不由自主地準備好一碗泡飯，端了過去。$ R6 O( `8 p' o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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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就那么在庭院裏站著，一眨眼的工夫便把泡飯吃光了。5 p4 ]8 n. G2 }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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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我道摩法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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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把飯碗放在外廊內。

這個人既沒有剃發，也沒有穿法衣，真不知算是哪門子的法師。8 Q% C4 ]! }$ a2 H, k

“法師大人，剛才所說的好事究竟是……”2 O, h# Q9 ^/ q, u/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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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倣佛鬼迷心竅似的，問道。5 t7 m' ^, f6 U" q* h

“想知道嗎？ ”1 v$ W& B: x2 a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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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既不犯色戒，又可以跟女人幹那好事喲。”6 ^( z$ Y" P/ M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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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得意揚揚地說道。; K# `7 Q! W* d8 U- }3 P( g

“那怎么可能？ ” 　　“今天中午，後山埋葬了一個女人。剛剛死的，才二‘十四歲喲。你聽好：死了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女人，只不過是一件擁有女人肌膚的東西罷了。最難得的是守口如瓶。

現在還沒有生蛆生蟲。不過，要是錯過今晚，那就不會再有機會啦。我說要告訴你的好事，就是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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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話，他丟下一聲：“我走了。”

道摩法師轉過身去，便無影無蹤了。

“真是的！說些什么鬼話……”8 K( q# q3 H" ?6 |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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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說著，轉身回頭看去。1 U8 `$ M; g8 o. N! v: k/ q
1 U# ^* F1 y( r" `7 ?: C4 t' k) P
一瞬間，惠珍將還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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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智興兩眼發直，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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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裏的智興，分明與惠珍此前所了解的智興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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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l$ x7 d- z. E6 _. C- D9 P$ \6 t
1 C9 t- W! |# E/ E
“結果，你們真的去了，是吧？ ”晴明問。% @, T6 Q9 N" L& b

“是。”( Z  v$ A( H% {

惠珍點點頭。

“是我用鐵鍬，把散發著濃烈泥土氣味的女人挖出來的。然後……”
; C% ?# X, M* v3 M( P; f' ~" I
“智興內供奉做了？ ”

“是。做了三次。”  E9 r" r1 I5 {
% T4 g5 k4 B$ U* h7 m& }& k
“三次？ ”; A' R9 @2 Q, c& l) r4 A' I; E
( Y$ t) {, T8 ?5 G( s: y1 Q) d. n
博雅不禁驚呼。- }4 }% Y% U2 d

“第三次結束時，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Q9 `/ o2 O+ x: P* A; |

“看見啦！ ”2 M/ I# R. u! G# v& Q) f
* g+ e/ x/ L7 O5 P4 R; V. z2 x
“看見啦！ ”  g* [3 c( t7 W3 D2 w
  N' f1 M1 J; j  s
那聲音讓人膽戰心驚。. c' E: I. Q. L6 `& E6 i; A2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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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看，只見道摩法9 幣渾身倣佛沐浴著月光，站在那裏。! u- q% _. B  E" [. P6 {1 Q
  F' q7 P; O* _  j3 g! \- j/ i9 f+ A
“真做了呀！真做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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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哈哈大笑。- p( M/ b3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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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知不知道，這個女人三月二十八生，是屬蛇的女人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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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樂不可支地說著。$ y/ K( M" @2 D! L, ^

“你玷污了與泰山府君同日出生的女屍。這件事意味著什么，你大概不會不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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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的口氣似乎迫不及待。' p4 S0 |! y" E9 |6 h

“你可是偷了本該奉獻給泰山府君的供物啊。呵呵，後果該會怎樣呢？ ”

說完，在月光下，道摩法師手舞足蹈地消失了。: C" U, k/ W& d; d
0 W% O* v$ y8 Q& @' m) {
“那是十天前晚上的事？ ”晴明問道。4 _" D  `/ v. j9 P" \0 i' `& Q# i
) u& Q) @( m8 y% u$ Y0 Q9 O
“是。”) d" c  a1 l4 |# P
7 t. V( E; C' Y3 }( l( s
回到寺院後，智興就說頭痛，身上感覺不舒服，於是便上床倒下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惠珍說道。& T; a- |  L! m5 H+ c

“聽說你還把道摩法師領來過一次……”

“不是的。其實是道摩法師自己到寺院裏來。說是來打聽智興內供奉是否無事。”( \! M' p6 |1 l: r
2 Z: @5 h% w4 a( r# P
“這大概是實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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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又是為了什么？ ”

“他的目的是說出我晴明的名字，好設下圈套讓我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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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法師……”; M: r& |. h* X1 H1 ~! W! w9 j#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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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迄今為止，大家都被這家夥玩弄於股掌之中。; {* y& w4 X) m/ F1 [

你是如此，我也如此……“

“……" 聽了晴明的話，惠珍不禁啞然。　　”真是危險得很啊。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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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 W' W% I! c) G$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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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把我剛才交給你的咒文，還給我好嗎？ ”

晴明接過惠珍從懷裏取出的咒文，攤了開來。拿起一旁還沒有收拾的筆，把惠珍的名字涂去，在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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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惠珍驚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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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晴明大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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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事情，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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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你要幹什么？ ”; Y' E# j- q, `- G

博雅慌忙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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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事情完全辦妥了，我要回去了。你不妨這就去向聖上匯報，就說晴明說的，事情已經全部結束了。”

“喂！喂！ ”

博雅向著已邁步走去的晴明喊道。4 T( _  a  {( Y9 u/ E% E; B

“我得抓緊時間。今天晚上還得做好準備，迎接泰山府君呢。”) O4 U4 p1 X/ }: {% K# ^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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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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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內。. Z7 Y0 r'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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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昨夜一樣，只孤零零地點了一盞油燈。. w7 V( C/ J5 p- ^  ~* k

晴明背靠廊柱，悠閒自在地舉杯送往唇邊。/ x; O5 o! E4 U7 y+ F. ]

博雅雖然也舉杯送往唇邊，卻顯然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7 N1 l# P+ O' I0 f

兩人之間，另放有一只琉璃杯。6 F; r3 e8 |7 {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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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裏放著一個小小的蛋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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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那個紙做的武士和狗從智興內供奉體內趕出來的東西。

夜晚的庭院與昨夜一樣，漂浮著極其細微的水霧，難以辨明是細雨還是霧汽。7 \' m9 G: \& G, x)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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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為將近滿月，還是充盈在大氣之中、宛似霧靄的水汽較昨天要少的緣故——輝映在天空中的青光似乎多少要比昨夜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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溼潤的植物氣味濃濃地飄溢在兩人周圍的夜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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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晴明？我現在覺得還是一筆糊涂賬呢。”/ r! K% B; n. _) d3 ?1 F  M

博雅一邊端起酒一邊說道。

“我不是說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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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答。( i- m' X; y/ Q1 W' Z0 M

“你說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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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位道滿大人讓大家陪他一起消遣、打發無聊啊。”

“你說什么？為了消遣？ ”' S/ u0 J- `- l
3 F# M! m4 [; @3 H/ E* i' [
“沒錯。那家夥第一次出現時，慫恿智興內供奉去搞女人。那時他就已經下了咒。”4 S* E3 l4 Z6 d2 |$ l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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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咒啊？ ”

“正是。而這恰恰是智興內供奉心中渴望的事情，道滿只是原封不動地把它說出來，這樣就牢牢俘獲了智興內供奉的心。”

“哦。”

“在這次事件中，力量最大的咒大概要數泰山府君了。”- _" a, g9 I$ B( l5 @4 o/ V, N

“泰山府君？ ” 　　“所以智興內供奉才會惶恐不安到極點，體內自然而然便生出了這種東西。”+ r& v6 M+ \7 l4 }0 Q+ r

晴明看了看琉璃杯中的東西。, Z' Y0 n( N0 E2 l0 U) r, g
' E  k$ `* Z8 w# V9 k
“這到底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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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智興內供奉由於驚恐過度而在體內生出的東西，說得簡單些，就是鬼了。”" |  X: P% [2 x! L; p8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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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一點都不簡單。為什么說這東西是鬼呢？ ”7 u6 l/ P) L6 t

“對智興內供奉來說，雖說對方是屍體，但畢竟還是犯了色戒。這種罪惡意識加上對泰山府君的畏懼，以及智興內供奉苦修了幾十年猶自割舍不了的種種欲念，都在這裏面。”

“哦……”

博雅似懂非懂地回應。" s6 c3 T) {  v* P

“等這東西孵化出來，我打算拿來當式神用。”

“用這個嗎？ ”

“嗯。”# t) u* T" [# P1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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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孵出什么東西？ ”

“這個嘛，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這原本是無形的東西，所以我只要下令，無論是什么蟲的形狀，或者是鳥的形狀，大概都可以孵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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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d; G0 d8 X9 H+ i, N

“就是這樣了。這可是無價之寶啊，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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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么無價之寶！ ”

“你想一想嘛，這可是那位智興內供奉長年修行之後仍然未能割舍的東西啊。0 a* z/ V# C  n$ z

一定會成為強有力的式神。“0 |! P6 m) R  z/ U# L/ f

“晴明，弄不好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才到三井寺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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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可能？ ”

“值得懷疑。”

“我是聽說了道滿的名字，感覺到那家夥是在誘我出面，所以才去三井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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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不是說，那家夥是為了消遣才做的嗎？ ”/ W! x9 F6 F" ?2 e4 }

“我是說了。”. f4 M. t6 U/ J& H7 Y- h# m+ s
2 G5 R% O& `6 _
“你明知是消遣，還偏要趕去嗎？ ”

“我也想去消遣一下呢。道滿大人究竟預備下什么東西來打發無聊，我也很感興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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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弄不好會出人命，對不對？ ”& z; s% P1 r3 m( N6 }# z4 D5 y2 [

“嗯，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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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照你的說法，這件事似乎還沒有了結，是不是？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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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府君會來這裏把你帶走嗎？ ”% E( P# I# u( m# b3 Y
9 _. J9 X& V/ {
“這個嘛，大概是要來的吧。”; z' b; e' F, k* B. Z" ^

“真的？ ”4 c: \! K( r  J& w$ I4 Q

“真的。”
  P! E, u' h% n1 B& Y7 L
“晴明，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所謂泰山府君，真的有嗎？ ”

“要說有，就有；要說沒有，就沒有。這次，道摩法師是用泰山府君的名字施了咒，所以應該會有吧。”
, n  f4 s7 d1 J1 ^7 ^+ T# F7 {0 e( }: }
“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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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個世界是由好多‘層’和‘相’構成的。”" B8 L/ `  b; f/ S5 h0 U7 K. t- ?

“……”

“在這些‘層’和‘相’之中，有一個便是泰山府君啊。”4 [3 o/ f+ e/ V; M2 ^2 W% P

“但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在某個地方有個地獄，那裏有一個名叫泰山府君的東西，可以隨心所欲地決定人的壽命，想延長就延長，想削短就削短。”

“博雅，我不是曾經說過嗎？雖說是泰山府君，歸根結底也僅僅是一種力量而已。是這種肉眼看不見的力量支配著人類的生命以及生命的長短，從這層意義上講，泰山府君無疑是確實存在的。”: [% S: Z& I8 x& d: j+ t. j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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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人們祭祀這種力，並將其稱之為‘泰山府君’，那么從那一刻起，這種力就成為泰山府君了。而當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泰山府君’這個名字的時候，那么‘泰山府君’也就消失了，只剩下這力還存在罷了。而且，如果改變對這種力量的稱呼——也就是改變咒的話，那么這種力就可以既是泰山府君，又可以作為別的迥然不同的東西出現在這個世上。“) n/ S5 s. _  A0 ^  P) o
# A9 A6 C, k  _* o9 O5 d& k$ T; F8 q
“說來說去，使得泰山府君之所以成為泰山府君的，歸根結底是因為人們施了咒？ ”

“正是這樣。博雅，這個世上所有的東西，其存在形態都是由咒決定的。”+ Y, Q" E2 S4 L+ V

“我搞不懂。”( _5 k+ C; O"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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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 h; }8 |4 T2 [9 L1 j
3 ]$ L6 }$ d$ R" `# s
“搞是搞不懂，不過，這位泰山府君今晚還是要到這裏來，把你抓走的吧？ ”7 y: C$ `0 |2 g. P8 T9 M  ?
; T7 K" w4 V& S1 u' N
“因為我把那紙上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了嘛。”( d* [" G/ ?" j

“它來了的話，我能看見它嗎？ ”3 ^6 q3 w) g; U0 r

“想看就可以看見。”

“它究竟是什么樣的？ ”7 o  D6 g  n2 z( C"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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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你覺得泰山府君是什么形象，它就會以什么形象出現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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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h& U) z2 }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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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無比強烈的力。不過，到這裏來的，僅是這力的一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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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不害怕嗎？ ”

“船到橋頭自然直。”$ m6 P8 n& ~: T  K5 @
+ q: l; e" E& U6 [
晴明正這么說時，庭院裏突然現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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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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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要起身。

“是我。”8 k, d" n6 }7 n, Q) T; L5 e3 Y5 S) I

那個影子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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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道摩法師正站在庭院的草叢之中。. ^0 o( h8 R% V( ^0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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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6 l% \  F/ |- v8 q0 \, r. H

晴明淡淡說道。

“我看熱鬧來啦。”

說罷，道滿穿過草叢，優哉遊哉地向著兩人相對而坐的外廊走了過來。; v8 A& q'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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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足下與泰山府君如何了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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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得意揚揚地笑著，一邊盤腿坐在外廊的一角，一邊抓過放在外廊內的酒瓶。

三個人喝起酒來。

大家沉默無語。. k. N/ K( I, E; [9 z
* @/ G  C# C5 T. y
惟有時間在流逝。

也許是心理作用，天空的月色倣佛變得明亮起來。" i9 W( m* e  u+ g: b%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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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笛子……”
* d# D+ I  o, ~
博雅從懷裏取出葉二，貼在唇上。! a+ @. {( W- \0 g9 ^3 ?3 M

笛子的旋律流入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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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 R+ R; l9 W: b+ x7 k2 A8 I

突然——“來了……”

道滿低聲道。

博雅剛打算停止吹笛，晴明用眼神制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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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繼續吹著笛子，一邊縱目凝望庭院深處。

只見在大楓樹下的草叢中，依稀浮著一團白色的東西。

夜色中，那白色的東西像是由沐浴著月光的細微水霧凝聚而成，又像是一個身穿白色官服便袍的人。3 G2 h' L6 D' s;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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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是隨著博雅在自己內心中將它看做人影，那白色的影子便緩慢地變成了人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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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似乎盤踞在草叢中，又似乎在側耳凝聽博雅的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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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地，它緩慢地移近前來。

根本沒有看到它在走動，這白色人影卻已在不知不覺中來到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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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冷靜的眼睛，看上去既像青年男子，又像女人。0 x; i: B5 `, I$ T' I, [7 S

臉上毫無表情，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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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恐怖的氣氛彌漫開來，讓人覺得即使它冷不防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猙獰的獠牙，也並非不可思議。4 E; H: t,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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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個東西終於接近外廊時，晴明伸出右手舉起那只裝有白色蛋形物的琉璃杯。$ y! q1 u: r& ]9 l1 {4 }9 Q9 r) u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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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形物在杯中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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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裂開的蛋中，一種煥發著柔軟的光芒、倣佛霧一般的東西漫溢出來，它從杯口向外漫溢出去，形狀緩緩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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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變成了一只麻雀般大小的藍蝴蝶。! v: |# l0 t1 O

晴明左手從懷裏掏出那張寫有咒文的紙。把紙遞至蝴蝶前，蝴蝶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用腳抓住了那張紙。& M+ l, S% e" ?: ^. d4 y

是一只美麗的藍蝴蝶。! D/ Z# v4 ?! W/ S3 H4 O

蝴蝶的頭部，是晴明的臉。9 n$ d/ }2 o4 w) K* D9 W8 |

藍蝴蝶就這樣抓著紙，飄然向空中飛去。

於是——白色的影子蠕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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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有任何動作，白色的影子飄然浮到空中，將藍蝴蝶擁攏在雙掌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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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感覺到銀色的霧氣在夜色中流動，一剎那，白色的影子和藍蝴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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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舉目注視著白影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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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唇邊拿開笛子。' c% y- f4 \1 C- u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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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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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聲音嘶啞著問道。7 U* ~  T3 I, i& j4 K0 ]7 a- t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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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結了。”/ H  j+ K( i( [, J% @; ~0 k4 H4 B

晴明回答。& H: I5 Q; ?) N) p3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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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要不是在吹笛子，也許會大叫大嚷著逃之天天的。”+ {& f+ F3 c) e

博雅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那就是泰山府君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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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問晴明。

“沒錯。”# s' o  y" B& H. L  q8 F

“我覺得看上去很像你，是一個身穿白色狩衣的美貌青年男子。你看著覺得它像什么？ ”5 s2 N$ ?) L  c! T8 N

然而，晴明沒有回答博雅的問題。7 \/ k5 j/ S+ f4 O0 h6 |: e- }+ `7 y

“真是太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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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說罷，放下酒瓶，站起身來。) l6 Y2 O; Y) ?

“泰山府君把你做的式神，當成你帶走了……”) D. ]3 e2 n* g

“是。”8 D/ k& D& r2 S1 j7 D( R' k/ H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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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小聲笑了笑，朝院中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 ]: j1 m) W5 R2 [

“喂，晴明……”, `9 G2 S) {/ O$ \2 y

他回過頭來，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下次再陪我玩吧。”& K$ S6 u" }- G( L, L& v2 N2 \

轉過身子，道滿再次邁步走去。

“願意隨時奉陪……”! w9 p& e9 q: G6 N0 c

晴明靜靜地說。

道滿撥開草叢走去。3 S. D: n# ?& h4 a" d

月光靜靜地灑滿他的背部。5 c" K1 I2 a( W. V& Q8 `

不一會兒，道滿的身影也溶入庭院的黑暗中，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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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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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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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44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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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喜愛的《陰陽師》係列——博雅和晴明的故事的第三部。! l: f: l& i  e* x

推出第二部後的第二年就有了這一部。比起第一部至第二部之間花的七年時間，這樣的進程可謂漸入佳境了吧。因為幾乎被岡野玲子女士的漫畫版超過，所以，目前我以每三個月一篇故事的速度拿出新作。

在此我想明確指出一件事：岡野玲子女士的作畫能力和品味在當代首屈一指。) ^/ f1 a0 v& y7 h(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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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品味，包括了作畫的感覺和創作故事的感覺．而岡野玲子的品味的最大特點，是其無法言喻的部分。9 t! s2 [+ K# G. h# U. J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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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在此讚美一番，但遺憾的是，我卻找不到恰當的詞匯來描述她的品味。找不出詞匯、無法言喻這種事，真叫人沒脾氣。

然而，她的品味客觀存在著，這樣的品味使她的漫畫版《陰陽師》，在無數描繪平安時代的漫畫中獨樹一幟。5 Q% b  Z/ w9 o

所謂“無法言喻”，簡而言之，就是他人無法模倣。9 B" T; v1 y# Q( F) h

以此之故，它不但在表現平安時代的漫畫中脫穎而出，在上百種漫畫風格中也是別開生面的。! J& t3 k5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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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品味——或者叫做感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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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野玲子的漫畫裏面，有著不可思議的留白，奇特的時間．以及空間。這不單表現在作畫時的構圖中，也不單表現在情節的安排上。$ x% o+ T! H. p9 q$ M5 ~

甚至在感情、感性、故事、影像的部分，都存在著這種不可思議的留白、時間和味道。

還要再說一點：岡野玲子是個有學問的人，對於平安時代的事，我總要向她討教。
. a) Z2 Y6 o- k9 z1 ]5 [# \
可以說，小說版《陰陽師》能夠邂逅漫畫版《陰陽師》——也就是說，能夠邂逅岡野玲子的才華，真是太幸福了。漫畫版《陰陽師》正在《COMIC BURGIER 》上面連載．該刊同時還在連載我的《餓狼傳》，也屬於遇到了好的插畫者的幸福例子。" S' W; U1 I. H0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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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狼傳》的插畫者板垣惠介和漫畫版《陰陽師》的作者岡野玲子，都是既以原作精髓為中心，又能夠不拘於原作而自由表達，這種特點正是他們所創作的漫畫版的優勢所在。4 b6 H/ n3 Y- n2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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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漫畫版的作者是有才華的作家，則距離原作越遠越有意思。9 E. p; O4 k9 k+ G4 p- G'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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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作畫者的資質決定了漫畫版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脫離原作，這一點正是漫畫版是否有趣的要點。

總之，第三部《陰陽師》結集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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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不斷地寫下去。期待大家的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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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1997年10月21日於小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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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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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07-8-26 11:43 PM | 只看該作者

吸血女侍: M6 s0 `! t2 \8 p

9 _- j+ m$ A# |9 v' [" ^

一

暑熱。

陽光從頭頂直射庭院。

院子裏夏草繁茂。

烏蘞莓，紫菀，露草。庭院裏幾乎沒有踏足的空隙。0 j& f7 X' A, N3 m- t3 q7 Q

這些草倣佛都煮開了，在陽光下直冒熱氣。
4 V7 Y" J$ ^( @! c
反射自庭院的光線，甚至映照到坐在外廊內的晴明和博雅處。, A; [! o1 k3 U

晴明支起一只腳，一只手擱在膝頭上，有意無意地眺望著庭院。. h' y8 A0 }# X: D  P)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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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 \# O. B) [& S, j)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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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裏雜草的葉尖，連徽微搖晃的動靜也沒有。* J4 {" `) c9 h+ h4 `& H+ t$ N

晴明身穿寬松的白狩衣，額頭上找不到一顆汗珠。
2 {- E% {, J9 |. ]* h4 q/ y
“晴明。真熱啊。”博雅嘟噥道。

二人之間放著一個小盆子，裏面盛滿清水。

要說有涼意的東西，就只有晴明的白色狩衣，和盆裏的清水了。

梅雨剛過，隨即連日晴天，一滴雨水也沒有的目子，竟持續了三十多天。

“這種酷熱之下，為什么草木還能長得這么旺盛呢？ ”- y' K0 V7 Z" w6 J) Y; {8 x
5 M. q9 T+ w/ f- x
“因為有夜晚吧。”晴明答道。* K4 o0 a! P: W$ O# c7 I* {' d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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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1 T/ K5 H( s- r+ `! d

“到了夜晚，就會降下露水。”
5 G# v7 W- A7 o( u3 c
“對對，的確如此。”

博雅點頭接受這個解釋。

他知道，晚間降露，就如同下過雨一樣，早晨庭院裏的草溼漉漉的。: d% Y, @! }% a% ^' V+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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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漫步庭院之中，衣物的袖口、裙裾，都像放入水中似的沾溼了。這些露水落到地面，可溼潤泥土，被草吸收。: I( E3 d6 ]4 {- i  |) H
' q+ R  H; e6 A2 I
“但是，不下雨還是不行吧。”

博雅把手浸入水盒，再用涼爽的手撫著額頭，眼睛卻看著晴明。+ f9 c' g6 F, L2 J7 F3 m
' ?  i0 A$ O2 }2 S0 a% e
“晴明，以你的能力，可以讓天下雨嗎？ ”
& x( k# H# n$ |' o
聽了博雅的問題，晴明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以手扶額，輕輕搖了搖頭。

“不行嗎？ ”
& u3 z! Q( {, q5 d: ?( t
“這個嘛．你說呢？ ”

“貴船神社的祭神是水神吧？那邊每天都在祈雨，但還是沒有下雨的跡象。”

“噢。”

“據說，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雨就下了。”
7 s% d9 n; V8 D: @* Z: S
“聽說是吧。”
! _" ?- k1 `- h
“說起來，大約十年前也有過大旱的事，東寺的妙月和尚在神泉苑祈雨，也很靈驗，就下雨了……” 　　“若論神泉苑池水，應該是船岡山的地龍通過地下的地脈伸出頭來喝水的地方，作為祈雨的地方倒算合適。”$ Z. _  t/ P$ K! G, L

“當時妙月和尚是抄了佛經，投到水裏……”
! a7 A; @) y$ c7 K" h" u
“是佛經嗎？ ”  ?' t3 Z$ o8 z, q+ g" _
7 P6 z8 Q* v7 x: L5 s- [
“大約十天前。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不是帶了幾個侍女．聲稱在神泉苑祈雨，大開宴席嗎？ ”
* ^% D: C8 h" f  o+ f- j3 Q) G
“就是讓侍女跳人水池那次嗎？ ”3 C7 \7 Q1 J' Q

“對。據說讓諸龍念誦了可如願以償的真言，讓女人在水池裏玩。”

晴明念了幾句古怪的話。

“什么意思？ ”) M: G; A* |2 W6 h

“諸龍的真言呀。空海和尚用於祈雨的，妙月和尚也使用過的，都念過這種真言吧。”+ N$ {$ {" s* i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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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不但懂咒，連真言也很了解嗎？ ”) f# X( [7 c+ P7 f- t2 s"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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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咒也好，真言也好，都是類似的嘛。”+ x, i+ H4 Y. h9 o7 g4 s

“既然如此，用你的咒和真言，總該有辦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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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讓天下雨的事嗎？ ”

“對呀。”

“博雅，無論怎樣的咒或真言，都左右不了天地的運行。”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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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召喚東海龍王、求佛出世、阻止星移日出，都是不可能的事。讓天下雨，也是同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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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是關於人的心靈，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人心？ ”! I* ]5 E' C6 k3 P$ u( b# i
) K9 S) M$ x1 U8 x, T( Z% C* ^
“對。比如說，沒有下雨，卻可以讓你感覺到已經下過了。可是，這和真的讓天降雨是兩回事。”. t7 P9 Z& |2 E  Z
6 b, c4 ~1 ^1 w, t4 m* S
“但是．空海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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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是個腦瓜子好使的人嘛。”

“腦瓜子？腦瓜子好使就會降雨？ ”& d* @/ n. d- E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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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晴明搖搖頭，又說：“測好天要下雨的時期，再進行祈雨的話，就下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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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雖然不能讓天下雨，但知道天何時下雨，也是可以的。”8 n9 `% T7 R% H!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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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這么說，那你是知道的吧？ ”( f' K  E' c8 X" P

“知道什么？ ”5 C6 G, }# E: D. ^1 I- y$ d+ w9 [

“我問的就是：你知道什么時候下雨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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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說呢？ ”7 p! k/ Z2 ^& E5 h6 G

