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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0:36 PM | 只看該作者

[轉貼] ［長篇］陰陽師

故事

陰陽師　第一卷　夢枕貘
( k- a# m: @/ M  V-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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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V/ l; S

陰陽師第一卷 & F% E5 u% j% l

' k3 l7 g' h% |- E/ m! p
陰陽師——有鬼盜走玄象琵琶

一6 a7 r$ t' I# S) v. g

說個奇妙男子的故事。
* N: i, t# Z* S4 T* f
若要打比方，故事中的男子，就像朵隨風飄蕩，懸浮在夜闌虛空的雲。

我們看不出飄浮在黑暗中的雲朵，瞬息間形狀會有什么變化，但持續注視，卻會發現雲朵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形。明明是同一朵雲，形狀卻無法分辨。

這正是那樣一個男子的故事。男子名為安倍晴明，是陰陽師。

據說他生於延喜二十一（公元九二二）年，正是醍醐天皇的時代，不過，他的生卒年和此故事沒有任何直接關係。或許不去判明生卒年為何時，反倒能增添故事的妙趣。2 |: U; |7 r5 r, ~: h
; w, f7 v& m" \2 a, K6 Y
總之，暫且不要在意這問題。( `* d# r# ^+ X; r# U" \. a7 e

我打算順其自然，讓故事隨心所欲的發展。要敘述安倍晴明的故事，這種寫法應是最恰當的。

平安時代——是個暗昧（注：原文為此。）尚存的時代，當時有不少人對妖魔鬼怪的存在仍深信不疑。這時代，妖魔鬼怪不住在水遠山遙的森林或深山窮谷中，無論是人、鬼、或陰魂，都同時存在於京城暗處，有時甚至會屏氣斂息地與人同居一個屋檐下。; w' y5 ?( `& X/ p+ }

陰陽師……簡單說來，大概可以說是佔卜師吧。雖然也可說是幻術師或靈媒，但兩者都不夠確切。
4 j7 o9 w6 T- ?0 u! E$ ]) L1 g' D+ c
陰陽師懂得觀星宿，通曉人相學。不但會看方位，也會佔卜，更會畫符念咒致人於死地，還會施行幻術。對於人們看不見的力量——例如命運、靈魂、鬼怪之事，都深知原委，並具有支配這些神工鬼力的技術。
( g( Y& O5 ~# S+ F7 e9 O8 C
這是服事朝廷的官職之一，朝廷內甚至設有陰陽寮（在律令制中，隸屬於中務省的機關）。

晴明本身自朝廷授受了“從四品下”的官位。
" p" k2 E; k% u; c! }0 s1 Z
從一品是內政大臣。
$ w7 E/ I  ?/ d1 b
從二品是左右內大臣。
3 |4 h4 f) E; W/ a# f7 W
從三品是大納言、中納言。
; U- T& V: E1 |" W$ b9 I! H
依晴明的身份地位，在朝廷中應該有很大的發言權。

有關安倍晴明的事跡，《今昔物語》中記載了幾個很有趣的小故事。
/ n0 M8 O; ?/ _7 y8 q
據說，安倍晴明自幼時便追隨一倍名叫賀茂忠行的陰陽師習道。
! s2 u3 h! [9 b! c* v
而且，從那時起，晴明就顯示出其陰陽師的特殊才能了。

似乎是一種天才。3 \% u1 f# L4 }5 Q
7 ]# c& q' N2 Y: c5 ?6 z
《今昔物語》中記載，晴明還是少年時，某夜，跟隨師傅前往下京。

下京在今日的京都南部。  V% d" Q; i% n& h! I( U& v
# E% O) |/ e# |5 v( f& I
一行人乘車自皇宮出了朱雀門，再穿過朱雀大路，直到京城南方盡頭的羅城門附近。

從皇宮中心到羅城門，約有八裏多的路程。5 M0 |* ]5 c! l, }' Q6 `

一行人乘車出發。

《今昔物語》中沒說明是什么車，或許是牛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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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說明為何非得在夜晚去下京，可能是忠行想和老相好幽會。在這個故事中，這種設定比較相稱。7 E# C* Q5 F; F) |/ T( a! D! W# B8 |' v
, v  T: z) x6 ^6 E
晴明也在隨從行列中。  q/ h$ I( u& P6 a5 W

忠行獨自坐在車內，隨從徒步。! E+ G$ r" R8 y$ K; s: m3 T4 s( M
7 f5 _3 |& g4 R" v9 Z; r
包括晴明在內，隨從應該只有二、三人。一人牽牛引路，一人提燈照明……另一人應是年少的晴明。書中雖未明記他當時的年齡，不過，可以想象那時的晴明大概不過十來歲。
% v9 S. ]0 x! J  |
其它隨從可能身著整潔體面的布服，而晴明身上大概是略微陳舊的窄袖褲裙便服，還打赤腳。晴明所穿的，應是他人的舊衣。. i0 K5 q" X8 M  e8 u1 J3 p
. ]; s; ^4 ]7 ]8 k+ T$ h9 c
雖然身上穿的是舊衣，不過，若是他那眉清目秀的五官，凜然鮮明地煥發與生俱來的才氣，的確是煞有介事，架勢十足。然而，事實上應該不是如此。晴明的容貌顯然很端正，但外觀必定跟一般同齡孩童無異，乍看之下，只是個隨處可見的凡童。! O7 p, P9 o  \9 o( z1 z; H
6 ]/ X- ^$ n& W* q* V
或許，晴明是個不時有些老成言行的奇異少年。
2 D  o4 A( p. A4 y  K* o
偶爾，師傅忠行會在少年晴明的雙眸中，發現他眼底蘊含著與眾不同的才氣。不過應該僅只於此，並未大驚小怪。
0 G# }$ G6 E0 u
忠行是經歷了這天夜晚的事件後，才首次覺察晴明內蘊的天資。4 v" a% Q; j5 r* W, P

言歸正傳。

牛車悠閒的前進，來到京城盡頭附近。

忠行正在車內呼呼大睡。" ^# l. b/ q7 E
9 z) n7 H# q1 Z, \* Z! ?. N
走在牛車一旁的晴明，不經意地望向前方，發現前方有詭狀異形的東西。4 M8 t  h: R* C

迎面朝牛車方向走來的那一夥人，不正是青面獠牙的惡鬼群輩嗎？
$ ?/ P; X2 s7 p& H$ |% t
晴明轉頭望了一下其它隨從，似乎沒人看得見那批惡鬼。
5 K! b# O  c, P( V
他趕忙打開牛車車窗，喊：“忠行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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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忠行後，晴明告知自己方才看見的光景。

醒來的忠行從窗口探頭望向前方，果然看見一批惡鬼迎面而來。( Z7 m8 h1 x: `- ~& b

“停車！”忠行吩咐隨從，“大家快躲到牛車背後，屏住氣息不要亂動，絕對不能發出任何一點聲響。”6 ]0 Z* ^0 q* Y: W
- N# ?/ c2 z; G% h$ h
說完，忠行施行法術，讓惡鬼看不到牛車與一行人，與惡鬼擦身而過。這夜以後，忠行便時時刻刻讓晴明跟隨在自己身邊。* Y# ?$ h3 s- X7 B7 q
! ]$ E+ Y7 _9 |" X
書上說，忠行將自己所知的陰陽道，悉數傳授給晴明。: z; @! ]" [5 H% t1 d& i  }

《今昔物語》中描述：有如騰出瓶中水。7 d) B& ?$ Z" m. Y5 w5 x! Y
! ]2 v- x( l, _" f1 F
意思是說，本來將在賀茂忠行這只瓶子中的水——也就是陰陽家之學，原封不動地全部倒入安倍晴明這只瓶子中。

忠行過世後，晴明宅邸修築在土禦門小路以北、西油院大路以東。3 e* ]4 o* w, J/ [

自皇宮中心的紫宸殿看來，宅邸位居東北方——換句話說，正是艮位。

艮，鬼門也。
0 C& F8 w' T" E% K; G
平安京東北方有比睿（原文這個睿字右邊還有個又字偏旁，我打不出來）山延歷寺，皇宮東北方有陰陽師安倍晴明宅邸，這種雙重構造，當然並非偶然形成。

早良親王由於涉嫌藤原種繼暗殺事件，遭受廢太子科刑，平安京的外型與構造，正是為了制止早良親王的冤魂向桓武天皇報復而設計。/ R* }7 `; l  @+ E; O0 M5 j
! e& c; E$ Q$ w5 I4 x; O5 F
因此，桓武天皇舍棄只住了十年的長岡京，重建了平安京。

然而，這些都是晴明出生前的往事了，與這回的故事沒有直接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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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言歸正傳，回到《今昔物語》。

話說……某天，一位老法師前來造訪晴明那棟位於鬼門方位的宅邸，身邊跟著兩個十來歲童子。, w1 s% s! H& o+ b0 p0 h3 W6 p* r& {
. X: c) }/ Q: C/ C. n2 h$ M- @) |
“請問有何貴事？”晴明問。

“在下來自播磨國。”法師回道，“名為智德。”5 K* V' Y0 D2 W7 ?# r: Y# _, P
- _, d7 {7 z/ C! a1 ?
老法師報出自己的名字後，說明來意。$ C& W' v% W* _  a1 r; o
; z1 n! v! ^" ]9 n* r" r
在下早就極想學習陰陽道。素聞此方面，您是出類拔萃的首席陰陽師。能不能請您教授在下一斑半點陰陽學……
' [  M) O. O0 m$ B* V0 `0 I+ s
智德老法師向晴明略述如此原因。

……啊哈。聽了老法師的來意，晴明心裏有數。
( f9 P. m' P& `- x
此法師必然熟諳此道，故欲考驗吾來也……
/ }+ `; u5 S) y- w5 O1 E
這法師一定擅於陰陽道法術，因而刻意來試探自己——晴明察覺了老法師的真面目。

……伴隨老法師的那兩名童子，大概是識神吧。& C, E! S# ?  P$ a- L& Z
! Z% i2 H2 J$ x" U! R/ s7 [
識神，亦是式神。發音是“ ”（shikishin），也可念成“ ”& q# J( T4 y7 _# v, o- n

（shikigami）。四國現存的陰陽道流派之一“ （izanagi）流”，則稱之為“式王子”。$ q$ V5 |# w; h: v5 U# ?3 e! ^3 ~
% Y# w& n9 j1 B1 b
是一種平素看不到的精靈。8 D+ K- a( A- W

談不上是上等精靈，算是雜靈。陰陽師能夠施法使這些雜靈化為識神，並操縱他們，只不過操縱的雜靈程度不一，或下等或上等，完全取決於陰陽師能力。

“原來如此。”晴明邊點頭，邊暗地讚賞，……這老法師的能力還不錯。$ q7 v* E! \' E. g6 Y, \# D3 z

這位智德老法師帶的隨從識神，換做只對陰陽道一知半解的陰陽師，絕對無法操縱。2 \  a& [% W8 x8 N
, K* ]. I( ]& C) R- e! [8 Y
“來意知道了，但是今天湊巧有事，騰不出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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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要老法師今天暫且先回去，日後擇個吉日歡迎再度光臨。

邊說，雙手邊伸進衣袖悄悄結印，口中低聲念誦咒文。' r0 @/ R/ d2 x' \! z& @4 u% A

“那么，將擇吉日再訪……”" l; R+ _! h1 m: h
0 X( H: f7 n2 O) g7 K2 c! \. K
老法師搓了一下手，再將手擱在額上，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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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晴明卻文風不動，挽著胳膊立在原地，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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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猜想老法師已經走了二百公尺左右時，又見老法師自洞開的大門走進來，邊走邊探看可以藏身的門廊或臺階暗處。3 R* m; a* G5 X- p6 i, k
' j3 T2 t! B. p5 \& V/ I
老法師再度站在晴明眼前。

“老實說，明明應該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那兩名童子，突然不見蹤影。能不能請您還給我？”老法師說。0 \  B. b# u: \)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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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給你？”晴明裝糊涂答道。“我沒做什么呀，跟你一道回去的令公子最清楚了。我只是站在這兒而已，怎么可能藏匿兩名童子？”

老法師聽畢，向晴明俯首請罪：“對不起，實際上那並非童子，而是我操縱的識神。今天登門造訪貴府的目的，是想試探您的力量。我已知自己技不如人，請原諒我。”: T) A' l1 a$ m& Q  M, X

老法師不知如何是好。! a: i0 R/ I8 i1 h" F

“喂，你要試試我也可以，不過半瓶醋的技倆可騙不過我……”晴明突然轉變語調，得意地笑了一下。

嘴角浮現一抹雖不至於粗俗，卻也不怎么高雅的微笑後，低聲念誦起咒文。

剛念畢，只見兩名童子馬上自門外跑進來。
) x4 l7 S' r7 l1 ?
那兩名童子手上各自提著酒瓶和下酒菜。

晴明頑皮地說：“我讓他們去附近買酒菜。你們讓我很愉快，這些酒和菜就帶回去吧……”$ K9 o/ [  ?* m& Y6 i  d6 e$ t! a
8 v: H) B9 R, ^
——若真如此寫來，故事也許比較有趣。不過，《今昔物語》中沒這么描述，只說兩名童子跑回來而已。

老法師心悅誠服，興奮的臉都紅了。) F- s* ]; f. C. j0 f& k5 z) Q9 t
  {/ a0 j0 k- R- t3 H- Z3 a
“雖說自古以來操縱識神並非難事，但我未曾見過有人能藏匿別人操縱的識神，可見您的力量確實非凡。”. X( ~- U* c9 e! k& }4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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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堅持要當晴明的入室弟子，並寫下名牌遞給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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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說來，術士絕不會親筆寫下自己的名字，交給同樣是術士的人。這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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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中與晴明有關的記述還有一段。

話說某天，安倍晴明出門拜訪住在廣澤的寬朝僧正。7 _5 H* f) J4 @- f

很多年輕的貴族子弟、僧侶，都趁機向晴明搭話。由於大家早就聽聞有關晴明的種種風聲，談話內容自然都集中在法術上。% p* x- l+ l" P. m9 i5 C4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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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直截了當的問他：“聽說您能操縱識神，那么您也能操縱識神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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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口就問人家專業的奧義，你也太冒失了吧。”晴明可能還故意橫眉豎眼地瞪視提出問題的貴公子。2 Y9 E: \5 a8 I; N

看到公子眼裏害怕的神色，內心得意洋洋，再微笑說：“不，想殺人沒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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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公子安下心後，或許又加一句：“不過，倒是有很多方法。”

另一位公子插嘴問：“那殺只小蟲應該很容易吧？”

“哦，沒錯。”0 M: Q) g9 G- ?* I7 _6 R! Y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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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話時，庭前剛好有五、六只蛤蟆跳來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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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又問：“您能殺其中一只嗎？”

“當然能，我能殺它，可是……”1 ]* u, Z% \' j1 J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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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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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能殺那只蛤蟆，殺了之後，卻無法讓它復活。無益的殺生是造孽……”/ [) Q  q3 D( b" u2 y

“拜托，請表演一次就好……”; v, Q% ?  |8 `; p4 }  b

“我也很想看看。”

“我也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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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公子與僧侶全聚集過來。

姑且不論與晴明有關的謠傳是真是假，大家感興趣的不外乎晴明的法術。好奇心令他們雙眼炯炯發光，想實際瞧瞧法術到底有什么威力。對他們而言，如果晴明百般推托，不當場施法，其實也無所謂，反而可以留下“那男人有名無實”的話柄。9 Q3 m1 ?( f, _8 \) }5 k9 ?
" h; M8 t; J8 Z$ f
晴明瞪了大家一眼，嘀咕一句：“你們真是造孽。”然後伸出右手。
2 F0 P; [5 x- }) \$ e. R- O7 S5 o
潔白手指夾住垂落屋檐下的新綠柳葉，漫不經心地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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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拋出柳葉後，口中念念有詞。0 Z' ~$ L0 V& E: B9 ^

柳葉飛往空中，輕飄飄飛舞而下，落在一只蛤蟆身上。剎那間，蛤蟆立即粉身碎骨，一命嗚呼，碎肉和內臟四處飛濺。
* H. ^8 K* u. `
《今昔物語》中描述：眾僧見狀，皆驚魂失色，戰栗不已。

家中無人來訪時，晴明似乎經常使喚識神。; E# P7 N' V7 y& m8 p5 _

明明家中不見人影，但板窗會自動閉合，即使無人動手，大門也會自動關上。3 z6 @2 A' z& p8 M
2 }6 K+ F, W9 Q$ K$ r
晴明四周似乎會發生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 b  z9 Y& J& z; h7 R- u5 G8 U& q

雜然翻閱其它有關晴明的資料，可以發現不少類似智德法師與蛤蟆等事的記載，看樣子，晴明好像很喜歡用法術嚇人。

嚇人似乎是他的樂趣。平日一本正經裝模作樣，其實也有孩子氣的一面。2 I' `) }4 x: N7 e, n

以下只是我的想象。這名為安倍晴明的男人，雖在朝廷做官，卻不拘小節、馬馬虎虎，對民情物理了如指掌。

高個子，膚色白皙，眉清目秀，是相當俊俏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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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衣冠楚楚、舉止風雅地在宮中悠然漫步，所有女人一定都七嘴八舌地盯著他。
  o4 q* g% u4 n1 r1 [
想必也收過幾封來自貴族女子、寫滿柔情密意的情書。

在朝廷處事圓滑、八面玲瓏，不過偶爾也會表現出狂妄粗魯的態度。

“喂！”——很可能一不留神就這樣稱呼天皇。

嘴角時常挂著文質彬彬的微笑但有時也會露出卑劣笑容。

由於陰陽師是特殊的職業，他不但必須精通歪門邪道的暗事，又由於身在宮中，更須識禮知書。, x: f# X4 v+ Q8 I4 t; l% w2 l
0 R2 C' x& C. ^. }- |) q
中國古詩大略都能背誦，和歌才華更不用講了。至於樂器，琵琶或者笛應該也相當熟練。0 P  n9 w7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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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平安時代是典雅的黑暗時代。

此刻，讓我開始來講述這位男子的故事。他宛如隨風飄蕩的雲朵，超然自逸地飛舞在雍容文雅且慘惻的黑暗世界中。( u$ t2 |& O" g  \' H

[ 本帖最後由冷色調於 2007-8-26 11:15 PM 編輯 ]

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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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 x6 y" o2 w/ Y! ?* s/ R
* _" W; F; o1 f. c1 O! D' @
: x1 ^5 t, ^% ?: V! e: p& Z% K0 r3 y
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 H+ G8 e$ F5 V
0 K0 W9 L- [2 r+ i
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 r% f6 y+ n$ s: m0 \+ ~
4 K# V7 Q6 h* c) I5 c
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K1 H4 j  Q6 M, S0 z, D% T
: a5 X+ _& y( N9 ?. k2 b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7 R+ r: r$ N6 e" J5 k( g- w

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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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 H4 @3 h# U7 a: x  K+ F. @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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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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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j& e# n& m0 k! B% n; W

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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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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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 x4 v4 [" l9 v. l

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 o3 A: `5 R  b0 I. L3 K* D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F2 W$ D& H2 b8 F* h
2 d8 n& m4 q) |2 g: O- n$ t
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p# g3 D$ o1 E. l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 N4 k3 `0 `" S8 P2 I6 r) f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7 T+ I; q) r- ^$ I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_. ~$ b: W  c$ h6 g9 p( c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 R- `: B! b. W# E
% p$ V+ F; r$ A8 _  b
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8 F, \  P) f8 c5 w6 P