“是什么時候？ ”' ^+ @' R$ A8 M3 S9 x9 ]0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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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是什么時候呢……”" U+ @# f) v4 V$ s4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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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看著博雅，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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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件簡直成了笑話的事吧：師尹大人祈雨之宴，差點把侍女淹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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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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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到水池裏去念誦真言，掉進水深處，差點淹死。

幸好危急關頭獲救了，不然就沒命啦。“1 S& D* @' L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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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J) e& s9 m. H% ?/ E+ W$ i

晴明抬起頭，仰望屋檐外的藍天。* Y" |9 h* b5 O

天空藍得讓人絕望，不見一絲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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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啦．晴明？你在聽我說嗎？ ”/ y  s0 r& I& o0 \: ]5 B

“聽著呢。”# T8 L8 {* r' c

晴明點點頭．仍舊仰望著天空。  V+ [% {. v. Q! F) L

“天空怎么啦？ ”1 e$ S' ?7 y) {, {* _7 C8 v

“沒什么。因為馬上就要外出，所以在想能否涼快一點。”

“變涼快？ ”* t) I' P& q)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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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牛車來接，但熱成這樣子，乘牛車也並不輕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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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受不了這種酷熱？ ”! V* Y2 r( j3 ]

“博雅，兩個人擠在牛車裏搖晃，也挺不好受吧？ ”: }* S& S2 |3 k  g0 K

“兩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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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 o' |6 V$ s  B( @2 x; Y

“我也去？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乘車？這是件什么事，晴明？ ”
/ E; X) g4 D, _( X
“就是剛才我們談到的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他召我們去。今天早上他派人來，說因為有事請教，今天是否可以過去。”

“今天早上？ ”. g$ s+ b, V1 \. h4 I( V* {

“我說今天和博雅有約，對方說和博雅一起來也行。怎么樣．一起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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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 ”5 n: o$ Y# t( X& N1 r2 _

“看樣子他有了為難之事。正好作為避暑吧。談好之後，就可以涼涼快快地回來了。”

“但是，事出突然啊。”

“我不擅長應付那種入。”

“不擅長？ ”

“你不也說過嗎？神泉苑祈雨的宴會呀。”5 |+ r5 l) n7 \0 ~. e; b) e
4 k8 v9 R$ K; [6 H
“噢。”; @3 d$ s% e& @: S. B: V5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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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那種不擇手段自吹自擂的人很感頭痛。”& F7 {7 H& _9 f7 h5 |: q+ |;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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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說，他不擅長應酬那種以轟轟烈烈的方式吹噓自己的人。

“要說宣傳自己，由池人來做而不是自己上陣，效果應該顯著得多。”5 F# z) ~- t5 n

“是這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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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我去並沒有什么，問題是我很有可能不自覺中說出惹他生氣的話。那時如果有你從旁緩解，就太好了。”

“我要是去了，就太好了？ ”

“對。而且，這樣的場合，還是另外有人在場為好。”9 W+ y  y  ]6 B/ I2 u3 d5 o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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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指我嗎？ ”/ ?5 D: G" |, B9 \! F

“無論他怎么生氣，如果博雅從開頭就看到了，師尹大人也就不會胡說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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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胡說八道’是指什么？ ”

“例如，我給他出了主意，但最後他卻抓住某一點，私下到處散布‘晴明也不過如此’的話。即使善始善終了，他卻說不是晴明幹的，是他自己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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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確幹得出來。”7 P8 R7 L$ J& k% I8 e
0 J1 i: E5 T8 i
“沒錯。”

“其實說到神泉苑的祈雨宴，那也是影射性的。其實，我剛才沒說，據說他到清涼殿上拜見天皇，對天皇說什么‘這種時候和尚也好，陰陽師也好，都無能為力，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B% M% p/ N( k3 I9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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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理他吧。”" B( k  B. ~! u1 g8 h

“要是這樣，沒答應去就好了……”. a) @; f: Y+ d: J4 ?% f8 [3 s*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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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那事情還挺復雜的，覺得不去不行，當時決定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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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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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被吸血了。”4 ?  V7 k$ ^( x( F& n

“什么？！”

“被吸血啦。”* U8 z  A% c8 {  `: ?% W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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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一到晚上，就有東西到師尹大人宅子裏來，吸侍女的血。”  I+ t! @2 |) o- x/ f5 P2 p

二" D) F" T0 b# w9 p3 o2 |% x2 a

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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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發生在約八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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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的大宅裏，有一個名叫小蝶的侍女。1 @$ j. {; r2 x* b# U

小蝶到了早上還遲遲不起床，其他侍女就過去看她是不是病了，順便叫她起來。

“你怎么啦？ ”0 _. w4 y, t- Q, y1 |

聽到別人來招呼她，小蝶從床上抬起臉說：“我身體很疲倦，手腳無力。”

一看她，果然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而且，臉頰也凹了下去，像個老太婆。握握她的手，指尖冰涼。! f3 Q8 y5 G7 I) Q5 |! B

“對不起，我馬上起來……”

小蝶想起來，眾人趕緊勸止：“不要起來了，還是躺到有精神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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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衣服的領口開了，露出了脖子。$ T/ _0 L& t7 h* \. w  Q7 B

她右邊脖子赫然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痣。是一塊令人吃驚的青紫色的大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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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有那么一塊痣？ ”

聽別人一問，小蝶才注意到那塊痣的存在。什么時候有了它，是什么原因導致，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這天且讓小蝶休息了，第二天——這一次是一個叫水穗的侍女，到了早上起不來。

其他侍女去看她，情況和前一天小蝶一樣，臉色蒼白，沒有精神，兩頰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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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讓她臥床休息，為了慎重起見，打開她的領口查看一下。

“咦！ ”

水穗的脖子上也出現了紫色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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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一連四天出現，先後有六名侍女遭遇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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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一到早上就臉色蒼白、消瘦，脖子上出現。

師尹的大宅裏共有十四名侍女，近半數已經脖上有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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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入睡前與往常無異，但一到早上就已經出了問題。" b2 \, P, v+ N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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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感到問題一定出在晚上．他吩咐隨從派人通宵把守。8 z$ d, M. |3 D; S2 _7 O#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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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侍女們的住處基本上是大房間通鋪。侍女們睡在寬敞的大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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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小房間，只是根據需要設置屏風之類的東西作為分隔之用——實際上只要擺上屏風，已經與獨立的房間一樣，有私下的空間了。1 U' E6 }9 k: R  U' c" J& t

深夜。燈火熄滅。6 t6 Z: G2 Y$ c. Z(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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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下來的房間周圍有兩個男人坐著值夜。

然而，這天晚上過後，還是有一名侍女脖子上出現了同樣的痣。

據說是通宵值夜的入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又發生了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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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晚上。值夜人增至四個。+ O, W3 V% k$ A9 F9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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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是發生同樣的事。　　一到深夜，無可抵擋的睡意襲來，四個男人相繼睡去。, \% G5 C& a# H% Z; M

然後到早上一看，又有一名侍女脖上有痣。

請了醫師來看．醫師說：“好像被吸了血啊。”

有東西一到晚上，就出來吸侍女們的血。吸血的痕跡便形成痣留下來。

過幾天，被吸了血的侍女們臉色逐漸好轉。進食之後，內又有了血。事情不致危及性命。但實在令人心悸。6 z) B# b% ~0 j* `

太可怕了。

一到晚上．人們就提心吊膽。甚至有的侍女提出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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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師尹大人就來哭求我。”晴明說。9 {& d8 A, g' f8 z% o( e

“怎么樣，去嗎？ ”

“我也去？ ”8 x# D) K1 \- p# e1 [0 d& |

“嗯。”& u1 Q- Z( k' S! }. y;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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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8 d: O. {9 H* d- t: e' C

“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侍女們的住處待到天亮啦。”' w- B8 \# t; x+ k" V5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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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算什么……”, O: V: G: d3 ]6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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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吧。”) n( E3 z' x- R0 e) b8 [' ?

“嗯。”% e  a/ m# i9 I

“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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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身吧！ ”, X& k+ m% p4 _8 h3 r#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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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三3 ^2 _7 }5 I1 Q) X5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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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只能拜托安倍晴明大人了……”1 V( }1 A" C. F7 ?' @7 r& b

藤原師尹說道．他的口髭下的嘴唇不安地忽上忽下。9 [4 s  V9 R- i! ]) _9 f$ b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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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對面的晴明旁邊，是端坐著的博雅，所以師尹似乎很不得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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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的官位是從三位，在晴明之上，但旁邊有博雅。

博雅官正三位，自然比師尹高。

“那就事不宜遲，今晚就看看情況怎么樣吧。”

“那就是說……”) s- k& Y: b6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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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Q! {7 ^' Q" T" e9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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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侍女的住處看情況嗎？ ”6 \. Q; n. Q0 B( o" f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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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9 d& B4 _6 ^/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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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源博雅大人也一起？ ”  G9 c2 N6 A1 f! F" k4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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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瞟一眼博雅，點頭確認：“是的。”$ O9 A  [# S0 P, w; r7 f' q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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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 ”

“什么好不好？ ”博雅問道。, r& Q% L& |/ w6 _5 ?  x. ^

“啊，麻煩博雅大人在侍女住的地方專門通宵守候，實在是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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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得勁。煩。

但是，這感覺可不能說出口。. |. O* ~6 q: o* v

官位在上者來到自己的家．而且還要人家做那樣的事，自己去睡可說不過去。

師尹知道博雅和晴明同來，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博雅還會那樣做．他早就知道晴明和博雅有交情，但交情如此之深．卻沒想到。

“沒關係，你不必介意。” 　　雖然博雅這樣說了，但師尹仍一副極困窘的表情．竭力搜尋著下一句話。1 w* U5 x( m9 M3 q

“那么，我也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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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擠出這么一句。0 G$ c# g: R/ N4 M9 L( m, j+ p8 V

“那就不必了。如果您關注的話，就在自己的寢室裏等結果，好嗎？為了慎重起見，您找一兩個能幹的人．一聲招呼就可以衝進來幫忙。讓他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待著。”

晴明這么一說，師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額頭上冒著汗，說：“那就有勞兩位大人了。我照您的意思安排……”  s9 T* ^( o5 X" B5 t& U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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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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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已熄，晴明和博雅並坐在板間。9 x1 K! m1 T3 a0 N* e5 g* @

二人背後是侍女們的睡眠之處，那裏下了簾子。

簾後傳來侍女們睡眠中的鼻息。- O) S- r# W4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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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睡眠中的呼吸聲時大時小，有時是沉悶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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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時的衣裾塞率聲混雜著指甲抓撓皮膚的聲音。

幾乎所有的侍女都還沒有入睡，或者只在很淺的睡眠中。. \% t) _3 [  I7 ]; O4 N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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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庭院。

貓爪似的細月挂在西邊的天空，月光使庭院依稀可辨。' I8 T! G- T& e-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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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特地沒有關他們所在處的板窗，他認為這樣好。1 x5 H8 k) x: {5 h* w. E9 T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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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棵樹木——有楓樹、松樹和杉樹。

下面是灌木叢，有一個小小的水池。/ ?- J1 [. S"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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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倒映著小小的月亮。/ ~( K$ [7 V) k/ L  N# ^% d" v

“晴明，會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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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壓低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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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來的。”

晴明答得很幹脆。: D! R& V2 ~% _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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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害怕？ ”8 X4 U5 H2 _, J% Q

“不怕。”$ ], y3 u0 @, G; F5 v

“雖然不知道會是什么，但它可是吸血的呀。”

“它又不是吸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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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只是侍女，下次可能就是吸你我的血了啊。”

“有這個可能性。”

“這不是很可怕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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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害怕的不是我，是你吧？ ”

“沒錯。我害怕。”) [, b8 P4 W" I) F% u* A% g# ^- w

博雅直率地點頭承認。- \7 b+ z0 k+ g

“跟你做朋友，總是遇到這種事。”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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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要是來了，你會怎么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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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來了？ ”! x: e2 v" e8 r

“吸侍女血的那家夥啊。既然要來，不就是在打開板窗這個地方嗎？直接就盯上我們了吧？ ”( S! i9 P$ d' P4 w% h- |, u

“這個嘛……”7 m( R! Z; W% \4 N. ]

“晴明，別做沒有把握的事啊。” 　　“不會沒有把握的。它要來的話，我會提前知道．到那時想個法子就行。”0 ~2 N6 |# W7 D! A/ o. U& L

“那樣就行？ ”) v1 i; K9 {# I7 N/ ^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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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是說來的時候大家都會變困、睡過去的嗎？一旦睡著了，來沒來，就不知道了啊。”# r) {" _- `. |#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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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在這裏。”  b1 V/ |7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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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在哪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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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在於我不會睡著。”6 s2 m; l: _1 k; F$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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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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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睡著，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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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

“對。你會睡著。你一睡著，我不就知道它來了嗎？ ”

“這招是不錯，但我睡著了怎么辦呢？ ”4 F0 Y$ w/ E4 |( `
1 U. a6 T' p  F" ^% |' x7 C8 c
“或者就讓它吸點血吧。”8 K8 y) [) h8 ~. @/ p, F
  r$ @$ R2 `7 i! v1 F: E( n
“喂．晴明。莫非你又要重施故技，像黑川主那次一樣，把我哄來當誘餌？ ”0 A% {) O; ^& c' x
' t( H' S* \) [
“沒有哄你。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你這表情，分明就是哄人。”) n% M2 d5 _# g5 m% D5 h, [
/ O  k$ ?" k" K: v& e' O% K2 _
“什么都沒瞞你。”' s0 o: b& ~. M9 ], k# W
8 U! n& \  q) O
“但是．晴明……”
3 b+ r: E' ^1 j, a3 o) a
“什么？ ”' |" M' i) `9 B* z0 r

“你總是……”
$ t; \6 _. F: c% B* a9 h
“總是怎么樣？ ”
7 \% k% T8 w( P; }, \$ c
“總是在這樣的時候……”5 b: q- B: y* O; D4 c
# X+ h" ~' V3 M9 A* |0 O
“怎么樣？ ”
! l9 P5 d. g3 l5 N: {
“怎么說呢？你總是……”
, z/ F/ y8 a2 z4 Q6 y: O# o, x
博雅的聲音逐漸含混不清，然後頭一歪，腦袋向前耷拉下來，睡著了。9 A. U! ~& A  t+ V, V& p
0 W: \) \8 A# h6 a# E$ A. a6 l
五+ p7 k- Z% E7 B; x

黑暗中，晴明把食指和中指按在熟睡中的博雅額頭。$ Y+ f4 m! Y5 }' B3 J

按著額頭的同時，又在博雅右耳根小聲念唱著。1 G: @, e* J( S" f- y
! X. d0 N) O- @. b; W4 g
念唱完畢，晴明嘟起紅唇，“噗”地往博雅的耳孔輕輕吹氣。

博雅睜開眼睛。
% w: N$ b# q3 Y8 ~6 R2 h: Q' @* x
“博雅，察覺到了嗎？ ”
) c2 P- \: o# A' u! [$ u  y$ c, E" {: Z' r
“晴明，我怎么了？哦，我睡著了？ ”

博雅揉揉眼睛，抬起頭。
8 R/ h1 s: S4 {0 U. m* _* K6 E
“不要做聲，來了。”* ?+ f; B8 M8 v. e
# Q0 O7 h  r9 `( E) E6 b; o, B: C5 x+ }
晴明對博雅耳語道。: `! b% c- ~6 b
0 f! @% V; v1 \, O
“啊？！”

“把頭低下，從簾子之間悄悄看裏面。”" |8 P* c; B' X5 x
2 N* b0 A# `4 T; C% q
晴明這么一說，博雅便膝行而前，把臉貼在簾子上。

黑暗中，裏面站著一個發出朦朧的淺綠色光的東西。
& a- f$ D0 c8 \+ \8 h& E
那光比螢火蟲的光還微弱得多。
& l% T5 J8 R) D- F0 q8 q4 s
是個人影——女人。$ V: D' m. a: ^

女人站在侍女寢室的中央，嘴巴張大。: F2 \- w4 V( V+ y+ s

“呼！ ”; A8 J8 |0 p3 u& ^6 j  J! F& N' f
, [  _  d7 R! Z1 ]8 Q/ v
“哈！ ”
0 b! Y1 o0 j% z; ]
——她在呼吸。

每當她呼吸，好像就有東西從她的嘴裏跑出來，侍女們睡得更沉了。

“是她？ ”博雅問。9 g  k  \  b' f: N+ A$ F) A0 K) b
4 _8 h* M6 N$ Z/ H
“對。”

“怎么辦？ ”. R. t7 s4 o5 W- H! k

“稍等一下，等她開始吸血。否則，師尹大人也不會相信的吧。”9 S& j, y% E! p" f

晴明說話之間，女子鎮靜自若地走著，俯視著腳下。

她站住了．說：“哎．這女孩子．三天前已經吸過啦……”

又邁步走動，然後又站住了，說：“這女孩子太瘦，血不多呀……”
- K9 X# V9 }, U' t) d. s5 q, F
又走動起來。
" @1 J8 w' `# c, V
“咦……”# Z; a7 {' P! {/ @8 p' }$ b, Z) |
: X# V' ]+ n5 ~% n
她發出歡喜的聲音。

似乎在黑暗中笑了起來。4 a8 f6 {( Z0 |0 w

“這女孩子胖嘟嘟，一看就知道可口得很。”3 S( q% J* M2 u. b
  y; \- \& m: W3 O9 Q5 _
女子站住了，她的身體下沉般地縮小，趴在一名熟睡中的侍女身上。3 J- q! q: W9 C" v7 K" z6 X9 ^
) B8 J! b7 P0 f: \8 y  ?/ ~
“好．行動吧。博雅，點燈！ ” 　　博雅按吩咐點著燈盞，晴明提燈站起來。+ n: I/ ~7 t/ o0 p' R& N. S

“走吧。”, c8 f# m% i( e9 c( u. G+ ^
' C8 c) Q$ m1 Z- R
左手持燈，右手撥開簾子，晴明人內。

博雅緊隨其後。

即便晴明和博雅進入房內，那女子依然趴在一名侍女身上一動不動。% @+ A' R, I: X
6 [# g8 C) x/ d/ f
像嬰兒吸吮奶水一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W, E) k2 W5 u' M6 }
" d. g/ H7 k5 f$ [# C6 K8 Z* w
晴明滿不在乎地走過去，把左手的燈火按在她捏著侍女領口的右手上。

“哎呀！ ”! Q& n1 G( e+ J& k  W6 C6 }- G9 H

女子驚叫一聲．滾落一旁。+ ~, P3 s7 X, j
+ w% M$ V1 @( X, C
“幹什么嘛，要妨礙我進餐嗎？ ”4 J4 a: a5 y: s* \4 h  l7 ^) W

女子站起來。

她嘴巴周圍沾滿了血。
0 S) V! ?( G. X0 k2 \. P9 P
“噓……”

“噓……”5 G6 s3 U) N- I0 z' U6 `( R6 g0 R
$ [% N$ x5 ^$ e$ \
女子的呼吸聲響起。
: y! Z6 @0 y0 t0 v8 m6 S# Y- N
然而，令博雅吃驚的是，如此大的響動，侍女們卻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 G$ B' _* u9 d2 M
“博雅，這裏交給我，你去叫師尹大人來好嗎？ ”) u; c. F3 P! M: a8 d

“明、明白。”

博雅點點頭，後退著出了外廊。然後轉過身匆匆跑向師尹的寢室。( ?+ G; x& ~2 v( D* S
) }) l/ ~% e7 y& _' v3 M( k  }: y
六
* v1 q; p; |3 _0 o  e; s# J
“這不是葵嗎？ ”$ z) H8 L4 o( _8 M, y
$ B! X: u; `. U: U: ?
說話的是藤原師尹。' s4 W  v  l) O* L8 X# D1 \
1 ?5 K, P3 }1 r1 A
他站在外廊內．俯視著庭院。# I5 N  l6 R6 I  H$ v
- P3 Y  S9 y; y5 r, [: w# u
庭院中，外廊跟前，兩名隨從左右拘押著一名女子。, l4 }$ m) ~! B' i  X

看見那女子，師尹脫口說出了那句話。

左右燃起了篝火，熊熊火焰映照夜空。

師尹的右邊站著晴明和博雅。
3 B' g/ R4 Z1 \  [$ x
“那么．是葵天天晚上吸食侍女的血嗎？ ”師尹問。& ]9 p* s2 |& E1 V, g
9 \# d  _: t  V0 d; U5 K
“是這樣。”晴明點點頭。8 g- W4 @* m' ~  y& U9 m+ ~
9 w/ i5 U/ x: b0 g. l& K
“其他侍女呢？ ”師尹又問。" B. _4 ~% x; D! _2 i
* F7 r, s3 o8 g+ W8 J- A7 H
“都平安無事。被吸血的侍女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會睡到天亮。現在就處理掉這件事的話，是誰吸血的問題，就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了結。”
" {: J) [, n9 \* q( f5 i
“但是，該怎么辦呢？晴明大人……”( K0 M8 W0 ^) z; A) O
# z3 a; F, n# W9 `9 A& a  a1 {: X
師尹還沒有說完，女子——葵便喊叫起來：“喂喂．我要喝血，我要喝血……”
* ?/ u5 g7 ]! \+ }: |
她嘴邊還沾滿血跡。, O" i+ s- t, I8 A
' ^) X6 Z0 [1 _4 q6 [( S
“那個女人的身上，看來是有邪物附體了。只要把鄂物驅除，就圓滿解決了。”5 X8 H6 w# @: o% A

“怎么才能驅除呢？ ”, ~& S7 [5 D6 _3 T
2 S6 i: s- b& i$ e' O% H
“讓我來。”
& M5 s$ M) @" B3 V' Q
晴明徑直走下庭院。
# v( N) R# q! L+ O: t( ]
他向前幾步，站在被左右按住的女子面前。

“呸！ ”葵張開嘴巴，往暗明臉上吐痰。
& I( y( j* V; e8 @
晴明用左袖擋住她吐出來的東西。8 M1 e5 d3 b: q) c9 p) S- _5 e4 }. ?

黑血粘在他白色的衣袖上。

晴明不動聲色地看看臟污的衣袖之後，右手食指伸向女子的額頭。" p$ O# e) p; U& p" }5 F& s0 \
8 i2 n, l( r0 L- M$ Q
“哧！ ”
9 l$ j) o0 X3 a, n$ y
女子想咬晴明的手指，但當晴明的手指觸到她的額頭後，她一下子平靜了。

“說吧，你是誰？ ”

晴明一發同，女子便開口回答：“我是住在神泉苑，活了一百五十年的水蛭。”9 V* ]' U, y- H4 ]

“你為什么會附體在葵的身上？ ”( V/ C9 p- y$ |/ Q# V2 y$ _4 b

“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將寫有諸龍真言的紙投入池中。我在池中碰巧吃了那張紙，因此獲得神力，得以長生。”) l! Z3 L: k- M* l9 Y6 v2 d1 ~$ V+ s2 U: _
/ Q" }& K% B, s, x2 \2 s1 @8 U0 `, ^
“然後呢？ ”

“我忘不了那種滋味，便一心期待著寫有真言的紙再次投下來，結果十年前有妙月和尚寫的諸龍真言投下來……”; i- D! m" N: m/ n/ L

“也被你吃了？ ” 　　“是的。吃了兩回，就更加想念那種滋味。每年都盼著：今年還有吧，明年還有吧。十天前，不是有念著諸龍真言的女子下池中了嗎？我馬上吸附在她身上——就是這名女子。”
- g, H5 b$ K6 m6 R" j0 U
“果然不錯。”) [# D+ Z6 t. a

“附在人體，而不是在水中，一到晚上便口渴難耐．饑腸轆轆。於是就……”
# `- Q% H, u$ |, ?+ l
“就吸食侍女們的血？ ”3 e8 C, \* l: C

“是的。”

“但是，事以至此，你也該乖乖回去了。”# C3 r; h3 z4 J

說著．晴明用手指尖按住女子的額頭，口中小聲念念有詞，將女子的鼻尖含在口中，“呼”地吹入一口氣。
' z& x! v$ F$ |! k3 |/ v4 d  S" q8 j" ~
於是．女子“啊”地張開了嘴巴。8 }. q2 b0 o. C5 _9 d) N: a

“怎么？！”% ~0 u; u3 |% b9 z
" }/ }8 E6 a: X- l: ?+ s
外廊內的師尹喊出聲來。0 K) F( o0 F% R5 J

女子張大的口中．有東西爬了出來。
1 o( b4 s, {( _0 Q; y* j
是一個肌膚黑亮黑亮、滑溜溜的東西。9 F: K  P2 p( X9 S
! E/ n. K* p$ d5 _- L( X! X
那是一條小孩子略膊般粗的水蛭。+ j5 L% V: m: x9 G) _

水蛭從女子口中爬出來後，蠕動著爬向水池。
- C. i3 x& ~  u* b$ b
“因為想要祈雨的真言，不惜弄得烈日當空，就是你搞的鬼吧？ ”! w: B* x$ p0 x; }" f

晴明又煞有介事地接著說：“池中之水引自鴨川河。你可由此遊出河中，人海前往東海龍王處。不妨向龍王傳我晴明的話：快快下雨……”  z0 W8 q; G9 X2 d( m

也不知它是否聽見了晴明的話。& J# I* C/ x0 Y; W
- `* F% p- _& k0 J
水蛭從池邊滑入水中．消失在黑色的水裏，隨即無影無蹤。
( D* U8 x) L5 B1 j8 G
師尹設酒款待晴明和博雅。黎明前，兩人乘牛車離開了師尹的大宅。
" X% V5 B) }; x6 E6 @: x
晴明和博雅登上牛車時，黑暗的夜空突然響雷，開始下起雨來。, P1 n' T, s6 V0 w& E% P7 _

七

“哎，晴明——”

歸途的牛車上，博雅開了腔。  t, d) K. g. J  z7 f
) i7 k' Y: n; [* Y5 I  W
大雨猛烈地敲打著牛車和地面。

“這場雨是你造成的吧？ ”
+ E: l/ Z, g9 b, Q7 u
“唔。”

對於博雅的問題，晴明面帶微笑，不置可否。
; r, a: H5 x$ E& R% v% Y1 `
“哎，晴明，這場雨不是你弄出來的嗎？ ‘’”我白天不是說過了嗎，博雅？6 W+ a5 J( o+ ?# c7 B
# i2 A6 ^/ d" H- Q5 D/ N: Z4 n
“8 g) ]# p& v5 G  ]

“說過什么？ ”

“無論念什么咒，都召喚不到東海龍王，左右不了天地運行……”
$ ~, c8 x5 H$ [. E- ?
“可是，不是下雨了嗎？ ”

“呵呵。”

對於博雅的追問，晴明只是微笑而已。

“哎，晴明……”

“什么事？ ”2 Y8 v" b, J, g! g' i' |

“下雨太好了。”! Z( ?4 Y  a5 O+ s. B( X2 b

“是啊。”% W9 Q/ S$ I: A6 t# o7 J: l  k6 H% h

“還得說一句：不論是否你造了雨，那位藤原師尹大人準以為是你造的。”& A  F( S* Z/ ~/ e+ P8 ]" p
) q' m% n* H0 A9 y2 P$ u
“就讓他那么想吧。”
4 G; S9 Z5 s9 n8 p# B
“不用多久，朝廷上就能聽到對你造雨的好評啦。”

“會嗎？ ”" B7 c7 W; F9 e4 _9 F7 z( V
. _. S+ Y2 K$ \' S, e! G
“會。”. z( i( H7 X) {6 S! }

“那樣的話，也不枉特地跑一趟師尹大宅驅魔了。”9 S$ Z$ \) Z3 ~3 {# [
8 C4 {- G6 J4 I' p( A% q) `  r
晴明說著，嘴角挂著笑容，傾聽著簾外大雨打著地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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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發表於 2007-8-26 11:43 PM | 只看該作者

撲地巫女/ F+ F( g9 n& Q

; v6 @* e. Q& B' D# t( C) o
6 ?0 f3 @0 v9 H1 ]. [& G
一
7 m8 S1 D# O- D4 a6 D
此世即我世

如月圓無缺
/ d$ ?4 S( e1 ^" O
據說此詩是藤原道長（藤原道長（966—1027）日本平安中期撮政．權傾朝野。: J( t. L& R& t& S9 v

955 年成為藤原家族的首領。1017年任太政大臣。著名隨筆《枕草子》中包含許多道長的事跡．據說《源氏物語》的男主人公即部分地以他為原型。）立女兒威子為皇後時，在晚宴上的抒懷之作。

平安時代中期，藤原道長在宮廷鬥爭中取勝，成為為所欲為的權勢人物。

道長法號行寬。官職是從一位。是藤原兼家的第五個兒子。他喜愛《源氏物語》的作者紫式部，對在宮內沙龍中提高紫式部的聲望作出了很大貢獻。4 {8 h# s9 k' r. c9 B5 S8 A
! k" C8 q# ^! q& c9 T; N/ c
他一家就出了三名皇後，人稱“一家三後”。9 s2 S3 ^! a. K3 E5 g

但是，盡管如此，“此世即我世”，和歌開頭便下斷言．實在厲害．還把自己的情況比做天上的月亮，也很不得了。

“如月圓無缺”．可說是大言不慚、忘乎所以的威勢，把這些比喻人歌，實在是令人瞠目。

就算說作者是開玩笑，但和歌是道長所作，就不再是俏皮話了。

如果一個部門經理無視董事長的存在，聲稱：“這公司是我的。”“我就能這樣。”只要他把這話說出口，馬上就會被抓住把柄，被扳倒，從權力的寶座栽下來，這就是現實世界。1 V& a! D) ?4 ?- B; ^

而且．這也不是鬧著玩，倣佛在某個小酒館裏，向身邊人說悄悄話之後吩咐各人“請保密”。
& z, ]' W3 f" ^% F) q( n6 g
分明是明知故犯。
. P; o5 x, C! {% V  {
說來．在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儀式上，那場合有部門經理、常務董事、總經理，有關人士濟濟一堂，如果一個部門經理在這個儀式上發言：“這個公司是我的。”4 [, p1 X( z( O
2 v: X. ?( q, a( ~( J3 M7 {/ h3 x
情況就相當於這樣。+ B$ ]9 N. K9 P8 ?

即便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對象是自己的孫女，這話也是萬萬說不得的。

對自己的地位是如此自信，沒有想過這種話會威脅自己的存在。　　或許可以說，這種人與源博雅這樣的好漢，是正好截然相反的人。+ {! B+ ^' O/ Y3 r" t9 i% @

當然．這並不就意味著道長這個人不具魅力。
  [0 `" z' o, C* w+ J/ Q; g; u
可以說，如果作為小說的人物，在角色刻畫方面，道長可以成為一個極有深度的人物。( V& c# ^! c+ c9 p

不過，這次不打算談論道長。但事情也不是與他完全無關。8 _) R- _: ^+ a4 S* p+ n
8 G& v* z& y& _9 F8 P* S
這是關於道長的父親藤原兼家的故事。* U- ?; a+ Q5 c2 K) n; z. J9 Z
3 ^& P2 |' T3 D+ W( |
這個時候道長剛出生不久，還只有兩歲。6 u& |) {; g8 S. A! @3 O* f
' j0 t2 M, _. W; ^7 v
這是安和元年（即公元968 年）夏天。

當然．安倍晴明和源博雅還活著。

二

午後的陽光，炫目地照射著庭院。$ n1 {1 a) A6 r3 M8 _% l- L8 b) o
( P7 C5 R! R) t4 i# Q! T0 |
數日來，一到午後便陣雨驟至，庭院裏的花草樹木7K分充足，在驕陽下長勢旺盛。) c1 x1 y' W# d* r

地面熱得燙人，但外廊卻是個納涼的好地方，時時有涼風吹過。1 k( p. g: k: [. X: l" v) ]/ D
* C: N& m$ z: u) a& m
外廊內，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 k* e0 u/ P% ]& \0 _- b6 H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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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在大吃甜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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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人的大甜瓜放在盤子裏，已經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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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手捧著瓜塊。任汁液流淌，兩人吃得正來勁。

連風也帶上了幾絲甘甜、清爽的瓜味兒。) \0 I8 b9 E! U9 S; p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 X9 t7 I+ S) m4 Y: N" ?

看他無所顧忌地吃著瓜，寬松的狩衣上卻沒有沾上一滴汁液。5 V6 z* O3 w.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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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瓜好瓜。”晴明說道。0 I3 \% R) W4 x7 Y% F: L
( {* g; h( W9 G
“嗯，真好吃。”+ P) K! `% J& S6 e; W0 y

博雅邊說邊用手指抹去唇邊的汁液。9 f2 W( t6 L: O4 i5 U" X3 M/ E, X
' g/ ?, o) W  {! h5 U' _9 U7 G
博雅把瓜皮放在盤子裏，問晴明：“不過．晴明，你那么愛吃瓜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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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一只白鷺啣著一封信飛到博雅處。信上寫著：“白天能帶上一兩只甜瓜作為禮物來玩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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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晴明在傳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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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博雅就在信紙上寫了回復，白鷺把信帶走了。; ]. t) c& L) v"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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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如約帶上兩只甜瓜，來訪晴明。

晴明把博雅帶來的瓜撫摸一通之後，說句“吃了吧”，便用刀剖開瓜．在外廊內吃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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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因為我愛吃。”+ i; z3 V4 p9 c  E' Y

晴明邊將瓜皮放在盤子裏邊說。' s$ o$ \/ R" v'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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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濡溼的紅唇晶亮晶亮的。

“不愛吃甜瓜，你還讓我特地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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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說我不愛吃。我只是說，並不是因為想吃瓜，才要你帶瓜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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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什‘么理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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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與工作有關吧。”4 q" @) ~: A+ A, d.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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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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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托我處理瓜的事。過一會兒我必須外出一趟。所以．事前我得摸準瓜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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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呀。”& O, t3 U) [6 C' Y9 z. |$ L
/ k! ]3 j" {& o; m/ A2 k
“哦，就是我要處理關於瓜的事。”1 M! T6 D( y& m% h) y+ e8 {

“誰托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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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兼家大人。” 　　“藤原兼家，就是不久前晉升從三位的那位嗎？ ”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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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升從三位，這下子他就超越他的兄長兼通大人了，宮裏的人都說他非常能幹。”0 g9 O9 ^' q, C( Y- i8 T! x; _

“我也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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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兩年前得了第五個兒子吧。”* T) S% b; |0 ^4 ~" [: k: ]4 A(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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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博雅歪著頭思索起來：“為什么兼家問起瓜來了？瓜和你有什么關係嗎？ ”! R  ~" W, [. r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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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聽著，我現在按前後次序告訴你……”! s# Q9 M7 i0 P5 Q5 C8 b- E5 g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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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p% [9 g: D+ A1 I"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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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談兼家大人之前，你有沒有聽說過撲地巫女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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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地巫女？ ”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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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聽說過。據說是個搞佔卦的、異常美麗的女子——是說她吧？ ”2 J1 T$ E8 n. F8 |- f, q

“應該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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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年經常聽到她的名字。說起來，剛才談及的藤原兼家大人，似乎也熱衷於往她那裏跑呢。這次升官晉爵，很大程度也靠她佔卦的功勞吧。”" u* J& B+ V4 s5 G" o5 q; ?5 \5 Q

“據說兼家大人每次聽那女子佔卦，都衣冠束帶，她撲倒的時候，就把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 X- b5 [% g; k1 ?) j7 q

法然院亦常召問．深信其言。每有召對，必衣冠柬帶．置其首於膝上問之。因應對合宜，故常召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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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有以上的記述。所謂“法然院”即指藤原兼家。2 P* F% }& A! C2 d+ f

“ ．這巫女頗受重視啊。”9 D$ Q9 f* ?* N) F+ m) F! A$ b

“那是什么原因呢？ ”, @; G9 q$ q# c3 |* O' R: t

“這一點嘛，博雅……”! V5 o. `+ u& a5 [% A0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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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晴明說起了緣由。: j% G4 z+ g, _/ p- `8 v% o/ Z
. H, Y, a1 c- M0 u: }
三- x$ Q* i1 ~3 g, O& X9 g& x

三年前，西京一座小庵的女子佔卦很靈驗的說法，開始流傳開來。

據說這女子原是價錢便宜的妓女。這女子在男子離開時，會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你好事將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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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女兒。是兒子。”$ R" ^' I  U( o" ~) l& ]) b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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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要外出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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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數日之內，被預言好事將臨的男子在京城大街上撿到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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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預言生兒子的男子，妻子當時正懷孕，生下來果如其言，是個兒子。: o4 J# E8 H: T& T8 {0 y! N* U

被勸說不要外出的男予，次日出獵時墮馬，摔斷了腿。( R6 R  C& Z+ K/ X; S

佔卦——不如說，是預言。4 j: Z1 `9 k: a: u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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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預言往往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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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來買春的客人，反倒不如來聽取預言者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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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女子作預言時的方法有點特別。$ H% C! M" s1 ], k! D- [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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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端坐閉目，接著合掌念咒數次。在這過程中，合掌的雙手開始顫抖，然後全身顫抖，接著向前撲倒，最後僵臥不動。9 z8 O) n5 K0 U

不久起身，說出倒臥時看見的情景，這就是她的預言，算做是佔卦。

預言時有時無。沒有的時候不收費。另外，若想知道特定的事情．為此特地來詢問的，卻幾乎都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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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問明天天氣怎么樣時，答復卻與天氣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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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說“天晴”二字，卻不清楚究竟說的是明天的天氣．還是十天之後的天氣。

所以，若單論預言的對錯，準確率大約在十之五六。; c2 w1 a; d1 @3 [3 J; D% v6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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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十之五六的準確率，已經很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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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女子總是先撲倒再預言的，所以不知自何時起，人們就稱她為“撲地巫女”。

從兩年前開始，藤原兼家知道了這女子的事，也常常找她佔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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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初問的是兒女事。

那時，兼家的妻子正懷孕，看樣子會難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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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兼家便前往這佔卦女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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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會生下圓滿無缺的十五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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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得到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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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生則生．生則平安得子。  l$ r% u$ i, o0 Z

預言後數日．生下一個男孩。這孩子就是道長。

自此以後，兼家經常找時間前往巫女處。

大概是從巫女那裏得到了很不錯的預言結果吧。

約一年前起，兼家開始衣冠束帶地前往巫女處．當巫女撲倒時，他用膝部托起。　　到今年，．兼家受到特別的提拔任用，官位超越了兄長兼通。

“好，從現在起要談到瓜了。”

晴明對博雅說道。5 U& |) R3 Q: W" ]; b

十天前——兼家前往巫女處，得到了奇怪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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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瓜。”

巫女說道。

“瓜？瓜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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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瓜。”

“那么，瓜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 ”- d3 S0 n8 o& I6 v5 A) }# z

“不知道，我只看見了瓜……”7 Q$ F% |, Z' h6 l$ U  Q2 O) n) q

事情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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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是人們喜好的東西，總會設法弄來吃的。可預言說瓜又是怎么回事呢？想不透，於是便把預言放在一邊了。

不過，兩天前，兼家大宅前有賣瓜的經過。" d4 |: P/ [" ], }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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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叫賣聲，兼家讓人買來了兩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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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即就要開瓜大啖，這時候，他想起了巫女的話。

“不知道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 ”7 O! y  Z  b) P: G( v$ ~) K( r4 j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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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好的徵兆，吃了也沒有問題；但如果是壞的徵兆．吃了會出大事吧？結果，那天兼家沒有吃瓜。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兼家又到巫女那裏去了。- ]; H) D; R, b* O

“你到我這裏來，是個明智的決定。”巫女說。) }. W- e, Q$ Z7 T0 }. B2 w

“有壞消息嗎？ ”! L- c* _  g* c0 N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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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9 u( ]4 @8 |$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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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吉是兇。

“如果你想知道這事，在京城裏，只有安倍晴明一個人能夠做到……”

巫女這么說。

“於是，就要我到兼家大人家裏去一趟。”! x8 c3 T% H3 H( @! f+ }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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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說道。

“我要去判斷是吃瓜好，還是不吃好。”" W9 v6 w" y2 d" Q4 N

“原來如此。”

博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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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去作判斷之前，要真正地吃瓜、摸瓜——接觸過才行。”' v1 c- I! {5 ]# a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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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頗為讚同。

“怎么樣？你也去吧？ ”

“我也去？ ”0 F2 S# ]/ h. Q2 A! _  M; T0 q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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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去兼家大人家？ ”. D2 T9 ~: ?& R( ~: H. q

“當然。”6 h. ^9 R- ^* q* s1 e+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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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好嗎？ ”( ^3 c/ `- [) g# j1 G

“我已經跟那邊打了招呼，說有可能與源博雅同來。”

“哦。”2 N3 N9 A/ C, `2 `8 u% X2 S! ]

“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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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K, o" U6 N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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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走。”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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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此刻，金黃、誘人的瓜放在盤子裏，擺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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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甜的氣味散發到風中，倣佛刀還沒有切下，裏面的汁液已滴滴流出。, R* L! _! _5 l4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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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瓜。”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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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放瓜的盤子，坐在對面的是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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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請晴明先生看看，應該如何處置為好。”. h5 Y0 f; B  C;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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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拿起來看嗎？ ”% f) `1 V4 O- l6 W

“請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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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伸手拿起瓜，感覺沉甸甸的。

撫摸了一會兒，晴明會心地微笑起來。' r( p$ q# E+ W: N- V1 v

“呵呵。”0 y$ H# J' o# h' X9 L7 C7 q

“有問題嗎？ ”  b: a2 G/ _* g+ M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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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瓜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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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q* R0 X% ?1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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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危險的東西。”

“您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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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用近似蠱毒的方法下了咒。”* T' D$ g6 i6 H

“咒？ ”) T6 U: G) \/ S3 H4 \: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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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等一下。”" V& |6 I4 C$ l% A# ^7 P% L1 Q3 V

晴明對兼家說道：“請預備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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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讓人拿來紙，紙已用小刀裁小。晴明拿起筆。# L( J7 U: \: x. `9 m' E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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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在原來三分之一大小的紙上，“刷刷”寫下幾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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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像咒文，又像是什么圖案。5 t1 A  I: U) B; }

晴明把紙放在瓜上。$ X  \8 a; b+ M/ w2 q; B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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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掌按在紙上，嘴裏念念有詞。

過了一會兒，把手挪開，說：“把瓜切開看看。”. X, F( N  p2 B5 k: m* e

小刀的刀刃一下子沒入瓜中．晴明把瓜切開了。

一看之下——“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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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7 V5 C% }7 O) W0 Q6 U3 l" H

兼家和博雅同時叫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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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黑蛇扭動著，從瓜裏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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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怎么回事？ ”0 V5 T. W! i5 _  _" k. F

兼家提高了聲音。9 N* v+ Q: p) J! V0 G7 N" ?  s

“就是說，有入把惡咒下在瓜上。”: g4 E% O, c7 n7 W/ i% }. g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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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條蛇？ ” 　　“蛇不是放進去的。是我把惡咒變為蛇的模樣，只是為了讓你們更容易明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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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已爬出盤外．從榻榻米爬向兼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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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恐懼地後退著，站了起來。7 R5 Y) t, |8 r

“快想想辦法，晴明！ ”

“是。”: U1 [* U8 |8 O2 D: U

晴明微笑著伸手抓住蛇，把扭動著的蛇塞進袖中。6 l0 x2 g2 A7 x/ u# L"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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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吃了那個瓜，結果會怎么樣？ ”

兼家用手抹著額頭的汗，問道。

“那條蛇會在兼家大人體內把五臟六腑都吃掉吧。”0 r) s1 v3 U#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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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說……”& T1 Y! r/ P) Z( @3 o4 q9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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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得極重的病，有可能會導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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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

兼家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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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究竟是誰幹的？ ”

“瓜是向誰買的呢？ ”+ Z1 g5 k5 d% r: I7 F  `4 Z

“是一個女人。那女人來賣瓜，因為瓜看上去很好，就買了。”

“到天黑還有段時間，雖然不知道是否能夠弄明白，但我還是去查一查吧。”2 }. U2 j' _' p4 W* [" N/ v$ O

“拜、拜托了。”

“博雅，如果你不介意走一點路，那就一起來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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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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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站起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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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出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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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在大門口，晴明停下腳步。' N. T$ N, m  s0 V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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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從袖口取出那條蛇。! a. `- ~# E3 d9 ?" [. n! O' ]

黑蛇纏繞在晴明纖細、白皙的手指上。5 m5 h# a. C3 Z, c

“好啦，回主人那裏吧。”" {( i/ _% i& B( p' W

說著，晴明把蛇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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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貼著地面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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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我們跟著它走吧……”! i( r! n& T$ I# O2 k  u

晴明邁步就走，博雅跟了上去。8 s! _4 ~4 S- ]* b  k4 S$ v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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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京城的東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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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仍以人的步行速度貼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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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山中，不知從何時起，置身杉樹林中。一人合抱、兩人合抱的古杉一棵棵指天而立。3 X( k1 E, w) ~

空氣變得涼沁沁的。

離傍晚尚早，四周卻已經顯得陰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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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杉樹的枝梢遮擋在頭頂上，陽光照射不到森林的地面。

隱隱約約可見人的足跡和石階的痕跡。

林中的小徑延伸著，蜿蜒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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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啦，博雅。”

晴明望著小徑的前方說道。! z% G# L2 K8 I, }* x

樹叢之間出現了一個屋頂。

“就是它。”- j0 b2 q3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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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跟著蛇一起來到那所房子前面。

這是一所殘破的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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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已經腐爛，一部分墻壁都剝落了。& Y3 F& S2 J0 `; C: S

看樣子至少已十年以上沒有人居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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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緩緩爬人院子。+ z. ]8 c6 K8 I( y$ ?3 i

晴明和博雅正要隨之入內，裏面突然出現了人影。

是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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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約四十的小眼睛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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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安倍晴明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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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小聲說道，倣佛在喃喃自語。8 `# `  J) v. C0 {: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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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就是上門賣瓜的女子。

“是的。”' |$ l. K5 u$ T  p4 P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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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應道。; ]! D! \" U6 }( ~: Y1 |

“主人等著您呢。”/ g3 \% G, b&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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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說著，請晴明和博雅入內。; d% p' }# j1 Z2 S/ @* d3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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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已經知道我們要來？ ”( T& n* t. h. c, a4 x* l& J' j.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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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女子點頭稱是。

“我家主人早就說了，能夠應付那個瓜的咒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了。如果有人解除了這個咒，與之同來的話，他就是安倍晴明……”$ H8 j- J; x- G' S) m

女子低下頭行禮，示意晴明往裏走。- z  {/ P9 o( m; q6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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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步吧。不必進來。”

屋子裏面響起一個聲音。是一個男人無奈的聲音。! j6 P$ q0 f) m) q! f6 @2 {/ i

“請別介意。” 　　在女子的催促下，晴明和博雅進了屋。! t5 f4 f1 ?8 w1 Y2 F' f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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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所小寺院，進門即為本堂。但是，沒有供奉本尊。, }4 C* l7 N: z0 \6 k' N7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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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有兩名男子。6 ?$ I' y# S. |8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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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男子似有相當身份，穿著講究，與殘破的寺院很不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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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站得靠裏，背向來客。. W  a  X( v/ W5 v+ z9 z

另一名男子是個老人，一頭蓬亂的白發。

他穿著骯臟的公卿便服，污垢斑斑，無法估計已有多久沒有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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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因曝曬和骯臟而呈黑紅色，無數皺紋深深地刻在上面。獅子鼻。一雙閃爍著黃色的光的眼睛如猛禽般銳利。5 l( b( J) c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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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晴明，就是博雅也已經不是初見這副尊容。3 d6 I( ~+ S6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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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條黑蛇盤在老人腳下。7 ^; x0 X" X5 l6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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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嫌它礙事似的用右手將蛇撿起，托在掌上，舉至頭部的高度，嘟起嘴巴啣住蛇頭，然後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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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啦，晴明……”老人說道。% P% m3 ]0 v0 F

“果然不出所料。”7 P& v& @( N% c2 T: r.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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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紅唇浮現淺淺的笑意。# W7 y+ h* g* |6 W; j* r

“能做這事的人也沒有幾個，所以我已經想到是你。”% d) t: w9 S; m) L

“晴明，這位老者就是那個……”博雅說。/ ~! |" a+ v& J$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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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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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他的名字。+ n4 b' G% K! {" o*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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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啦，晴明。”, l% c% a% [- r, l( O'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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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後會有期的嘛。”

“沒錯。”/ [0 {" b/ x+ ^" t2 A" Y8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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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

“受入之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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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之托？ ”  \7 w; y+ T$ B8 h/ P

“事已至此，我自己當然不會想這么幹。”2 d) m( [' P3 E" M, F4 r" W- Z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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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遣解悶嘛。”

“你說是消遣解悶？ ”# P. Z% r5 P2 h6 V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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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晴明你這樣愛管閒事，也是消遣解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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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受人之托。”0 S' i6 r& o/ k0 F; k/ z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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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瞟一眼裏屋。# J! B0 Z  r% g7 L7 i& y

“我對那位大人說了，若是賀茂忠行、賀茂保憲，兩人中來任何一個都不妨，但晴明出馬的話，事情到此為止。”

“藤原兼通大人……”% f: x; H; G9 @7 b& c+ \9 B3 o- f

晴明說出了那人的名字。/ T/ z$ k% o3 Q$ F- v. W

是藤原兼家的兄長的名字。5 S0 P: o' G( `4 P- v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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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說穿的瞬間，背向他們的男子肩頭猛然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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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轉過來。看不見您的臉也好。而且，剛才說的名字．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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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真的是您，誰也不知道。如果到此為止．那么我睛明和博雅也沒有打算向兼家大人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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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人呀，晴明……”9 \6 W8 J) B1 X7 m'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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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哈哈大笑。$ _! r( T; h2 c#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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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覺得此事可以到此為止了，”/ F# W. p, D/ ]5 [4 v1 z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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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答應一聲，又說：“晴明，這次的事，你就對兼家說，是我道滿開玩笑而已。使他擔驚受怕了，為了向他表示歉意，以後有晴明也做不到的事，我道滿這裏隨時可以商量。想召喚我的話．在西風猛烈之夜，將百枚寫有我姓名的木牌投向空中．三天之內我就會上門拜訪……”

“我一定把話帶到。”) a, p' k/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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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此結束。”2 Z/ c. x- k0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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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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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回吧，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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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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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低頭致意的睛明，道滿又說：“等一等，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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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么事嗎？ ”3 _, \! p; N$ N/ O/ |

“你要到那女人那裏去一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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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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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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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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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晴明示意博雅，轉身離開。

“走啦，博雅。”6 @$ j6 c  ^( G5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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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挺驚人的，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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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口說話時，二人剛走出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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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在西山的山頂上。4 e* p5 G9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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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是兼通大人做了這么一件事，是因為……”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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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的官位超過了自己，氣憤難平吧。因為兼家大人為超過兼通大人，也曾在朝裏多方活動。”  L1 P/ R, G) q3 ^4 b

“哦。”- i9 E/ h) Z. y)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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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還是不能對兼家大人說吧？ ”) |$ i' w4 V/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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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比較好。”- a$ g% b& S/ M$ c, Y7 _$ E

“我也覺得這樣好。”博雅說。

“這樣，曰後我們也好辦。”

“好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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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將來朝中有事，危及你我時，他就會出手幫忙吧。”0 t6 R. k7 j' }8 ?3 I( ^3 E

“你說的‘他’是……”. j; o* ^* l/ Y7 m- s+ y3 v; k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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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兼通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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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 z! \7 M! W/ Y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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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在那裏看見了他的臉，或者向兼家大人和盤托出，只會惹他怨恨。  W& [1 l* c/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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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機會，他就有可能叫人來謀取我們的性命。剛才以那種方式了結是最好的。“: A/ B  v* Q'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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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說你‘聰明’，是指這回事吧？ ”8 t8 d9 w$ f2 P

“跟鬼呀、怨恨呀打交道，廣交朋友是很必要的。”: K* G3 `$ y7 O1 S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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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是這么說……”7 I8 p" D0 w3 s! v! M3 \)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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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人世上生存下去．就要這樣子處心積慮。”. B4 p) Q; D1 D3 H$ A  Z2 j( c

“說到做事，剛才道滿大人說‘晴明做不來的事’，這是什么意思？ ”% s, M7 N) j. u+ E!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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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做不了的事嘛。”

“那是……”

“例如以咒殺人之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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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這么一說，博雅停住了腳步，打量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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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9 u3 V& B# {/ R3 B; B"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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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m9 b: y0 I. e. B8 ^& m8 d2 ^

博雅臉上呈現高枕無憂的神色。1 m: G, R/ A' \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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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為了在這世上活下去，有許多事要違心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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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你做得出以咒殺人的事……“8 f' x: c8 p! F% d7 J. c4 a! ^5 V+ g

“如果做得出會怎樣？ ”2 Y/ B  _3 V+ n; e9 C
) ]1 [0 \3 q7 H" ~" x
“那、那就……”. N7 T4 k' H- w  S' D+ `) x, X) C

“你怎么啦？ ” 　　“我也說不好——也就是說，我可能會討厭活在這個世上了。”1 j8 t$ n. {# Z# y& ~  t: Z! E. w6 m

“哈哈哈。”

“我是這么想，晴明，因為有你，這個世界還不算太壞。”* X2 v. Z: k0 `% ~/ S
9 h4 K/ A# S; G  r0 ^! D! b: T
“……”0 B2 {2 A$ J2 y' D8 u; v# i; p+ [. t

“無論你怎么冷眼看待世間，有時我也不明白你的事，但是，我明白你最根本的地方。”
. e0 }7 n* N- o
“明白什么？ ”
! J+ s/ @% n  n8 ?
“其實是因為你總認為自己是單槍匹馬。老實說吧，晴明，你其實很寂寞，覺得自己在世上是孤身一人。我有時也痛切地感覺到你的處境。”7 H7 k; `# K  O2 _5 ]

“哪有這種事。”5 [6 h% i  U6 O3 [+ A5 B& ?