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d& d' I  C6 b+ F. g5 o9 U! h1 [3 R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w5 p- {2 h$ `' _6 i7 k9 [
$ I6 Y; E, m( ]6 n/ a
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6 t* p( [( h$ @7 p) r4 W

4 |, ~9 l1 t5 n7 i2 W
# p; n8 w8 A' k
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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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

' w0 O" Z+ S0 ^; [- Q8 p" P
一

兩人在淺斟慢酌。4 d* d2 X3 z$ _8 \+ F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 }. z. L% g3 E" z# ?; x* j% E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L1 i9 l+ F  R8 a& g
2 L8 l. s0 h  r+ X/ ?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梅雨已經結束。7 `0 w2 z- c6 X4 x& g/ d
: g% A" P8 Q' j# a/ E& P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N/ a& {2 j: A! @3 k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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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R7 K/ W- F8 C6 ^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2 B8 M9 {- b" H7 t! ^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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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可思議。”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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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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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F. A' [. X. b9 \% H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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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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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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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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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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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5 W7 M' ^+ h* Y- s8 Q* @

“是有事而來吧？”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 {! W5 ]9 k0 e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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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_* W' m: z9 Y5 u0 K0 q, ^9 g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1 y" Z( Q. a'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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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 [. m2 b8 ~( R3 P. h6 k

對吧？“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8 L% z) Z" D* G: j  c5 Q/ [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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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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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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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9 p4 A) Q! R, t" {0 W" r

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

“喲。這可怎么辦呀……”; ^+ @$ B0 a; F6 q  G) C7 Z

是這樣一個聲音。

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

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3 D0 S* t: d2 T, V3 m5 `! R6 o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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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N# b7 B- I. R3 S5 I" x- @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Q$ Z7 L5 L- L2 T8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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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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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1 O0 j7 U' z: C1 T* P& h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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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紫宸殿的方向。* b  x4 ~9 T2 D  V+ s7 J0 A3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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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7 U; i+ l2 S5 ]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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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Q3 L0 O% r% t5 K* ~7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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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Q( {. V! u4 ~( ^  z1 J

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9 T  }# k6 X- @1 n+ W

肯定不是人。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V% P) i2 L$ H" R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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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7 V7 R$ S% ^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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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吧。”成親說。

“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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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 J5 F/ A! i7 w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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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9 H! P$ K0 D5 k5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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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5 P. q( q: N: v1 U5 [; a5 H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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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4 ]. m) i7 f+ ~5 h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r$ G: C" x0 U8 m/ q1 I

“哇！”4 M3 A& b2 e' C%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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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者無不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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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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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A) F* k# K9 t; @: R% L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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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尋不獲啊……”* H. E2 ?  C0 o8 a, l5 z+ r" z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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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實在沒有辦法。”2 `6 M3 [' ]+ L

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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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D; K- G- h%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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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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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4 a7 [9 A+ d" U: d  @& W; T

“咦！”

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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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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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7 |. N2 s1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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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它逃啦！”" T3 r% t4 N)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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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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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3 H/ s9 X9 e( O2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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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G- o% C5 E7 D/ X/ l7 ?5 S

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一塊、兩塊、三塊……) J5 Q4 T+ ?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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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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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來這一手！”5 ?" t+ h" z# M/ _5 P/ f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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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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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著急。”& ]* f; Y! G. [, p)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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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t8 T& Y! j- B2 y

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

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r7 R1 H! Q) d! E( P. }  \

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h  ^6 `4 a9 Q# W$ b4 M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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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0 Q. z: h% @. P6 q,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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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 y/ u6 k2 d!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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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

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1 }* n, z) S;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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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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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情況不妙。

“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5 y" a4 S9 R9 F' j8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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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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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p0 i/ ^& f4 q; R

“噢，我倒是有好藥。”

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1 e: H4 H: ~  w2 g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6 Z2 A6 x& w9 x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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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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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藥了嗎？”5 m& F5 C3 J9 t4 v) ]' h" p# G

“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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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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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E. o  i0 W$ S2 {*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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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什么病？”8 d! G! D" x! N( F' m1 y# [

“是狂躁之症。”

“狂躁之症？！”/ b( V# b' T( D* m/ N'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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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w/ E0 S6 r- m: e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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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w7 ~5 ?: N, A  h- Q) g$ w" W6 D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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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 @+ ^# R0 g! M- m- B' d2 H9 Y9 f

“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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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5 d$ ~3 L9 N2 H$ s%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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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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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會……”. P" j& ]) j& b

“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

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

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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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我沒有那么說。”7 a# `! c( G5 i! B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J% w: {2 _! G: g$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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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0 U5 @; q; E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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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5 T( i) J2 U% s! G3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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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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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咦……”; N: o' J/ ~* F( b3 G9 i( }

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z+ ~, F' G% C  K9 Q

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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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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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4 j/ I- s! g" A

他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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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怎么啦？”. f0 i& F$ y! N& }

家人匆匆趕過來。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V, y, @/ Z# o7 a) e

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0 B! @& z  b9 a% \  @) W' y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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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5 U9 ]3 x7 l" D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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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2 w* W1 X# C2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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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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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2 @, Q$ U4 u6 u# [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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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1 Y8 A, l$ n1 W5 ]/ I5 `

“做什么事？”4 z1 p7 K  D0 w; P- {

“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N( U5 Q* I- k( `8 m$ b+ y

“明白了。”

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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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1 H0 E/ V&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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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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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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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z7 w8 d8 M( S3 c/ n  S4 s

“說話聲？”3 l$ Z$ D: P* u8 Y- G  t% x* |1 z

“是的。”

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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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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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有蟲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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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1 p) K, q- W+ l, o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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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X+ R# n) S4 S, P5 W; ^: }2 j

“好癢。”, z* ~2 J"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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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9 `) i  s% Z: V2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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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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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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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0 h) {- G9 ]2 a8 ^% R1 @3 h2 ]) S

賴子瘋狂地抓撓。1 \- i( c! X2 i! t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w0 e* ]0 y3 e  r

“好痛啊。”

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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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T$ i+ _' F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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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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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0 A- S9 v: T! v- B

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2 n+ `* I3 f2 R7 k, w: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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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0 s& w' `' K( K& K- F

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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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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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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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6 T% L# ?8 k9 n( v0 M. N8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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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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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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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h- ^( C" {# P$ U3 y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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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M+ n# D4 m+ [/ H# E

那聲音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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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t; N! t- M+ P0 R. K

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9 G$ v) {0 N- g

“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v1 ?0 o: k0 {0 i8 e7 g1 ^7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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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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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誰能治好？”

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5 i" S0 ]& g% i. [4 {'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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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6 a9 u& }1 y" Q: g/ d! H7 h

“陰陽師？”

“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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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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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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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q7 s+ u( ?: E9 `% r8 t4 @2 k4 h

六

“好癢好癢。”" _) L6 o: S- `! f" i$ M7 h  @; o. V

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i/ n% f& ?+ U, o

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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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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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o; {( c9 Q/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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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 F% R2 m( \, S1 u" R

“全部脫掉嗎？……”; M/ P0 s# ]& [

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9 I) Y8 ]8 P8 X; {9 b% n

“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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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博雅默不作聲。$ [1 p1 z* {, ^

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0 m+ t" K0 R; p' A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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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0 V7 {0 q' l8 F7 W; T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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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7 J6 \" z* G6 K8 ^% F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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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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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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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a: l! F% m- Q4 r7 e# D" i. I+ N5 b

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R3 i# `3 a! B7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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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啊！”& u/ L% X) ^) @$ X5 ~3 X4 \

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m5 T3 @- O. g! {$ }0 M8 @. z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D! h+ g8 Q; g& w/ M% y

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 D! ]3 G&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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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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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m$ S4 o* L" q5 k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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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Z! J! y/ |. [&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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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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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O4 U" M* h  u* _3 s1 o

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t: @+ s1 T! W2 K( g2 z& c0 Z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B) c$ w- [. e+ p# d/ O# o

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

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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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是什么？……”2 r1 ?, c& U8 q$ R- S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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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顫聲問晴明。; r' Z' m+ M! H' o: d" t: b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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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孔雀明王之咒。”8 X( P- b: S1 M- d

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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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c! |8 a; [- p' |

“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3 ?$ C7 y3 n" J2 K) t. a. A

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來吧。”

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N. ^0 x8 c!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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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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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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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1 `  h, V* x& x  Q# ?. D/ N" w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5 R4 ]; N9 _9 z0 q5 p; @1 j$ p

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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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6 V, ^: ^; e  ^2 C5 b( U% V

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Y/ G" i' r$ i" M( U, p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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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S8 t' a' L# C+ ^! m: d) D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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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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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g  P, v7 R0 o& b- I'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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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0 e& `5 e4 Y- L# W7 o

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6 L9 q# ~"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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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9 ?! J4 H2 k7 {2 X

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Z! S! c; N(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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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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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呼出聲。9 N9 j% j* Y% P2 E1 J# @

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f" o& U  b3 F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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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6 Y. c" d2 U6 X; ~$ _" j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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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  r4 ?7 [4 ^( |9 L! d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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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3 S8 j7 E% Q* m4 i

有甲蟲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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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有蒼蠅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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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蜻蜒似的蟲子。' b+ z+ {' E2 h3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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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蟬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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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p5 ~5 O* U1 D) ~4 |* P$ c/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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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x" P. d' g. G7 Y7 u# N- s

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i1 L$ U& j1 |

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3 I4 w0 f;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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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T5 E4 W4 b2 o1 u$ e( r7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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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8 y% l9 m7 s$ K! ^

晴明微笑道。4 A* o" T3 Z5 G3 I3 },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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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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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 T! f1 f( v# I& Z% ]0 M2 o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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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是、是嗎？”. z1 n: v% `8 @$ u. e8 |4 e6 m

“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9 b4 F4 s; ~2 }  ^$ s3 E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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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要走了嗎？”$ `2 {! J+ p* [7 }, w4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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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4 [2 D+ o  H1 q5 T% g1 o. c6 H' b9 x

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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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3 h# o' k9 ]) c0 [- n) j5 D; O! |% |

牛車等候在門外。, i- }" ?9 `/ c. j" J) b

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b( J$ b" v7 p'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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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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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 e. t  Y2 `4 _0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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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9 t! l# X6 p8 r/ d2 X. k/ ]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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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求之不得。”$ l# A4 H# G/ d' S0 }8 y; B, O

“請務必賞光。”. G" X8 Y1 I7 x6 ^

“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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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稍後見。”. H2 u# g& c! l9 t9 n4 t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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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八/ {* z, n" \' Q/ y0 u( i

晴明和博雅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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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V7 P; ~, s. a1 }3 s0 C! S

“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 [' |# k) K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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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 X1 Z7 n# ~

“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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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A' |, i1 v& {6 w2 t. e3 Y

“應該說是仙丹。”' M6 q5 \: B% r8 I% m6 C: u9 l

“仙丹？”" v3 U. H" Y7 E% S9 x8 i

“就是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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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 K, s& P3 ^2 U) {! M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7 D# [8 x: K5 o# R! a4 A) E/ L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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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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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V: r! L& H! O;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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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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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9 t- E, ^- V% f: U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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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P7 a/ D1 [+ X8 {$ n5 W'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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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 L+ b8 D' R! G- r% n! A

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X/ v8 P" y1 w+ p

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5 ^! j; F# L7 g0 F- C# [

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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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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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8 t0 \" w- r3 g. G( N7 y7 N1 r8 n

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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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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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R* X, R& ^$ q0 y- I5 c& s2 a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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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D4 c4 P& c6 V4 R2 P5 y- q6 m$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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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O$ r0 o$ v$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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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博雅點了點頭。

“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是怎么制作的？”

“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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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A! F2 a; d0 x' o) @$ j

“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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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 T& k8 q( r0 ?+ F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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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只？”: p- E2 \) }8 V1 c( i+ B* S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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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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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B2 v, k4 D6 _- m, L' b- J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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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多長時間？”

“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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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長時間？”6 z5 K! i5 |( B1 X$ H( f8 @

“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x3 i3 |* @4 p4 ^

“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4 m, i  k4 F* }8 {

“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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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就連我也想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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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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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還不行？”

“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3 \; ]8 V) U3 X- e, V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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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 v3 G- V( o8 D

“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 y3 r# ?/ l' g* I0 F8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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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

“生物之精華？”

“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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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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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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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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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7 G( u  e9 O7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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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得到的？”

“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 s6 f" I5 ~, V, B2 o2 R( r2 Q, V1 j

“撿的？”

“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布袋？”, x/ J" V& B* }! O) C8 {. h- x" m

“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y# m2 `; p- `$ {! C2 y

“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f; L" `9 t& X0 B8 H/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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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 n& A- _8 V: V: f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P/ L7 ?. T4 P* E2 u& M' {

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k" Q% k% A; @

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7 S0 a: v  v

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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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c: D& a$ l& f* _  `: q; R

“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 i# ~; j2 \  e- H2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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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藥到病除。/ @4 h4 L% @; b; }# h, n' |- z

“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5 C9 \1 S6 @! J3 Z( g  T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5 I$ y7 f# S( {; F8 q, N  j  K" x

“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h5 B- I! o* m7 x5 {8 X2 }' P  _

“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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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本人？”

“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A! R' C" V. \(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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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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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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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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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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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r: u, H7 c/ U/ f! c8 m

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E- r7 e# w+ a8 g& ?6 x%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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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1 t4 B- J, l! A8 Z5 i9 v4 a1 G

“承蒙關照啦。”- ?$ w0 c3 w. `' B8 s2 F6 U3 \

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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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E2 ~7 K5 \+ K

“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0 P( k( e$ \, E) Y- V

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噢。”

“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 B' j' L! d! I" o8 J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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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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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啦，太好啦……”- D8 b: H/ X5 G" a7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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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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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然後呢？”" U* i  z9 D! M2 n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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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d& Q5 B7 I,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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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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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老者凄然一笑。

“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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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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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 E" M" U" f( f3 ~$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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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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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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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1 r8 x2 O- o' d$ i7 d4 f

“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Q6 a  l'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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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8 e( G! l'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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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應該不會吧。”% |8 G; V% b% e" v# C

“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k( [" c8 S- B. `+ t) N0 Q, k

“原來如此……”$ O) d" T6 \8 y, J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w6 n" ^# Z# \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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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m. y# R/ n* u,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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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m- E9 l6 i- E) v' o&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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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中。

“這是最後一塊……”- x  X9 ~0 m  g+ j3 v1 G4 y# M$ i, |

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 m8 o7 R" g3 Z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V; _" W* x/ a$ t6 ?/ B8 i/ D  B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X: N4 }5 o& F, V7 y  L) W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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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酒……”7 y) j2 U" [. k+ e9 Y& l* w5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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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D1 J1 p" N* T- o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 e, d. n0 a/ {/ B) s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

“終於走啦。”

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 |) K7 p. g( ?
. U( D9 y" I* B$ t3 e# _8 J4 u! L) ^
“唔……”1 ^0 }' u, \! D% z8 {

晴明點點頭。
1 |# O8 a. u( u- o, S
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TOP

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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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9 T) H( a) e5 R0 }" N

一
. o- y0 l- ^! f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5 w6 T4 F$ I5 O! e% ?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 V0 {& v( j) i0 S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d, c/ y5 h# ^: y

此刻是夜晚。& t1 Y3 m5 v$ P6 ]7 {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6 {1 Z- g1 @2 R# g( }/ P5 `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
) L0 o9 k6 T  p  k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r# ^3 Q. T0 X4 f$ @% P) G; t

沒有風。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t5 r" m1 y9 U* R/ N
; k$ ^: \$ C& x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7 l/ {* R, N; n
. v" T: E2 ]6 F9 q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e; m6 F% d+ h/ }  l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3 G; ^7 r* D& ?# }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 r& r2 A7 }. K$ L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
2 b+ R, C8 F( S
琤琤. 翩翩飛舞。( k2 ?4 i. `0 J1 s. w

琤琤. 翩翩飛舞。: M7 r. X9 [4 E; u: L% @
+ }% U, J* u, p3 M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4 K* C' @' ]9 o1 B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 z# Z( F4 l; M+ }" a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M# r$ ~" P$ B8 r+ D9 U3 L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u: O8 z0 s" H6 N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d4 k+ I' e6 L$ [. ?
& N$ V1 M. f# t) I" l1 q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g4 ~  b/ i% x; W; Q2 @2 W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 D" l9 k& B( L3 U( \
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y: v8 n, |. H) ]" F) X& U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3 ~% B9 E; @5 Z% Q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 n8 ?$ ^7 c1 |6 q. b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u" ~4 z. X+ g  J5 {2 ?
7 {! E9 j& s' `6 M1 G
難道是幻覺嗎？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3 Q. O, n& B* R$ G$ b
. Q$ ]& O- y2 u. F. d
又傳來了說話聲。, @1 S' o9 R& y
# s& Z8 b" h  A7 B
“昨天也來過吧。”

那聲音說道。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6 i/ ~9 }- p; X) [2 N
那聲音又響起……; J5 i/ a8 T  z+ G2 w. b) x& j# g0 ~

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
" z( g# |* d  E, ]8 V
“是伊成大人嗎？”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3 F- k7 U. F# [, i  M# N9 s

“噢？”& G  [+ s0 r6 M1 |; @

“我就先告辭啦。”
% K  V. \: ^: j4 s
“告辭？”; g7 h0 v& Z( \
/ o" _. b& M" ]' Q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 ]; p) f8 d! o8 E/ x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0 x, \, f) y3 a/ {3 R! w9 p

“哦，嗯。”

伊成不由應聲道。
6 C* {7 V6 J  ?5 o% {( q
二

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0 w5 s; A! O: A" b7 F% y6 T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4 ^* g# |8 R' }( s& ?, _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w  L( m% F- Q( J* d

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 F% d& T; ?9 i, {  \" _
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9 @" l# b8 q, b

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5 X5 d; Q( n1 f' n0 K
$ V+ F9 S9 h$ [+ q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3 Y1 S) C& ]3 @1 Y9 p. l( C% R9 S' M1 d
“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8 C- ?' a+ t8 j
& a! G$ G+ e+ |  {. C
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F7 \) m& A2 V, `' |
1 _/ h! ^7 n% A% e0 q
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f; [1 a! n+ T6 }. d- S1 C
" _8 ~/ v- Y" x' e! [' a
“櫻花怎么啦？”
5 @- _. s4 P; g6 U9 X& ?+ S
“就是說。那個……”& U5 g0 t" A1 b" S# j1 y% k( ~! s1 x
8 v% R  _. s3 B! T4 {5 H9 I
博雅支支吾吾。" ~1 T: J& }4 u& I+ o
+ T) o" x2 ~3 @- y- }) [' P, C' v
“那個什么？”% ?$ w' `+ O7 S6 `& A, U; Z4 J! A5 @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9 Q2 B/ a6 _

“人的生命嗎？”; ~* \& r) s5 X
+ F, Y# p$ B' R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 F3 p" {7 k$ U8 e( U% y/ A9 T