“真的？ ”  I: K3 q3 M% W/ c: X2 b) j/ y! E3 Q

“不是還有你嗎，博雅？ ”
9 M1 ?2 y# J( `* v. @
晴明冒出這么一句。4 A0 E5 j, s; i, P. Z
" V+ a" S; H9 p  {. B
出乎意料的話讓博雅接不上話頭來。7 C2 {% j5 g1 w+ t9 w
6 J& |. R% U, |% j9 M% k
“傻瓜。”  s; M9 G6 [) l6 K1 j
( D; h4 f1 s2 T( _& n% a( ]
博雅只說出兩個字，他面露慍色地往前走去。. U8 Z6 s- A0 i7 ]9 _  r4 I
& \) l( [, U% k5 I
走在後面的晴明笑嘻嘻的。$ k; v5 L, ^* z; S3 H

“不過，還好。”) m  ^0 `) b* w9 T0 \1 a
6 b2 A) K# l6 U6 K2 n/ C: _
博雅向身後的晴明搭話。+ K6 _) Y$ k- Z- \# a% ^. ~* C
# k3 N2 s. z7 {: N2 }; s2 y
“什么‘還好’？ ”

“因為我終於知道．你別處還有女人。”

“女人？ ”/ ~) F" E8 a/ V$ i6 ?) J5 ~& M- ~

“這不是要去見她嗎？道滿大人不是說過嗎？ ”; }3 [& V4 N9 h+ g, j8 J
- {* ?! D# z# Y0 O2 H
“哦，你說那事。”( v7 q% R$ A, w- l+ R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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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她是個什么人？ ”  p7 e( X" c4 x+ {7 E2 W5 @
6 O' z2 ]- }' |, v$ c* ^- d
“就是‘撲地巫女’嘛。”' h( |' M, v" s- Q8 m: G
2 @3 c  K4 W/ q+ a
晴明脫口而出。9 v. ?! e9 o& ~
" I" X$ h9 _) G" S( M) X6 u
七
$ z0 I. Z' Y# n3 R% E
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晴明和博雅抵達京西的一所庵。0 x: [7 b  e2 ]$ C; F2 P) b3 T
3 U( Z: k( \; t& S" f
庵不算氣派．但屋頂、墻壁完好．足以遮擋風雨。
. }$ n) X$ ~4 J# \
外有垣墻，加上一個小門，圍成簡單的院子。

庭院裏．暮色下還能看清開花前的胡枝子，綠意盎然。

庵裏已上燈火，從外面能看見紅紅的、搖曳不定的光焰。* H+ l( k2 f# V
; n. a1 p" l  v; ?5 }+ q. H% l
走進院門，庵內走出一名僧尼打扮的漂亮女子。4 W4 A6 \* ~# w1 t2 p7 N7 F
7 d% i" ~1 T+ [% b1 A
“正等著您呢。”女子說道。0 D: y/ m& D' ]# |* ]' d. l
; o% ~' n# Q( t$ B' z
“晴明，這位師傅是那位……”; l9 J% J9 n) }$ d
6 U1 r; W' \& I2 v
“對，你也見過的。是八百比丘尼師傅。”) Y2 c* V3 @) _( }* Z7 u8 c

從庵裏出來的，是數年前的一個冬夜，來到晴明家、在雪中裸露身體的女子。

就是那位說是吃了人魚肉、活了數百年的白比丘尼。
1 j1 @* \+ I# E5 D& v1 w4 ~- [0 `
在雪中的庭院裏，晴明和博雅幫她除掉了體內的禍蛇。$ }/ u  U# o3 e/ ~
* `$ j) ?/ g. A$ N
“那次你們真是幫了大忙。”1 h# Z) I- Q5 j* F
$ \5 b- k5 T9 U3 f4 l% a
八百比丘尼鄭重地低頭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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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就是‘撲地巫女’了？ ”/ f1 z# P6 w' P" }1 M! s; H6 D
& k7 n' `  s+ s% O  i4 r
博雅這么一問，她答道：“是的。”# Q( ?5 S# I% ]  |
( k$ w4 m! N; e3 Q' \8 [
然後，她引導二人進入庵內：“請這邊來。”

室內的地爐子生著火，架在上面的鍋冒著湯氣。3 X1 _9 T  L% Y8 m+ Z
/ Q  G& B9 l% g5 k) ^: }5 k3 i* v3 x
打量一下，地爐邊上有盛滿野菜的碟子，連酒也備好了。
1 A5 x" u7 ]( U$ L8 C
晴明和博雅在地爐旁的圓墊子上就座。

小小的酒宴開始了。
9 c+ W7 C7 m5 e" Z' X
“您都知道了吧？ ”/ a) C7 E/ ~2 O; D

杯酒下肚，將空杯放回盆上時，晴明問道。
2 H! [: U5 G5 v1 {+ B0 s* C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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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比丘尼點點頭。
" V1 c9 ^, z" ?. z. b
“不是馬上就明白的。但當我看見兼家大人拿上來的甜瓜時。就聯想到應該跟兼通大人有關了。”
* ]5 q9 q  f' v3 Q; j) v) T% `. l
“是那家夥幹的——這一點也想到了嗎？ ”9 t4 D+ ~7 d& M" c( U. S9 i$ U* _

“能做到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保憲大人——沒幾個人。因為這兩位是決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剩下就是那位……”

“蘆屋道滿。”% J3 b) Y7 F  n  O# l5 r
5 W9 P. F: n3 e2 ^- ~0 B
博雅把名字說了出來。1 m0 o. w9 R- a9 Y8 h1 t

“對。”  G" s1 p7 E! l. G/ M3 M" _+ X

八百比丘尼點頭認可。　　“對方若是那個道滿，像我這樣的就遠不是對手了。所以……”7 C- ?) c- j  S, x7 E

“就拋出了我的名字。”8 f5 M) Q8 b. B# x

“對。”; p2 P" v) R' L

八百比丘尼垂下白皙的眼瞼。

“為此又可以見到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實在太高興了。”/ ~) ], K. s- R6 q8 Q5 o, E1 M
2 A) h* w7 K5 S  x; R* |) X
八百比丘尼伸出纖指拿起酒瓶，為兩只空了的杯子斟滿酒。3 p% f2 d2 u+ y7 ?
" L! C2 r7 K) b8 F7 z; U
“像我活得這么長的，也能獲得不可想像的能力啊。”& j5 P9 R$ D7 s" ?+ U! M' h

八百比丘尼說道。% _7 a7 S; |% N- B
+ N& O5 d0 e' ?6 q, D! I
“是佔卦的事嗎？ ”
# k2 E! Y+ {$ ?9 ]( s; g9 @
博雅問道。
  V9 P* e$ B* J; x
“是的。隨口而出往往就很靈驗，於是人家來求，就模倣佔卦。不過，明白將來的事，也並不見得是好事。”+ K+ r( _6 B( R# O  y

“是啊。”$ W) B5 x& \, [' Q

談話之間，夜已漸深。. a) T$ W' A- D. U( A
4 G7 L* C7 f: w8 ]0 C5 ]3 l
“那位大人其實很寂寞吧。”6 O4 c! V; ]# Z2 m* j$ V
# k! e, z) K+ [2 e
八百比丘尼說道。1 P+ R2 C' J; x9 D2 s, h6 |6 Y. C
& d# _: Y$ W# F. w8 J' P  b6 a/ J
“哪位大人？ ”- u3 c, c! v; S8 ~' u
" T% Y4 F+ y' F$ o1 e9 ~
博雅問道。

“蘆屋道滿大人……”

“是他啊。”
6 ^( _8 `# `7 b! T6 D6 h
“對。因為我也一樣。”: l* _$ v; s: ?: K0 W' v+ Y

“一樣？ ”1 S- x( l8 e. s+ b5 M

“我也不同於一般人嘛。天生與眾不同的人，不能適應人世。可又不能去死，只好弄點什么事來做做，打發至死方休的漫長歲月。”. x+ `7 d2 Y6 U+ @& H: @7 b9 T

“那家夥說了，是當做消遣的。”

“這像是他說的話。”
, d) ~2 K; F, k. k' ?' V4 m/ F
“……”
( B9 T+ p, v9 x! r
“某方面與眾不同，等於在那個方面出類拔萃，因此而感到寂寞——晴明大人，您也是一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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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八百比丘尼的恭維，晴明只是苦笑。

“哈哈……”" H2 d# r0 }6 b3 y
1 J' q  M4 G& d: I1 l1 M) `
博雅笑起來。

“博雅大人，您也是一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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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比丘尼小聲說道。( j- @& D% J* j7 A5 w

“博雅！ ”$ l1 K4 @' ~% p* _$ o* M+ @( S

晴明對止住笑聲的博雅說道。$ g6 r* c9 F- g4 l

“什么事？ ”6 x5 X8 z3 I7 Y! i8 K

“你帶了葉二嗎？ ”: d. H* M6 g* h- S- I

“帶著。”

“正好。我想聽博雅的笛子啦。可以吹一段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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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9 M" E# w0 c% K/ q9 O
博雅答應著，從懷裏取出葉二。
' l0 `2 I. ]- G
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的鬼手裏得到的笛子。8 p, N1 r" c4 c  Z$ ^
5 w% A2 y) D) s2 u
博雅的唇輕輕貼住笛子，靜靜地吹起來。

不用說人，就連天地、神靈也感應到這笛聲，大地上的種種氣息都以這所小庵為中心，悄然聚攏，祥和靜穆的力量自上天降臨小庵上方。1 \& O3 ]1 T( d. [
1 d5 Q4 y7 @; n/ T+ c% O" n
博雅仍舊靜靜地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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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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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07-8-26 11:42 PM | 只看該作者

不思量" C/ U& y/ U; s0 `
- ]& \% @1 q% u: y; w

現誇說採已是從前之事。其時聖上居於東門院之京極殿。三月二十日前後，乃櫻花滿開之時。上皇於寢殿日：南門櫻開極盛，其美無可言喻。此時南廂房內忽有詠歌之聲傳出，歌曰：離枝尤香是櫻花…？？上皇聞聲暗思：“誰人在此？ ”乃挑簾外望，因未見人，轉思：此何事體，說話者何人？命眾人遍查未獲。報稱遠近均無人。上皇甚覺意外，競生出畏懼之心：莫非神明所言？關白殿（關白．日本輔佐天皇的大臣，位高權重。“殿”相當於敬稱。）來見．上皇具言此事，關白殿奏日：“該處常有此事，不足為奇。”4 ?1 X0 v4 O9 R& }; M' h, e

《今昔物語集》第二十七卷《於京極殿有詠古歌音語第二十八》
4 ]; y& g; t/ X, Z# |% m! G8 }/ R
一1 e6 i5 ~* c7 h  C: n' {/ B$ ]+ X1 M

首先，不妨想像一下大唐這個國家。7 f0 Q1 H8 h* \+ U5 B( |
7 F% O1 V) ^% I; \; Q" ]$ a
這個王朝從七世紀初至十世紀初，延續近三百年。

在唐王朝近三百年的歷史中，若論最具大唐風採的，或者說大唐最盛的時期，毫無疑問是公元712 年至756 年的四十五年時間。
5 |! @9 P% w* _7 l8 G  g7 f8 a
這就是一般稱之為盛唐的時期。
2 T5 b( a" N" B9 B7 t! J% ]
這是怎樣一個時期呢？此一時期，玄宗皇帝統治大唐，他與楊貴妃的悲劇性戀愛廣為人知。以李白、杜甫為首的才華橫溢的詩人們，拋金撒玉般寫下千古詩篇，也正是在此一時期。

這一時期的都城長安，不妨說是行將離枝墜落的。爛熟期的果實。- X7 d9 M3 @+ N# Y, n1 p+ U' `

天寶二年（即公元743 年）春天的一場盛宴，就倣佛象徵著這一點。5 ^/ L8 R, N0 Y1 {* C$ V& @) |
: |: l" J* Q0 D5 i( y
地點在長安的興慶宮。時值牡丹花盛開之際。在宴會氣氛最熱烈的時候，玄宗皇帝宣李白上前，命他作詩。# C. T; K1 a, B' o5 A& @5 `5 x& V

醉醺醺地來到玄宗皇帝面前的李白，橫溢之才由筆端瀉出，即席揮就一首詩：' |; O/ @% a2 {. ~

雲想衣裳花想容9 }, `  Q4 A* C- Z2 b/ o7 r

春風拂檻露華濃' F+ ]0 A$ _2 y
6 k  o; j/ W4 O9 y! P$ d* t( T
若非群玉山頭見% u: A8 @( L) ?& n0 P3 O' r& c) T
; a% o, a" A" [8 ~4 `  g
會向瑤臺月下逢

當時首屈一指的歌手李龜年把這首即興詩當場演唱，楊貴妃在宮廷樂師的合奏下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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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觀瞻的人之中，還有當時出使大唐朝廷的安倍仲麻呂。後來發生安祿山之亂時，以絹將楊貴妃絞首的宦官高力士也在場。: Z1 {5 ?$ n( @: \* H# x- _/ u; T
* l  m6 u" t4 ~( L- @
此時的長安，是一顆雖未離枝、甘香誘人卻離腐爛只差一步、果肉幾乎已溶化的果實。興慶宮之宴不妨說是這般長安的一場歡宴。6 U# [8 d0 S, k3 g! k$ v% l) }; [' H6 u

那么，本朝又是怎么樣的呢？平安京的歷史中，是否有過與李白作詩、楊貴妃起舞的大唐盛宴相當的宴會呢？有過。
3 C; o5 n* c! r8 R* \) M, i
村上天皇之時．在天德四年（即公元960 年。）春天舉辦的宮內歌會就是這樣的一場盛事。
7 ^( D+ S. Q0 M+ w' }
什么是歌會呢？所謂歌會，是皇宮裏舉辦的一種活動。是宮中的人分為左右兩方，雙方分別呈上事前所作的和歌，比較哪一方優勝的宮廷賽會。
- C" Z; r8 T8 \5 F. V  c$ ~6 h
做法有多種多樣，不但注重競技性，娛樂、歡宴的色彩也很濃厚。9 t1 D! W! }; u5 h
$ ?% ~. W( R( g0 A1 D1 }# w
是一種管弦歡歌、觥籌交錯的活動。

從仁和元年（即公元885 年。）至文治年間（即公元1185－1190年）的三百餘年，廣為人知的歌會舉行了四百七十二次，類似的活動還有三十次。在合計超過五百次的同類活動中，天德四年由村上天皇所舉辦的宮內歌會，無論其規模、格調、歷史意義，都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　　不是神事，不是祭祀，沒有儀式，本質上純粹是玩樂。
8 X5 [3 j0 I6 o7 M$ N+ z, }. S3 a; |, B
但是，在平安京持續近四百年的歷史中，這一次是最為豪華、燦爛的宴會。" ~9 [! P) }) S+ W

猶如在枝頭沉甸甸地開放著的傃麗的大朵牡丹花……/ y# D- q3 [; I( ], e; a7 V: F
/ @9 L, [% @; `. l5 Z) l
如同李白作詩、楊貴妃起舞的興慶宮之宴象徵大唐王朝的鼎盛期一樣，天德四年的宮內歌會，也可以視為象徵日本古代王朝文化的一個事件吧。

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呢？首先，主持這個活動的，是當時的天皇——村上天皇。

時間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陽歷的四月二十八日。- }- I5 X9 [$ W* e
( s& x7 q5 G3 L% V
地點是宮內清涼殿。

最先的契機，是前一年，即天德三年八月十六日舉行的詩會。分為左右方的男子，分別預備了詩文，比拼哪一方的詩、哪一方的文章更為優勝。; l: t, P$ f$ s. l7 o
# u- x, n( H9 ]! G8 y4 ?) W
這個活動刺激了宮內的女官們．於是她們說：“男子已鬥文章，女子該比和歌。”

“總是只有男人們玩得盡興．我們也搞活動吧。”9 f; a9 g  `' @
" q# B1 g" u9 u7 h2 h
“那我們女子就來賽和歌吧。”. g$ z7 R  q% g3 D9 R

可以想像，女官們中間進行了這樣的對話吧。0 |8 f1 n7 G- F! g9 r+ a! W' n

村上天皇將這個想法和自己的趣味結合起來．興之所至，組織了這場活動。' c4 K* U+ H  A: J* `

在歷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喜歡搞這種活動。他自己也吟詠和歌，在樂器方面，箏、笙、橫笛、篳篥等均極精通。他是這些音樂的秘曲傳承者。記載天皇逸事的書與管弦有關的，以《江談抄》、《禁秘抄》為首，還有《古事談》、《文機談》、《教訓抄》等，可謂不勝枚舉。
/ n; M3 q9 |; `9 ?3 y; v  y
就是這樣一位朝廷的最高權力者，利用自己的力量，打算在京城裏搞一次空前的風流雅事。8 c. E' X0 J* y0 V+ b; Q$ N
# ^8 M- ?. y1 C& x" s4 e" ]& c0 e, U
村上天皇在當年的二月二十九日確定了左右方的“方人”。! a: D4 U' p# ]+ M

所謂“方人”，在這裏，是指作為歌會主體的女官們。' e0 O8 S$ x( J" T3 ]4 D$ r

方人不作和歌。5 y0 ?9 K& A& G4 M

而是委托和歌作者創作作品，然後在歌會時將這些作品交給講師朗誦。女官們自己則在旁助戰，為己方吶喊助威，喝彩取樂。$ R) A; o" T. _

這次的方人是宮內的女官們。以更衣為首，典侍、掌侍、內侍、命婦、女藏人等女官分列左右。每組十四名——一共選出二十八人。5 J2 K+ H4 X8 U, d; G

這項旨意傳達給左右方的頭領更衣時，是在三月二日。) c9 Z2 X- `3 m

決定和歌題目、頒給每位參賽女宮，是在三月三日。6 C) w4 i% B$ z0 w; S

女官們根據自己得到的題目去安排創作和歌．競賽當天，左右方各自拿出預先準備的和歌一較高下。, U# Z4 l; O( }+ f9 M# h
5 r( W$ z! U$ O: m
順帶提及，這是二十回合決勝負的比賽。事先便須定下各題所詠和歌之數。根據題目，有的要作一首，有的要作兩首，作三首、五首的情況也有。按對決的順序，各個題目與所要求的和歌數目，具體如下：霞，一首。
; J- j' q3 T; r' c' m) y0 |: `
鶯，二首。
7 E; y) J# b. O/ H6 Y; o
柳，一首。

櫻，三首。/ o+ |8 \4 \5 H+ g$ U* N2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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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一首。

藤花，一首。
6 C. Z/ I" l; o; w; ?$ F
暮春，一首。

初夏，一首。

布谷鳥，二首。9 d1 ]- w! w+ \

溲疏，一首。- P& s, X! g) g+ @' I6 C& b: c" S

夏草，一首。( E6 e8 ]% i$ j: V( X) @1 W
8 Z# R6 \$ S; G( _: {
戀情，五首。  v" W  h7 o+ `$ ]) S4 }1 C

有關春的和歌十首，有關夏的和歌五首，有關戀情的和歌五首——總共二十首。

以左右方各預備二十首和歌來參賽計算，總共要創作四十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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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們肯定興高採烈地討論各題目請哪位作者來負責創作吧。

“請我吧……”

“我做的戀情詩可謂驚天動地啦！ ”3 _7 r( g; j$ J& L- e$ u0 Z8 b

——和歌作者們向女官們推銷自己。3 F( Q$ C' Q/ w; ~

“什么地方有高手呢？ ”

女官們和有關的人都會四處向熟人打聽。. b! W& g' z" [  B

且不說過程了，最終選出了如下的歌人：左方為——朝忠卿（六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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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好古（一首） .+ V" V) e; S9 r7 Y, r' ?, k5 b

少式命婦（一首） .7 H* ?2 z8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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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順（二首） .' g/ t8 c( z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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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望城（二首） .

大中臣能宣（三首） .

王生忠見（四首） .、本院侍從（一首） .) t) G, |3 g' j6 B
+ Z: R+ t) ?) R+ i
右方為——中務（五首） .

藤原元真（三首） .) |2 H# Q7 x9 k) E" W/ e3 r, F7 ~
0 `8 F5 b( _0 n3 F5 x4 [1 M
藤原博古（一首） .

平兼盛（十一首） .4 }. y$ Q& G1 ^4 k& t

左方為八名，右方為四名。

其中，朝忠、順、元真、能宣、忠見、兼盛、中務等七人屬於三十六歌仙。

歌人數目之所以少於賽歌之數，且左右方歌人人數不一，是由於並非一人限一首作品，而是允許一人作多首和歌的緣故。

歌會的一般做法，不是到了現場才知道歌題，即興作歌，而是允許根據題目事前做好。! ^4 p7 L! U) L' {

左方的方人領隊，是宰相更衣源計子。
7 o$ V( R0 K2 Q
右方的方人領隊，是按察更衣藤原正妃。' c, B/ R7 J. h8 E3 w$ H$ @

裁判由左方的上達部、左大臣藤原實賴擔任。
6 r" {1 U3 R6 a: o
本應中立的裁判由左方的人來擔任雖然有失公平．但作為僅次於天皇的掌權者，由他來做裁判，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吧。

然後，左右方各有一名朗誦者，即講師。

左方的講師是源延光。
# w. I& V8 T, j
右方的講師則是源博雅。7 f0 W# P9 [2 n. H8 P' y

在三月十九日，公卿們也分為左右方，其他“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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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這天選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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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念人”，不像方人那樣要為本方爭勝．而是為雙方歡呼喝彩的人。
8 O5 D* P7 g+ F/ G' H5 f
這是一場集當時平安京傑出人才於一堂的活動，參加者有貴族、文化人、音樂人、藝術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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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下午四時——這樣的一場歌會開始了。0 q# j) x5 `* w$ @5 q8 i

二& _6 g) F% a1 l. {' r
3 ]" ^" \& [* L; N' b1 R
博雅在喝酒。; m3 ^  Q4 {/ d# B

他在安倍晴明家的外廊內，面對著庭院，盤腿坐在蒲團之上，將斟滿酒的琉璃杯端到嘴邊。

酒是來自異國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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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葡萄釀造的胡酒。

晴明身穿寬松的白色狩衣，支起一條腿，背靠在柱子上。# l- K) t7 s# z* R' r0 Q& s+ u

晴明跟前也放著琉璃杯，斟滿異國的酒。' u7 W7 M' Z' N: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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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春去夏來之際。2 f+ q. `  Z# t- [0 w

時間已是夜晚。8 d0 y  g: p: |) G' |
7 ^: h, i, k( a3 {  G# ?, Z
晴明和博雅之間放著一盞燈，火焰的周圍飛舞著一兩只小蟲子。" w# ]  z9 k# w  N$ O

庭院裏芳草萋萋。4 Z  ]# Z5 }1 h3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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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居上的夏草，長得比鵝腸菜、野萱草等春草高，春草被淹沒在夏草中，無法分辨。+ D9 a' S0 i& A- P' r& S)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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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庭院，其實更像一塊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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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在晴明的庭院裏自由生長。青草和綠葉的氣味，飄蕩在夜色裏。5 ?. w, G& O8 q. Q) K4 Z

博雅一邊深深地呼吸著混雜了胡酒酒香和草木清香的大氣．一邊喝著酒。7 k. Q; B( |& s( F% f0 c! B
7 v& \( O. O# H
庭院的深處有櫻花開著。3 y0 n& T; @+ B% j  D4 E

是八重櫻。

葉問密密麻麻地開滿淺桃紅色的花朵，把枝條都壓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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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對面有開著花的迎春花，遠處纏繞著老松樹的紫藤也垂下好幾串花朵。7 [" ~! k7 |$ b5 E% C, t  R  Q* R

八重櫻、迎春花、紫藤本是夜間開放的，所以它們的顏色和形狀無法看得太分明。  D8 R9 V& [/ A2 _

但是，花朵和葉子的氣味，比眼前所見予人更為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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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w. q5 q( a  S# A6 A8 H+ q# M

博雅望著夜幕下的庭院開口道。

“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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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應道，他的紅唇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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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只有眼見之物才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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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的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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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紫藤就是。”8 b; J- d6 h. G9 j0 H

“紫藤？ ”; @+ H0 l0 Z% m3 Q. h+ }- i6 N

“雖然看不見它開在院子裏的什么地方，但卻飄來令人心醉的香氣。”* G* Z# i/ D- t- w: F" u1 J! P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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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o) F/ s% N/ g7 _! [; H/ M

“你和我也是一樣嘛，晴明……”

“哦？ ” 　　“今天見面之前，我們處在不同的地方，對吧？雖然待在彼此看不見對方的地方，但一見面，我們就又在這裏喝上了。就算見不著對方，我們都確實存在著，對吧？ ”

“嗯。”% ?" }; U& E& Q8 u, `, [- z% l

“就說紫藤，它的香味也是一樣。雖然眼睛沒有看見，但它的香味是不容置疑的。”

“你想說什么，博雅？ ”% m; ~; S. O9 f/ Q/ k  L0 P

“就是說嘛，晴明，我覺得，所謂生命，也不過如此吧。”2 q8 [7 z" r6 C

“生命？ ”( w2 ^3 @, d) G/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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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例如，院子裏長著草，對吧？ ”

“嗯。”

“但是，就以野萱草而言，我們看見的，也不是野萱草的生命。”% ?( z" }$ r0 f2 p4 y  ~

“什么意思？ ”/ m$ U- H* a0 \; E8 |9 G&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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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見的，只是它的顏色、它的形狀而已。不是看見野萱草的生命。”/ U# L% E2 E0 R# u; `

“噢。”

“我和你也是一樣。我此刻只是以人的模樣，看著一個我所熟悉的、叫做晴明的男子的臉而已，我並沒有看見叫做晴明的那個生命本身。你也同樣，所看見的只是一個叫博雅的男子的模樣和色彩。也不是看見我的生命本身。”7 M) g0 |, c0 C% C.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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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 u5 U% `% I9 P

“明白嗎？ ”

“然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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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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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你得說‘因此就怎么樣怎么樣’吧，博雅？ ”( ]0 D4 n5 X6 y: G0 x1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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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怎么樣，就是這樣而已。我只想說，盡管眼睛看不見，生命還是存在。”0 Z+ q1 u& U! t, k2 h5 i5 c9 q( o

“博雅。你剛才說的話真是很了不得。那些陰陽師或者僧人，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也是極少數。”+ N3 ~4 a. b/ ]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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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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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明白嗎，博雅？你所說的，關係到咒的根本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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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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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皺起眉頭。& [% R, T7 b: U. ]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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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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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晴明，我剛剛好不容易明白點，正心情愉快地喝酒呢。你一提到咒，我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會無影無蹤了。”: m2 v) f: e. r* [

“不用擔心，博雅，我會用你明白的方式說……”

“真的？ ”
1 O; w( F$ ?3 ]
博雅半信半疑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

“嗯。”  K9 S4 h( O# F' y9 Q

“好吧，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晴明，我會用心去聽，拜托你說得盡量簡短。”8 K' `6 b/ _7 h) n; Q

“應該的。那就從宇宙說起吧……”  c( z  H4 \"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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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宇宙？ ”  r' `" O/ W$ w8 O5 [( H" Q

宇，即天地、左右、前後——也就是說，是空間。7 M1 V. Z- U# o5 W: V3 \3 T% P
) T1 ]& i  G6 c/ u( _7 e. o* V
宙．即過去、現在、未來——也就是說，是時間。# N* c6 |' z% W% ]( \5 Y. s

將之合而為一，作為認識世界的詞匯，此時已為中華文明所擁有。
9 z+ _# v$ _# x4 O: L! s
“人為了理解存在於天地間的事物，使用了咒的概念。”

“啊？！”3 ]0 f, h* v; g7 D- H0 s
+ m& @; p1 V$ V  p
“也就是說，人是運用咒的手段，來理解這個宇宙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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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

“換個說法也行：宇宙是由於人看見它才存在的。”: w% f0 ^7 Y1 k

“不明白。我不明白呀，睛明。你不是說要說得讓我能懂嗎？ ”% J4 C# L; W9 e
. ?+ U; C; G! H  ~
“那就來談談石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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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談石頭吧。”

“是石頭。”

“石頭怎么了？ ”6 p1 x3 J  @3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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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個地方有一塊石頭。”" g8 X, G" u( H,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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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有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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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還沒有取‘石頭’的名字。也就是說，它還只是一塊又硬又圓、沒有名字的東西。”8 ~2 B! U7 T( B  l7 |# A

“但是，石頭不就是石頭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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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東西還沒有成為‘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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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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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見了它，給它取名為‘石頭’——也就是說，給它下了‘石頭’這個咒，石頭這東西才在這個宇宙裏出現。”( H( M6 M( A& I  O4 e/ w: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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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比如說，不管有沒有人給它取名，它從前就在那裏．以後也在那裏吧？ ”* _, o# S2 d  r

“對。”

“既然如此，那東西是否在那裏，與咒之間，就沒有關係了嘛。”$ n5 ?8 j& r! D8 H4 D; u- t

“然而．如果不是‘那東西’，而是‘石頭’，就不能說沒有關係了。”

“不明白。”
+ O3 ?: |$ i: k6 t" x
“那么．那塊石頭到底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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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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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首先就是石頭。”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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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有人拿它砸死了人。”

“噢。”9 t4 Z# G6 C- ~,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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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石頭就成了武器。”- m& W6 v: r- F( G) n

“你想說什么？ ”$ Y; B$ A. g* z3 N# m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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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雖然只是塊石頭，但通過一個人拿它去打另一個人的行為．那塊石頭就被下了‘武器’的咒。以前也舉過這個石頭的例子。你怎么看？這樣的話，明白了嗎？ ”

“明、明白……”% R& ^: O: h4 G9 R5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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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勉強點點頭。& u2 e1 s! U3 e# X7 w

“跟那個例子一樣的道理。”. }0 Z: ~1 D4 I; A* \
" u7 u& T! |. A1 n
“什么道理一樣？ ”

“就是說，最初只是躺在地上的那塊又圓又硬的東西，僅僅就是那個東西而已，它什么也不是。但是，它被人看見了，被加上了‘石頭’的名字。也就是說，有人給它下了‘石頭’的咒，這世界上才出現了石頭這種存在——這樣說是可以的吧？ ”) P! Q% D( R( B, K2 r
# \: R9 V" Q, x, }. [# D. s
“不可以。”

“什么東西不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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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不是想蒙我吧？ ”

“沒打算蒙你。”

“不，你有這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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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來談談和歌也是一種咒吧。”

“和歌？ ”2 W0 ?" D+ K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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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心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於是把它寫成和歌，抓來捆綁在語言上，終於弄清楚了。”

“弄清楚什么？ ”

“就是原來我們在喜愛著誰那種感覺。有時候，人們必須在這種感覺上加上”

和歌“這種咒，使之成為語言時．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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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咒，是語言嗎？ ”) m& }3 r% |9 O. G

“噢，算是吧。很接近。”1 \: i* x  I- O

“接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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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接近，但語言本身並不是咒。”+ D0 r4 A% p  v' U, L6 G1 V
1 T/ i" g4 B1 r4 [3 d" I; H5 P$ Q
“那又是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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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語言只是承載咒的容器。”% A* s! d6 M$ m
) D" H- J" E7 Q4 U& A  c, x/ |
“什么？！”2 R) L: q! V8 x/ f/ m0 d" D

“所謂咒，暫且先以神來比喻吧。咒，是奉獻給神的供品。所謂語言，就是承載這份供品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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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晴明。”( p# H( ^0 {4 a2 z( c

“有了悲傷這個詞匯，人們才能將心中那樣一種感情．裝載在這個叫做悲傷的詞匯之中。悲傷這個詞匯本身不是咒。只有在承載了心中的那樣一種感情，這個世界才產生了稱為‘悲傷’的咒。咒並不能單獨存在於這個世上。語言也好，行為也好，儀式也好，音樂也好，和歌也好，只有被這些容器所裝載，這個世界才產生了咒。”9 {3 z. A% f6 r! D' k4 u

“噢……”+ Y. M' }/ u4 {# S; q" ~% b+ A6 ~* C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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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說吧，心愛的人啊，我見不到你，每天都很傷心——這樣說的時候，你能從傷心那個詞匯中，僅取出傷心的感情，博雅，可以把它給人看嗎？ ”

“……”

“或者相反，不用語言、不用繪畫、不呼吸、不喘粗氣、不做任何事．你可以把‘傷心’這東西傳達給別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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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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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與咒，就是那么一種關係。”9 ^: z9 _0 I) c& }7 c6 w5 N9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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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1 _0 @- {7 r2 A+ n

“也就是說，這和生命本身不能夠從你我身上取出、展示給他人是同樣的。”

“……”& t4 d( J, x8 ]2 W9 k7 P

“生命這東西，只有存在於你我呀、那邊的花草呀、蟲子等所有生物之中，才能看見，才能呈現在這個宇宙之中。沒有這樣的容器，顯出‘生命’本身、讓別人感覺到你的‘生命’等，都不可能。”4 o( n  S3 I3 c9 z3 a

晴明微笑著說道。

博雅顯得憤憤不平。& L2 M0 [: b% R# o/ L1 R0 \

“你看，還不是像我說的那樣子嗎？ ”" I8 z" ]  h1 @; g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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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樣子？ ”

“你一談咒，不出我所料，我就變得糊裏糊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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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很明白的。”; O* U3 Y/ K( Q& \# {! Z

“但是，我剛才的好心情好像已經不知所蹤了。”4 {+ k) \: _7 F7 e3 H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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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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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博雅呀，我剛才吃了一驚呢。你不依賴復雜的理論、思考，就直截了當地抓住了事物的本來面目．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是極少有的啊。”4 M% a1 f- c( G# g4 A  t5 B

“你這是誇我嗎？ ”4 K2 B; m2 o4 I* G% s1 v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i0 l- `, V) n; Z- |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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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5 G7 Q6 ?/ B# Y5 o7 Z  d2 v0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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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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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盯著晴明的臉看，然後喃喃道：“雖然說不出所以然，不過我覺得你像是真的在誇我。”: c8 |' l8 G2 t9 w  u/ w+ @4 a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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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聽陰陽師的無聊戲言，不如聽你的笛子，心情更為舒暢吧……”& W8 E/ ]5 v9 y: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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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去年也是這樣子，到了這個時節，我一下子就回想起那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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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件事？ ”& J7 P' M- a( R+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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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前年舉辦歌會的事。”; v9 a1 n, Z0 G& A

“對呀，那場歌會也是這個時節的事。”

“三月三十日——那時候，也是櫻花盛開、紫藤和迎春花也開了……”" G) h! g" j+ R) [7 w* N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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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就是玄象被盜的那年啊。”

“那時候，為了取回被異國之鬼竊走的琵琶玄象，我和你不是還去了羅城門嗎。”

“對。”+ N$ ?  ^1 n1 Y/ H

“剛才你談到和歌什么的，所以我又回想起壬生忠見大人的事了。”3 H, ^# Z( N/ b! b9 }&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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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位吟誦‘戀情未露’的忠見大人嗎？ ”4 Y) [- o1 ]% g1 G( V

tt你剛才說的事，讓我聯想到忠見大人。真叫人無可奈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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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說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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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和歌是咒嗎？ ”2 K* W! _  @1 T# H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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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啊……”3 Y9 n+ [8 }5 y' [" h9 X0 L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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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會進行的時候，我也夠狼狽的……”/ P9 D5 m; {0 \  j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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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6 M; A& |. f3 h6 ~0 j+ d1 g

晴明見博雅撓頭，拼命抑制住笑聲。

“博雅，你當時把和歌念壞了吧。”1 _& O, `0 `1 \/ o2 X1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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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別提那事。”

“是你先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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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就非提這事不可呢！”3 ^3 h  r6 O  p

“這可別問我，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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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揚起頭，望向昏暗的庭院深處，倣佛想起了仟么事。  a6 p9 z- l; [9 s# U# E' d) {2 x% g

“那個星光燦爛的晚上，我覺得已是夢中發生的遙遠的事情了。”' ^% p# C2 O# k: S! j) j$ S' S/ x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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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宴會，過後再看的話，即便是昨夜之事，也覺得好像是發生在遙遠的從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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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博雅直率地點點頭，自言自語般嘟噥道：“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啊．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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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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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宮內歌會開始於申時——下午四點左右。

地點在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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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當日的清晨起，藏入所的雜役來到這裏，忙著布置會場。1 T+ q. ~. p6 t- M!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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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殿的西廂的七個房間一律挂新簾子，中央是聖上的禦座，放禦椅。禦椅左側放置屏風，有一張放東西的桌子。& D  ?7 T+ r! z8 D- s

禦椅左右是女官們的坐位，在連接清涼殿和後涼殿的渡殿，設置了以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大納言源高明為首的、左右上達部的公卿們的席位。/ X: i8 s9 n) G+ v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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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記錄中表明．聖上出現並於禦椅就坐，是在申時。+ t  ?7 x% R# z# G0 n! n/ \

《禦記》有記錄。

首先是左右兩方向天皇呈上和歌的沙洲型盆景。

所謂盆景，是模擬水灣沙洲的盆景。, O* k- H& j7 ~& e' O

盆景有兩種，分別是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一是放置未朗誦和歌的盆景，另一個是放置已朗誦完畢的和歌的盆景。' K0 v- {; M* W+ L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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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左右兩方各預備了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所以共有四個盆景。! O; C: M/ U) O) {5 F8 t: B/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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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天皇面前的，是書案型盆景，雙方將各自的和歌放在上面。

簽簡型盆景放已讀過的和歌，在此次天德四年的歌會中．簽筒型盆景放在兩方各自的旁邊。

還有一點需特別指出，歌會時，左右兩方的衣飾顏色是分開的。

左方著紅，右方著綠。" j' V& O$ D. P; `

甚至連所焚的香，也左右有別。

關於這一天的歌會，許多人或作了記錄，或寫在日記中。

左大臣寫了歌會的裁判記錄。" _. T! r6 W(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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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命人寫下了正式記錄《禦記》。1 [0 p  W6 y+ L) S0 ?( z4 u: U

藏人私人撰寫了天皇實錄《殿上日記》。# u( [6 ^1 T/ a6 U! F4 R

另有數種以假名撰寫的《假名日記》。- Z* H0 g+ E7 f2 F: q! G

其實應該還有更多關於這次歌會的私人日記。記載之多正好反映了人們對這次活動所傾注的熱情。

各人根據自己所見所聞寫下的記錄，多少各有差異，有時．某人接觸之事，是其他人完全沒有接觸的，所以有關這一天的諸多日記，共同反映了這一天的歌會。* X: ~+ {: W3 Y: T% c% @3 C: T/ e6 T

一位假名日記的作者，這樣記述了當日的盛況：左方，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表，配紗羅的褶裳．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配上淡下濃之紫裳。焚香為昆侖方。右方，著青衣，配相同之紫裾。焚香為侍從。

日晴則歌會遲。左方既遲，右方先進盆景。盆景以沉木為山，以鏡為水，浮以沉木之舟。銀制河龜二．龜甲內夾色紙，上書和歌。花足以沉木制，金色。淺香木為座。覆以柳及鳥形之刺繡。墊淺縹綺……1 J5 o$ _" Y4 I! B* m0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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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華麗的情景倣佛歷歷在目。7 X2 v8 o3 N, v7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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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的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衣，配紗羅的褶裳；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唐衣，配上淡下濃的紫裳。而右方則一身青綠。* X' f1 I& _, w2 j; c8 `& ]

左方的盆景臺，是淺香材為底托，以沉香木做花足案承載，不是用單一材料做成。　　與左方重視材質木紋及顏色相對，右方著重強調香木的珍貴。而且，材質的色調，右方以青色為主。$ U/ G+ |+ r/ W! c. D! \#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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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盆景的遮蓋，花紋與底托相同，是蘇木紅的濃淡混合的花紋綾，繡有紫藤枝和五首草書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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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的遮蓋用與底托相同係統的青裾濃花紋綾，繡柳枝，也遵守花紋與色調的統一和對比。紫藤對柳枝，左右方均使用了與本次歌會題目相關的刺繡，可謂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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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盆景的底墊，左方為紫綺，右方為淺縹綺，這裏也維持了左紅右綠的色調。1 j+ s+ v) q0 K$ o+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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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方的盆景以埋石為山，以鏡為水，這點是相同的，但左方的盆景中站立著銀鶴，右方的盆景放置了銀龜，旨趣各不相同。

左方盆景的旨趣，是站立的銀鶴嘴啣迎春花枝條，花朵以黃金打造；與之相對，右方的銀龜夾著色紙，上書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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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方都依據題意，將詠花的和歌夾在盆景的花木中，詠鳥的和歌啣於鳥嘴，詠戀情的和歌置於漁舟篝火。

金、銀、紫檀，用當時最昂貴的材料，極工藝之精妙，再加靈動的巧思，制作了這樣的盆景。' Z; [' A8 R& M2 l7 {

就這樣，日暮時分，點起篝火，享用著美酒佳肴，開始了歌會盛事。

歌會最高潮時，發生了兩件事。

其中之一與源博雅有關。

博雅是右方的講師——也就是說，他被右方選為朗誦和歌的人。. v( B: n+ k3 L* {( X% ^

這時候，博雅居然弄錯了要朗誦的和歌。

以鶯為題的和歌要朗誦兩首，但博雅跳過了一首，朗誦了下一個題目的和歌，是詠柳的。

和歌競賽規定不允許重來。6 d7 S/ |5 h) n/ X9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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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者為負。”7 d+ r- T" s! b: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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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次序弄亂，讀錯的、漏讀的，兩者均視為負。, _* ^4 V2 [, {  E: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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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日記有載：白玉缺，仍可磨。誇日之謂也。

《詩經》上有這樣的話：白玉即便有欠缺，仍然可以打磨，但說話有錯誤，就無可挽回了。這話就像是說今天發生的事啊——博雅這樣評價道。

博雅此時一定相當狼狽，直冒冷汗吧。

另一件事，發生在歌會最後對決之時。

左方壬生忠見的和歌，與右方平兼盛的和歌實力相當。

連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也難分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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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所作的左方和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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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情未露人已知

本欲獨自暗相思

兼盛所作右方的和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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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隱現眉宇間' E( L& J: ]: c* F8 t)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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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已知我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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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是《戀情》。

這是最後第二十首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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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實賴抱著胳膊沉吟之時，左方的朗誦者源延光又大聲念起來：“戀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C( m. i$ J0 `1 S( t% `

於是．右方的朗誦者源博雅以蓋過源延光的音量吟誦己方作品：“深情隱現眉宇間，他人已知我相思……”( z  T1 \' a  m% m1 S

但是，無論怎么使勁，依然難分高下。6 T! T1 e  \% }5 ~) H& [7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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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為難之下，上奏天皇。# z. w9 ]. `4 y3 v6 ^: k- T

“兩方所作和歌均極優秀，實非臣能斷言一方為勝、一方為負。”! d* Q9 ]5 o+ b7 }, g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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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聖上畢竟是聖上，不會說“那你就判雙方平手”# q4 ~+ n+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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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

“實賴呀，我明白你的意思。雙方的作品都很好。不過。即便這樣你也要分出勝負啊……”$ C& d; e! W) Y2 _9 l/ Q

“俱為佳作，仍須裁定。”聖上說，你還是作個決定吧。

擔任裁判的左大臣實賴被難住了，無奈之下，打算把裁決的職責讓給右方的大納言源高明。

“高明大人，您意下如何？ ”+ K: v: P; S+ k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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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高明大納言一直彎著腰．臉上堆著殷勤的微笑．就是不吭聲。4 a/ _5 g+ Z3 K, I

這期間，左右兩方的人此起彼伏高聲朗誦著本方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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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一直在窺探聖上屬意於哪一方，但卻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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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萬一自己的選擇與聖上的意願相左。他就無法拿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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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時聖上正小聲嘀咕著什么。實賴豎起耳朵偷聽，天皇似乎是在念叨著和歌。0 C" O! c0 o( @, B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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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吟著右方的和歌。”7 e4 \, D$ n) ?: Q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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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自己記的裁判記錄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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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是在念平兼盛的“深情隱現”句。

源高明也聽見了。1 i- s& \3 f0 o# |# C, l) e7 K

“天意在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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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向實賴悄語道：似乎聖上喜歡右方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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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實賴終於下了決心，判右方獲勝。0 y8 }9 G. L  V8 E- ?

結局是——左方十二首獲勝。# y" p( u* {( _) c) y8 h

右方三首獲勝。4 Y; Y2 e9 N3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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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分秋色的五首。! w% l* T2 ~  }9 a, z( [+ X

即便沒有源博雅讀錯兩首次序因而判負，左方仍獲大勝。) g6 m+ j6 q. C+ w& S: [4 O( m

比賽結束，盛大的宴會開始了。7 R. {1 a% x; \  o9 y

美酒佳肴，歡歌笑語，能夠擺弄樂器的人都一顯身手。4 c, D$ e9 ~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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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假名日記的作者寫道：夜深，勝負已定，乘興玩樂。眾人歡聚一堂，管弦之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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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左大臣彈箏，朝成宰相吹笙，重信大人舞蹈．藏人重輔吹笛。之後實利朝臣唱歌。琵琶伴奏。/ p/ f. M) a- p# O4 U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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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源大納言彈琵琶，雅信宰相跳舞，大藏卿伴奏．博雅大人吹篳篥，之後繁平彈箏，公正唱歌c 笛子伴奏。5 T; X3 Q& ^& [9 L( o

博雅此時還彈了和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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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音樂才華出類拔萃，因為他作過《長慶子》的曲子，頗得女官們的好評。. s* H: f7 M. Z/ O6 Z! |

沒有不散的筵席。  {: _0 |! L* o2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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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日記》這樣記述宴終的情景：東方既白．儀式結束，大臣以下，歌舞退出。8 [7 j, l8 T( T  t/ {! K- D

宴會持續到黎明時分，天皇已回深宮。不久，大臣以下．眾人載歌載舞地離開了。+ h# P2 E5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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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場名留青史的歌會就結束了。- Q( \8 {9 ^1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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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後來發生了一件事。% J0 L# E, t" C: o% U

因為這一件事，這次天德四年三月的歌會．就更為深刻地銘記在歷史上了。

左方進行最後一個回合的賽事的作者，與右方的平兼盛一爭高下的壬生忠見死了。. ^8 B" D& ^5 R* u: }+ D

忠見的“戀情未露”和歌，與兼盛的“深情隱現”和歌比拼勝負，失利之下遺憾萬分，鬱鬱不解，轉成“拒食症”，以至衰竭而死。) P$ t+ g) ?. T; P! H. R1 S; q

壬生忠見變成了鬼，夜夜出沒於宮內。- D# a" [! R2 s;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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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呀．晴明……”+ g2 O2 L4 v- ?6 f8 \7 Z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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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飲酒邊說：“一到這個時候，我就必定想起那次宴會和忠見大人。”- @. J- U+ R: H! g3 Y  P: H' X

雖已時隔兩年，但似乎博雅仍未能與過去的歲月拉開適當的距離。+ `/ m4 M( Q/ X  v+ N; U) P

只有些微的風。! g5 U% b3 f! {' K+ C+ o3 N

夜色中，庭院的雜草開始輕輕搖曳。

博雅貪婪地呼吸著充滿植物芬芳的大氣，淺斟慢飲。1 B  O, L2 E+ y  \&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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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有那樣的鬼啊……”博雅嘆息。) ?8 T; r! C5 e( V

“鬼？ ”

“忠見大人的事嘛。”0 e% Q) X* T0 J/ r

“忠見大人嘛……”3 H8 c/ k. u' \+ u; S/ t

“聖上知道忠見大人鬼魂的事，是在什么時候？也許是一年之後吧……”+ }( k3 F/ e" V" K( y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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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種地位的人，對那些無聊事——像宮內鬧鬼那樣的事，在乎得很吧？ ”1 \3 j6 F! V' i) @/ T

“‘他’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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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啊。”+ _9 e3 p9 q( F- z9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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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別管聖上叫‘他’嗎‘”3 t% Y) M* U; [5 y7 ?