“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

“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k) C9 x/ G( d0 e' B
) S8 v3 i: n* l' i8 J5 O; s
“唔。”( S1 M+ ^# N9 W( c, {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 n* c+ K2 g2 v' l! z$ H
“……”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 G# {. A  a- h6 k; i
2 V+ }# [  C3 s
博雅雙頰微紅。
7 }) ^+ B" _* B
“蜜夜……”! l7 N/ K4 N5 M1 }) B
* f6 ]& d0 {: s0 J1 v7 N1 k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6 u# N4 D) v4 G/ O7 C& V
1 A; f) A# P: }# }/ u, J* B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9 Y6 U" E7 L5 N. {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D, l/ D- \5 [$ q* E* D* Q) {

“逃避？”4 g* e% |0 h/ ?0 B7 N9 u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 Q8 c  A' X! g5 ^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t: X% c, K+ F7 r0 n# C

“看吧，你就是那樣。”; \) _" r2 \9 P$ ~

“又有什么事？”
+ U/ t( U# F  A1 S; Q+ _- N
“你剛才笑了。”: J8 j6 \8 v8 e* E4 Y7 v

“笑就等於逃避？”

“不是嗎？”9 ^" P5 q, d0 e) g/ [. f" f
! J: \' |' y5 m5 g! E
“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 _2 L) L# w1 ^( `
( b- z: b. m2 F. y9 q3 _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4 q4 J! M1 X- S  z- H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7 @0 E* l" a& ?" U1 a% O
2 @5 |) F5 W5 Z, T; Q- d7 L
“是不自在。”, ^) ^+ F, r# E6 T

晴明實話實說。3 N6 E) |5 ^" D3 O; R- U; v# X' K
$ _' {& t7 H% e1 Z) H& i$ `
“你總算坦白了。”  J1 m, _* z) Q! ]$ m

“嗯，坦白了。”8 y( C1 B2 k% E: K, W9 F3 ^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9 s6 m3 ^2 I+ l! K2 X" e, H
“我就佩服你。”$ Q, y% R' w9 L5 E" y
9 ?0 e. c' C/ F& @( E6 `
“為什么佩服我？”
* v7 V9 \1 Y$ W4 v1 r5 R: I( `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 U$ a0 y. {: b9 A
“我？驅使鬼神？”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7 C4 G" ]+ n1 `! @" v4 p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就是這樣。”* x( x: z, x8 ?: c* K
! i9 ]# d9 N: b+ x) W1 T! |3 C
“怎樣？”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E( J; j; c& }, Z' I* E9 b
* n0 u: R7 V( t2 F1 F1 \! w, }
“不明白才好。”
* w; W7 T+ T0 m" E% M% N( w
“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 e: Z( l0 ]9 l" L
“沒那回事。”- E" T! \1 V- F1 n8 [* Q2 J
9 y7 _, ~0 s0 W3 a, [# n, m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
9 A  I& {6 s! G5 d: K
“要緊事？”
* n2 a9 d, M) a; t9 a% s0 O! |
“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嗯，有事……”

博雅點頭承認。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 f# j9 S$ o9 d4 g0 i

“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 ~* `7 ]7 m0 r# n5 N
“是什么事？”( J4 b# `% @/ F; N/ n( A( k4 D
; F& L4 _9 l& A9 H: X4 R3 w) Z
“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M1 M! {! H. R" c( K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g+ D# H1 X  ^! ]& j7 y+ e
- K" h- m4 h$ s+ b+ Q
“他怎么了？”4 b$ M. z! N$ x4 z  L

“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r! [9 W# n8 k8 M% c
; C) {6 Q" r4 k
“怎么個怪法？”4 ?4 z. N! {0 Q5 W

“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0 w7 ~9 ^' Z4 n0 h% t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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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A$ T2 [: d$ s7 F6 r+ K;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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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M) k: h( S, u4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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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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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2 w( N8 g4 n* `! z% l+ d'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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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0 ~# ~6 J, Z$ o

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w  S# Q6 [# g2 Q
$ Y$ f, X: h( V7 {  @. C$ b; w( e
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4 a! S2 ^9 R# l7 D; ?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Y$ B; g- h4 y8 O
  O: K" ?& K6 n5 s& T6 Z+ R5 D  Z, n
“《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 U( m+ f4 [# q& H- D" ~1 _
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4 K, Z( H0 E; E/ u, g
) C) q% u6 ^6 `
“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據說他這樣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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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 H- c# O, [# S7 s9 ~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s) t1 j4 K) k9 L& V) |' Z* I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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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j% y/ x, {7 l# g+ z, [
; R  n+ Y, P3 t" m) Q
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o8 U9 N% i% a

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W9 Z% {+ h6 u1 p9 ~3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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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F9 N7 N( V3 w%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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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0 l# D" C1 W% z; H$ Q: Z5 q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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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p$ {6 ]3 Y" g$ a5 k8 m# p
3 @) Q9 J8 N' G8 `( T3 ?
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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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8 ]- U' r' C1 a( c) W

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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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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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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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 T- |; M& E2 [

“是否可以‘山’字相贈？”- d5 \7 }8 d: J- `; s' j0 X- M+ m

話說得沒頭沒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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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7 {' C  l# k2 P% Y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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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4 x' b+ A; \" \; p( ~"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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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挺慘的吧。”

“什么，想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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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山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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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山’字？”

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2 E# P5 k, T7 _7 }# Q# ^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F; x. e) M; b& t4 n% B
" A' `0 c# f6 H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u) f* W7 h& `3 r1 @7 E0 B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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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大人……”3 p, R! s0 X. \. F

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 {. y. E(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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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M. F. }/ Y+ @0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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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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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F1 u# Y! x& j4 K+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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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山’？”6 o7 m" k9 W8 X; c% |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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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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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 m+ B% k- {5 r+ T  b' n  G

…“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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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j; ^6 j, z3 b6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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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名字？”博雅問。
2 Y' G/ O' \! i
“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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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咒嗎？”

“是咒。”

“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5 B, \  C6 K/ t

“不。”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 G2 t4 L% W3 n8 Z$ }
“方便嗎？”7 I$ S- O- H$ U$ q* I# d) M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O& p! S* k)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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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好。”

“走！”5 a# W% K! \! ]$ t2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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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四9 u5 t! s# T2 y. v  x5 z: T6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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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0 S/ d  M7 q4 k( a) H% R$ l,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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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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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3 B( g8 l0 |+ F! m

伊成邊彈琵琶邊說。6 w8 l  X1 q4 }

“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0 s% `+ e9 B% h+ a/ U7 L( L" w; m" D+ E
( P2 E# I* y" Y4 l" `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j8 ?/ {- M- k: M+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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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山’字好？”
# a% e8 V# {" Q( _: Z) E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6 x/ z4 l. f& t,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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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D& p2 N/ }: |- g: N1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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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P3 `- ?- M. K! S2 k* E' N

“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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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h3 [" b, Q- R7 x$ G; @8 ~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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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1 N% u0 W( X. k
7 k8 Y8 ]1 p) _0 o
“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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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看見什么了？”  W7 J* A1 i8 h; T
5 d; v$ ]. [9 s0 G/ y
“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想看嗎？”7 V4 U" K0 i  W- N& Z3 J3 D

“我也能夠看見嗎？”

“也行吧。”. B& C2 O4 I.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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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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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8 `4 }( d" O* V- ?! _; X# f3 U, q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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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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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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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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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2 |# ~+ v# [# B! k' O7 b7 ?) n

“啊……”1 x4 {9 y# H& t.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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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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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 R% V3 y# Y" A, l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r* H/ V/ B, q+ C- G4 }: X

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

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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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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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0 V( B# A2 S& m-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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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M5 `9 U+ g& w1 u! `

是一個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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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字吧。”* P2 Y& O9 G8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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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語道。7 M7 X0 w" W* U3 x: c9 R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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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1 K( k3 ~* O) x: Q,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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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 D; X. k: X; P

“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8 ]3 z. |+ p" {2 Q0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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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Q8 |' \5 h/ ~

“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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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出事嗎？”- L7 ~4 n; k& a/ x1 J

“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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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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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哪位大人？”

“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n, v9 G; J9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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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3 s! R, L; n2 e5 V+ t% G' a

“你也見過他的。”( G$ w. @7 N; l/ E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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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d) T9 G, ?# B7 o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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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3 R% N% i5 d" L&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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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 X7 f! |# ]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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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保憲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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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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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 t8 ^7 c* y5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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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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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v2 E* m$ f' O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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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

“有一件事想請教……”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u( ]" m- Y% V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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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

“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Y  c7 f- W, Z# ~+ @7 R2 v% K
" t- B: J5 M% |
“你說‘封山之法’？”
" D7 @4 M/ K- b. ^) ~
“是的。”

“這個嘛……”5 P8 ?9 u) U9 q* A

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h) k9 l  v2 A# S

“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6 Z+ T& X6 {1 k& M2 B" e

“……”

“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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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x$ w$ Z& e! ~/ E4 q$ B) O1 \9 A

“你還記得嗎？”) v$ X$ K) v" A5 m8 N: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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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不記得。”

“是什么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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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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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9 Y  A7 ~; f! L9 X9 q1 E0 D
2 g  ?# C. F7 Q& h" z
“是。”' |, o9 }/ A' f4 L& Z

“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A. K& U& m! E3 U5 R7 _
' F* H0 |+ {: ^
“……”$ F6 a9 T  A; n, ~) ^& H

“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是的。”

晴明點點頭。$ h4 f2 t$ o- [$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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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我做的。”) E  Q( f1 o- U4 p5 V
9 s& V# R8 k4 M+ P' v6 g
“是什么時候呢？”  B* f( M6 n) T: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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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年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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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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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q# J; |+ A2 e, Q8 x6 f4 J  I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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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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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5 n% q- q, o  y" `1 A8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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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 }& F. z$ r( R) [/ ]+ J2 _4 @
1 l. b! C. O2 t: C; ]; M
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那男人是誰？”. |1 L% @' S* |; |

發問的是博雅。& u8 \  B  I6 d8 h$ w: a/ e

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1 y2 d  B& x( w3 o( z5 c1 F1 p& T5 J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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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Z# Q3 x' D$ I0 I5 Q5 U4 D. Z

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 o/ Q; O+ w% U;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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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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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 f* ~+ O2 P7 j! a

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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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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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q+ p6 w: r: C: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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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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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7 O4 ^/ S6 M1 p, D) g2 m# u' h+ f

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6 D- `1 S6 U.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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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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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射出了回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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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噢。”& d! l) W  {, V$ V; v+ ^7 B" p! M

“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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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L- u: F/ T$ V2 Z. c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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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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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說？”* T8 B0 j, g0 t. V- b8 a' a. P8 ?5 A

“他沒有回答。”! @1 N+ C9 a9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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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有回答？”4 D, p; [# X" p; m(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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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N2 R7 I4 A4 i/ b  F" r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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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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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4 b5 D' ]) X/ h) u7 l) D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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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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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這樣我就明白了。”5 D3 N# X+ ?/ k( a! B

“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v: g! x2 A% N2 U$ U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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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保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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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什么事？”

“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S, q$ b/ U1 i5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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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9 ^9 q! y" m! E* N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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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9 B3 l- n2 W' c) _9 j0 [

“什么事？”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隨時歡迎。”; _+ A7 y6 r(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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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1 E' ?  M-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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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滿臉微笑。2 M. t4 G; L-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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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D9 {$ k) {7 p8 f- {) Q

六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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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i1 o/ o, A  y( S% Z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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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9 Z1 ~' p: Y- w: P5 c! C" ^0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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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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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R# T1 P$ a# v. {) q5 v  @9 A0 `2 o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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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s4 ^6 q; X" S) v3 s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6 S" L7 t; M) y8 n5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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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B- u0 s& X; Q9 @! v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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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晴明問。7 i; |! i* S# X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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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山的咒？”/ H7 r' I% @3 ?/ m: a# i

“對。”2 ]! F3 N5 z) g; p&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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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w+ a& @2 j, l6 J$ B0 p0 F* r  `

“就是它。”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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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0 G& @( _) v-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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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 v; p# Y( [& t' F0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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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8 i5 k: `, a& p% G3 E3 _

“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5 c! c; {$ J) W1 I! m6 t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_: k8 O: }+ e

“於是海尊法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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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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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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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f/ z  _- _; ]$ a, v3 @2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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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大體上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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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告訴我嘛。”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6 Y& k- ^0 X+ x( I: [/ @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z+ w2 L% d( A3 Q( D: a) g8 {
6 J) l( J- y# l! |2 e% Z0 O5 p
“什么！”( {9 m# X9 C+ F% a! h* N
+ U1 ?- O$ W3 }% u9 Q: X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 ~& C; V: y( {% d0 r8 |

“喂，喂，晴明……”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D) K2 X. `1 _)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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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準備好了嗎？”

“是！”1 u6 o# h# k' J8 L4 r8 \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 X, E/ y- Y) m

晴明接過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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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I, O  B1 d" Z& r" @

“就是做這個。”7 ]5 H/ l& ^! `$ s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b; z0 b,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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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字變成了“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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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行了。”& T0 E( W2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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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晴、晴明……”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Q7 i+ ?) s5 S) Y& F2 \: w) C* o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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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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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嗎……”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p0 a$ k# d: f. w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是海尊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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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N7 ?8 e3 N$ B8 L

海尊點頭。. i# ?$ _( M* r$ `$ q1 j0 P" c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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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6 l9 b& z, y"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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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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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X) `6 |/ V' J" w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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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m, V' J; A  S&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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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R6 n: z3 v2 w7 T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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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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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 G+ g* ]$ E/ ]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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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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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X2 L, }& Q/ z2 L+ \  @8 y5 y* S6 o

“原來是那件事啊。”- h3 ]# g. o6 C$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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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6 d1 e, e: J8 L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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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錢。”

“錢？”' j2 V0 h( ?5 c. ?

“錢，和欲……”9 b( N$ J, b) B' k0 |6 L  _

“欲？”8 V& _# W# f, b1 [0 v+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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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g+ d( r5 ?0 I, p% \1 p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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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i6 i. v6 m! `  k$ K

“是的。”

海尊點頭。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p" o6 v& s% Y$ w, v* ?! E% u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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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x3 G- m1 e+ b% C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 |8 e7 Z' a9 \! y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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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5 I  X) \: C+ X& D! [, J
5 \) Z& ]' ^: Z4 r- V; ]1 D0 Y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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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美的櫻花啊……”) j! _1 \: x) ]; R+ I) [" ~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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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喃喃著。4 m: K/ H( i/ M# D# u' x" z% S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q! ^: F  K6 F7 F+ C7 S( M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o* Y6 C8 m' q" J/ ?' N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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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 j; D& m& K. ]7 I5 N& \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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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 l; ~% W% T6 z6 b: C# k0 {3 x

“他終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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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喃喃低語。# T  t4 B( K8 v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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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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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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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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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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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0 Q: O7 K* H3 |" E4 J0 p+ ~2 q9 T

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是藤花的氣息。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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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U$ H: M7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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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藤和紫藤。  d" W1 B% J% N) A3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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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 S0 }  U: A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 K  z) n8 J/ b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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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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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h9 m$ H: u, Y; R2 w!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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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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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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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0 e) c6 ]  |8 A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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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蜜蟲。

蜜夜。3 b1 o* L5 N0 h$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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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 `" D! I6 u0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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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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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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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博雅臉色微紅。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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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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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

博雅自問自答。5 F$ H* Q'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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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8 [3 p5 C8 h'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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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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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哪件事？”( I' y3 K3 z# k$ G% {( ~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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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0 d6 y3 Z( K) t7 p8 I, K" g  Q* G

“抓住再裝進去？”! @- @  q6 [8 F9 U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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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3 B$ |# Z2 _' S) @! p" L3 E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S( D! y9 b5 n$ S8 Y7 [& s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沒錯。”; n& V& R; u( h8 d. X2 i6 Z+ X% \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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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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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見過。”

“但是，聽說過？”/ k" R3 ^- R0 y" v# B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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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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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V6 `- I8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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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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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m" A9 C* ]! X- N3 _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 Q: r2 B; x( y( n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嘿。‘蟲子姑娘’嗎……”

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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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B9 W' r9 m- T' ^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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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P3 G* X: F1 l. u,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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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話？”

“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6 n5 ?2 }"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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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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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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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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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K6 ~& x; B) v  }; o

“為什么？”6 U1 I7 C  n9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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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噢。”, D, K$ T' \/ i+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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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宮中無趣？”

“唔。”% x, k: }" j1 U2 y! h  R  r

“不是說得很對嗎？”; C) I5 O' I1 x) P

晴明浮出微笑。. i! x, W+ B$ B/ J

二: p# h; O0 ~)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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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U- G( r4 E' I8 `7 R1 R! l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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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Q. g" _& u0 h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她喜歡觀察事物。% H$ `! U  }: J) ^- T5 V0 t) U

她喜歡觸摸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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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8 m: ?1 y. I% E- B) d( A* l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8 x/ i  s* y: Y' x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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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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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d6 x+ @) }' G5 F2 e" L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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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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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5 S' z; n1 |( @* O% U

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1 o* `. @! b. O4 h: ], E. j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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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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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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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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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7 E& w1 O7 Q/ ?) w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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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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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5 K! T6 b6 F* v4 z9 H' U: s) _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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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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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7 i" _5 N: p. r, l9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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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這樣回答。5 u# F" C( Y1 L* \1 F# ]/ P: o

“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 A) g' M  i1 `1 R5 ?3 v- D; ]

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G# u7 n0 h6 p- h) K, z;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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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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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l7 |6 h% W* K; \

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s" s5 D. M* V1 b0 N* V7 g1 Q! P& d

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4 |9 ^4 L8 w- X) l3 `6 h9 s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9 h. m( U8 C. z

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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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1 `4 }6 U( R3 ?