“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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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無所謂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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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因為壬生忠見的鬼魂而鬧事的，是那些工匠。/ I. ^1 j! m" `/ ~' k# Q5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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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源博雅為壬生忠見鬼魂之事拜訪晴明，是在應和元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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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距天德四年那場宮內歌會約一年之後。, U. R& B, ~1 Q" N0 \

像往常一樣，博雅和晴明在向著庭院的外廊內相對而坐。3 d$ c1 V/ ]( V- n+ D

距八重櫻開放之期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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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庭院深處的山櫻已是花團錦簇，花壓枝低。# ?# ?8 B5 F6 `1 n

淡桃紅色的花瓣，無風之時也一片片悄然墜落。1 K! X& f2 W. i6 S) q7 W#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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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飄落，尚未著地之時，男一片已離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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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不期而至的拜訪。博雅不帶隨從，獨自步行過來——他雖為朝臣，偶爾也有這樣率性的舉動。% F! |  o1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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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上午。正是院裏雜草葉尖凝著露珠，還沒有幹掉的時候。! _, I! J0 x. {: e

“不礙事吧？ ”4 M3 M+ x8 r( |

博雅同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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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一個客人來，在此之前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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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望望博雅，後背往柱子上一靠，接著說：“有事的話，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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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大人的怨靈出現在宮內，想必你已知道？ ”# T' L+ Q  f& a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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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壬生忠見大人的鬼魂那回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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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沒錯。”

壬生忠見是壬生忠岑的兒子，後者作為《古今和歌集》的編者之一聞名遐邇，他作為歌人，死後被列為三十六歌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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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歷三年——從天德四年的歌會算起，七年前舉辦歌會時，忠見也為多個題目創作了和歌，兩次歌會之間的時期內．他還好幾次在其他歌會上推出作品。

稱之為歌會專家有點難聽．但這樣的歌會人才，相應的名氣也不小吧。

他年約三十出頭，是個小官，任攝津的大目，屬於地方職位。以官階而言，是從八位上。

他沒有錢，上京參加歌會時，住在朱雀門的曲殿。所謂曲殿，是大門警衛睡覺的地方，說白了，就是門衛的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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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暫借一席之地的方式，棲身在那裏。6 ~4 S7 w4 u# U; [* J

這一點。正好說明壬生忠見在京城裏連個把熟人也沒有，沒有人照應一下他的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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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方面肯定也相當困窘。8 W; M. c' C! d%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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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在攝津聽說了歌會的事，饑一頓飽一頓地趕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

對於像忠見這樣的低級官員，歌會正是難得的機會，讓他們獲得公卿大臣們的認可，爭取額外的收獲。5 Q3 n" \# o5 U$ q1 a% v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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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見的怨靈出現在宮內，是去年春天宮內舉辦歌會活動結束後不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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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自歌會結束的第二天起，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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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患了拒食症——食不下咽，日見消瘦、衰弱。/ x9 t3 }$ Q: `' }( Z/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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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硬把食物塞進他的嘴裏，就會嘔吐。

即便好不容易喝了一點稀粥，還是馬上就吐出來。只有兩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人們紛傳．原因在於他的“戀情未露”和歌負於兼盛的“深情隱現”和歌，使他心氣難平而致病。. v; u( r3 I9 c3 n; H

兼盛和忠見年齡相差無幾，都是三十歲出頭。( c4 j- R! ?/ \# Q2 ^1 d1 e* j

兼盛特地去探視此時的忠見。

忠見看上去已瘦成皮包骨的模樣。

兼盛到訪時，忠見正躺倒在鋪稻草的地板上。& T7 q3 B+ v' o" x' I6 a' ]! _( t

“戀情、未露……”* H6 F; D! @9 f: h  a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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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慢地欠起身，小聲吟誦著自己的和歌：“……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N' ^0 |+ B) h( z3 v) K1 I

忠見的臉向著兼盛的方向，眼睛卻沒有看兼盛。; m$ b; Q8 o* h; y' x' c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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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他沒有換過衣物，也沒有洗過澡，身上散發出動物般的臭味。

“他簡直是要變成鬼了。”: O( X1 A1 W7 a9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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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兼盛從忠見處回來後，這樣說道。. Q4 z8 }7 _  k/ w+ A

歌會後過了半個月，忠見死了。; F" M' b1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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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他瘦成了幽鬼的樣子。抱起他的遺體時，身子的重量還不到病倒前的一半。0 G/ D% L2 n$ E8 c

不久，忠見的怨靈變成了鬼，出現在宮內。3 e1 b& v% }! d0 k;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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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之時，忠見之鬼便出現在舉辦歌會的清涼殿附近。( _0 C( K1 n8 g8 i1 P$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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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情未露……”$ v5 B  k8 g3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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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沙啞、凄楚的聲音吟詠著自己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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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吟邊走過仙華門，穿過南院，在紫宸殿前消失。6 F/ d7 i( ~1 B/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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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的鬼沒有幹什么壞事。他出現、吟詩、輕飄飄地走過，然後消失。

僅此而已。2 {0 z- ]# e- x% |- q

看見過的人不多。$ g, F0 l( ~6 K( L# y6 O!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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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人偶爾看見罷了。

害怕是害怕，但因為出現也不多，甚至某種程度上，這件事被當成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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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今晚有何貴幹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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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苦吟新作吧。”

在知情人中間，對忠見一事有默契：只要不傳到天皇耳邊就行。; i# X: ]6 D: ^8 Y  r

“結果，聖上最終還是知道了。”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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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的確是這樣。”

晴明右手托腮，點點頭。

“怎么，你也知道了？ ”

“是因為工匠們看見了，對吧？ ”2 U, ~  t9 s: ]- E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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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誰都知道，此時清涼殿來了很多工匠，在那裏幹活兒。1 r0 a2 B- m, V0 B# d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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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打雷起火，燒著了清涼殿。這是去年秋天的事。

修復工作從去年起就一直從早到晚地在宮內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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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聖上急於把它修好……”. u$ H& ?+ R/ n$ U.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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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十天前起，好幾個工匠深夜仍未離去，要把能趕出來的功夫都用來趕工。6 J+ r  t! X: ^7 Y9 H.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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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燃著篝火，有時要趕工到深夜。+ C- ]9 R" t4 L2 T: @; D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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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據說在六天前的晚上，偶爾留下來的三名工匠看見了忠見。* z/ X5 v8 A" E+ q: j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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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聲音。1 c) S8 M/ s* r4 U# q: U! _

開始以為是幻聽所致，再側耳傾聽，的確是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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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子用沙啞的聲音吟誦著：“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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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從僅修好一半的清涼殿陰暗處，出現了一個身上發著慘白磷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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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吟著和歌，緩緩地從黑暗中輕盈地走過來。8 ?/ N8 A4 w: ?6 |4 {; l

人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三名工匠在場一樣，通過了那個地方。1 x8 O3 U1 q  F6 c2 O/ t#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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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露人已知……”+ L7 ~' G8 G8 N1 F" K5 ?/ E8 z- T

人影邊吟邊轉向左邊。. {8 V* Z& e4 }; I9 l4 y8 V

“本欲獨自暗相思……”2 H! t; f7 G0 M3 X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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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向紫宸殿方向後，消失了。4 [: }8 k7 k( P9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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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只留下沉沉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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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個晚上。

壬生忠見的怨靈變成鬼出現，夜夜吟誦著自己的和歌，在紫宸殿的方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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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說法傳到了天皇耳朵裏。% o) H- y1 X! p8 I0 [

“然後呢？ ”晴明問道。

“聖上對此大為緊張呢。他下令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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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眼珠子向上翻翻，看了看晴明。

“讓我去？ ”) M7 b! B% f3 b: c

“對。”+ x, x' U) L8 j% C% j9 e%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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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嘛．也見過忠見的怨靈幾次，但他是無害的。他不向外．全都是向內的。+ r; s0 `& d; U$ }/ z9 U$ _

讓他留著，現在這樣子，在某種情況下還是有用的。“2 |% f) Q) ]/ \3 o: H; _, Y6 a

“你這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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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因為整個宮內的氣脈，包括忠見在內，都很平穩。如果驅逐了無害的東西，以致破壞了穩定，反而有可能發生怪事，有可能被更加不好的妖魔鬼怪附體呢。”- q1 u2 x9 @!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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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既然你這么說，此話應不假。可是問題是聖上並不是那么想的……”6 f" E% F1 y+ Q* C, I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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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不是說過不要那樣稱呼了嗎？ ”, L: l, q8 b  ]0 g# ]% O, Q* w

“讓式神每天晚上到他那裏去，在他耳邊小聲叮囑：別管忠見，就讓他那樣好啦——好嗎？ ”5 a/ T6 P. q, t8 i

“要是暴露了，你可有性命之虞啊，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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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博雅說話之時，一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從對面婀娜地走過來。

她來到晴明跟前，略低一低頭行禮說：“您約的客人到了。”  f; a: w# K. ~0 e  A

“帶他過來。”, `9 H5 |.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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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那女子又低頭行禮．循來路離去。' x8 J9 \6 a8 o: f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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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且退下吧……”6 P$ y, X+ V2 i# [

博雅想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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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博雅。你就在那裏好了。因為這位來客所要求的事，與你剛才說的情況不無關係。”9 c! R- d) T+ x; Y3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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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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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客人是壬生忠見的父親，壬生忠岑大人。”

六& I8 j; d2 W' N- ?, o* Y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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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岑穿著陳舊褪色的窄袖便服，端坐在晴明和博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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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人年已八十有半的樣子。兩鬢雪白。看上去像一只猿猴。: V$ l- q' s& q* D( a

晴明介紹了博雅之後，忠岑小聲說：“您是歌會時右方的講師吧。”. G7 y& y' i) \$ S2 R  @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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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忠岑曾做過泉大將藤原定國的隨從．為是貞親王歌會、寬平禦時後宮歌會、亭子院歌會等創作過和歌。他作為歌人的實力獲得認可，被任命為《古今和歌集》的編選者之一。- I/ J7 w6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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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喜五年（即公元905 年）在平貞文歌會中，左方的第一首和歌是他的作品：春來吉野山

誇朝影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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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被選為《拾遺》的卷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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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他為泉大將藤原定國的四十大壽獻屏風歌。又過了兩年，宇多法天皇行幸大井川，忠岑扈從，吟誦了和歌，留下了有別於紀貫之的《假名序》。

在《古今和歌集》以前的歌會中，忠岑留下了不少與紀友則等人並肩的作品，但自延喜七年為大井川行幸獻上和歌之後，他就再沒有留下作品了。- j) o* y& R& G7 p7 O0 P+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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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當然知道這位歌人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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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擔任了講師。”博雅回應道。

博雅的官位是三位，忠岑的官位是六位——這樣的身份差別，一般不可能同坐於廊內、正面相對，但在晴明的宅院裏，這樣相處變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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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顯得博雅尊敬年長且已負歌人盛名的忠岑。% q: V. g$ T  r9 [; i1 t+ Y/ v

“忠岑大人……”

晴明將視線移向王生忠岑：“這位博雅大人也是為了同一件事過來的。”$ {" |! O/ f% K2 f% r1 U0 P

“哦，是為了忠見的事？ ”2 K4 W$ S6 D: r'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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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晴明予以肯定。8 y1 s6 y$ n8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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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博雅大人也知道聖上要下旨鎮住忠見之靈？ ”0 Y. `  G; W1 G' K/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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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帶這道聖旨來給晴明的。”: f; C1 Z0 N2 M% |7 c6 ?7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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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博雅這么說，忠岑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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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 L, G" U* A/ w" d3 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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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什么隱情嗎？ ”博雅問。

“博雅，忠岑大人請求是否可將第二十首和歌的賽事，換一首和歌再比賽一次。: J6 e" e8 u$ t7 Z

忠岑大人說，這是鎮住忠見怨靈的最佳辦法。“

“再比賽一次？ ”6 j0 K8 R7 G" ?6 O( ~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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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私下進行即可。如果兼盛大人答應的話，加上兼盛我們四人就行。裁判由晴明大人擔任，講師則與那一晚相同，是博雅大人……”9 B( p- g4 c. Y

“但是，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 　　博雅這一問，忠岑便深鞠一躬，說：“說實話．其實那首‘戀情未露’和歌，並不是忠見所作。”

“是代作嗎？ ”% i: P: Y  c/ Z

“是的。”/ V$ {" ?* Q* r: u2 Y/ _.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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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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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代作並不稀奇。迄今許多人的歌會之作，都是他人代作。僅此並不足以成為重賽的理由……”晴明說道c 情況正如晴明所說，這一時期拿到歌會上的作品，未必都是作者本人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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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歌人把別人吟詠的和歌當做自己的作品推出，這樣的做法很普遍，也是被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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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說是代作，在此我卻要老實說出來，創作那首和歌的，其實是鬼。實在是很丟臉啊。”& L& V- I! D& H) J$ F: E

忠岑滿臉慚愧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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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G; ?7 s% Q- f4 @

博雅不覺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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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鬼。而且不僅是那首和歌，那天晚上忠見所有的和歌——不，迄今我和忠見在歌會時吟誦的所有和歌，其實都是鬼吟誦的。”% B  D3 Z" X+ P0 r8 Q

像是豁出去了，忠岑一口氣說完，這才打住。

“全部……都是鬼？ ”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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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 y% A2 j& ^* u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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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有這樣的事，”2 D: O% g( Z. y/ g5 L: x

“說來話長。我初次遇鬼，是在寬平三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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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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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距今七十年前，我十八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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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喉間帶著痰音說起來。& K7 x. G3 M5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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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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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貧困的地方官之家……9 w. H/ ^0 J$ f1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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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岑開始敘述。# K& ~9 y  E$ ]# P  N1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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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自幼便深切體會到貧困的滋味，從明白世事起，便有了進京謀求更高官位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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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的小官真的很糟，不做到高級的宮位，不可能過上像樣的日子。”. \9 ^7 ], v7 n3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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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父親經常念叨的話。

忠岑喜歡創作和歌。

雖然不是高手，但好歹也算自幼能夠吟詠和歌。2 G5 [7 `& v% J  u$ w5 u1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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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方百計想要以創作和歌為進身之階，只要有歌會之類的機會，便到處找門路推銷自己的作品，然而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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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錢，便能托上更大的人情、門路．也能推銷自己的和歌，但他既沒有錢，也沒有門路、熟人。

我降生在一個什么家庭啊！忠岑甚至詛咒過父親的窩囊，但後來，他明白到自己並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

好歹能詠歌——然而畢竟只是還算不錯，卻實在不是歌會那樣的場合拿得出手的。

不過，是否好歌，自己還是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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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聽過，就能判斷出那首和歌的高下，分得出是好歌還是壞歌。他察覺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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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也能估計自己的歌才大致在何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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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備辨別和歌好壞的眼力和創作和歌，看來是兩回事啊。”忠岑嘆道。( n5 H" o8 C+ f4 G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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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忠岑來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但心願未酬，更痛感自己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 v% M$ z; T! w-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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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花光了，回鄉不成，他上了比壑山。

跟和歌分手吧。只要能回故鄉，再也不進京了。% D" j# G$ M+ z+ F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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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作和歌。4 O$ d, O8 P, \7 d5 \

他邊上山邊想，淚流滿面。5 T6 c/ U3 t7 L1 Z+ |+ h6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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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是春天，是山櫻盛開的時節。山路上沿途開滿櫻花。- ^2 y/ t( U0 z' X. U# }

花團錦簇壓枝低，花瓣在沒有風的時候也散落下來。+ Y- _  a6 z* a* X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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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山嫩綠之中，置身山櫻盛開的一角，倣佛被輕盈的白光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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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美啊……+ f: L& d. c. s1 C6 i7 S

自己除了和歌之外，別無他能。自己惟一的才能，又較之他人為劣。

忠岑如此年輕便知道了自己的才具。

雪白的櫻花，在忠岑眼裏呈現一派傷心之色。2 b9 g! E+ Z!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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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他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倣佛是神的聲音。

新芽嫩綠蔚成霞

離枝尤香是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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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歌。　　而且，似曾相識。& [+ Z( U: o  r% u

那么．是在哪裏聽過？正尋思時，又聽見了吟詠同一首和歌的聲音。0 B! S" F6 |) I1 [! ]$ V

那么……

有人在吟誦這首和歌嗎？那聲音好像發自眼前盛開的櫻花．也似來自頭頂上的櫻花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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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既沒有人攀上櫻樹，附近也沒有人跡。. s2 I, v1 _" y; q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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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是《萬葉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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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葉集》的無名氏作品中，應有這首和歌。, }, Y6 e. n5 l- D+ K0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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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為了應和那個又傳過來的聲音，自己也吟誦起那首和歌。$ d. R4 s' q- P

當那個聲音說：“新芽嫩綠蔚成霞——”8 r% E* K" _0 r0 t# k' V( ?  S$ Z! [, E

忠岑便接上道：“離枝尤香是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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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樹幹上方傳來愉快的哈哈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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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左看右看，都不見人影。

難道是看不見身影、卻喜歡和歌的鬼嗎？難道是鬼對這山中盛開的櫻花美景一見忘情，情不自禁地脫口吟出了佳句？就算真的是鬼，忠岑也不覺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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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事僅此而已。* |# X& g3 c; @5 k1 X

回到攝津國，幾天後的某個夜晚，忠岑正獨自苦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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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創作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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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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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越是苦思冥想越不得要領。6 P* a" r* A# j#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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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華——似乎自看透這點的那一刻起，他比之前更加難得好詞句。# H1 F: X9 H' ~+ W  v

“入春——”# r; z- K) z4 w3 h  M2 j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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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試說出第一個詞組，感覺還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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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應接上“惹愁思”呢，還是其他表達？他遲疑不決。. k! l2 |7 @6 @" V+ t$ }

“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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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把同一詞組說出口時，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即念吉野美——”

“吉野美？ ”- n  |& p# P/ T4 M! s& R+ ^# c' f+ D

忠岑剛一接口，馬上有一個聲音結句：“山繞飛霞心中現。”

“入春即念吉野美．山繞飛霞心中現。”$ S" j* O' u$ @! V6 y/ u; b& ~

得一佳句。1 B$ [$ a/ p9 h9 R;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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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8 g7 z$ d8 \! h+ r  Y% {

忠岑一出聲，那個聲音便道：“是我是我。”

“你？ ”! j! F" V3 I, F; o+ U5 H6 L3 w' B

“是我。前不久，我們不是還在比壑山相會了嗎？ ”

“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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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沒有答這個問題．又說道：“我為你作和歌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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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和歌？ ”% R" `( X' N3 c. t9 g4 t; o6 }

“對。你當時不是在想．自己沒有作和歌的才華嗎？ ”! N2 {7 _( M. r7 b+ M# }$ c5 [

“照此說來，你不就是鬼嗎？ ”2 P, L) o* ^+ w, b. R& v0 @" l1 j

“對呀。我就是你們所說的鬼啦。不過，我也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鬼呀。”0 L& ^$ I4 y& ~" G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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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萬葉集》裏的那首和歌：”新芽嫩綠蔚成霞，離枝尤香是櫻花‘嗎？ “

“當然知道。那天，在比壑山的櫻樹下，你吟誦的不就是這首和歌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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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作者列為無名氏的和歌，正是我的作品。”

鬼的聲音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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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我作的和歌流傳世上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兩首，而且都列為‘作者不詳’。3 N+ _+ v6 N$ z7 h, _% S' S( u  f

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我實在是太惱火啦！ “- J  n' \$ H* j4 w# Z+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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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鬼的聲音變得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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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夠容忍這樣的事？！”) C( R9 ]- Q7 B. O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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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嗷嗷！鬼放聲痛哭。

“我死後，因為執著於和歌，死不瞑目而變成了鬼啊！”

即便是鬼，一見美麗的櫻花，就自然地將自己所作的和歌吟誦出來——那聲音，也就是鬼，說道。; I. n2 r) M* ?% U!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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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參加歌會？ ”

“想倒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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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就讓我來寫和歌。我代你作，你可憑這些和歌參加歌會。”

“行得通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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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因為是我作的。”鬼說道。

鬼又勸忠岑：你好像想過不再作和歌了，對吧？不如接受我的提議，怎么樣？& ^/ n! n* F: K6 n" P

讓我一顯身手吧。你以參加歌會為樂，我則以自己的作品在歌會上被朗誦為樂。這樣豈不兩全其美？遲疑再三，忠岑最終聽從了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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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每當傳來舉辦歌會的消息，鬼便找上門來。6 X2 g* }1 @5 L- E" B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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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啦。”鬼打招呼。- k3 y' ]2 H( i- l5 N- c' L

“這次拿出什么作品好呢？對了，這個怎么樣？ ”' O8 R2 H5 w( T

鬼興高採烈地創作起來。7 y4 b! u: G  C; g5 x+ Z* P

一年如此，三年仍是如此……! y& H" B1 d" g0 o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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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連兒子忠見也被鬼附了體，直至今天。”( x4 B: F* n4 ~( u* ?! i

忠岑對晴明和博雅說。

八

“原來如此．情況已大致明白了。現在那鬼的情況怎么樣？ ”! s& b( c6 L. t1 g.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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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忠岑的敘述，晴明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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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和忠見一起來京城之後，直到現在，將近一年都杳無音信，不知道它在哪裏，在幹什么。”忠岑回答。! r( [( v$ V* |

“是這樣……”' n% V# i8 d+ f4 h' E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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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事情至此還沒有結束。”# J9 m& R( H4 r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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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么事？ ”

“請看一下這個好嗎？ ”

忠岑從懷裏取出一張紙片，遞給晴明。$ z4 [! P# m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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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打開紙片，看裏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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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寫了一些字。

像是和歌。. D7 e) A" C0 i1 [+ g1 L%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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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紙片，晴明不禁稱奇：“哎呀。”4 O$ w5 C  v, H+ l4 l

“究竟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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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晴明身邊探頭窺視的博雅也不禁喊叫起來：“哇——”  l# z' z) `9 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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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寫的是這樣的和歌：眉宇之間隱深情人問是否我相思“晴明．這不是……”8 k( e9 ?0 k9 [6 [+ |  g4 N

博雅說道，“……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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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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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這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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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明問。0 `. h8 V, i" f  u# D6 W7 J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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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旱我編纂《古今和歌集》時，沒有收入集中的許多和歌作品之一。”

“它為什么會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呢？ ”( r% r$ |$ P& U* b

“不是它與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而是兼盛的和歌跟它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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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兼盛的和歌以此作為原歌，倣作了‘深情隱現’的和歌。”

“是的。”# P5 D! b7 u) j+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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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裁判的實賴大人或聖上知道這件事嗎？ ”% G/ [- a% F  z, m0 J,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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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會不知……”

以某一和歌為原歌，模倣原歌男作——這種被稱為“摘取原歌”的手法，在當時是普遍的做法之一。5 o) K( ]0 c7 \) |$ ?: V1 Q. f!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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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歌會時若出現這樣的和歌，無論多么好，評價都很低。, `# x& s, q0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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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與對方的和歌難分高下時，如果一方的和歌是沒有原歌的新作，當然是新作獲勝。5 i, s  k/ l2 ~+ U( J

也就是說，以此看來，兼盛的和歌應輸給忠見的“戀情未露”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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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兼盛卻是勝者。

“不過，這件事兼盛大人沒有責任。”忠岑說。　　如果有人應為此事受到指責，那就不是兼盛，而是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或者是推崇兼盛之作的天皇。此事與他們的和歌修養有關，雖然裁決是根據天皇意志的，但是又不能對天皇說：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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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 f& I: O' f2 L, ]: p+ Q7 V

晴明抱起略膊，凝神閉目。1 @5 w& V$ N'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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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說道：“總之，我們三人先去見一次忠見大人，應該沒有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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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努力一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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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不成尚是未知之數呢。”1 }5 i3 `.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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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該怎么辦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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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會怎么樣，看今天晚上。忠岑大人且先觀賞一下京城裏的櫻花什么的，請晚上再到這裏來。”

“打擾了。”2 c8 A6 R+ f: @8 @6 H*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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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也可以吧？ ”' S/ _: _" y6 h+ `+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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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博雅答道。" v# r' Q" S# ]  u

“那么．忠岑大人，您走之前請把一個東西帶在身上。”

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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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東西？ ”7 r/ I) B9 H. D( ?) t' E

“是類似護符那樣的東西。只要有這件東西，你盡可放心地在京城裏走動。”+ M$ r  J; b7 e; W  A% _

晴明揚起頭，“啪啪”地擊三下掌，說道：“青蟲呀青蟲，把我的文具準備好。”; Y# G! V. [- h0 q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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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剛才來報告忠岑來訪的女子，挽著唐衣的衣裾出現了。8 u6 L# Z" T3 e. l

她的手上拿著硯盒、紙張。! U" s8 a# h9 m* ]0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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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自己研墨，然後取過紙筆，將紙舉起以使博雅和忠岑看不到，揮筆“刷刷”" ?2 m; L# |) J1 O5 X3 Q

寫下幾個字。

等墨汁幹了，晴明把紙片折疊幾次。說道：“好，把它放在懷裏，放心觀賞櫻花吧。”" L$ x( r& R( K8 T

忠岑一邊接過紙片，一邊問：“非得賞櫻不可嗎？ ”8 L6 U. ?$ a! ]; l* |2 n

“也不是跟晚上的事全無關係，所以務必……”2 j6 U2 D1 O3 |6 v* g

“明白了。”

忠岑將折好的紙放入懷裏。，“哎，博雅，到傍晚還有時間．趁著現在讓青蟲買酒回來吧。”* t2 M, A8 Z" M( X

“買酒？'‘”對，因為等待忠見大人的時候，會覺得冷。“

晴明朗朗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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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紫宸殿前，四周被黑暗所籠罩。

月亮高懸天上，灑下滿地青光。只有大門和建築物的背光處黑糊糊的。+ J+ o+ w" }5 O" Z' C* X/ ^  F7 a* c" K

地上鋪了墊子，晴明、博雅、忠岑坐在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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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手中端著酒杯，飲酒。& ~. ?4 \+ B9 R, t( q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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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酒的是青蟲。

“怎么樣，博雅？幸好備了酒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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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4 ]. A6 S( a& ~7 U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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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表情勉強地點點頭。; q3 G7 @" f' ]4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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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入靜。; c8 P! q/ K# I/ p2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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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們今晚沒有一人留在清涼殿。

聽說有忠見的亡靈出現，眾人都在天黑前走了。

“忠見大人今晚會出來吧？ ”博雅同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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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吧。”! C& |5 `# z+ A7 |

晴明端起酒杯。

不久．從清涼殿方向冒出一個高亢的聲音：“戀情未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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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晴明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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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知……”, h3 N1 ~3 y7 A9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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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緩緩地接近。

不僅僅是聲音。某種動靜也隨著那聲音一起向紫宸殿方向移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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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忠見大人……”

博雅壓低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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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出現了一個人影，發出朦朧的磷光．從清涼殿方向走過來。& o2 F* j+ j2 ], q, i+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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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

左右腳緩緩地交替邁向前方——壬生忠見慢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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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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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弱的尾音長長地拖著。3 E' s: j* s/ s$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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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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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向兒子打招呼，但忠見的視線沒有任何變化，倣佛這邊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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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看得見自己。* z* M0 u! s/ L. [# G1 |

他只是走著。

眼睛凝望著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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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相思……”

最後的聲音在月光下拖曳，倣佛蜘蛛絲細長地延伸，然後消失。　　在聲音消失的同時，忠見的模樣也消失了。

博雅茫然呆立。

“竟有那樣的鬼嗎，晴明……”. h% g" c0 j& L2 N

博雅喃喃地嘆息道。

此時——“忠見……”

紫宸殿前，掩面站在忠見消失之處的忠岑小聲呼喚著兒子的名字。# t5 h! h9 T8 H' `0 D6 X$ o

“忠見，忠見呀……”

聲音奇特。: L. F5 ~0 {& X, ^$ v9 s- h  W

並不是之前忠岑的聲音。

“忠見，忠見，你變成那個樣子了嗎？忠見啊……”

他拾起頭來。7 \! y+ g+ B2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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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在月光下閃爍。, P7 t$ z( i! A- o

是淚光。

忠岑在哭泣。

“忠岑大人——”

博雅想走過去，被晴明阻止。! u( i  p. n- C

“等等，博雅。那人不是忠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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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

博雅僵住了，他細看原以為是忠岑的男子的臉。

那男子嘴巴歪著，長牙突出，放聲痛哭著。

“怎么回事，晴明？這人究竟是誰？ ”3 D$ R, a- f( v#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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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附身於壬生忠岑大人、忠見大人兩代人的鬼嘛。現在，它以忠岑大人的身體為憑借，附身於忠岑大人。”

“晴明，這是你幹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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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把這鬼所詠的‘新芽嫩綠’和歌寫在紙上，作為咒使用，讓忠岑大人拿著，喚它進來。鬼便附身於忠岑大人，一直來到這裏。”  o& S! ~: ]" _7 [

晴明來到忠岑跟前，向附身於忠岑的鬼問道：“歌會的時候發生過什么事？ ”

但是．鬼答不上來。

鬼抱著頭說：“啊啊，忠見啊，對不起。是我把你弄成了那樣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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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跟我一樣。“

“發生了什么事？ ”晴明接著問道。

“那家夥——忠見那家夥，最後一首沒有讓我來作。他說要自己作，然後就作了……”

“就是那首‘戀情未露’的和歌嗎？ ”2 X9 ]; n0 Q2 G5 O4 r, v3 S

“對。忠見第一次拿自己作的歌參加歌會，然後輸掉。”

“這樣一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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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了什么，晴明？你們陰陽師懂得什么？陰陽師能做的，就是這樣子把我們抓住、又放掉而已。那又怎么樣呢？ ”0 v6 X8 x, {) @& w. Y9 j+ @

“你喜愛忠見父子，對吧？ ”8 U) d/ C% u" ^7 p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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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喜愛。我就是喜愛他們。他們愛和歌懂和歌，但是．沒有作和歌的才華。& k% _+ K: j- F5 I+ M