“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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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7 c4 S; @; r/ G4 x4 V% V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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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_3 `: [& a" |8 t! H! S

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0 E6 [3 |" `  E4 Y5 ?+ g- B+ U

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n( u' {) B4 a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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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拔眉毛。! ?) F. U* L: V0 |4 c" {)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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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N+ K" G, J5 e%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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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_* m) A9 [9 Z# h4 B! {( U( ]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4 p# |  \' j" t) A4 m2 D/ `!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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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2 p& f4 G4 B& Q8 F- O  X  A. Y  T

“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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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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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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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W0 k( a) D3 J: U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6 g; ]) c0 f& K3 G: j6 w

“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l8 e0 a; Q, v# k- h

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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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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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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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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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6 o- C; g1 l/ |% y% j

“不過，晴明——”

博雅開了腔。

“說吧，博雅。”& `/ H/ I$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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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 w& @, E3 X8 l# g*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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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6 b2 @5 U& E2 t( L+ s" Q

“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噢。”3 a6 @. o% F2 L6 V' ~4 ^1 ~

“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 @  j1 t5 f; n. }/ w4 n

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 A" {1 U# N! J: Q
“噢。”& V. l- c8 w1 I* g/ Z/ S3 J* W3 p%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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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 D( Y7 G) F. N% V% z0 n! z+ o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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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 u& T* L+ j5 s3 [* y, @

“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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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I3 w+ I$ |5 @0 ^' [

“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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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又是咒？”9 C: O. P4 J2 u

“不喜歡嗎？”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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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太復雜。”6 V# v& C& ]. P(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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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你沒辦法。”" o/ z. m& H$ N

“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 h8 H/ X9 O+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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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I4 q% G8 L* q

“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 i: M. b3 Y: |% _: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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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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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點點頭。7 h! \: P: h5 G# V* a

“那就拜托啦。”( ^7 ]' S5 u( i3 b/ s

“博雅，這就是說……”( d( ^6 |& g# ^* Z#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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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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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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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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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在……”

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4 B' g& v/ j;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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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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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博雅。”. Y: n- u% C6 w5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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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1 f5 ~0 f9 A4 B  }

博雅點著頭。

“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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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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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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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d" B- g: L#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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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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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8 V( S( T. R8 L/ _, F6 P

“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q4 D) G$ q+ R3 i

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8 [7 T6 `- V+ P  v+ V3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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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4 m: G$ h4 N4 Z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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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個意思。”" q; ~( f2 o' z1 l(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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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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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4 h  `, j: ^4 f+ k' Z$ I0 U! m

“真的？”

“不過嘛，晴明……”

“什么事？”8 Z$ [, I2 E* G) L: M4 C/ _) Y0 e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理所當然嗎？”) r8 @' _3 y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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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的呀。”/ F$ A0 ?8 v/ q# o  f7 ]8 R5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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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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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5 ~4 p$ L: ~.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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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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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回事？”) S+ y2 g; I# O  w3 \# l/ p+ a1 J

“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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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C* F& Y, b5 `: q! S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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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 u# V4 t; B, N/ O$ B5 l  E. }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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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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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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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0 K8 [" |1 X& W6 t6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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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U, a8 d) \8 i9 w6 {

“請問是什么事？”  h" |0 o' G(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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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沉著地問道。$ W# N! |7 w9 g8 O;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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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女兒的事。”6 u6 R% E& l0 k. e  o4 |+ {& |: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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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嘆了口氣。& y9 N- ], V" r4 ?4 E: ^

“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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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她喜歡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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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回事。”) y3 C0 f9 M" N( [( |- G

“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1 G" M& u1 z+ `! W3 q0 o

“是的……”9 H! D% t2 @, e) ?+ Q

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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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k4 p3 U, S% a5 h7 Q! r

“您請講吧。”; U  _+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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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烏毛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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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X7 ?* q! g- w; I% m)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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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j: d, {) @- Q  r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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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1 F2 f! k%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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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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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5 \. n8 o# E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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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m- s8 _4 ~7 x!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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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U7 w. @5 O% A. F

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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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u/ |% {/ j  W  i0 n

“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y" y9 T* i+ T5 W$ Q" B

露子驚喜地叫起來。' j# L, S1 [# d5 R- G$ p0 @8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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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g; p& \. |1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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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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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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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9 B' G  T1 [6 L8 D- T$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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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9 k$ o$ V( }

“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

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5 [/ ?, T! @  c. e9 F/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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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D- u9 i3 Z! r& T% Y) T

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9 ~- C& o( m; p& T

“很能吃啊。”% _# C( u6 h' {0 x1 K1 H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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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p4 w% s  K0 V2 y+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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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S: h# V$ W" _

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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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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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7 |$ }& P( Y* z9 i; ~! c

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 X/ k3 f* l5 p- v, i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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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8 H9 q6 i7 Z* d8 `$ |

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9 Y$ W% O; t: j: T9 `

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1 B: b' ^$ t8 }4 K$ b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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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H- J) x. w7 u" k8 A$ w0 Q, k6 I

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黑丸！”8 r% [* j8 W! H$ r9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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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3 v* V$ G9 `1 K+ w& [  a* }: k

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j% f% ^- E2 b) I; r  `

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a- Z/ a0 S& o3 V

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6 s- n- s' v, P& \" v%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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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v4 p$ i0 L3 o" a

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3 |) y& y% |& m

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天呀！”9 ?& }* w8 U5 C

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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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1 w1 i% D' \  f

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淘什么氣呀，黑丸……”" }' S% |- ]!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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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6 |9 |0 O/ k1 @

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n& x/ j( f! p, X% W

“您這是幹什么呀？”% ]1 W( W+ `! b8 C/ J" v

“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

“快扔掉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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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s* _& [+ S5 L8 b' \: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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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2 k+ }6 ]2 Z2 E/ Y# Y9 x7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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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g2 W9 Y/ D- Z0 A  d4 R-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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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E7 l8 a! H1 a9 a% m% _

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L1 F2 y& l2 E; A/ }* D1 O7 D;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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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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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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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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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5 b- h  ^  [: N4 ^4 [! D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6 h# y5 M5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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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y. C! T  d+ H$ b$ j0 \

“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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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1 N1 \% X9 j; _- T9 U) N

“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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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n2 L0 E- F6 I

“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_% V1 Y# w: D9 \(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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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 j( ~3 Y$ k2 k0 n6 p6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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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a" P, i% m: R; _. y

六

“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實之對晴明說道。7 A, K4 m/ S+ F: o"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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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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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

“有牛犢般大了嗎？”: B+ c5 {9 K. V: U

“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k9 W" N4 _, E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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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來了。”! |: G9 j  J6 H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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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6 W* z' Y& }" ^5 C6 o$ t1 [: x

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A8 D/ O' V6 Z) H8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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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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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A' e) N! D  r0 c: g

“實之大人——”

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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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y2 ?. @0 `! u# X* a

實之遲疑起來。- B1 f2 }; Z$ C8 W1 B, p+ @7 @: q

“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c% X$ Z9 `) S

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0 ^1 S( d- h- ]&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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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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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7 T5 A( K# g) g; Y) U

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a% l* t. V) F0 }

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h: r0 S7 l) L  q

“晴、晴明……”

“回想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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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 Y( Y; E, j0 N, M" G+ o% w(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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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那就太好了。”

晴明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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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n0 o2 }# J  k4 w' ^6 s: `

“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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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蘆屋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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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Y8 ~; F/ y; k4 E, C

“去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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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6 y( x/ h5 }" B' A6 P6 O. R1 U% x

“為了……”

“就是為露子的事。”$ S9 f7 K+ ]2 P

“然後呢？”% P- ?+ m/ a3 G& D;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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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7 N9 l! d# t( N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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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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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4 M7 e2 P: i& b$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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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U2 l) h$ u& o/ M! e* H2 I3 A0 u

“他說有辦法。”7 \/ ]2 U(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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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辦法？”. `8 X' c9 o- a4 T3 E- J$ r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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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 \: o, W0 r# }/ h0 @

“噢，原來是蠱毒。”* A8 A$ {  M, I5 f% Y+ H* h, R

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X2 q+ o6 S6 ]4 e  g  A" q

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h8 E. C# P1 L2 @- H" H, t

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Y& J0 X, {# i

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8 p3 Y/ X# L2 ?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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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是的，我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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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9 E$ v# U: k" S, _* C% e

“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 h- c- \% V" u8 J4 r! B+ M

“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L+ a" o; `- o+ H. a6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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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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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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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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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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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Y& [! c; j0 n) M+ l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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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

“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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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6 |, d9 b( o/ F*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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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3 H' l* q# R% a6 b+ @# C

“一點不錯。”

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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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他沒辦法。”

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晴明，會找到法子吧？”% R) q0 P- x5 X9 i1 o7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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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 c' G&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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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g% q  d5 x; w9 u; i,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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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p; C7 O2 O+ A: \

實之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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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

七( r5 R2 l7 v; a6 o! `' O5 ?$ `

“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9 r6 P. w) b  B, N; U& |$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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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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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 D, n/ x& M4 ^1 C3 `/ I: d2 ~7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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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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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v( A1 B* }' M

“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K* u, r5 l+ L& c

“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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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l" r; ?: v$ ?& p. d! w!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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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9 K7 X3 _! h; q" z5 l% D7 k1 R

“怎么啦？”

“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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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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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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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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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I1 R1 ^( P: p* [; U* d5 H5 y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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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什么？！”

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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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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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q9 k3 @, `* z" \2 i; y  z) N% \2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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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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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n$ e) N0 N& i! Q% L

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0 o4 P$ r, m" n, Z9 a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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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N0 s1 H: W' {

她究竟為何而來？

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請帶她到這裏來。”- s- K/ p4 w: L

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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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 d8 P5 Z2 b/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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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 k! \8 Q% l, u: B6 L7 M) ]& x

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1 t2 z5 s% d' n* X)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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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 @! O) r- L3 B! I5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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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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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i" k! ^8 J( {' {

“庭院漂亮極了……”! W0 [$ `,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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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Q0 s; m5 m) }) w1 F

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A( \; L6 b; ?"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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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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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d8 I1 F( M# f" ]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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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 Z, w, n3 q( x# @4 |$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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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n: h: b, y: g) t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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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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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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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 e5 E+ @,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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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露子姑娘吧？”) l7 U9 b: @) H% d9 r; B: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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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5 ?5 ^6 \0 t+ |$ h  Z

露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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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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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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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點頭。! o; F/ j; g5 \

“剛才我父親來過吧？”4 S8 X% }* E0 A3 [

“是的，來過。”; A9 |3 ^5 d6 P

“為了黑丸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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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5 y# G3 q4 n, U) S

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4 L$ |( f+ ]5 c4 `1 E

“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5 A3 `! D' B3 o&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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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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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9 u6 ~$ V' m4 I, f: b)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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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我不會生氣。”7 V' u) o1 X8 F; e! C1 K! n)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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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我沒必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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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3 ]+ S; e0 x& [5 p  {

“是要拜訪。”

“畢竟還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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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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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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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看一看。”0 Z, r# E1 g' |( R3 M*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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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看黑丸？”

“對。”/ ]$ i# m7 f1 n; s7 q; l1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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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為什么？”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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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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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0 e3 \' k& P, d, t, L& ^8 R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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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時’？”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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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蛹了？”; R% s2 o. C# v

博雅發問了。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R- b9 p, c1 P$ S. L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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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蠶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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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0 i0 I+ Q5 Z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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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2 Z; V  W. r, v9 K9 I2 ?1 `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0 Y  V1 G4 D) G+ r( y-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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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 G, D' a! ^0 E/ V

“是的。出發吧。”0 o& a: p3 a$ j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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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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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家。”

“那……”+ L- L1 ]% O+ t6 M6 m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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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T% }& w( W. a- D$ v% P: }

“為什么三只杯子？”- M9 |. }( ?3 Y  v'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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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葉二帶了嗎？”% T, v5 \/ m# k7 L$ t, D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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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6 a/ a3 q) }4 Q* K(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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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站了起來。+ o/ o) {* @# {5 B# M/ \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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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怎么啦，不去？”1 O% E! p* Q. v3 A' b

“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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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吧？”

“去、去！”

“走吧。”. ?2 J( O5 n1 B) r"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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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O, W- N- I" M: y& k0 V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十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a7 u. U$ Z, z0 i- T% p3 w, _- {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月光自中天瀉落。3 V( J- K3 G# N1 A, m

二人已飲至微醺。$ {4 b6 d: ^- x7 b$ y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6 }9 |& B, d6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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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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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C/ G/ T: o. }. w- D. q; x( Q
8 J( f( y( p6 m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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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6 _- C5 \) j9 j/ k/ c- W
5 Z! \* G6 c! O. ]% W; m. I$ U
“哎，晴明……”) \- X  S+ p% ~3 w
0 t/ ~% w( z8 {( W" _) v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快了。”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 q8 T" U; [8 @& v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9 L! P2 J+ x" d) o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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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清楚？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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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看我？”6 d: ~- h+ k! \  H* w  B" u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2 D  t. q1 r' Y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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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式神嗎？”! M- e+ n, y; `7 I  {& V/ I# E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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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7 n$ Z- R1 d6 z7 E2 [" P9 q5 ]
( W" j+ B* L( T3 ~$ u/ \! L# ~4 i
“具體說呢？”+ F: |; x# j9 S-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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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G! m; B4 c1 U9 p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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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6 V0 d2 q# e2 c' V0 B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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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V$ ]7 I3 D/ Y' S* t

“你來啦。”+ ~8 L# D7 Y% w3 _
- B0 t! R( i8 v4 D
晴明抬起臉。$ J! J+ |* i% h+ u: X! }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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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8 X( E& ~) ~/ R/ I
3 h! d1 S( U# T; \# a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 `2 W0 `; z, ]
4 U" }. w: M: w* w# W9 Z
——正是蘆屋道滿。
8 C" e+ k1 J/ G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k3 |& {- }: [

“備酒了嗎？”
% o8 i! n6 g1 `4 F. g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喲，備好了嘛。”$ L: @0 x( x5 E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2 e$ w& {% H8 g2 W# Z+ @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8 r1 F1 Y% O% w9 g, F  P* ^1 D9 B8 t
5 ~& b2 b# J: F- ^% L8 f9 n# I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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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d1 a# e/ t"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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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對。閒極無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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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 C* A9 V  n, R# M+ L" W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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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E- }6 m) C: U& F" \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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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e- R7 v5 ~! Q- U7 E% P" ]. T1 J3 G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O" ?. I& r6 y7 {! p! ^
( U( b  w# N" w
“什么事？”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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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 b) q% `- j# ~  A
“笛子？”# z6 G# [. M  w; M* H
" }" n3 C- l- }' |5 Y  @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r# a1 |# Y4 H4 T: C

“嘿嘿。”

說完，道滿笑了。: N9 C: u% M  E1 x& Y: }9 [2 P# I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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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 D  o4 I' n3 J; _)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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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對露子說。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3 {: H. _% C" h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Y# D: I!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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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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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X" R- P( C% {9 y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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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5 p  e# P8 g+ p, L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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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 \  D1 x9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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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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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莞爾一笑。: _" ^' P* p; X2 V7 \7 U. ]6 y3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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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 F( o. Y1 i8 Y3 p4 `# J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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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v/ {+ @/ ]- D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M6 K1 i6 q4 M+ ^3 Q. W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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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2 x3 _  T- }$ o+ f! ^1 D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孵化已經開始了。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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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8 ^5 B/ {- O0 f0 H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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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j9 p! |# \.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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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頭——臉。3 n( E% W! Z0 p3 D: e; T* ]

有著蝶眼的人臉……0 \  ]. x( J* Z! ~! V+ P; f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W9 P- X' Z8 W  _
8 F0 Z  V; p. i* P% ]8 D" v$ A6 h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h) Z5 m) g" K1 p& x) ~
. B  K3 K4 E* ^) |7 Y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w/ }% M& |8 Z) N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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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B7 ~0 Y4 D- G* T

道滿發出驚嘆聲。* o0 V, w' X9 l! q: ^2 L' ?

“真是太美了……”

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H4 E7 A3 r, C" d" |! X6 R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0 x$ t( C' Y& z3 P' a+ }; L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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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5 P) }- U& D$ E% p/ `+ N, w$ T$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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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漂亮……”+ `2 v, }& ~6 P9 H% l/ G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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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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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 k* Y7 n* n! _% [; ^) J  J6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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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嘟囔著。

“露子姑娘……”, q& _, t7 L# l# Q. |# `

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4 h; Q  c+ `/ _. Q# b' h1 g4 \

“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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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d0 B; c6 S; R, l$ w
( Z3 p) k( O0 `% Q! E6 N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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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7 I1 g, p- R/ R8 O$ ?9 R' @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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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8 @4 ^8 ~: W0 o* F3 P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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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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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 Y- ~$ j6 w- J( H1 n: i6 m9 q

0 I+ M5 o; S& u7 O( a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他是一名陰陽師。# O$ b2 F8 L0 b5 N4 M' \* I
6 [% F( D- l5 M' s. G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6 U% \9 b7 f, [0 u7 C/ n* I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m/ L! v  B; R+ v3 [! {0 C5 X: b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 _5 N7 f1 f6 H- p2 P: B: m5 y' y2 x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4 Y; `/ d0 {4 N5 T: C4 R: P" x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6 {/ k  ^* {8 L0 y2 Q
/ B! U4 f: |! L" I2 F/ W
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F: k% o7 \5 }4 W) A) W* O: u& A

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b$ b! t6 \+ y+ y4 J) G' U; G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0 N3 `. J  e; I- o' A- a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8 ?3 d! \' h" U% b/ j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H9 T) a- E; c9 ^/ m  j+ |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
* `- `# J3 W0 v, d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9 _7 l8 e5 R9 x& X$ Z( [) [. N9 _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Q8 l, C. g" b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i, G& b' m  Q4 i% y; M
# X3 x5 N9 {& e' S4 |: F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 w- t  w  `" {/ C9 Y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U5 N3 q2 }, i) Y0 ?* C
& P5 w! M! T4 s, G- Z+ x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1 Q  A, Y/ o5 g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0 E$ C3 N* [( k" e/ b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g7 x! {  K- V5 j# C5 q# `

“什么事？”忠行問道。3 A/ W# D, q/ _) b
+ \( v, }8 `! r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哪些？”4 B# K7 f/ O$ K3 G/ r. u) h5 |. C
! n) X' d! Z% {. v. Q2 _+ D- @
“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4 @1 F; a5 @" p" O
4 G% r  G/ A; y( M
“什么時候？”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 M) D: l) \0 |2 i
“你看見了什么？”! |# [4 T" }5 p; z+ h  v! d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 F5 N  c- r* C* s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W( z  ?* i7 p+ w2 @* C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 a3 x6 k) y% W: q7 V% w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o- s$ Y5 [3 \3 d- v2 `0 W% q5 e
! p  b/ l& X; f: v
“噢。”
2 l+ K* Z  p! V0 i* s3 z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y. E: C7 {& c( x5 o

所以才問父親的。“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r! K6 D2 _/ E: Y! n+ m& w: O& Q
; |) A  Z3 {6 |
“那樣的東西？”! ]& Z! ^; Z* U7 I3 F3 S+ x

“對。”
6 m- U- W8 d4 N
“我還是不明白。”% H1 A1 x: }* }3 q2 k0 U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8 x; D+ _2 P4 ~
3 P0 L. f4 P: e2 d" n( ]5 t& L) e
“不是亡者嗎？”9 B7 E/ c/ F4 w! v( p" f$ }9 `, j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6 w$ m! \* F! v
“哦……”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Z5 E/ `: r5 \% m" C) N

“……”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 Z0 a3 ^% `! E5 q
“唔……”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9 i) ^5 B! o6 p4 N
8 K3 D+ V8 \: }5 E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6 I/ l4 J' I% G3 v1 C; I
) G6 }- S* }8 x9 U2 U' H& `6 H9 L8 e
“是的，父親。”
4 r! U! l6 A$ j5 c' r# e) v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4 c; F0 N1 B9 J' }$ C' {8 z
“是的，有時會看見。”4 M* B+ v# J; C) |8 M2 J1 i" @3 G. S
( ^/ \9 Y5 v/ }! K+ i
“嗯……”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T( c9 ^- {' x3 O

“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 b* v0 P/ K: x6 Y2 a, J
“挺有趣的啊。”* r6 i6 s: ^2 M7 X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 D& E! Z; v# B" V' O+ K
7 b6 v. `( p4 m8 E% ?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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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2 [9 @2 h/ D8 s* ]$ |5 S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_* k( ~# t- J9 n
& X. D4 X. l( I* Q. a. f
“陰陽之道？”
* C- Y" I+ i. Z, J/ u
“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P. k) s* j: E6 [; G  t; {: F

“噢。”
! o7 I7 o2 _" Y" }( G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 o& C5 s2 X0 L2 t6 c0 W2 t

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u4 S; p+ Q6 r3 h+ H

“是嗎。”
1 S" X0 O; s1 `  X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1 n4 J7 I$ w# e7 N  m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4 J6 q( t- O) A1 K+ F
" @$ n! @' S7 v3 I- g2 _2 r8 B" K
二

酒至微醺。; q, s  ^- `4 }3 K: X& O
' s' m6 ~9 E; @; j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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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9 U5 e5 K, B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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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6 r( i; ]' X4 |+ `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7 [2 T8 s, u2 ]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Z  r$ \8 |* C1 m- d: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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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0 [0 }% I; Q4 I

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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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6 n+ q1 `8 z* O, {7 U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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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E0 t, E% t; W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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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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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也叫做年魚。! O5 f6 R  `' j3 f; S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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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Z! A* X+ l6 n8 x& @# i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7 S) j, p: R0 W& d9 t
2 R. R& f- K' V
“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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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H5 b7 y' C1 b) I3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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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U* @$ @& W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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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
) f! l/ b' H! d4 l! j8 Q4 j
“噢。”

“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6 I# K* L3 B# D3 B9 l0 d

博雅放下筷子。0 o0 n7 I1 t  S0 P
6 d+ r& h1 A% s, Q  `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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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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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1 L' Y1 F' E# b8 M0 ?& V4 S9 M
0 @5 Q, [" z( y( U7 F- }
“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1 M  O5 h/ K% ~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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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5 l3 p- d: n2 ~4 i0 o7 C. n( }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d" f( o- f- D9 i% |
( H  i% \# P! S5 @3 }
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 d* [5 w6 t)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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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9 O0 z- r; e! j' Q- A0 ?9 I# h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什么事？”

“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1 h; ~( Z8 Y' q5 d!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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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4 R& R! D) \; u! s4 F3 {  l;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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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1 v( E# Y2 R3 O0 m6 Q( g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1 _% ]- u! P4 a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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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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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 V; [9 H# i/ q: t. ~! r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p( i8 G2 b& ^6 m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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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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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那位客人要見你？”

“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q" q+ w1 z8 ]'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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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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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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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9 Z" W; X6 a0 w- R. Q. {& @"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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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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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U0 C' j* J- I3 \1 ]9 A,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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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難？是你為難嗎？”; S6 u0 f8 x/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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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 }8 @& n" O) @# |: n

“他究竟是誰嘛？”% |* q. m1 R$ R

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2 [7 e% M7 i1 J9 X

“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Q1 n# M1 J+ i. Z2 N7 F4 t+ j) P

“噢？”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q" S" u4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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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o! ]* t5 W' J0 T# V9 @

“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

“為什么？”) R1 \9 h1 U7 P% X+ p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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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Z9 l- s2 G) I/ o! w; }+ G

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晴明，是式神嗎？”

博雅見了，問道。

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6 H0 q3 g9 X8 r+ h3 {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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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

“帶他過來吧。”& b( ]; d. l2 W. ~8 D5 S) J

“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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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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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j2 B- C. M" s/ u, L

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

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老虎？！”' b5 P5 H% r  l& m7 V7 w# |* e4 O2 k5 Q6 H$ N

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2 [7 N/ S: y2 B0 R3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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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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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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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8 R2 g( H% Q  Q% s/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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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5 n6 p( K- j( k7 N! j7 s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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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1 h. p) `/ ^" H, a" X0 l' C

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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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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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9 K" }- ^# T& m& A7 u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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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1 w% s3 L4 w. v/ D! l! @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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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3 {' j& j1 S  [4 d

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9 N" r' z; x: H% E

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 U8 f: S" i/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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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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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l, d- ?: \$ ]( T# s& U

“真是……”, s  R3 F+ c3 i& c* u( `2 H

博雅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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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y5 P7 u& h% J2 R3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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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的一瞬間——“嗷！”3 [7 K* \8 e) X0 S) H4 T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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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B' E6 W" |1 L: [- D0 s

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j. z$ Q% D4 k" c& a* g* F

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嘿！”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 N% u$ D2 h* f!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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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2 u! r/ e& |8 J2 N- V1 ^' I  ~7 S. g

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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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t5 U- a& V3 w* J0 Y/ ~7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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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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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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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又？”3 N; C% p6 P+ c% `7 F!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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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z2 w/ j( O8 B3 {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0 n! L+ k-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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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g2 s% K/ R; b! R* y5 n; x8 H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7 z7 \$ D* o7 X8 ]. g

三' l/ I+ c  D0 d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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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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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m2 i1 z' p% ^

“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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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S7 e( ^; L- v6 L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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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 f; a$ R8 u8 v

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4 G; F1 G4 x; j) b# R( q5 y

“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K1 C9 E* h1 m' W, t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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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4 u  Q$ B% }( Y9 b! f7 x' Z& y* V. a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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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顯得很輕松。

“這酒怎么樣？”9 T% Q' c: }7 a

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5 A& x$ P* G) a2 [9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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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b5 V) `4 X!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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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f& G) B# {2 R3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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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S" q  ~2 g* J/ v9 N0 u# H; L

“您今天有何貴幹呢？”2 I9 j2 t% k+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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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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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頭顱？”: A- S0 y* a7 V/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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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是奇特的頭顱？”$ ]# D( }, @*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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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Y4 x% L1 g: j6 K( C' C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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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H  O  `7 m6 }+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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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6 h, q( `( m! _- b" M; i3 A9 c

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5 V: I& Y: N)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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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c! j) P% ~& b9 ?8 D2 F! i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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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t) P- g1 I: |) g(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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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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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L' z/ B" G( Y' \  w! W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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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氣色不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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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色？”

“是的。”" U8 A- v7 j3 X1 e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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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6 P6 |1 v5 `# n+ d

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  I+ ]" e" C) j" r/ V

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3 c. F- }9 `6 |&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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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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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求求您了。”3 E. _5 I+ u3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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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

“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7 [, }9 I* c! D0 t(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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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6 M5 W& ]; S& W* l*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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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

“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2 [6 i* w( V, Z9 E  x- }

為成放開了保憲。

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h+ d1 G& p) L, d8 q

“找個地方？”

“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q! c! L* t4 ]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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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怕的事情？”( ?* M& @4 F9 a" Z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S5 E' n8 E+ O. U. ?* a2 m

“噢。”3 y$ L, m/ i( K  {) B/ ^'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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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

“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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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 L3 [- W: n7 m" `" U, @8 B

“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那，也不在宮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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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4 q) g8 i; n7 T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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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 t( m. u6 R9 d4 R5 _

“原來是這樣。”8 _" d( X5 o$ q% y0 _: C/ C4 M

“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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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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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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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4 x4 g& J1 s) f* o+ J, u. P) G

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5 x( t9 Y: D  K& u' Q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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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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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C* s4 P' G"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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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v% c1 H; P7 j/ @4 p3 |! T# Y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1 g  A, D% x! G. H( Q)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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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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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呈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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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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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 E* D$ ?2 S$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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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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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嘿！”$ w0 p" `8 Q  e* s- q# c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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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I5 B2 O) i- ]6 Y. V

“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9 Z" v; S!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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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Y" M6 m& t/ ^9 O0 ~0 \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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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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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談的？”

“在車裏嘛。”保憲說。4 B0 ^, J6 ?: y,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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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8 R; W1 T7 W- F- ^! @

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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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o; i$ K+ U" x9 C2 e% P-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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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c6 x: p6 m3 U' {

“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q, ~. A0 R1 x& y, J; s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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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壓低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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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女人啊。”* C' j% L3 |3 W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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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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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么事了嗎？”% S" X4 j6 H! F3 s$ |& [

“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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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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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3 Z6 Y3 K6 B2 P

“唉，就是那么回事。”

“然後呢？”6 d4 W! i( z5 T- O" f) p# Y. B

“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2 O5 x" b5 x/ w- Y0 T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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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哦，寫信……”5 v* E5 V8 r/ R% ^6 ^2 t4 j- k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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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p. E/ _3 M7 [, h9 n' P' |/ i" Q

“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  e1 r3 Y3 d' K! t3 A! L6 _" c6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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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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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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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0 r$ `5 j- L( }3 |3 a! z' Q

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9 v1 @3 N0 U4 ], v& w3 q/ n, W3 b

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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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 h/ ?( A% j- Q' [8 I2 q

“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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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去了？”2 w- h, [7 O/ i# |4 m8 u7 A+ a( Q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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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9 l, @% W4 e/ i2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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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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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5 D3 {% q4 n. x

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0 z  q. s3 r9 d) w% U

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3 m3 e4 ]7 T9 Z" |$ d8 |0 ~5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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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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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5 Z* X. }% ^" E2 L. Q7 |

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4 g/ U, |$ ~0 C5 o

遊戲呢？“' f1 `+ J4 x, S1 l
9 D7 O4 y' X- w( O9 Q" n, L4 L: J# M
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有兩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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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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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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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 z7 B) J" k& i% T

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 ~4 M) H8 R7 Z& E  y

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P# s. n; V" {" x! E/ g0 i!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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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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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Z: b+ X$ u! j1 g6 B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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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t+ w( I% v7 n$ m) L

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 I5 O3 H3 U5 n

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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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6 Y, r+ p3 _. D# p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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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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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喂，來吧，來吧！”

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 P% O9 `5 i& @: c: H+ m  W

“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Z+ ~& s3 K- Z8 f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滿月？”

發問的是為成。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z- u1 b; d* _3 M( X' S+ e" {- w# A5 U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8 t, _% \: H( c8 [: ^

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3 L8 Y) `$ _5 |% K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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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 S  @; @& |( U3 c# c

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4 o2 N0 J8 m& @# m- }; s* z

“當然知道。”8 U3 F9 s+ e( z3 ]

“我知道。”( O" o+ X  J: x(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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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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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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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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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4 P6 r; J7 B) O. \

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N1 s4 y% h% Q-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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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N5 [* t8 ?6 D1 K' O-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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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給一口……”

“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1 q, I" P5 L5 ^: J0 h3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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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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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0 j% N5 y: `- A, N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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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7 L: H3 T: j5 {1 W: q

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1 v5 Y9 m' A( f) c1 [# h0 [

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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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E- T4 ~! p) L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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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P% z$ N% s3 K* i!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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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7 Q* P9 s5 `( M: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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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9 ~* ?7 j3 i% _9 C. R' c1 P% K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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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d4 [9 J' E) P, L. K! p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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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1 \0 S# F, B2 Z! V3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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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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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6 x' ~/ S. B6 A' A' u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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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c5 N2 T1 `4 d

“好餓啊……”

“嗷嗷……”

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當然，這只是傳說。9 s9 W% r5 R$ G(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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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U0 Y3 L) G; J8 Q6 x

“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0 J( y+ P) T- ~+ J;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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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 {0 }! _4 v7 a- X$ L

七: U1 b# A7 R+ C' `  L! W* j

“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O! j3 R6 |4 {( _$ L3 s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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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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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Q8 o% O$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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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Y. N% ]. W# L5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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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青音姑娘這樣說。/ J# y  p( t  \: Y, c, i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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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w  |& D! ]- V0 [! \( V4 l; y9 ^" \

“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

發問的是為成。. g+ e& \4 G& b2 \& X/ U

“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9 D0 }* [& k5 ^2 w' V. p7 N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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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 t0 Y" O5 ]. O6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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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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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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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K+ f2 s  t, [1 t

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M" t. V2 z" P( x2 L! t

“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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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6 C& h! V$ ]7 X) k& s( P. U#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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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 x+ U- s7 v& A& y2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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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D* p6 U- m. _; e

“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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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s& O" v$ ~" K,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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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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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3 G# C$ ^1 {! ~3 X: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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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中的是景清。- {" X. Z7 n5 l4 O2 v

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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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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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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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_) u- ~, j2 d/ f1 d' ?

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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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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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c+ Z/ t" V- g- n8 @- w1 P

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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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6 f* ~( C9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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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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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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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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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的。”- z5 m# S4 }" Z0 j% F. G4 C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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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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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f, G  l' t8 M5 X+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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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9 }/ r* R)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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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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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點點頭。0 Y; y" U. M+ C/ R; E+ n" o5 K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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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Z+ Y# o0 b) }

為成在趕路。7 C- W3 z" p& {  ?1 Q

夜路。2 Z' ]( G  N6 T* f2 w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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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J. m, s" e( N  v4 f" g& R

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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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不免害怕。' j6 b+ U* Z+ ^4 c( n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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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g- W' _, V  b+ z" n

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W* t. I4 g  S, I!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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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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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H& q7 f5 W( j% d! t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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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昏暗。9 b9 J  N, I% k, Q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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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3 W( k5 s3 Z& S4 \

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m5 @* R  R- a( x2 c! Y" X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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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 T* r$ a0 c/ B  u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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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y8 G: w  `; g6 Y+ V: V+ b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 N4 `$ z$ S1 w) S# K: w& q

“是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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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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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k6 P& C+ f7 m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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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F( u3 }3 H7 w$ `0 O* N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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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x- C6 L. ^6 [) k

為成大吃一驚。

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1 s. ?8 b) p: ^5 _,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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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衣服裏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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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T8 j4 U! F  P" z' z" P

“天啊！”& @* @& h  H( E7 r  f7 k' i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u# l, C7 g6 o& {$ h

但是，他站不起來。/ X, @% @" [4 A

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R7 W# m6 f/ V! A$ d7 D* B5 W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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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 {+ Z4 |, q" ~+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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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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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 m6 G; \1 c* N5 N: P7 r

而且，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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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7 F, t9 |' x- D0 D! g1 ^$ u( r

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8 G- N; X; u" J1 R! ]7 l5 Q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6 |9 ~3 t4 \6 o' [5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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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

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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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t8 e) _/ t' G$ E/ A

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J: {( P& J: Y! |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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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6 A  o6 c( B  z9 k

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c8 d$ W* b3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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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0 L2 z+ `5 ?/ Y+ h' W6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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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走。

月光灑滿一路。

為成熱淚長流。1 Q- z- Q* p+ N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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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1 A' n; W1 q( v

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L& z4 a, }, @: i; I$ r* l

！當！！9 j+ i" U/ }4 `/ s9 Y' k# }: K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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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兩個東西。: v" \- W* x; X4 M$ H) |4 M2 G7 k

！！當！# m  ?; p" K"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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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身後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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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9 g7 `+ k  b( f+ s,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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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好可怕啊。

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O+ e% ^( [# \9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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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V% U7 R* q# L+ Q8 Z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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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松開手。

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

“哇！”) s1 ?# T- j" b& U/ w" J6 d: c

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 o7 W; X+ f* h

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9 X; ?+ |8 |

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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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2 j% R1 i# |1 h- i

“好餓啊……”

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E( b/ S, \- Y1 s8 A5 z;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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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2 p, g  @. t  U/ X4 N& s* N

“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j3 C6 f7 _% ]; u%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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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 d+ @$ z" _1 P; \8 A

“為成……”& |$ {* v0 z9 M5 u2 W% `: Y1 v, a) w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5 t/ x( s& u5 v-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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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c2 E% K7 D+ h3 _

“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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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8 x0 m. x/ U  }6 c+ o- A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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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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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f* ?; ~& c9 ~& |: |+ B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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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啊！”( m2 Y, Q0 J" G! z8 H/ B, ]

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u, h0 [9 {2 i- d+ w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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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5 D0 v" I, V! A  ~: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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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h7 n4 d0 O9 U3 j! c% F

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K$ m+ t8 ~6 b7 X. e&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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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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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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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2 ^; a& s+ B- q( k& t3 [6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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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4 k0 q3 P0 R9 M* _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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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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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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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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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7 y" z: C& k+ Z5 H6 |4 @3 c

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T+ c% A4 r$ Y#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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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1 \! S- u2 q" z; A9 X) P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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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S+ T9 H0 H7 ~# K" k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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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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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D% j& G" }3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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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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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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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D$ b( l$ W# A1 R

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9 E1 o& Z' `3 L$ @4 I

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9 {2 M( A) C) }( |$ ^) M

“糟啦，天要亮啦。”$ ~+ Q* n) L" h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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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q  e3 P4 M& A( c3 ^$ x6 Q/ q% e

“我也知道！”

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6 S6 K; U  U/ O"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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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再去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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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2 C6 F6 E/ H8 F1 l"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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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外面安靜下來。6 G2 O7 e3 P0 a( x+ x, q%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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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z0 Q$ P6 L8 _2 ?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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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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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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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J4 |! e8 _& m8 |" w/ M" A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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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4 m1 g# t% c$ N  J1 ~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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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麻煩了，晴明……”4 N- ?* z% a. R" i

“麻煩？”2 w! ?: c% \) j$ H( \  s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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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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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呢？”0 f* [7 c3 D0 M8 D/ E3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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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8 p# x, [1 }! L+ O$ h% V;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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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 r- c+ N' v& t7 _, j; Z+ i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a0 i( B7 [6 Y$ f$ B4 Y& U

“那是當然。”
% h/ F: s' ]" c
保憲點點頭。! r5 }) j0 p& ]. X: [
' S! F$ h/ k( u. r; `$ H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I' p5 V( J' N# d  b( r

應該沒有問題，可是……“7 ~' g0 E. o, q/ I) G" w

“可是？”) k  C/ G) k: S& M- ~$ x8 Q3 x* }
' U& |, h3 X1 D$ P4 M# b$ ^  {
“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0 i! @; G8 n7 e5 Q

“的確。”1 k; K$ {: {. K3 @

晴明苦笑著。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R& ]& O* _( k/ x9 T

“我想也是。”) ^' E8 n1 @- A! M* n
0 I/ w, n: t7 `1 @/ o& Z& m
“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5 ^" B' e7 |$ _' T) a% `
“解決？”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 F& \( h. i. H( Z9 \
“我代你？”
5 c5 B4 Y5 T* s8 _3 |; r
“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6 }! b$ Y7 ]# v% q/ |

“由我來？”

“沒錯。”
7 k: i& D" v" H4 b
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Y0 r+ z1 K6 p' j7 o4 J  x

“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6 L8 U9 M2 P9 h8 Y
3 I3 D; |# g- _* {! @
“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n2 |9 [: O1 ^( e" R& Z4 _

“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P% [/ W) Q1 }' T. J. N1 e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7 h( I5 ?% W) \- [

“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5 c' d7 a5 Q1 D! ~) V/ e

“要做倒是能做……”7 C* e/ D# g; P- C) R
; l+ M& e3 K. K- b6 r% s
晴明苦笑著。

“怎么啦？”( q  Y2 c' x, c8 ]" j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H' W8 q# M, S3 v) K3 ]8 t& @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 r" m: J% W. C( V) C
“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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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十一! F0 L0 N- W. a" J; z8 X) W
' v$ Q' O3 G& X
“那樣就行了？”

說這話的是博雅。

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 M+ q$ w5 A$ C' j# B0 I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1 j& W& @$ I! H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Y6 B. `7 v; W
( s! E, b  C$ J" c
“行了。”# B6 O8 {) ~6 S. F. Z: o( W

晴明點點頭。+ V: ?2 o( _% W

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4 H0 @! _, W% M5 x& o
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8 {8 ]7 I. j+ G/ n/ b$ W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c' s$ c9 u7 b+ T

十二
8 r8 m/ `+ t* b' v. l# ~# j
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9 U$ O8 l, M  {* H5 j, y7 b
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6 l2 o0 h/ |5 S
“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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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 v6 X% f7 p" n4 K