所以，他們需要我。“9 O; O$ f5 @' m. }, H8 b5 J: l

“……”2 {# m6 X5 s! f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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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他們創作歌會的和歌很快活。這次特別高興。如此奢華的宴會前所未聞。$ [# b3 _! q. e. `# p/ A! _+ G# t

我也很樂意和他們一起作。哎，F 回要作什么和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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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一下：是忠見大人說他自己想作和歌？ ”5 \, v7 ^0 M0 V. l

“對。他說無論如何也想作。就這次。所以我就說，你作吧，不妨一試。無論是怎樣的和歌，由我做點手腳，能贏下來……”

“忠見拒絕了你的幫忙？ ”  C0 G/ M6 X"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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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忠見說，別多此一舉。我要以自己作和歌的實力來參賽……”, s# U# V9 p; G  P! I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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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首和歌就與兼盛大人的和歌比拼第二十個回合了。”

“對。我對忠見說了，我隨時可以讓你取勝。歌會那個晚上，我也在現場。我說，我會在場的，一定會在場。所以．無論什么時候，如果你想借我的力量取勝．馬上站起來說‘我想贏’就行。我還在。我留在現場了。忠見啊，為了告訴你這一點，我在講師的耳邊嘀咕了，使他弄錯了讀和歌的次序。你不覺得那事情不尋常嗎？通過那件事，你知道我在現場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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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幹的呀？ ”  C6 h' E. i2 \7 c% U$ a6 M

博雅的聲音變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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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就是我幹的……”1 S4 |+ j: N% u" ~0 K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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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沒有實施？ ”* L1 n) d5 b- {7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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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還是接著追問。; w/ ?2 T$ e  b2 j/ d%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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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打算無論忠見想不想．都要讓他的和歌獲勝。可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 ”

“兼盛提交的和歌，竟是我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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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 ”/ `0 b6 ^) K# ^6 ]/ t'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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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宇之間隱深情．人間是否我相思。”8 A& W6 v' R3 |3 t- z; b

“那不是兼盛大人所作和歌的原歌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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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把它稍微變一下拿出來了。而且，他改過之後，竟比我的原作又好了幾分……”1 ^4 A( w) Q2 a- A0 X  c6 z

鬼的聲音顫抖著，將忠岑的腦袋左右搖晃。7 S* h, b4 v6 k# T7 n7 @

“我心亂如麻。不知讓哪一方獲勝為好。無奈之下，便撒手不管了。我逃走了，勝負就看天意吧。沒想到……”. F' D4 [( ^8 z2 j& e1 j

“‘深情隱現’勝了……”

“對。”

“……”

“然後，他竟然那樣就死了。我真糊涂，沒想到他是那樣固執的人。”- c( i+ e* R5 Z: j8 T. I2 a9 l3 B
+ J9 v" p  a" o, y( h' }7 ?9 Z2 |
“原來如此。”9 j! P& K1 u* S* I! q& X0 f! W9 S
6 q& j( `- h7 b9 R" M
“晴明，你要把我怎么樣？把我消滅嗎？ ”
& i& K; \1 _) p# r: x
“不。”

晴明伸手到忠岑的懷中，取出寫有和歌的紙片。" o2 o# K7 v0 ]# D4 `
. n6 [4 m0 K& M5 I
忠岑神色哀傷地望著晴明。, ~& N6 s$ _& n. N# X/ l0 L6 F9 f

“消滅掉也無妨吧……”3 |: N9 E% ^. r+ j6 ^
' v% c: j! A' e  @* C/ U
鬼小聲嘀咕道。
/ b& z/ J8 T. V# H  a: O
他凝望著黑暗的虛空，好一會兒才凄涼地笑笑。: H5 ?; m$ F, }1 y

“嘿。”* u' p$ M3 b! Z! o9 ~

像抽走了什么東西似的，忠岑的表情復歸原樣。- k8 ?: ^2 C. [
+ b+ l: M* {- a$ S( @5 W
“晴明大人，這是怎么了？發生過什么事？我剛才是怎么了？ ”* ]& A  x3 z0 @$ ?. {$ S3 k/ w

“鬼附體啦。”+ \6 z: j2 W& |) y
& ]# S0 n. m5 k  F- C# Y% R' n
“鬼？ ”* I- ~, H1 F5 a& @: k- B
' t) `1 z) e& P. l
“以後再詳細告訴你。都明白啦。”

“忠見呢？ ”+ p" w# }( Z$ g1 p* l4 q$ L+ m0 t

“忠見大人已經無可挽回了。這樣的怨靈不是我晴明之力所能應付的。由得他是最好的辦法——我向聖上稟報好了。”: C3 u8 i( y4 A  }* M
$ r' ]! `3 i; H" C! e7 v0 p+ |
“晴明．鬼呢？ ”) i. S7 s" d9 D+ n8 [
7 w& D% N0 O  z; t$ L7 ]# }/ X
“走掉啦。”$ }5 v& G4 p. L# [+ P
0 y6 ~6 i2 t/ H' ?
“走到哪裏？ ”
& ^/ c) K7 t; R; L9 e, G
“哦，去哪裏了呢？ ”4 E3 Y& j9 }4 m1 [1 s* A+ s9 G

晴明喃喃道。  }8 L) ]3 {0 k0 q3 `" M7 z2 t
" W( _& e' Z; c
結束

“竟有那樣的奇事！ ”" ]1 m* l3 w% Y. G. _; C
4 w: ~: L/ ?5 ?3 Y5 m( i& u
廊內，博雅感慨良多地喝著酒。" P9 a3 u/ U  w+ [6 K  {/ a
  c6 p# X2 {0 J  f6 u! b
事過一年，匆匆春又來到。5 a, _' @- z2 F3 l2 A  r

“哎，晴明，忠見大人今晚還出來嗎？ ”( o+ \+ {6 N* I/ {/ U/ b
( g' B$ j/ |5 A! h
“應該會出來吧。”

晴明的聲音顯得落寞。
5 }' J+ _) q4 }
“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見見忠見大人。”
) V3 m! ?. I/ c% [1 W5 }
“是啊。”' }! C* L. B+ t% k# ~! g
/ W& K" F4 f  X% @
晴明點點頭。) _! k+ z. \' R* h' l- R! U

“要去嗎？ ”7 W8 q0 N+ T1 H
% {+ X0 V$ G9 l$ l
“走吧。”
: l2 |0 P4 a3 v5 O6 h9 W& i
“走。”
, z$ b' B8 U0 R5 Q9 V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提著酒瓶，晴明和博雅在夜風之中，向宮內走去。9 ]6 [/ I' I" ?) A$ U: m

“忠見大人也要喝酒吧。”

“是啊，他喝不喝呢？ ”! p' e1 Z7 J- W
5 _4 h- P: [/ S9 t7 a, f
二人邊走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5 a2 K: F% V+ U: Q  ^
3 S6 Y1 c! ~6 K  \
“月色好啊，晴明……”( k$ L: `4 \; h& g# U

博雅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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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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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發表於 2007-8-26 11:40 PM | 只看該作者

迷神

8 ]  s. R9 m* H  y: f
一8 s' ~8 O" {' e! s1 u2 u) Z) a
: \% Y4 G) r8 }$ }
櫻花盛開。

密密麻麻的花朵，連枝條都壓低了。
% m/ \. \' c- G1 j4 y
沒有風。
2 ]( t- @6 f$ s6 j, X
風連一片花瓣也不願吹動。
; Y) |. p' ~3 E6 P" |" ]) V
陽光明媚，照著這些櫻樹。

在安倍晴明的家裏——源博雅坐在外廊內，和晴明一起眺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二人跟前有一個裝著酒的酒瓶，各一只酒杯。杯子是墨玉做的高腳杯。8 s5 ?, S! t% x# P4 p

那是夜光杯。1 I4 C1 J# |1 I1 _& v+ D$ c2 U
1 h0 _0 {* z: s, j) c
葡萄美酒夜光杯7 X8 Q6 I* B' F3 {

欲飲琵琶馬上催是來自大唐的王翰吟詠過的杯子。

看一眼櫻花，喝一口酒，放下杯子，再看一眼櫻花。8 o  w8 t' ^: M* ]( z& Z; ~
% o8 `* X: K4 _4 b( T
突然，一片花瓣飄落地上。# F5 Q9 C$ {. y+ R" S

僅僅一瓣而已——倣佛照射其上的陽光滲入了花瓣，令花瓣不勝重荷。6 x! T. J9 d$ N9 i
4 Z; _. w) x4 O' Q* K; y
“晴明啊——”

博雅壓低聲音說話，倣佛怕自己呼出的氣息會驚落花瓣。! ?5 X" u- s  d, ^% I+ S+ Y( N* ^

“什么事？ ”( b. }" E1 [& t

晴明的聲音近於冷淡。  _0 u2 V* D, P; ?4 U

“我剛剛看見了動人的一幕。”
; v( S$ N# \( R4 s& V
“看見什么了？ ”4 _( X% O; w1 u. e$ I4 m

“我看見櫻花的花瓣，僅僅那么一片，竟然在沒有風的時候飄落地面。”- i6 c# W5 j( A! b2 R$ X' U

“哦。”9 C: c8 c6 w2 J# _4 R& y" ?5 W% W

“你沒有看見？ ”

“看見了。”
1 y! w5 q$ l3 h- p
“你看見了，沒有產生什么感想？ ”' Y! H! r7 E! [$ [
; m3 W; B( b  p! |5 d4 v
“什么感想？ ”! ^1 Q! r$ t$ V9 V2 w

“就是說呀，晴明，那邊開著那么多櫻花…．．”2 N) O+ f) c" C9 R

“沒錯。”
' X  I3 f) \" i: k: [1 e
“在那數不清的櫻花花瓣中，在連風也沒有的情況下．卻有一片花瓣掉了下來。”
/ F1 ~& L  l/ F% Z5 e
“噢。”
% Z. M% Q  J/ }% g
“我看著它掉下來。可能過不了幾天，櫻花的花瓣就開始逐漸散落，到那時，落下的是哪一朵哪一瓣，就完全無從知曉了吧。可是，剛才掉下來的那一瓣，說不準就是櫻樹今春落下的頭一片花瓣呢……”

“噢。”! G' x; w/ B/ M& `* x% d& G
  k5 e  t4 u* m9 ]" T
“總而言之，第一片落下的花瓣讓我看見了。這豈不是動人的一幕？ ”
( m. U' H( g0 r( S9 `5 w/ }$ M
博雅的說話聲大了一點。% X5 f2 }  m: ^  s- s% F! L9 L
1 H$ o5 K0 S% `; f7 }
“然後呢？ ”) b/ @: ?& C3 H: P: x# _; r

睛明說話的腔調還是不冷不熱。

“你看見了那一幕，什么也沒想？ ”9 J$ i+ ]7 r& M- R
* g; C) S8 L$ `% t) q2 u2 T' @! `- _
“倒也不是沒有。”, O/ B$ Y" F, o! r( d* `8 D$ ?" Z

“還是有吧。”

“有。”( [" H: ^* a; A0 d: e

“想了什么？ ”
3 P4 _( N1 U# ?0 a- d
“比如說吧，因為花瓣落下這件事．使你博雅被下了咒之類。”

“你說什么？ ”

博雅似乎不大明白晴明的話，追問道：“那花瓣掉下來和咒有什么關係？ ”

“噢，說有關係也行，說沒有也行。”- U; A1 V( P, N

“什么？！”
8 x; l; R! T9 P- M7 k( Y4 v! T
“博雅，就你的情況而言，應該是有關係。” 　　“等一下，晴明。我一點也聽不明白。如果說是我的話就有關係，換了別人，也可以是沒有關係嗎？ ”, `) m" F* f  [1 y: ?
& J/ d: H4 G4 K. \" X, g
“正是這樣。”+ @' `7 [% E- Z, U: d7 L
' `0 J' J4 W& H# V/ P9 a
“我不明白。”
0 j* x: @0 u2 k$ G( F
“聽我說，博雅。”4 L9 N4 _3 n" N' R
2 r, v# {5 V; O4 N) c9 |
“好。”0 m0 J" \; \) T
. }6 g+ I4 h2 |# H
“花瓣離枝落地，僅此而已嘛。”) E4 G" I0 S( W, ~

“嗯。”* @' p0 v: P) w4 U" F
( q, }7 d$ V- A& x! I
“但是，如果一旦被人看見，咒就因此而產生了。”, r# w; }2 {2 ^$ q

“還是咒？你一提咒，我就覺得你把問題弄得麻煩起來？”

“哎．別這樣，聽我說嘛，博雅。”8 _% G7 S; G% l/ _7 L

“聽著呢。”
% M. J* Q: P0 r( C4 x& x- M+ i
“例如，有所謂‘美’這回事。”' K8 h) O' f; B0 @8 Z

“美？ ”
$ ~- Q  y0 y& m1 i( J9 b/ r$ Y
“也就是漂亮呀、愉快呀什么的。”/ E& \4 L5 q3 \7 p, C

“那又怎么了？ ”3 r# ?/ B) I- R0 f7 ^/ D/ S& H8 {5 @

“博雅，你會吹笛子，對吧？ ”. h3 U5 j! b  e5 F7 d! T

“對．”

“聽到別人吹出的笛聲，也會覺得美吧？ ”3 @5 ?! i, P$ C$ p8 v/ M& [) [
3 \8 D$ y& |" D  |
“會。”! H9 s, K# Z) G) ]2 p9 U
, k* n" B+ l) r( E: f0 e
“但是，即便聽了同樣的笛聲，也會有人覺得美，有人不覺得美。”
: j$ E2 O9 |* h# m
“那是當然。”0 a2 A" Z3 v* I9 k, v
( V) h! u6 t0 e. Q
“問題就在這裏，博雅。”) R* ~4 a6 A  q% y% w8 t( q

“在哪裏？ ”7 s8 t: B& i8 ~4 w: x2 j

“就是說，笛聲本身並不是美。它和那邊的石頭、樹木，都是一樣的。美，產生於聽了笛聲的人的內心。”
& N! n3 ]5 k2 C: `) C, A
“唔，對。”, [" D# i4 y7 C9 o* k

“所以。笛聲僅僅是笛聲而已，它在聽者的內心產生美，或者不產生美。”

“對。”

“美也就是咒啦。”

“對。”

“如果你看見櫻花瓣落下來，覺得美，被感動，那么它就在你的心中產生了美的咒。”
. ~1 e* ?) P' Q% T# X
“對。”
; Z% {. x. z4 t
“所以嘛，博雅，佛教教義中所謂的‘空’，正是指這件事。”
6 r0 J( h: u2 t6 t, z# P8 W" H
“你說什么？ ”

“據佛家所言，存在於世上的一切，其本然均為空。”7 P: ~6 B* M! O  [0 }
& w; {6 b5 x: X( b  z5 |% p! k/ e" @5 G
“你是說那句‘色即是空’？ ”
" u# a" v+ k$ G9 c- j2 J
“說‘有東西在那裏’，必須同時有那個東西，以及看見那個東西的人，才可成立。”: `3 ?8 z' l3 _8 ^
' A% o1 N: M/ C6 R/ C
“……”" B' G8 z+ Z# U% N4 Z

“光有櫻花開在那裏，是沒有用的。源博雅看見櫻花盛開，才產生了美這東西。
2 H/ m5 h9 I, e; T
但是，光有源博雅在那裏也不行。有櫻花，有源博雅這個人，當博雅看見櫻花後被櫻花所打動，這才產生了美。“

“……”
  A: y7 d. i& K4 J
“也就是說，唔，這個世上的一切東西，都是通過咒這一內心活動而存在的吧。”

“晴明，你平時看櫻花的時候，老是想得這么復雜嗎？ ”/ N# e9 A$ g5 [/ a, K

博雅泄氣地說。  o7 o( m4 ?, b3 b
- J1 b9 }/ r9 \0 D' i" q! x
“不復雜。”0 P, M# h0 n  R6 j2 j5 v/ l2 X% R* O

“晴明，你直白點吧。看見櫻花落下，覺得美的話，你就認為美，不就行了嗎？要是覺得很奇妙，就認為很奇妙，不就行了嗎？ ”
8 L2 G" \+ y7 `4 m7 e% K6 A
“是嗎．很奇妙嗎……”; w* o. r' ^9 {/ {9 q* B

晴明喃喃道，似乎在考慮什么問題，沒有說話。

“喂，晴明，你怎么啦？ ”

博雅催促沉默下來的晴明。
! m/ u0 O5 ~% d0 r" K
但是，晴明沒有回答。0 K: p+ f% U7 v: j

“喂喂……”' d+ W3 o0 D' S

當博雅又一次向他搭話時，晴明說了一句：“是這樣嗎？ ”

“什么‘是這樣嗎’？ ”
9 _+ L0 f) l! |0 H3 m8 ~
“櫻花呀。”
- g. K" b. m& [0 f( O+ K
“櫻花？ ”

“櫻花就是櫻花嘛。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3 X( T0 h2 m6 j2 |5 w

這么一來，博雅不明白了。7 z. u2 Q6 U# i! B

“博雅，這是你的功勞。”6 W/ E3 `& ~+ m$ }6 A: r

“什么是我的功勞？ ”  {% S& W  a* Q2 k0 h

“多虧你跟我談櫻花的話題。”  J6 M% q$ E" B- U5 i4 E

“……”

“雖然我自己說過櫻花僅僅是櫻花而已．但我並沒有注意到這點。”5 B1 ?# A& O% P  i  v/ W, r% S4 [! J
( \. b1 U1 v* V5 W
雖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博雅還是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
, W3 f. t/ _2 S8 K+ H% B- l( D
“其實從昨天起，我就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怎么想都捉摸不透，現在終於明白該怎么做了。”! b7 j3 J% h9 f
% K/ F7 L, [  f3 k
“晴明，是什么事？ ”

“稍後跟你說。在此之前，先要求你做一件事。”1 P3 M9 v! n! x- @: h3 _1 Y

“什么事？ ”

“在三條大道東面，住著一位叫智德的法師。我想麻煩你走一趟。”

“可以。問題是，到他那裏幹什么？ ”, G# h/ r4 z5 X

“說是法師．其實他是從播磨國來的陰陽師。三年前起就一直住在京城。稍後你去他那裏，幫我問一件事。”* M) N) M: A: G) C

“什么事？ ”5 b0 x: t% L, ?: E* `2 I
# @- O" u" F8 k& I8 _2 L" s, a# q
“你就問：鼠牛法師現在住在哪裏？ ”$ F0 W0 m1 E+ C& @2 t9 V
# L$ _* O0 P7 s  W
“就這句話？ ”5 L. D6 V2 F6 G% @) X7 {/ l) b6 t

“他可能說不知道。但是，不能就此罷休。我現在就寫一封信．如果對方答不知道，你就把這封信交給智德法師．請他當場讀信。”9 T4 K- h- ~8 l. |
: X8 W7 e4 C, S& L
“接下來呢？ ”( |8 i4 u/ S! Y7 H

“可能他就會告訴你了。那樣的話，請你馬上回來。在此之前，我就會做好準備工作。”2 P; V8 C; R' S/ z( z) u
: u1 p3 q3 u3 R: Q
“準備工作？ ”
1 I4 N, p/ H6 u/ ?' N
“一起外出的準備工作呀。”
4 x! i  y: l; C1 A. V4 e
“去哪裏？ ”4 o) V1 ?5 h- v7 a/ l

“就是等會兒你會從智德法師那裏獲悉的地點。”# v/ L& _# m; b2 t: D4 F
4 ^2 \3 Q! s& w6 J- p5 M
“我不明白．晴明……”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對了，博雅，我說漏了一點：你不能對智德法師說是我派你去的。”
# U2 @; R# ~  m! `4 g( t
“為什么？ ”

“因為即使你不說．他讀了信也會明白的。聽清了？到了那裏，不要提及我的名字。”
1 S7 V1 L/ C' r) L6 ?2 A$ e
雖然不明白，博雅好歹還是點了點頭，說聲“明白了”，就坐上牛車出門而去。

二

過了一陣子，博雅返回。* R0 ]: e( D' b4 T

“嚇了我一跳，晴明。跟你說的完全一樣啊。”0 r( e5 a; Q7 r8 J
6 x5 X9 X, E4 E; N& M" r; U6 w! F3 Y
地點和剛才一樣，仍在外廊內。

晴明穩穩地坐著，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 T4 u$ S7 d5 T$ b6 }: t. c4 Z& Y

“智德法師身體還好吧？ ”, v% Z1 E7 A& O5 x7 y- J
# O$ I) F) y. k+ r  s1 H# l. z. T
“誰知道他好還是不好。他讀了你的信。一下子臉色蒼白。”2 h4 P9 U  S7 m

“不出所料。”2 w# L# O; [  I
3 @( h5 q! R0 Y. C( N8 A- h# D3 F
“之前還說不知道什么鼠牛法師，結果一下子就老實了，乖乖地說了。”7 M9 N  a  F4 h; n2 F$ u9 I

“地點呢？ ”

“在京西。”
" R, c% F2 ]' \2 l0 x# q; ~
“是嗎。”. r5 c  D$ w, j1 n4 O& K

“哎，晴明，你信上寫了什么？智德法師還畏畏縮縮地問我：你看了裏面的內容嗎？我說沒看，他竟松了一口氣，叮問一句‘真的嗎’。看他那模樣挺可憐。”

“因為你是櫻花嘛，博雅……”- y9 x& I! b9 k" t( [. r: V
3 h: F+ E& o7 v( P
“我是櫻花？ ”  ~6 u. I: t, q, z3 \1 z. D
( s$ K+ X$ M+ k3 |" Q( i
“對呀。你只是作為你存在於那裏，是對方自作自受落入不安的咒之中。你越是誠實地說沒有讀過，對方越是害怕。”4 @6 Y- t4 a, B" m' B+ e
& A( _$ ]6 X% `* u
“跟你說的一樣。”
3 Q& k5 _, R6 W
“那就太好了。”, x, C8 u7 L. ]; }: w" A: R  Q) V

“哎，晴明，信上究竟寫了什么嘛。”! `6 R2 \) L) v  @" v6 Y
. l+ b( i( |; K
“名字。”5 x0 l6 M8 T0 s
  Q. w. C$ \, o, k5 m
“名字？ ”( z* l3 @& D9 L& W+ W* N0 ^2 J
, L3 L$ X7 i$ Z  s5 W) w6 h9 N
“是智德法師的真名。”
, c6 [( l  g- Y6 H' s
“那是怎么回事？ ”3 k  L1 N9 \  a9 F

“明白嗎，博雅？做我們這種事的人，一定是將真名實姓和另外的名字分開使用的。”; X0 w# N8 x$ N- ]" F* Q& {3 n$ p. S

“為什么？ ”: i- E! e3 E; R% J" z+ [

“如果真名實姓為人所知，而他又是陰陽師的話，就很容易被人下咒。”+ v: L5 i: k' ]- d0 o; a. U
1 E( R' n2 H* w4 n
“那么．你也是除了晴明之外，還有別的、真的名字？ ”

“當然有。”6 Z' o. E$ g, d: `; I, V' z
( V; t8 M1 a9 y
“是什么名字？ ”, s% E) E  c0 V! W& ^

隨即又道：“不，你不說也可以。如果你不想說，問你你也不會說．我不想讓你為了不想說的事花心思。”, w4 ~; x2 _4 v- }3 t$ Y: l3 K  x1 `3 h
$ t# p: Z" m; E5 y+ j: a
博雅連忙加以補充。
; }* I3 v) J4 y- d+ P* \
“還是問這個吧：你跟智德法師之間，以前發生過什么事嗎？ ”/ Y6 Y& T8 g; U% B4 S) i# Y
1 [9 U/ i) S6 X& d* Y
“說有也是有的。”0 T# J8 i, Y$ E8 u& j: k

“發生了什么事？ ”6 b7 }! n1 x" x$ @2 A+ ~5 I

“約三年前，智德法師要來考驗我。結果，智德法師所用的式神被我收藏起來了。他求我還給他，我就還給他了。智德法師竟然因此而將真名實姓寫下來給我…

…“# q# j- `7 h2 N9 M/ ^7 a4 W  R

“可是，把如此重要的姓名交給了你…∥‘話說到一半，問題又變成：”晴明，你是使了什么手段，讓他把自己的姓名寫給你的吧？ “* P3 x5 s( B2 E7 G9 S, m
% E: i% S2 n% ]  L0 E
“算了……”6 }6 H. x7 u, t# `
- s5 p  S- ]  S  I4 {
“如果是他自己主動要寫的．他見了我也不至於那么慌張吧？ ”

“唉，先不管它啦。”; X; y3 k# a% g( a

“不管不行。而且，晴明，你讓我去跑腿兒，自己就一直在這裏喝酒賞花呀？ ”
8 l& @: B, P2 O5 ]! _
“沒錯。”

“我是因為你說要做許多準備工作才去的。可是你……”

“哎，別急嘛。這趟差事不能由我出面，所以才請你出馬。”7 z6 g1 d. }# Q  ^" Z/ b* y

“為什么你就不行？ ”& y/ L4 [9 n6 L
; C. w- q# j7 h0 I
“因為照我的想法．這鼠牛法師應該是智德法師的師傅，我一問他就說出來，事後鼠牛法師可要生他的氣了。”
: _  }* m; r* [" B- _
“為什么要生他的氣？你正和那位鼠牛法師鬧矛盾嗎？ ” 　　“不一樣。信上絕對沒有晴明兩個字，只是寫著智德法師的名字。所以，智德法師對自己也好，對鼠牛法師也好，都可以辯解說沒有受到晴明的威脅。這點是至關重要的。”

“晤……”6 u  s5 l3 K, s' w$ Q, O+ @
7 G+ [6 Y* t* }; E# U/ I
“總之，既然知道了鼠牛法師的所在地，我們動身吧。”

“唔，也好。”  c' n& E! S7 t% s, {# a
- B0 S$ ]+ t/ `6 B3 |. ^; [
博雅還想說什么，但他點點頭，把話吞了回去。0 _* c/ k8 }# I; ]/ o

“能動身了嗎？ ”
2 ]( H' j* [  e" X' |
“走吧。”7 _% S! _' {" C# J

“走。”  L9 ]- o, y3 Z9 s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j" ]/ O2 \% X4 b
2 C% s- L; _( c' Y
三% q) t# h" z. Y! i8 _0 o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著。) |$ h# Z! G% m& H3 S1 L$ ?7 m" I
# C, z% J+ ]* B6 x
大黑牛慢吞吞地拉著載了晴明和博雅的牛車。

既沒有牧牛的小童跟隨，也不見趕牛車的人。牛只是隨心所欲地向前走。

“哎，晴明，你把來龍去脈告訴我吧。”

在牛車裏，博雅向晴明道。0 }  M* F' v' y8 p$ _  @4 j

“噢……該從何說起呢？ ”

晴明似乎已經決定說出來了。" t5 u2 `5 n7 |' E& T
2 q/ J/ G. ]1 F8 l7 r2 x
“從頭說起吧。”
! K- c; L  ]/ J. L9 x8 A
“既然如此，就從菅原伊通大人的事說起吧。”- d7 P" t: p& ?