是牙齒咬嚼的聲音。9 K) Z# ]0 o1 ]8 ~9 S+ K0 D7 ?
3 m1 E2 {+ h5 P) b( V! S, M( r% _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好餓呀……”4 J) g* s* ]- P' ?* `" z! H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z2 @  g  k( r

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7 {0 z) J7 I% @2 k6 V' T
“是狗肉！”
8 }" t7 ]! f* z
“是肉！”# |0 d1 H) U/ I
* }6 q, V% c2 q5 U0 y- D
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3 D, M: J! R# G7 g; ^

“博雅，你看——”
9 l3 S: B% j* N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好慘啊……”" h. _" c. O. y$ C- ^' j$ l
# n! R, {+ m; A
博雅喃喃著。

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 |& E0 L0 x8 d' W1 X- i  A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 j. m4 B% S  A/ W8 C! _
“嗷嗷，好餓啊……”- u& b7 ^1 t2 Z- T& l# |" y

“好餓啊……”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1 l1 f5 i# B1 y6 c
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a, |( U! e% |9 F  ?
4 j7 Y8 K  N. g1 D) d$ W8 ^! D
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9 V2 d1 o/ |* j7 s1 }
  i& @& f- n! j( S2 {5 {
是啃骨頭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V+ z, @! G$ K+ ~+ N. K+ U- K

“請開門！”

“請讓我們吃肉！”9 V3 H) R% Z( [. M1 h
6 G. o3 ^! E) y0 Q4 f# ]! V
“為成大人……”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唉，走吧。”! m+ B* Y/ o7 N8 }; |' c" _
, f4 |& f- z$ D1 B
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 L4 J8 Q. o5 x4 a% F3 a. x

實忠肩扛鋤頭。9 l% n& ~* `- z/ k
' [0 \; M6 g' f, g/ X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 n% ~+ X! w4 d7 _) S# o( b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 u. B! `3 m" M7 c/ m8 j
) a; D0 v% s& t# |7 r
“過去吧，實忠。”$ r: R2 q1 r. |
) d. c+ Z' X$ ^, s* \( B
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1 [$ |! u1 }: N  C- l! `% `* c
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 S/ u+ l5 U0 d- Q3 J# C' W) k
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8 ^2 d" U& |. s* ?( A& O' s4 {
( \( A& m! O7 k
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這樣就解決啦。”

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 f$ x" B! z) n/ y6 t9 z
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 p1 g/ U' X" \" L
3 c9 f- w( b. z; x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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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1 b) ?" f2 a/ P3 H; k. Q/ J% u% {6 D$ }
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8 W6 e( \/ P% A* l4 b1 o
# `3 m; q% l/ h8 U* [4 F1 s1 C! h
十四

淺斟低酌。
9 I- l1 T) t3 E' u- T4 V3 H" Z& @8 \
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7 ]! v5 b* b+ o) A, |" x) Y$ i1 X$ S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u! z" \* i; z! A" f" y. `8 D

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  z* U$ r( F3 g/ ?5 C0 X3 e7 y
9 b( x" R1 o* H  `  ?  _" k: {
“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 @! s& p9 c0 r2 i$ J5 s( }( o4 a( l
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B1 ^4 y6 m6 ?" z3 P5 O8 o

晴明答道，丹唇含笑。5 u6 n# b. c+ B9 Y: i& C
+ C, e- \/ a9 ~3 ?7 A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 H3 J$ S$ S0 y/ j- G: {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q2 R9 Z/ J' {# u

“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i* K" e( ~( d) ]. J" A( B: b
. C/ G3 q* O( h  L  p
“嗯……”
6 S( \* x4 t+ r/ k3 t7 X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 G. O: h0 W3 S. r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 K0 k: E& S9 I% p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x4 B, s' G; ]! o) x% u) p8 R

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8 }: W) X1 R% X2 S7 B1 D: L4 p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4 K3 E) g6 j: Q. g" v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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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4 A4 Y1 a; ~& l9 G6 @6 w! v4 _; a
, E/ C) i8 Z7 E- B& h; L# z0 F' p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 V. C( s" e7 c: @9 G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 l$ {  V' j: x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0 Q8 M( \: f* q1 l6 O, y( a- v" Z
“了不起……”3 O; E9 ]5 w# t. E" S
3 @3 X/ Y! Y# O6 u7 L& q
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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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倣佛是喃喃自語。
' ]* Z% S/ }/ Z) p- U# z1 r
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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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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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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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發表於 2007-8-26 11:57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五卷夢枕貘
! N7 D7 ^- p5 t' s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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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五卷
7 z4 |+ [0 q! j+ N* C; z
; p: v7 g$ C! P4 }4 Q

《陰陽師5》（龍笛卷） + ~, e# ^2 L! s9 R) F: B
2 \+ Q5 Y0 Z: M- v' {: c

怪蛇# C5 y: E) \) M9 e3 }
, d& F9 e2 P1 z4 i# p
5 l3 P: f0 ^. Z) O
進入陰歷七月之後，雨仍下個不停。
$ Z5 ?$ i$ n; F! S) o/ c
如絲細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1 K9 i4 T( D2 C8 J

源博雅和安倍晴明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正喝著酒。  _+ C5 O* M% b8 C3 R
4 g5 L7 r+ A  `) I4 _
還是大白天。雖然已是下午，但離傍晚還有充足的時間。
6 u7 e- F3 y: i7 \: S1 q/ v# ^
濃雲布滿天空，陽光沒有直射下來，但完全不覺得晦暗。不確定的光源就存在於大氣之中。. [, m; N& G- h/ c4 \

雲層的厚度比之前好像薄了一點。- R4 {5 m. a. U" e2 i; [: ~" i" W

晴明宅邸的庭院裏雜草叢生，長勢旺盛的幾乎都是紫斑風鈴草、野鳳仙花、鴨跖草等野草。被雨水打溼的草葉亮晃晃的。

身穿白色狩衣的晴明靠坐著一根柱子，支起一條腿。

視線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 Q" z; {6 D& X
8 n0 f9 \5 t/ l* g% O8 {
“這么看來，最近好像發生了很多怪事啊，晴明……”1 `9 Y; D' C( x* k* Y8 [9 \# z

博雅端起酒杯往嘴裏送，一邊對神情淡然的晴明說著。& T  Z- B* A& @

“怪事？”! F. Y: V; ], ]6 Y

晴明問道，他的目光仍舊向著庭院。1 Y6 k& f( t: ^" }

“剛才不是說了嗎？”

“說了什么？”

“就是關於蛇的事啊。”

“噢！”

晴明點點頭，倣佛這才知道似的。

“那……蛇怎么啦？”

“到處出現了呀。”

“到處？”% z3 @* k; C. O! U
) R$ u( ^& t1 p% r9 ]' X
“前不久，在藤原鴨忠大人家裏也出現了。”& A9 S" V. N) A: \. k) u$ W+ [
$ S8 Y3 b. e, `5 Y$ b# ?
“噢。”

“事情是這樣的。”! W8 \' c. d$ d7 e  M" `
( g# c' N- Y" M, t3 J' E7 d" L
博雅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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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I4 E/ t  }) w7 A8 ~1 L
在藤原鴨忠家裏幹活兒的侍女小菊，某天走路時右腳忽然一瘸一拐的。事情即起源於此。

最初瘸得不厲害，但不到兩三天工夫，任誰都一眼就能看出來了。而且，她走路時還疼得皺眉蹙目。

“你怎么啦？”
1 M( D0 }: Q4 b
鴨忠家的人問她時，小菊說：“我右腿長了一個不好的疙瘩……”0 t* d( V- p( Y$ \
' K+ g! g' w$ \
她說那塊東西很疼。

一看，果然像她說的，在她右腿大腿內側，生了一個大腫塊。大小足有成人的拳頭般大，腫脹得成了紫紅色。& p2 G- s! P+ C9 l5 b: b

家裏人頗為吃驚，馬上叫來有經驗的人給上了藥。可是，完全沒有消腫的跡象。$ C4 q; O- u) _" p* C
9 ]6 q8 I1 Z- V6 D
再將刀尖燒紅，刺穿那腫塊，打算擠出裏面的膿液，不料卻只是出血而不出膿。7 j6 W' B8 u,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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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啊！疼啊！”$ V! i& i. {( @: ~

因為小菊疼得直叫喚，眾人也無計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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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穿刺的傷口好了，那腫塊還是不見小。反而又大了一圈。$ J5 n# P4 I5 ^! K$ Q4 G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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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奇怪的老人上門來了。4 t& T1 e0 m; {/ `8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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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府上正為腫塊的事而煩惱。”那老人說道。
5 I- {$ a7 d- e" P+ T9 L, e
他一頭蓬亂的白發，連長須也是雪白的。4 l6 L3 F1 H* ~9 [! w

臉上滿是皺紋，只有埋在皺紋中的一雙眼睛閃動著怪異的亮光。- m; V. M; X* `1 C0 q' f

說話時，可見他嘴裏的牙齒已經掉了好幾顆。剩下的牙齒也已變黃。
  O2 l6 J! ~5 ]7 v4 A
所穿衣物似乎原本是白色的，現已臟污殘舊，襤褸得好不容易才認出是窄袖的款式。

“可以的話，我願意為貴府效勞……”. r. O# i1 V# _2 S1 u6 Q" H) x+ I

鴨忠家的人雖很詫異，但還是說：“不拘是什么人，只要能治好了，什么都好說。”: s4 s  B* d, f. L- }0 H% ^

對於聲聲呼痛的小菊而言，既然老人說行，也只好讓他一試了，不試怎么知道呢。! ^( \6 o" `5 R! O
  B* C; k7 [9 E$ L9 X* d, ]$ ^! \
進了屋。老人讓小菊仰臥，將裙擺掀起來，觀察右腿大腿處。  N+ N* h" a5 ?! J7 B

“ 。生長得很不錯呀。”
% C) @, @' d' f, D8 u
老人說著，笑得很開心。
0 A! W3 `7 x) u! n; ~
他轉頭對鴨忠家的人說：“可以去弄一條活狗來嗎？”
- e1 H% z+ {' c" o6 [* {
屋裏的人都莫名其妙，但事已至此，無法拒絕，就到門外抓了一條正好路過的狗來。1 d3 [9 d8 ^  W. A3 E1 H2 j' ]
& }7 J6 [( @  c# o- Z0 h% n# s; k
老人在院子裏打下四根木樁子，把活狗仰面朝天地捆在木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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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個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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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這么一說，就有人拿來一把錐子交給了他。
7 s. J5 H* X0 V5 j3 e/ m7 P
老人把錐子收入懷中，把小菊叫到庭院中。: g1 K9 W/ ^' ^2 B. y( P
, H6 R5 k% J3 {$ }2 o
此時，藤原鴨忠也出現在外廊內，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老人在院子裏的舉動。老人讓小菊仰躺下來，擺成與狗恰成對照的樣子。

老人掀起小菊的衣裙，顯露出右腿大腿上的腫塊。

那條狗顯得驚恐不安，牙齒咬得嘎吱嘎吱作響，嘴角冒出泡沫。) g- y' Q, f% ~: Z8 [& k4 x- b

“請哪位拿長刀來——”

老人這么一說，鴨忠馬上吩咐人拿來常用的長刀，交給老人，問道：“這樣的可以嗎？”2 c) w  Q' L8 \( E6 ]) ]
: @6 G4 q4 g- H; Q8 g
“可以。”0 h& @; U( Q! E( w6 ^4 A  ~

老人拔刀出鞘，照著仰臥在小菊旁邊的狗的肚子，滿不在乎地劈下去。

那條狗“嗷”地大聲慘叫起來。, D: p7 p/ @4 P9 |3 D8 f
# O1 a$ W, {0 S$ g; ?1 s
“哇！”
4 Q2 y, @+ L7 w' s$ Y0 |3 e
旁觀者無不失聲驚呼。0 J( n8 K* v) m/ f3 g

狗腹被刀刃豎著砍開一個大口子，鮮血飛進，也濺在小菊的腫塊上面。% J: m+ o- @( l

小菊因驚嚇過度已失去了神志。1 ^1 s' V: y# t& o
) h& e  X1 R! C" o/ P
“這樣子行嗎？”

眾人不住地問，老人卻絲毫不以為意。' A4 ^  I" N( G  @0 i
( X- R  q$ G# q9 `2 {# q: C, x
“馬上就成。”- A1 S1 w- p) X+ l; K; X( p6 w

老人的嘴角向上一扯，算是笑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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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喘氣的狗不久就斃命了。* q* H( t" n$ F' o5 T

“這一手也夠嚇人的……”2 E, N9 A) C& W& Y! ?5 b2 ?

鴨忠眺望著這情景。自言自語著。

“然後怎么辦呢？”5 h7 _+ m5 _2 @% m# o; O

鴨忠坐在外廊木條地板上，問道。* a3 W$ S0 l$ j; j% W
$ E3 @" Y* q, i1 Z+ C8 c
“等。”老人答道。

“等？”
3 D- R/ A: @7 X5 L
“是的。”. A6 C2 c, e" ]: |
# X% y# |# d8 P/ c3 Y7 ?) }, [
“等多久？”6 n& h/ v! ^4 q, o3 A( l
" P" i; L- h' B, n8 C2 w
“馬上就成。”

老人重復著先前的話。! U; g, @  i8 A1 {1 i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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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哎呀！”
9 ?7 Z  f& b8 K0 [8 n  F
“快看哪！”

一直默默旁觀的眾人指著小菊的大腿喊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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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脹得比成人拳頭還大的腫塊表面裂開了，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中露出頭來。0 S1 Z: s6 o/ f; r
5 R6 s$ ]+ O7 L# B' k& H
“這不是……”

“這不是蛇嗎？！”- a7 B7 c0 t: F$ w7 C5 O/ Z- {" N
  v1 g- J. c9 c* D
毫無疑問，那東西只能說是蛇。  T. ^; n/ {, _& h5 f6 f

從小菊的腫塊裏探出來的，是一條黑蛇的頭。* r. I: M/ ?7 ^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蛇爬出來了，眨眼間就爬出近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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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一邊爬，一邊把腦袋探到長刀劈開的狗腹部。正好在小菊腿上的腫塊到狗腹之間形成一條血線，蛇就爬過了這條血線。

但是，這么大的一條蛇，那腫塊怎么藏得下呢？" u) M5 P+ J  j1 O

就在蛇從腫塊裏爬出足有兩尺長時，老人已從懷中掏出了剛才那把錐子。7 v/ {7 P* V% Z7 Q8 v) z* D" B3 ?
7 H: [+ W5 X& ?
他走向那條蛇，彎下身子，突然從側面扎向蛇頭。錐子穿透了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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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身彎彎曲曲地扭動著，想要逃回小菊的大腿裏，但因為老人把扎透蛇頭的錐子往外拉，蛇已無法逃回原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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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大腿的肌膚不停地鼓突著，令人惡心，似乎是蛇尾在拼命擺動著，不肯被牽拉出去。! I) {' m) e2 {6 x: f
9 G8 ^6 O5 x# g% G" p) b( n- \
不久——蛇可能已精疲力竭，乖乖被老人從小菊腿中拉出來了。5 B# I: |% G)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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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人手中的錐子上懸垂下來的黑色蛇身，足足四尺有餘。0 x! H% V/ i/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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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說是蛇，它的眼卻與通常的蛇眼不一樣。本應有眼睛的地方只是一個空洞，沒有眼珠。: i* i5 E1 c2 ?& x
( R+ n% d/ B4 c
而且，覆蓋在它身上的是逆鱗。

盡管蛇頭已被錐子扎穿，蛇卻還活著，蛇尾卷住了老人握錐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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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進了小菊身上？”鴨忠問道。. }% B' e& j5 J7 g6 U8 W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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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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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究竟是什么東西？”1 @4 F* `1 r/ j) x

“它雖然長成蛇的模樣，其實不是蛇。不，它雖然是蛇，但更多的還是其他的東西。”$ ?+ v0 h7 t4 }0 v& U& w" P0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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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東西？”8 n1 Q7 I8 G/ p- K( c1 r  Z. M

“是的。”

、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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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者還是不知道為好。”

老人沒有說出來。( l( x# q( j# u+ |! L
5 g. T! ?7 O) x/ D: t! k" K
“我要答謝你。你想要什么？”鴨忠問。# e( e4 g( d, Z3 s8 G# d$ b  t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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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謝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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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嘴角兩端向上一扯，自得地一笑。- v; @9 D. W3 S& ]# b9 M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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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帶走，沒有問題吧？”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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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要它，拿來做什么？”鴨忠問。4 w0 y/ E. v8 o+ B* p$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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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拿它做什么好呢？”

老人避而不答。

三

“晴明，這是前不久發生的事……”博雅說道。# }7 [0 R; L8 M6 `,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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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老人就那么讓蛇卷在胳膊上，出門而去。" {5 E! _5 C( H! O  z6 P$ h$ e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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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用狗嘛……”& ]& Q$ J+ e! ~6 [: s' L! V0 Y

晴明自言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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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也真夠狠的……”# w* h) e! C+ s4 O0 Z. @0 h

博雅皺著眉頭說，似乎滿腦子還是自己剛才所說的景象。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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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晴明的呼應，博雅這才心情好轉似的說：“這事情挺不可思議的吧？”( i7 t2 v6 m3 l- h3 q$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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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奇怪倒的確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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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是很怪，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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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聽你的口氣，好像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地方有蛇作怪，是怎么回事？”4 L# ^8 [# b. q

“確實有。”8 w8 o; M; d)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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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跟我說說嗎？”$ d) m& C# C  T( g) ]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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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提出要求，博雅點頭說聲“好”，便開始敘述另一件關於蛇的怪事。6 a/ j) o6 ~' m4 v' k2 Z1 Z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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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事情發生在參議橘好古的宅邸。

而且。被蛇傷害的就是橘好古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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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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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好古的背部突然覺得灼痛起來。" Y/ R; i) C! u- P7 c& I
5 V! A3 x/ H5 a
原以為是睡落枕了，但卻總不見好轉。5 G7 w0 E( p* `) v, d

一天、兩天過去了，好古的背部漸漸腫起。. X, x# O2 e$ l4 D1 T)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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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塊開始不怎么起眼，但逐日增大，到第五天，最初的拳頭大小已擴展至整個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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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腫得像背著一個鍋，而且是紫黑色的。

請來藥師，使盡法子，都沒有任何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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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腫脹得越來越厲害，除了劇痛，還兼有奇癢。2 Q$ n" B  ?; o! [  ]$ N8 c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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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伸手到背上抓撓不止，像瘤子般鼓起的背部皮膚已糜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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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終於無法站立，而他又不能仰臥，只好趴伏著，背部朝上，整天趴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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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食和大小解，都是在家人的攙扶之下，才強撐起身應付的。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打扮奇特的老人上門來訪，說：“看來你們挺為難的啊。”

他一頭亂發，衣衫襤褸，雙目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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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家人疑惑之時，老人說：“府上橘好古大人這樣子了吧……”

本應秘不外傳的事——好古的情況，被老人說得絲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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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我來為府上大人效勞吧。”老人說。  f+ j7 q" y+ b)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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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肩頭背著一個袋子似的東西，袋口用繩子捆扎著。) R. J) B1 M/ s2 Q5 f5 O. C7 y