“究竟是誰呀？ ”- W; H- b9 j" _1 z: k0 y8 ^1 V

“他是住在西京極的人，去年秋天亡故了。”/ p" k% c# q7 m" S6 A
/ C, c) g$ f6 k0 W
“然後呢？ ”
* U* X! i: h/ j+ g$ ~
“他的妻子名叫藤子，藤子還活著……”
. k1 V3 M' E( g$ k& P& W/ _' @& [
晴明開始敘述起來。) F0 T5 \* p# [

四) k! d( |2 M, ~( l
( }8 z" R3 W! z
菅原伊通出生在河內國。
5 X0 k8 e0 X' Y( \6 u: a
他年輕時即已上京，因為頗有才幹，所以在朝廷裏做事。7 ]% `, N7 E% Y! {) v. W

雖然沒有專門拜師學藝，但吹得一手好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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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娶的妻子叫藤子。

藤子出生於大和國，她父親為給朝廷效力而進京．她是跟隨父親來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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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伊通相熟，成為伊通和藤子相識的機緣，他們互通書信，以和歌酬答。* _$ c4 [/ \* B;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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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藤子父親得流行病去世那一年．二人結為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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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琴瑟和諧。8 d# u3 m: l0 j% Q' U% Z  {

在月明之夜，伊通常為藤子吹笛子。

然而，在藤子成為伊通妻子的第三年，伊通也和藤子的父親一樣染上了流行病，不幸去世。4 I; z6 E" k( c" I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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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晴明說道。

藤子夜夜以淚洗面。: ~1 Y, x. s4 A2 K) H- m' Z: y/ F

一到晚上，她就回想起伊通溫柔的話語和摟著她的有力的胳膊；每逢月出，她就回想起伊通吹奏的笛聲。

再也見不到伊通了，再也不能被他有力的胳膊擁抱了，再也聽不到那笛聲了——每念及此，藤子淚如雨下，萬念俱灰。$ q5 V. }" S7 Y8 \" A. m8 F% O

最終．就算丈夫已死，她也想要再見死去的丈夫一面。1 W4 {, H( P3 E3 m& C4 k& v. U

“她去找的是智德法師。”' w# k. `% F9 b) E* s

藤子哭著懇求智德：我無論如何也想見丈夫，請法師成全。

“很遺憾……”

智德只是搖頭。4 ?! W' A) K# q' e

“我沒有辦法讓死者回到這個世界。”' E% m) V! l) y: I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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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法師知道誰夠能做到嗎？如果能夠滿足我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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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說．多少錢她都願意出。

父親和丈夫留下來的財產多少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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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稱，甚至賣掉房子也在所不惜。

“好吧……”" N2 J% [7 W1 z/ i0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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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德法師答應了。

“智德法師不知從哪裏給她找到了鼠牛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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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5 X( P" Q9 y- E2 }; E8 D4 V

博雅點點頭。

論歲數，鼠牛法師是五十出頭的樣子。  G* Y2 @% `4 U! k

他很快就收了錢，施了秘術。　　“不會馬上就出現。需要五至七天，有時要花個十天才能現身。因為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的路程很漫長。”3 D. A* Z! \2 S! O: l4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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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牛法師說完就走了。

“今晚會來嗎？ ”2 @/ ?; \4 Q6 {, ~* e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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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會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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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焦急的等待中，迎來了第十天——是一個美麗的月夜。

在臥具中無法人眠的藤子的耳朵裏，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笛聲。再側耳傾聽，是久違的伊通吹出的曲子。% T; G3 e2 A1 b- p, K

笛聲越來越近。

藤子大喜，立即起來，等待著笛聲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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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更近了。$ e3 j& e: `3 S; X

隨著笛聲接近，與歡喜有所不同的不安心情．逐漸從藤子心中滋生。% D! H- U: w' n)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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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會以什么模樣返回呢？變成厲鬼、以鬼的模樣出現？或者，變成像空氣般沒有實體的靈回來？見到了死去的伊通，又能怎么樣呢？但是，即便伊通已死，還是想見他。/ m1 J- |. D/ B'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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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心裏很害怕。" s# g) l2 \( Y& Y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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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害怕，還是想見他。$ j+ s6 x4 Y! f, y+ Z' J

藤子被這兩種心思折騰著的時候，笛聲來到了家門口，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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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呀，藤子……”

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

“請打開這扇門……”$ y* M3 x( I& E5 Y2 I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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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萬確，正是心愛的伊通的聲音。

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伊通全身沐浴著月光，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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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之外，與生前並無二致。可她既愛他，又莫名地感到害怕。- J' z# L5 m% ^- s0 v5 g8 S' e2 v

他裙褲的帶子解開了，看到這一點，她體內升騰著依戀之情，但卻話不成聲。" m9 _1 N4 W- P2 j  L7 m9 L

是開門還是不開門？就在此時，伊通吟誦了一首和歌：

翻越死出山

心傷失故人8 [: b* V" c& e

和歌的意思是：跨越了死出山，如今身在冥途的我是如此哀傷．是因為見不到我愛戀中的你……# \. A% I$ p; y6 O' ?$ Y

但是，藤子開不了門。, t6 }- x-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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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太想我了，你的念想變成了火焰，每天晚上我都被這火灼燒啊。”  N# w- m- k9 B4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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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板窗的縫隙仔細打量，只見伊通身上各處都有煙冒出。4 j1 Q8 ~( x0 a- q! t) I4 V$ |

“你害怕也是有道理的。念及你那般苦戀著我．不忍心看你這樣，就告了假，好不容易才趕來，但若你覺得害怕．今晚我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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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伊通又吹著笛子離去。! p  h& i1 ]- W) n+ ^% _( w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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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個晚上都是這種情況。& X4 @  f7 K/ T! _* H- w+ `

晴明說，每次藤子都開不了門。; |0 `( R0 V* j1 q( E7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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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0 Q9 }, g) E' s& Q; [- Q*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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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種情況以後天天晚上都將持續．就連藤子也害怕了。- v4 u- R8 Z; x- d' @$ l4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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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藤子夫人又到智德處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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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見亡夫也可以了，請設法讓他不要來行嗎？ “那叫做‘還魂術’，豈是我這種人處理得了的？ ”智德說。) ?8 T2 L& X6 |8 B9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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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能再請鼠牛先生來嗎？ ”3 ?7 E/ @1 J  ^/ p: j$ K

“我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處。即使知道，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即使他肯來，恐怕也得再花錢。”6 f3 Z- A/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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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被冷落一邊。& ~6 w  w, U+ ]2 [3 f3 r+ n

“於是，她就來哭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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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可是，還魂術並不是誰都能做的。在京城裏，除了我晴明，大概還有兩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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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裏有數了嗎？ ”$ u# y0 T5 j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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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有吧。”

“是誰？ ”6 l9 Q5 `/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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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問時，晴明突然往簾外望望，說道：“好像已經來了。”2 t# s8 I# E2 _& M+ j$ Y

說著，晴明掀起簾子，向外眺望。* |& U3 _4 g+ i) M% a

“沒錯，已經來了。”

“什么來了？ ”$ I/ |, f+ l6 H& I6 i+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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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鼠牛先生那裏派來接我們的人。”# k) K* |3 B) f9 j' c6 G8 \) {2 W6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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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 ”

“對。鼠牛先生很清楚，接下來我們會去找他。”

“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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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智德法師跟他說的吧。”; I' V: z, T4 ~/ E5 d6 H

“他說了‘已經告訴晴明’這種話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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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呢！不外乎發生過如此這般的事情吧。即使我沒有報出姓名，像鼠牛法師這等人物，自當看透是我晴明在背後。現在派人來接，正說明了這樣的情況。”; z% q2 J9 g  i

晴明邊說邊把簾子挑得高高，請對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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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往外窺探，見一只老鼠漂浮在空中，盯著牛車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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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老鼠有翅膀，正吧嗒吧嗒地振翅。9 m8 o5 a0 ~0 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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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鳥那樣的翅膀。是蝙蝠式的翅膀。但是，它並不是蝙蝠，千真萬確是只小萱鼠。有翼的萱鼠一邊輕輕扇翅膀，一邊在牛車前面飛翔。7 d& P" W  p# {: B! a/ J1 f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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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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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一看，是一片荒地。# Q) f/ }. }-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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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向西邊的山後傾斜，紅光斜照在春天的原野上。

牛車前面有一所荒廢的房子，沐浴在紅紅的陽光之中。1 i% c8 _, j5 U( L2 X

荒廢的房子旁邊有一棵參天大楠樹。

晴明注視著破房子，他的前頭，那只有翼的萱鼠在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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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伸出左手，萱鼠停在他的手掌上，收攏翅膀。

“你的任務已經結束啦。”4 F* D. D% v# q( V, v1 v; ~, Q

晴明說著，合起左手掌，再次打開時，萱鼠已經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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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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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神呀。”) n5 T+ }4 Q/ S! H( b; y/ m

晴明說完，邁步朝破房子走去。

“晴明，你要幹什么？ ”6 [  Y. L( q' u' r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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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跟鼠牛法師寒暄。”9 \, x/ d- J, T1 a7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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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跟在後面。- _- F) K) U# O0 Q

“這名字挺狂的呀。鼠和牛，只把幹支的第一和第二連起來就算名字，不嫌乏味嗎？ ”" S  q1 A) O  [1 }7 L; F, t

晴明說著，進了破房子的門。* m6 W( o) I6 i8 P

晦暗的房間。; \, h. _' a5 Z- q; s: J" J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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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間房子是泥地。

有一個爐灶。7 O) i0 a" [: v1 W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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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裏面半間有木地板。* Y) ?2 Q* t7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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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光線從窗戶射進來，另一邊的板壁上，倣佛懸挂著一塊紅布，形狀和窗戶一樣。另有幾線陽光從板壁的空隙射進房來。4 {, r2 e- h  |1 P& i"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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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有一絲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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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間裏躺著一個法師打扮的男子。2 c5 T2 k, g! s. G

右肘支在木地板上，右掌托腮躺著，身體的正面向著晴明和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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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亂糟糟，臉上長滿胡子。, ~  d; ^0 |( U* [9 P9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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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面前放著一個酒瓶，和一個有缺口的陶碗。8 A% Y, W5 a( p- f! a7 s: E9 A

酒味彌漫屋裏。  p* N/ d4 Q7 f6 z  b( A

“晴明，你來啦。”

那男子照舊躺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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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歲數，應該在五十有半的樣子。

“久違了，道滿大人……”% e- P" P7 Z( M  k0 d

晴明說道，紅唇上略帶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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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晴明，你剛才說什么？ ”

“博雅，這一位是鼠牛法師——蘆屋道滿大人……”

“怎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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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與晴明齊名、在京城裏廣為人知的陰陽師。5 ]0 J1 K1 A" ~) n( m( c4 S

播磨國有賀茂家、安倍家係統之外的陰陽師集團，作為來自播磨國的陰陽師，蘆屋道滿是最出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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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播磨國就是盛產陰陽師或方士的地方。

“晴明，過來喝一杯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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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笑著找話。! G3 h0 a0 N: j% ]: r5 g6 r#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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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酒不合我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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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晴明的目光向上瞥了一眼。# M$ u3 _9 M% T: |7 h7 [& a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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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方垂下兩條線，分別倒吊著一只老鼠和一只蝙蝠。8 ^& p2 O/ ]+ R- h0 L5 Z

它們的嘴裏淌著血，血水一直“滴答滴答”地滴落在酒瓶和陶碗裏。8 D# _3 J  v) s/ k: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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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那、那是……” 　　“博雅，你也看見了吧？剛才在空中飛的老鼠嘛。那式神是道滿大人在這裏如此這般炮制出來的。”

“有何貴幹，晴明？ ”8 a, f: R/ [5 V3 \& V5 I! n

道滿對向著博雅說話的晴明說道。

“你做了罪過的事啊。”3 [6 a% _& `5 T0 `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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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我給那女人的丈夫施還魂術的事？ ”

“沒錯。”

“我只不過是滿足了她的願望而已……”$ n/ S9 R- `" x#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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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置之不理的話，那男人就會每天晚上上門找那女人，最終會把那女人逼瘋或者逼死。”$ E3 L; X0 n5 _5 y

“應該是這個結局吧。”* A1 [( |2 J% d, z* m7 U

“死人和活人相見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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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聽，晴明。還魂術，你不是也幹過嗎？ ”/ m1 _$ h% _/ h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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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欠起臃腫的身軀，盤腿而坐。0 I; Y7 o$ C& R3 z1 U) L% I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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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你是為了錢而那樣做的嗎？ ”" J% `/ @9 k+ s# g; N; p  T

博雅往晴明身旁一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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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是為錢而幹的？ ”8 A1 c9 Y6 K0 Q1 u4 c- c& U) X1 a

道滿哈哈大笑。

“哎，晴明，你告訴他。做陰陽師達到你我的層次．那么一點錢算什么？智德那種小人物姑且不論，錢是打動不了我們的。”  }6 a5 Q) N4 I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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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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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做的，是咒。”, S: k( P* m# K5 _

“咒？！”$ @% V( K. o0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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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咒而動。”2 |) S- i5 e* ]2 O" c

“那、那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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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話變得含含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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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了人心嗎？ ”博雅說道。

“ ，對咒還有些認識嘛。你說對了，我們是根據人的心願做事。明白嗎？即便是還魂術，沒有人的強烈願望，我們也是無所作為的。正因為那個女人的強烈渴望，那男人才到她那裏去的。誰阻止得了？ ”: x1 A- D- b$ x8 Z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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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噢”地欲言又止，求援似的望向晴明。

“道滿大人的話是真的……”% K# [2 e+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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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於人間的事，你就適可而止吧。我們介入人世間，只是即興而已。# \$ B6 B'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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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晴明？你也是這樣看吧？ “4 Z& `' h) U/ L+ p; s6 K( ^" m

道滿又哈哈大笑起來。' @0 ?6 P* x6 Z5 S/ {) c/ {* a, @

“即興地猜猜匣子裏的東西，猜不中的也有。怎么把有生之年過得有趣一些，僅此而已吧。唉，近來甚至還覺得，連這一點也無所謂了。有趣也好，無聊也好，活夠時間就得死。對了，晴明，這種問題，你不是比我懂得多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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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射在壁板上的、紅色的夕陽，慢慢地褪去顏色。

“道滿大人，由別人來解開所施的還魂術很危險．一不小心，女方也會死掉。”2 ]7 V) P, N* n6 a4 w

“你別管，晴明。看著那女人發瘋，不也有趣嗎？ ”' c7 g- t, V6 `& `2 v9 v& N' S* e) ?

“不過，我最近覺得，看花開花落，多少也是有趣的。”: v' _" S- a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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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你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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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順其自然，任由花開花落，是有趣的，可道滿大人已經介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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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我阻止花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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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還是笑。' d1 u% V+ o+ U% t/ }5 w,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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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只想讓它自然地落下而已。”1 w  q0 _- Y8 s. j& E4 d& ~

“你的話挺有意思，晴明。”

道滿笑得露出了黃牙。& Z9 D/ c& [; X

“既然如此，你不妨一試吧。也好見識一下你怎么解開我道滿的法術。”. s# ?# X0 M8 S; {6 d(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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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允許我自由行事．對吧？ ”$ D2 y* p) L- i1 _% L

“噢，我不加指點，也不幹涉。”4 R( B: Y0 z, L( M2 V3 R3 `' y

“請不要忘記這句話。”  `- U$ [: Z: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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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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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答話時，陽光已經完全消失。3 ]$ P  f( m" W

“因為事情很急，我這就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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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走吧。”

晴明催促博雅出門而去。

“行了嗎，晴明？ ”& K/ I# q' U/ p7 F7 z# V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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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我說，對此事將不幹涉。這就足夠了。”3 \. K% L( ~' Q# h0 `

晴明急急走向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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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下來的天幕開始出現繁星點點，在漸濃的暮色中．傳來道滿的笑聲。

“有意思。難得這么有趣的事，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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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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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女子在西京極的家時，天已黑下來。" N6 h. ^3 s0 {! C% s- T) Q

燈火之下，晴明和博雅與藤子相對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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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 G3 L& U( N" b3 ~9 S1 l3 i3 z

晴明向藤子問道。; I8 E/ f# Z6 R" l! D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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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否給了鼠牛法師屬於伊通大人的東西？或者是伊通大人身體的某一部分？ ”* C( N5 q" D5 x* d" ]

“我留著伊通大人的遺發，所以就把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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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了頭發？ ”/ i2 g1 I* @  N+ I4 |4 L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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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r" l8 q  w/ c, w% ^7 R

“鼠牛法師沒有打算要你的頭發嗎？ ”! x) c. M3 k1 o" T5 A) K/ _; w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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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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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給了嗎？ ”: U0 _& _% t! j6 }0 O$ P; ?

“是的。”# }7 t0 Y! D6 w, D

“伊通大人的遺發還有嗎？ ”: g6 a8 h+ C- W7 P* J6 {, W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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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全都交給鼠牛法師了。”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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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壞事嗎？ ” 　　“不，不會。我們採取其他辦法。為此，需要你正式與伊通大人見一面。”& x+ ?6 Y8 N3 O: r  E. H  M#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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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正式法呢？ ”

“打開門，把伊通大人接進來，或者您自己走出去——能夠做到嗎？ ”7 a" U0 i. \1 L; I! ^6 J

“好的，我想我能夠做到……”

藤子點點頭，一副豁出去的神情。9 G1 ?  i; i  }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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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他來做準備工作。”

“準備？ ”7 U8 R/ t, c!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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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給我一些鹽，以及您的一些頭發嗎？另外，這裏的燈火能否借給我一盞……”; M9 |+ f3 f,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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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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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走在手持燈火的博雅旁邊。

先邁左腳，接著右腳上前，左腳向右腳並攏。然後再先出右腳，再邁左腳，右腳向左腳並攏。之後又再左腳先邁出——反復地走著這樣的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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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驅除惡靈和邪氣的方術。

邊走邊口中念念有詞。+ N( Q5 E1 r0 h8 M$ b*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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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泰山府君——冥王的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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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做的事，最初是將得自藤子的頭發引火燒掉。然後將燒成的灰一點點撒在藤子家周圍，現在正像是在灰上描摹似的仔細踩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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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如水的月色之下。

終於，晴明踱完步子。

“如果伊通大人闖進這結界之中，和泰山府君的緣分就斷了。”9 G2 v0 w0 t/ z7 \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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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  {$ F% I: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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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泰山府君也是我的神，所以不能採取過於粗暴的做法。這樣應該剛好吧。”  `) x2 C/ m. S" i6 m1 K7 d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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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完全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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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伊通大人要來的醜刻還有段時間。在此之前，有事想要問我嗎．博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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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多的是呢，晴明。”* t5 R% d*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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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0 m& z/ q+ |/ U4 |, k2 t; q

“剛才談到了頭發．那是怎么回事？ ”

“我是想，要用最省事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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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省事的方法？ ”  e9 {) q2 e4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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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還魂術有好幾種方法。聽說鼠牛先生要了頭發，我猜想道滿是用頭發來搞還魂術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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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恐怕是將藤子和伊通大人的頭發焚燒，用灰來作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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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修法？ ”9 ?2 i4 {' B4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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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埋葬伊通大人遺體的墳墓上面，激下二人頭發的灰，在那裏讀一二日泰山府君的祭文之類的吧。還有其他種種方法。如果仍留有二人的頭發，我會將其切碎．撒在墳墓上，由我取代道滿來向泰山府君祈求解開還魂之法即可。此時，若道滿要幹擾我，他只需相反地祈求不要解開還魂之法即可。”! S- x1 |- ]9 N) x! ~( ?1 F+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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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如果對方是不如道滿的人，事情總好辦，但這一回．應該是先施了還魂術的道滿的咒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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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剛才在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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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櫻花的花瓣啊，博雅。”5 R; a$ b" K) e$ n' A) O

“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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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教給我櫻花花瓣這回事啊。”

“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經你一說我才醒悟的。關鍵時刻，直接出示櫻花花瓣原來的樣子就行……”5 F) k7 u; L6 {& U# w/ f

“道滿也說過吧？不僅是還魂之法，所有的咒，其實都是人心的願望……”

“在某種意義上，咒可能比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強。因為咒擁有比我、比你更強——甚至於有能夠推動泰山府君的力量。”0 ~: |$ l( Z- w/ h7 T/ B"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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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明白。”

“不用理它。你對於咒，其實可能比我懂得更深也說不定呢，博雅……”) X  T9 H8 G+ E)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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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 n- T9 [$ T  B3 x% Z! t8 P5 G

“嗯。博雅，葉二帶來了嗎？ ”

“哦．在我懷裏。”0 v! O' J% G; y1 b# m8 a& Q

“伊通大人可能還會吹著笛子走來吧。他來到結界附近，可能會有所察覺而停下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你就吹葉二．好嗎？ ”: }" r+ o( Q2 y/ M: Q- K! o

葉二——據說是博雅得自鬼手中的笛子。3 k7 x( A6 E' j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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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我照你說的做。”+ D1 o- w. U' B& V5 V* L% t! K

八7 y1 M4 l. W, _6 B' F0 c

燈火之下，晴明和博雅在藤子身後等待著。

可能有一點點風，門扇不時發出很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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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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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小聲問道，她仍舊端坐。* E0 w7 M4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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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之所以顯得沙啞，是因為太緊張而使嘴巴和喉嚨幹澀。: Z: }  F9 K# O6 ?

“只要您把持得住，其餘的事情由我和博雅設法辦妥。”4 a0 K8 z' p" H2 Y% R' P, |) \3 U

晴明說話柔聲細氣，與平時不同。; o2 I/ t% m& N) ~; e( Y0 ~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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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下來。三人靜聽風聲。; P( H& v9 \1 M, S

此時——“來啦，晴明……”1 ~  ?9 Q: c4 X/ F- f!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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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低聲耳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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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笛聲。開始聲音很小……但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開始吧——”4 ~2 D  `+ ]# t7 X- W; T$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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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藤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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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等待握手似的，晴明和藤子一起來到板窗旁邊。$ |: [0 z; q7 @7 |2 o

博雅緊隨其後。

三人在板窗旁等待，聽著笛聲逐漸大起來。" Y# g+ C/ S* p/ C6 N! u

博雅已握笛在手，調整好呼吸。1 u  @% r7 k!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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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了。8 X% x7 i.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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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稍微啟開板窗。

從縫隙窺探，看得見屋外灑滿月光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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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道矮墻，墻外有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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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男子。: l3 f$ b/ }" a9 v9 O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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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生前的公卿禮服，戴著烏帽子（舊禮帽．現神官戴。）。. N7 i3 P6 ?; h& [; z& g

那男子吹著笛子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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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圍墻前，男子突然停下腳步。7 v1 f! ~& H+ _6 |, g- ]0 e* D: |

“博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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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開口，博雅便將葉二貼在唇上，平靜地吹起來。# Z1 P  A' B# e/ y& O! F& e* _

從博雅將唇貼在葉二上．一種無法言喻的聲音便悠悠地擴散到夜間的空氣中。  |* \6 b; v3 F# J7 ~6 u5 N$ b4 E

那聲音不但攝魂奪魄，甚至連身體倣佛也變得澄澈透明了。2 y5 U4 P5 Y% u: a" p, D: l

那男子和博雅都專注地吹奏笛子。博雅和著他，他和著博雅。/ K( U  T* `% K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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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說不上是哪一方在前，和悅的笛聲像溶入了春天的空氣裏一樣消失了。  @+ h* S4 _' A/ v,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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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呀，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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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聲從外面傳來。; b2 W& t9 G* L& o* ?

倣佛蜘蛛絲從門口的縫隙潛入一樣，是低低的、若有若無的聲音。# C5 Z) R5 z$ V; q( o3 D  ~( I

“請打開門吧……” 　　見晴明的眼神示意，藤子便用顫抖的手開了門。  c/ W$ l+ M, k" d* x6 c/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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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的瞬間，混雜著春野氣息的濃烈的泥土味撲面而來。' H# t/ p& F3 W1 T  F. e

“終於肯開了啊……”伊通說道。

他的呼氣帶著腐臭，讓人想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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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蒼白。

身上的禮服到處冒煙。

月光如水，灑在伊通身上，泛著青光。

伊通對站在藤子身邊的晴明和博雅倣佛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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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心裏那么痛苦，我就回來待在你身邊吧。”

伊通的聲音溫柔體貼。

藤子熱淚盈眶。

“那是不可能的呀……”# J* R% U" B' J3 k; {6 N9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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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的聲音細若遊絲。1 `2 e6 ^/ b  q/ g5 e5 a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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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足夠了。已經可以了。對不起，還把你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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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放心了。“1 w$ k% ^  h* K6 f' C* b

她哭著說道。& n7 V' N: \) k( }9 m7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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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再需要我了嗎？ ”( O5 I( z% @0 |2 E5 j

伊通聲音備極哀傷。

不！不！藤子搖晃著頭，倣佛說著一個“不”字。然後，她又像說一個“是”% c' b8 p8 }5 u/ H. r3 b

字似的點點頭，說道：“你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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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望著藤子，幾乎要哭出來。他又求救似的望望晴明。望望博雅。

他的目光落在博雅手上的笛子上，說：“剛才是您……”# w, T7 d4 E8 o& T/ C

博雅的聲音哽咽在喉間，他只是點點頭。; `) A! S- {(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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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吹得真好。”' t5 S( y7 K2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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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伊通的臉慢慢潰壞。

肌膚的顏色在變化、溶解，眼球凸出，露出白色的頰骨和牙齒。1 }5 R1 s  S8 T, k$ D5 W. D;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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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伊通想要喊叫般地張大嘴巴，卻沒有聲音發出。. f0 c% I' b) n; W4 A9 U/ D  k

他就這樣潰敗下去了。

呈現在月光下的，只是一具人的腐屍，且是在土裏已埋了半年的樣子。' v; U$ [. p# }2 q- g

已成骸骨的手上，緊握著一支笛子。! D! s! i+ s( N: P5 i" l)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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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除了咒的櫻花花瓣，飄落在骸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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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默默地啜泣，過了一會兒，變成了壓抑著聲音的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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