袋子竟是溼乎乎的狗皮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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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殺了好幾條狗，剝下皮縫制成的。新鮮的血腥味還直撲鼻孔。  N/ i+ e# J+ V; e+ _5 L: c* Z8 ~$ ]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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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將老人的話稟報主人好古，好古氣息奄奄地說：“只要能幫我弄這個事，誰都行啊。”% x9 C% o" _* }+ [6 \

老人立即被請進家中。& k; x8 G/ Z  S

“ ，這個可是了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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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見好古，便自語道。& K0 a; {" m2 O# f

他卸下搭在肩頭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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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挂在那裏吧。”, i. D- p; \8 N  v+ o8 P1 m

老人吩咐橘宅的人，讓他們將皮袋子懸挂在好古正上方的屋梁上。: s& c: R# s* N9 p' e4 l6 y% V

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生肉塊，塞進從屋梁上垂下來的皮袋子裏。: ^4 R7 r0 M- ]" m' q%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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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拿四根這么粗的青竹過來。”老人比畫著說道。2 o& J3 M2 h# @7 B* j2 @2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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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的宅院裏正好有一片竹林，於是家人立即從竹林裏砍下竹子，預備好四根青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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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起炭火，抓一把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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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根青竹竿的一頭放在炭火上焙燒，並將鹽粒搓在上面。從橘宅中選出四個家人，讓他們各自握住一根青竹竿。

老人脫去趴伏在床的好古的衣裳，將腫得高高的背部裸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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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持竹的人：“好，用手上的青竹打在背部！”. z  i7 S+ A* B1 F- E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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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於橘宅中的人而言，好古是他們的主人，突然說要用青竹打他的背部，他們實在下不了手。

“沒、沒關係，打吧……”好古說。3 U' V6 E9 d" v: @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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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四條漢子開始用手中的青竹打好古的背部。! \* O- m1 n5 Q8 T

“聽著：再使勁些！”老人說。6 l# Q+ Y$ E7 x& {% c

好古背上立即皮破血流。

好古咬緊牙關，忍受著痛楚。9 J1 R( ~7 A% h( J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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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停！”老人說。# e# s& V. b1 K0 Z

就這樣，打著打著，出現了奇怪的現象。( H* g* n* B8 _;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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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吊在梁上的皮袋起初是癟的，但現在開始逐漸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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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呢？$ r% M+ U! H" {$ _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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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進入袋子裏的東西似乎還活著。$ t* M4 c: X3 r9 U/ O4 Z; K/ a' c

懸挂著的袋子搖晃起來，袋子表面的變化顯示出裏頭6 h( ^  @' o- `+ l' G% j

有什么東西在蠢動著。

袋子為什么會脹大起來呢？

“啊！”% I( E4 j! u5 q! y( F

一名手持青竹的人叫喊起來。! V4 W; Z. ?1 O4 I# h9 w( }

“快看呀。”

好古高高腫起的背部竟然開始癟塌下去了。

與此同時，從上方垂吊下來的皮袋子卻越發脹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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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通過青竹的抽打，把好古背部的東西逼迫出來，趕入袋子中去了。0 Q/ x3 i% N* _7 M8 B* K/ N#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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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打！”9 ^* f# W" T/ k'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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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照老人的吩咐，不停地抽打好古的後背。8 q. k0 K5 e0 O1 z5 G

打著打著，好古的背部變成徹底萎謝的樣子，再後來，那裏的皮膚逐漸平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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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抽打之下，皮破血流，但現在好古背部的情況，看上去卻與常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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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個懸挂著的狗皮袋子已經脹大得很厲害。

而且袋子的表面還在不停蠕動著。

“把袋子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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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著三人合力才好不容易放下的袋子，說：“辛苦啦。”. p; d9 s! X. W& Q8 M

他顯得心滿意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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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要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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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將那個顯得很沉重的狗皮袋子輕而易舉地搭上肩頭。1 ^1 x0 G# R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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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請等一等——”/ V1 ?7 o$ j! `. e

好古一邊穿衣一邊起身。

“可以讓我看看袋子裏的東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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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辦。”

老人將袋子卸在地上，解開了扎住袋口的繩子。) @, O  k/ D/ ~7 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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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過目。”' }; \9 p1 ]7 o( c  r* ?2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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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好古眼前打開袋子。3 c, C) G( O0 s! |6 K

好古從袋口往裏窺探，隨即發出一聲驚叫，倒退好幾步。4 @2 ]7 V+ ^. D" e4 D# |0 i2 z

袋子裏有過百條黑蛇緊緊纏繞在一起，蠢動著。( x0 n. p& j- O. [; w' D" P7 O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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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沙啞著嗓子嘿嘿一笑，再次將袋子背上肩，走出橘宅。9 D7 h( {/ t%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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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晴明，竟然連這種事也有啊……”

博雅一口氣說完，將手中的杯子放在地板上。! K' i3 r: x& c2 r, u, b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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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停了。不知不覺已是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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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不怎么覺得天色昏暗，是因為博雅說話的時候，雨停了，覆蓋著天空的雲層漸漸散去了吧。, X& }$ q7 h  i: {% A# C4 ^4 K

從雲團與雲團之間，露出傍晚澄澈的藍天。這部分天空呈現出夏目的姿彩。* S$ B; n8 o. w-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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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我身邊還不斷地發生那樣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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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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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鴨忠大人家發生的事，和橘好古大人身上發生的事，肯定是有關係的。

但是，要說兩者之間有什么關係。我實在猜不透。“/ Z4 w7 `+ m" x6 ^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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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7 n( p7 T& i6 d( I( {

晴明點點頭，一副沉思的樣子，然後問道：“那個奇怪的老人到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家，是什么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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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鴨忠大人家是在四天前，去好古大人家應該是在昨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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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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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點頭。( {$ \4 b1 `2 w& h) I6 a

“哎。晴明，你知道什么了嗎？”0 M6 t0 Y' {& o8 _3 ^2 M* W

“啊，還沒有知道什么，但聯想起一些事。”# b* D0 z" q% K* f, r! ~3 i% g" P

“聯想？”

“對。”5 l% Z( w6 o" J* ~' U! P

“聯想到什么事？”

“稍等一下，還有一件事，你得先告訴我。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近二十天來曾經去過東寺嗎？”

“說起來，在大約半個月前，的確去那裏參觀過已故空海和尚從大唐帶回來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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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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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鴨忠大人，但好像好古大人也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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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他們兩個都對來自大唐的東西格外感興趣，什么佛像呀、香爐呀、挂軸呀、佛具筆墨之類的東西。他們知道是空海和尚直接從大唐帶回來，收在東寺裏的，早就對寺方說過想一睹為幸，終於在半個月前實現心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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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晴明，你為什么會提起東寺？你知道什么情況嗎？“8 b# q' O$ R0 F: [3 ?2 z# I9 _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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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1 A" u$ j$ J. L  n0 Q. V

“是怎么回事？”, A  F+ d0 ?) [9 }+ D! I

“等一下。”& J: T9 w7 k" |*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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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站起身來，身影消失在裏間。

不一會兒，晴明帶著一個紫色布包裹著的、有成年人腦袋大小的東西回來了。晴明像原先那樣在外廊內坐下，將那個東西放在博雅的膝頭。$ x  ]6 l' B) q8 M- D) L  S

“這是什么？”# q# g% _( J2 \! ^) P/ a

“打開看嘛，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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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0 q- k* L- K) j2 D  n5 m3 x+ `

博雅拿起包裹，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座連成一體的木雕佛像。& B2 E4 n( h9 E4 z& }

“這是怎么回事？！”

木雕的形象是明王像坐在翅膀半開的孔雀上。+ j+ o; c, i5 M,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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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嘛。”# ^2 L. g+ |&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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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知道。為什么讓我看這個？”

“這座明王像是空海和尚從大唐京城帶回來的。我把它從東寺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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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寺？”8 M7 y, g/ M#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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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東寺的明惠大人處借的，就是昨天的事。”

“這有什么關係嗎？”5 o6 I; }% o) V$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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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嘛，博雅，我正想現在開始調查它們之間有什么關係。”

“調查？”' J+ Y* [4 P: F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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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得走一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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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嗎？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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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京。”- G$ Z! B; x.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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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 P5 J1 b( k6 t6 r

“你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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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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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上就黑了，雨也停了，我想，現在帶上酒肴去西京，這主意也挺不錯。”: h  d" U0 ]: G' P( {* ^2 u

“噢。”

“怎么樣？”6 @5 V7 K" N% d9 s% a

“不錯不錯。”7 a' s  [* }5 {( B! N4 ?" Q+ r

“走吧。”. E/ p# p/ E0 e, |

“走。”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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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1 A0 Q7 v7 `7 R( r3 i

牛車踏著碎石前行。; @( r5 ^8 N# O: f8 x) O+ |

晴明和博雅在牛車裏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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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下山，四周黑沉沉的。

漂浮在空中的雲團飛快地向東移動。不知不覺間，晴空的部分變得比濃雲的部分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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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於雲團之間、澄澈透明的夜空上，群星閃爍。

沒有牧童駕車，只是一頭大黑牛，在夜間的京城大道上向西進發。* `* l! [' V. C3 t/ @) p) y

西京比東面蕭條，住家也少。起初還偶然一見的燈火，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W; a0 m" ^6 S2 \. [3 T% y3 Z, Y

“不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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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向仍舊默然的晴明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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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去東寺而去西京？”

緊閉紅唇、視線投向簾外的黑夜的晴明，說話時也沒有回過頭來：“因為有一位大人在那裏。”

“有一位大人？”# }! r& {8 s5 N6 o3 l# J/ _

“對。”

“他是誰？”( Q& w2 N9 B% k-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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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你就知道了。”

晴明把他的紫色布包裹擱在膝上。8 }$ r, E3 f- N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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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為什么要把它帶上？”

“看情況，說不定會用得上。”+ r* x, M$ K6 s& L( a( a  d$ F

“什么情況？”! ?: C& c0 h# [0 Q$ w' X) B

“它原是天竺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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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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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吃毒蟲和毒蛇，於是被尊為神，受到祭祀，成了佛的尊神。雖說是神，但人們對它施的咒，其意義一直都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 ?. z: j; d6 z$ Y7 I  M

“對神施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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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神，一旦脫離人們加之於其上的咒，也就不能存在於這世上了……”

晴明的目光回到博雅身上時，速度逐步放緩的牛車停了下來。: K, D5 Y/ {7 L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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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啦，博雅。”晴明說道。

下了牛車，腳下是一片草地。# n/ M) U( p4 N$ k0 \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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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草葉濡溼了博雅的鞋子和衣裾。

借著月光打量四周，發現面前是一所殘破的小廟。周圍雜草叢生，開始微微傳來夏蟲的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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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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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言自語。

晴明邊點點頭邊向破寺的方向張望。 “道滿大人，您在寺裏嗎？”晴明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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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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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寺裏傳出一聲低沉的應答，隨著木板的嘎吱聲，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l( [" _1 H. ]/ h% _

“所謂‘道滿大人’，就是那位蘆屋道滿大人嗎？”博雅問。  ]2 V( B" p+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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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6 X# N; b0 _, z7 s0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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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你來了啊……”4 l, }% R! z.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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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晴明回答博雅的問題時，那人影開腔了。9 y2 l; P/ v  R1 ^' ^6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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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來嗎？”5 j- p+ w9 Q) n$ @) ~

“我去不了。”晴明說。

“有什么事？”0 z7 z& U- ^- J: B, t) A8 o# {  R$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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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冒昧前來，是為了領回您在藤原鴨忠大人家和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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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大人家獲取的東西。“- n3 k, G* N* D( I# _7 m: {

晴明話音剛落，黑暗中傳來了道滿低低的笑聲。1 u0 h# |5 X7 {. R+ |

道滿的笑聲小小的，給人稀稀拉拉的感覺。6 }8 S$ z' u' D0 C" q+ B6 e2 C

“有什么還不還的？又不是你的東西。”$ n& C# f4 ~- a8 n9 Q) F( U' n9 G

“我是受東寺的明惠和尚之托。”晴明說。

“你也會替別人辦事嗎？”道滿說。5 _0 c0 ~& l4 i6 o6 y, E*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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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道滿的笑聲傳過來。' }+ Y% }  n- _+ @3 w

“過來取嘛。”

“所以我不能去。”* z$ E+ u0 [" {6 u/ i" Z. r! }

晴明這么一說，道滿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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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博雅似乎才察覺某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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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晴明——”' ]; M# r3 r9 O9 w2 K+ Z$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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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輕而僵硬。. Y* H0 R% {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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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盯著腳下和周圍的草叢。

“別動，博雅。”晴明說。. q- e: d' l8 _9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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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發現近處的草叢以及身邊的地面上，到處都爬動著無數黑糊糊的細長的東西。1 M  w& `0 E& q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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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又黏又黑的體表不時在月光下反射出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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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得了的話，盡管拿走好了。”* b* r2 i6 i- x

“那就承您的美意啦。”6 L0 F6 M) z- w- f: i

晴明一點也不覺得為難，隨即解開抱在身前的紫色布包。

孔雀明王像從中現身。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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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不覺失聲叫起來。3 F, b2 J: a/ j2 a! u+ Q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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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啟紅唇，悄念起咒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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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咒——是孔雀明王的陀羅尼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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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命覺者。歸命覺者。歸命我教。歸命金光孔雀明王。歸命大孔雀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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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念著陀羅尼經，一邊將孔雀明王像放置在草叢中，然後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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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雙唇仍在念咒。

……祈請您的造物者，百物不侵者，請護我身。6 T4 |1 u0 [1 i5 D

歸命一切諸佛，僧眾安樂，得生百歲，得見百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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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周圍的雜草隨著晴明念的陀羅尼經窸窸窣窣地搖擺。( ~; s7 `6 A# x& F5 c8 \0 h

看來有某些東西正在繁茂的草叢中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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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爭鬥逐漸平靜下來了。, n; g8 e& U0 l8 [: @

“夫切，古切，達夫工，無切，諸事圓滿……”

當晴明念完長長的陀羅尼經時，四周已復歸靜謐。

“結束了吧？”

晴明小聲自語著，捧起剛才放在草叢中的孔雀明王像。. y% x! N( ]4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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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X; O" e$ I* ]" N1 G/ P+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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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話了。+ O! g$ K+ U/ |. O) e

作為孔雀明王像基座的孔雀嘴邊竟然啣著一條黑色的小蛇。

之前並沒有那么一條小黑蛇。; v0 J5 u# B& e! v+ K+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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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孔雀的左腳踩著另一條黑色的小蛇。

這也是之前所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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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晴明手中的木雕像，發現那兩條小蛇都不是真的蛇，而是木雕的蛇。

“我這裏的確收到您歸還的東西了。”/ v/ A6 j& r% n( V

晴明向道滿低頭致意。& |6 N( E( k4 N/ a# X; r. o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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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這孔雀腳下和嘴裏的……”博雅問。, g# S" q2 y! z+ t+ x6 k( w/ d9 S% ?

“你剛才不是也看見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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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叢中到處都是的東西，就是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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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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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不過準確地說，應該是一種蛟吧。”7 w  P  w  h) W9 C

“蛟？”) ]$ I& r/ d$ P6 Q9 u; L,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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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看做是兩種動物中的任何一種都沒有關係，你認為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l/ ]5 N# a& v# f% S0 z6 W# c

“不過，剛才草叢中到處都是啊。”" n& l7 n+ s. Z! R3 h( |& T
4 N8 V" C& G' L0 V) _
“原本只是兩條。一條是在好古大人背部，它變成了許多條，但當孔雀明王出現時，就恢復成最初的兩條啦。”

“噢，噢。”

就在博雅嘖嘖稱奇之時，道滿開腔了：“喂，晴明，帶酒了嗎？把酒拿過來好嗎？”+ b) [2 h5 z6 y& q

“我們過去吧。”
7 s1 t) i) _9 D; f$ S& D
晴明抱起捕獲兩條蛟的孔雀明王像，沉著地走過濡溼的草叢。/ T/ d$ e0 o" Z) D

博雅跟隨其後。" P. c* `9 Q- b- i( r
! s0 T" W* g, u4 _. y
“來得正好，晴明……”/ }  S  Z* M* T# p: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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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滿心歡喜的樣子。" _/ L. h0 r) X. c3 N7 [' c; P% j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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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置身破寺之中。
" {$ D1 W4 I# n" o
沒有本尊，屋頂有個破洞，月光微微從中透入。

板壁垮塌了一半，木地板塌陷處有草露出頭。

夏蟲就在身邊鳴叫。

只點燃了一盞燈，晴明和博雅在木地板上坐下，與道滿面對著面。1 z8 t$ n, `; T9 S8 p9 Z

一個有豁口的瓶子。三只空的素色陶杯。; |: e5 p( l7 }/ W* \
3 v0 {' ]2 G0 s
陶杯斟滿酒後，三人暢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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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我還沒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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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把酒杯送到唇邊，說道。
8 c7 X, v! ~% i" ?
在他看來，這一趟本來頗有點深入虎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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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來了一看，竟是道滿，晴明似乎已索回道滿弄到手的東西。不管道滿認為自己是來幹什么的，反正晴明自己知道，他就是來妨礙道滿的。既然如此，為何這道滿竟能與晴明相對暢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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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有上當受騙的感覺。”" q4 T( o: R+ W5 J. s( B

博雅這樣想也不無道理。

“一切都起因於明惠大人的疏忽大意。”晴明說。0 B7 [& g$ v. V- q: l4 E$ l, A, n& o2 M6 F

“疏忽大意？”博雅問。( w. o( n: Z1 L1 F

“因為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要來，他便去整理要給他們看的東西。”7 F1 r+ C$ b! r% d! a1 c( C

“是明惠大人嗎？”% ^6 M8 \$ \( f5 f

“對。當時，因為孔雀明王像也蒙了塵，他打算弄幹凈，但是，這兩條蛟挺礙事的，他用布隨手擦拭時，差點把蛟弄斷了。”

“……”/ k3 r7 O  [6 E! K1 Z5 x
5 E+ V1 F& @( U( _' c5 n) r( o
“當時，明惠大人留意到，這尊孔雀明王像並非由一整塊木頭雕成，而是由三個部分組合成的。”' w( {; Y5 l7 u7 c9 I&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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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據說，孔雀明王和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是由同一塊木頭雕成的，但孔雀口啣的蛟和腳踩的蛟卻都是能夠拆卸的。& P* S: K2 _8 ^6 u0 N+ x

“讓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口裏啣著蛟，這樣別出心裁的構思，並不常見。”

明惠覺得頗為新奇，又覺得卸下兩條蛟更便於拭除污跡，便把兩條蛟拆卸下來，放在一邊，完成了工作。

“可是，明惠大人忘記把那兩條蛟重新裝嵌回原處了。”& [% y7 h( ~2 A' z6 I

過了一些時候，明惠察覺到這個問題，兩條蛟卻已遍尋不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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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惠大人這才發現事態嚴重。”

“發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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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這是空海和尚於一百幾十年前從大唐帶回來的鎮寺重寶。”8 z( t# @7 q, G3 |7 e" D( i& ?

“還有其他原因？” “有。它自空海和尚帶回之後，被置於東寺，每曰傾聽空海和尚和僧眾的讀經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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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4 {8 Y  F2 |, c; C$ u' s

“若它被用於某種咒時，沒有比它更強有力的了。”2 L2 e" M% f- n4 \8 ]4 R

“但是，晴明，你怎么會連這些也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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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惠大人告訴我的呀。”

“噢。”$ }& t1 V  x4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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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惠大人擔心有人將蛟偷去，用於邪門歪道……”2 f8 [9 N: g4 h5 J9 I3 H5 x

晴明說著，微笑著瞥一眼道滿。

“照理說，那不過是明惠丟人現眼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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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興致勃勃地端起酒杯。

“為什么？”$ ]" B8 i" K2 T7 @. W5 Q+ W

“因為讓我知道這件事了呀。”道滿說道。4 y# i) {, D) U7 o+ \

“東寺四處找那些有可能幹這種事的落魄陰陽師打聽，於是我就認定有事情發生了。”

“這就是說……”4 ~( c8 ?5 ~5 @+ e$ X7 s  o)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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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的失蹤與我無關嘛。”道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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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么……”; m( J# A% B$ i4 Y+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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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那蛟自己逃出來的。”道滿應道。4 s: p, D) `2 F' T. o/ |. q, K3 w

“真有那樣的事嗎？”% s. o3 M. H' d, h, G/ q

博雅的聲音大了起來。/ [2 @, G; F" c/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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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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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晴明。他又說：“……以前不是有過佛像雕刻師玄德大人雕刻的天邪鬼，因為厭惡被廣目天王踩在腳下，於是趁機出逃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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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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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來到本國已有一百幾十年了，一直被孔雀腳踩口啣的蛟，也會盼望脫身吧。遇上從孔雀口中取下、腳下挪出的機會，肯定得利用起來啦。”

“可它原本只是塊木頭而已。”

“只要有人拜過，什么東西都會有魂靈駐身的吧。即便它們只是蛇啊蛟啊之類的，再聽了百餘年的經，就是石頭也會動的。”晴明說。* ]8 j% L# y3 F( Z1 d0 u

“根據我的調查，藤原鴨忠、橘好古偏偏在那寺裏喝了水。”道滿笑著說。

“水？”博雅問。0 x. H" v. Z$ X2 l

“對，的確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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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水？”5 a8 v7 d6 r# W) e. f6 j" G

“我也問過明惠大人。我問他有沒有誰在寺裏喝過水。”

“然後呢？”- f* H: o. i6 i5 X%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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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當時喝了從井裏打上來的水。”

“為什么水會有那樣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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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是水中的精靈啊。它一旦獲得自由，必然會潛入最近的水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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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兩條蛟就逃進了水井……”# `9 ~3 O) N5 G0 ^: p' s
  i' I) x& s' ^* e7 A0 Z/ c
“因為那裏的水最近吧。”  }5 D; t$ e6 i" q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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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鴨忠大人、好古大人把有蛟的水……”

“對，他們喝了那種水啦。”6 l6 F) x9 y! o1 Y

“於是，蛟就進入了他們體內？”

“就是這么回事。”0 ?/ R0 R& A; H+ r% J9 Z: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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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鴨忠大人家裏，有蛟潛入身體的是侍女小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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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那位鴨忠大人有個習慣，凡吃進口裏的東西，必先有人試吃驗毒嗎？”# M6 {( r: u8 g2 r8 n/ p

“那么，小菊就是驗毒之時被蛟潛入了體內……”" d5 y& F/ e: L- x5 ~
3 l/ F, P. r! g( _5 l; F1 I+ V% E
“應該是吧。”3 D) K/ j. F/ Y0 I+ K
# I" j+ C# Z; X2 X
“好古大人身上的蛟為什么增加了那么多呢？”- t& G- Z6 W& Y2 v
7 T! l* r; g5 C
“那是因為好古大人體內積存的惡氣太重的緣故吧。”5 E( c2 j9 V2 s1 b( P+ \$ q+ U0 e

“什么是惡氣？”

“就是嫉妒他人、憎恨他人的心思。”( u9 `) q! E/ m4 _8 z  @$ O

“那么，就是說，好古大人這種心思特別強烈嗎？”

“應該是吧。”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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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調查過，知道誰喝過水。於是算好蛟成長起來的時間，就去把它們收回來啦。”+ l0 z9 P( I$ P
% T1 I# u& [1 y
道滿笑嘻嘻地說著。

“收回來幹什么？”博雅問。

哈哈哈！& t6 K! P: J5 k) v. k; [
( u$ y) S6 p) _4 U
道滿痛快地大笑過後才說：“當中的緣由，你向晴明打聽吧。這個家夥一旦親自出馬，就不會空手而歸。”

他悻悻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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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宴持續到半夜。
" g: [$ q( T  w' ^# {% ?
八7 f" k! d6 `) B$ A! L, n

“晴明，那是怎么回事？”/ ?. N0 K4 u! c1 A% x5 S& _' t

博雅發問時，已在歸途中的牛車內。$ ^9 f% c1 G7 F

“什么？”* p/ E4 E/ v" s: r. E

晴明反問，似乎不知道博雅所指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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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不是說問你嗎？”6 z% R- I' K$ i* W9 ?5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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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他是指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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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蒙我啦，晴明。我問的是，道滿大人很幹脆就撒手罷休的原因。”

“是這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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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車裏，能感覺到晴明從懷裏掏出什么東西的動作。

果然。晴明取出了一件東西。  Q% h1 x$ |2 W& m. k
# q, @" T) l4 k2 U/ y  e
那東西發出朦朧的青色磷光，在黑暗中隱約可辨。0 ?3 B; m# O! }5 P$ C3 F4 t

它的軀體被晴明的右手握住，尾巴纏繞在晴明的右手腕上。% Y2 ?$ ?  {$ u  w

“晴明！”) e  ?7 @/ q1 d0 r! p

博雅在黑暗中不禁向後縮去。  r: M, Z* z; t! [% a8 M
4 G! r# b; {$ G* t) K, Q( Q
“這、這是……”
( ~8 X3 }' d" Q- O6 @; _: P
“就是蛟啊。”

“可是，它不是放回那邊的孔雀明王座下了嗎？”

“那已經只是純粹的一塊木頭啦。”晴明說。( Z! a( C- ]. P
2 v2 [' {- e2 `2 O* a5 a. \8 B! \: \
“什、什么？！”0 b. r. ^7 c+ l# X- Q* }

“我想要的不是蛇形的木頭，而是附在上面的東西。1 v0 l/ p' E. i- A3 F

在這一點上道滿大人也懷有同樣的心思，因為正好有兩條，我和道滿大人便各得其一啦。“9 N" L1 S$ E" \# z# M3 r. I# O  k

“竟然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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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道滿大人所謂的‘不會空手而歸’啦。” “可是，這樣……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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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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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跟東寺方面交待？”% S# g, h7 U' B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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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說已安全取回嘛。”' [# E3 d8 Z6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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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會知道嗎？”/ E: b- y; [6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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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么？”

“就是——那東西已是一塊純粹的木頭的事。”- ?$ \& Z& K  d, j( b: |' u" `

“他們要是知道，就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如果有誰知道那玩意兒已經變成純粹的木頭，明惠大人反而會大松一口氣呢。”

晴明在黑暗中微笑著，他用左手食指輕撫著蛟的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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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顯出很舒服的樣子，在晴明的手上屈曲著身體，緩緩地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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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07-8-26 11:55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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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6 T5 I. W7 ?( O%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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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周圍一帶，已經從新綠季節向著正宗的綠色繁茂的季節脫胎換骨了。/ f( x0 Q1 j8 n* G( Y( C' O% N/ ^

能夠在這樣一個季節，向諸位奉上《陰陽師》係列的第四部，我感到萬分欣喜。; z$ t3 D+ T' Z" y- e. ?9 z- R1 _

動用數個構思，寫作一個短短的故事，這樣的作業非常有趣。. G, l, q. k7 B. v

一個主構思，再想出一兩個與之相關的副構思，然後，就是作者的技術與資質問題了。不！甚至不妨徑直說成是“體力”問題。然而，這么說就未免太過直白無味了。
$ Y1 {0 }7 t* k& \7 I
無所事事地打發著日常生活之際，突然之間，倣佛神靈附體，構思從天而降——這樣的好事，還是不要指望為佳。

我不敢說絕對沒有，但是恐怕不妨說，遇上那樣的僥幸，一生之中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吧。

就連那位星新一（日本當代著名作家。擅長小小說創作，尤以科幻類作品居多。）) w/ U2 \( P8 z& a" X7 x4 N# _

先生也說過，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構思，僅僅在創作最初的一兩篇時有過而已。其餘的作品，就只能憑借精神和意志的力量，鍥而不舍地絞盡腦汁、搜索枯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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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擠出構思的最佳方法，在此不妨姑妄言之，那就是：“鍥而不舍地集中精神苦思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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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此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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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思冥想，直至腦漿熔化、從鼻孔中流瀉出來，全身心地思考。——也許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方法亦未可知，然而這方法卻毫無疑問是最佳的，並且是效率最高的。* K3 C% v. d2 p$ Q. i  y  G+ q- A$ L

看來，我是耐得了這項作業的人。

每個月，大約總有十來次，我得經受這樣的磨煉，然而卻總也適應不了這項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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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清清楚楚地知道這項作業是何等地苦不堪言，所以情不自禁地，會尋找借口，將這項作業一推再推。於是，總要將完稿時間用得一幹二凈。

晴明與博雅的係列作品也不例外。不過，在這部作品的寫作過程中，我可以體味到在其他作品中未能體味到的樂趣。
$ p* I4 T: d8 p1 b3 K6 x) C" y
對自己創作出來的人物，這么寫似乎頗為矯情，不過在我而言，寫作他們兩人的新故事，就像趕去和他們見面一樣。

去同親近的人會面——一個字一個字地，用著拙劣的字在稿紙上填著格子，孜孜不倦地寫稿。一想到這樣的工作是為了同他們會面，與他們交談，與他們在外廊內舉杯共飲，痛苦便轉成了快樂。

這本書很有趣。# ~6 o! f+ [; Y8 h; T% m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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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審讀本書的校樣時，我竟然不由得保持著前傾姿勢，津津有味地讀了一遍書稿，幾乎忘記是自己寫的東西了。& j& Q8 A5 n. Q' B2 }- S' A; E

我覺得，已經寫了這么久，卻依然不減當初的興味，也許這正是本係列故事人氣不衰的秘密。3 x# a/ f: G  _3 |3 M4 b+ f5 A3 z9 b

十多年前出版的第一部單行本，都已經出了文庫本，卻依然銷勢不錯，這豈不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嗎？在此，還有件事情要通知諸位。9 Q7 b( n/ f6 \1 S2 Q

我在因特網上開設了一個網站。$ a$ p. x! b' m& N( G

在網站裏，有我的日記，有新連載的作品，（居然有《陰陽師》新作的彩色插圖故事！）還有《陰陽9 幣》專用的留言板等。1 J) i. V' j7 V

部分網頁需要收費，但是作為答謝，我準備定期向諸位贈送我的《陰陽師》親筆手稿。諸位如果感興趣，歡迎惠顧。: f" o6 _0 R# Q7 n2 q  D
$ }( B2 @5 [3 ~% ^. N' _, @, Q
夢枕貘的正式網站“蓬萊宮”，自六月一日起試運行。自七月一日起，網站正式運行，將開始連載夢枕貘與村上豐合著的彩色插圖版《陰陽師》。該網站將包括夢枕日記、讀者投稿、數碼博物館、事務所日記、新書資訊等多種資訊。+ e% }7 F3 [" k# s# y" h" m
8 B" `; T1 D( |$ {% @( x
《陰陽師》有搬上銀幕的計劃，如若該計劃得以實現，有關資訊將率先在網站內公布。
8 M* h+ S, m2 {: ^/ X
4 z( R' q, l* F; T
夢枕貘2000年5 月14日於小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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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07-8-26 11:54 PM | 只看該作者

一6 I" S- ^  g$ A. S; [- y8 \
. u9 y/ P& u) S% P" S+ U& F
春天已經來臨。7 A# @" {( |  ^& B! s5 \( @3 Z
  @$ a0 T* T9 b, l9 C2 l& w
櫻花還沒有開放，然而令人渾身發抖的嚴寒已經消失了。- p* X& d1 ?1 }+ M. o  V
8 C; [! \1 s( K2 K
在冰涼的外廊地板上，晴明側臥著。7 z' R8 y3 ]1 L* j
0 E( r# e/ _- M. R
晴明豎起右肘，右手撐著頭部，閉著雙眼。

在晴明面前的地板上，放著一只剩了半杯酒的琉璃杯。
! J% s  V* G1 `6 O9 Y+ ^% D
琉璃杯稍前一點，放著另一只酒杯，酒杯再過去一點。是源博雅坐在外廊內。9 J* `9 Q( R9 Q/ U" e

梅花謝了，桃花也謝了。

現在。櫻花正含苞欲放。: x, N/ c7 n/ D2 n" O6 L. Q
6 n: c; R$ p' A3 z
有些枝頭上，已經綻開了一兩朵性子急的櫻花。
0 h! ~6 q) g$ s; ^
晴明宅邸的庭院內，幹葉萱草、繁縷等植物炫示著綠色的葉子，可是，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後來居上的野草埋沒。不見蹤影了。, Z! g0 u1 E3 X. n

午後的陽光，柔和地照射在庭院內。) g5 }: d, C6 e8 m. f
6 L7 d) I6 ]! R& I5 r/ Q1 h
放置在木條地板上的琉璃杯，也有陽光投射其上，將閃閃發光的綠色投影映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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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滿臉迷茫，望著晴明已有一陣子了。看上去好像還有點近於怒容。/ G; b3 J! n# S2 J

“晴明。你真的不在意嗎？ ”: \( k, @) ~9 h9 b8 J2 [7 P) Z
0 [% Y6 s5 q8 p( S4 T8 E3 Q
博雅忍不住問道。& o7 h4 g5 d' C3 |$ _  h( d
7 o0 Z0 `& ~. |7 q% Q3 e( }
“什么事？ ”! S  D* s' L0 }/ ]4 K  b# g) @

晴明依然閉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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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明天的事呀。”

“明天？ ”7 N7 Q% f% b3 ?; {7 c
: Q- J8 K9 K* _( E) n
“你明天不是要與蘆屋道滿大人鬥法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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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是說那件事啊。”
1 y" }; f3 L5 u) D# w9 ?3 M
“難道還有別的事？我擔心得很，特地趕來看你。你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優哉遊哉地躺在這裏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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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射在琉璃杯上的陽光，反射回來，在晴明閉著的眼睛上舞來跳去。

晴明似乎感覺炫目，睜開了眼睛：“可是，就算我起來了，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么呀。”

晴明將臉龐移向旁邊，避開反射的光線。
4 T9 Y- P, ~- ]* W0 L1 a; S
“但是，對手可是那個道滿啊。”. S5 g( v& {' t! `4 T5 O$ G5 h0 m

“嗯。”& h8 ?. f- g8 a' q2 {/ `& W; C# z
( B5 J: v  ]; b7 k
晴明點點頭，終於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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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盤腿坐在木條地板上，背倚在廊柱上。' p: P" _2 C4 a$ N
  i( C9 I. B/ R0 C
穿在身上的白色狩衣，有一部分被陽光照著，令人目眩。
3 V) {4 m4 ~  {/ p3 e+ A1 B
“你為什么要接受這樣的挑戰？ ”

“為什么？哦，博雅，這難道不是你讓我接受的嗎？ ” 　　“我只不過是奉聖上之命，沒奈何只得向你傳話而已。" v- S& J(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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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一定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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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讓我辦的事，能拒絕得了嗎？ ”

晴明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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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的“那男人”，便是村上天皇。# T/ a/ R/ h' h* Z

“唔．唔……”# J* B$ B6 B! E+ N

博雅硬是把話咽回去。只用無可奈何的眼神注視著晴明。5 n8 F1 q6 W. ?; b6 ~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四天前，在宮中，晴明和道滿的能力成了眾人談論的話題。7 {& |. p4 i; S2 _& T! E

地點是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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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村上天皇為首，在場的還有幾個其他的殿上人。不過，主要的發言人是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

“古往今來，的確有不少高明的陰陽師，但是如果只推舉出一人的話，那么該是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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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提起這個話題的，是村上天皇。

起初，大家議論的話題是技藝。

先從琵琶名手以誰為最說起，繼而又議論繪畫以誰人最妙，當談到相撲力士中誰最強大的時候，村上天皇漫不經意地隨口插了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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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說出，但既然是天皇的金口玉言，眾人便無法置若罔聞。, j$ W, x5 z! Q% ^6 C. o% q

“要說陰陽師，已故的賀茂忠行大人聲譽極高。不過。! Y8 Q* n1 b  A) j, [9 q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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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當今第一的話，他有一位公子賀茂保憲……“2 M0 y/ W/ K' j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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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這么說道。6 x. p* _* q$ z6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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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論當代第一，恐怕非天文博士安倍晴明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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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左大臣藤原實賴。# O1 F9 T. _4 b"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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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點頭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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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安倍晴明會使喚很多式神，還曾在寬朝僧正的遍照寺內，只用一片柳葉就壓扁了青蛙。”9 L) [9 K' L; Y& h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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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我也聽說過。”7 i+ M: v9 e  L. I1 R$ ^4 E. R

“我聽說這位晴明大人，還在一條戾橋下面飼養著式神呢。”3 ]7 O; B$ ]6 y3 F

“果然如此，晴明大人嘛……”+ j6 C$ a% ]% Y" l2 e-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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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家議論得津津有味時，只聽一聲：“且慢！ ”' l: w" p( X( L

發話的，是右大臣藤原師輔。  _# M& Q8 ~4 j3 L/ D8 b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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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輔是實賴的胞弟，有事無事，總是要跟乃兄唱唱反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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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不是否定晴明大人的能力，可是，並不是只有陰陽寮中的陰陽師才算得上陰陽師呀。”

“什么意思？ ”實賴問。/ n# @. c- U0 F2 i: ~/ H+ O$ J

“我是說，江湖上也不乏高明的陰陽師呀。”

“是嗎？ ”

“我聽說播磨國的眾法師中，有一位名叫蘆屋道滿的陰陽師。據說他是位法術相當高超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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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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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收人錢財，專門替人施用魔魅、蠱毒之類的方術。還會使用咒術……”/ O2 b( }: G9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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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夠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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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說危險的話，則保憲大人也罷，晴明大人也罷，只要想幹，他們也都能夠像道滿一樣，大施魔魅法、蠱毒術之類呀。”' F; q+ H; k. L; J# H

“不過，難以想像保憲大人和晴明大人也會施用咒術啊……”& G# F0 k8 q0 d

“那當然。不過，道滿大人也並不是自己故意去詛咒別人呀。如果不是有人出面請他施用咒術，他也不可能做出危險的事吧。”+ o" d- V, r0 c+ ^8 {& E! [1 F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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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一直沉默不語，聽著實賴和忠輔兩人唇槍舌劍的對話，此時開口說話了：“這位蘆屋道滿倒是聽說過，不過他的能力究竟怎么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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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是實賴和師輔兩人的父親，為了不讓兩人繼續進行毫無意義的爭吵，便故意插進話來。

“聽說他用手一指，飛鳥便會掉下來。他還會在水上行走。”師輔回答。2 K8 m' ^1 W) d1 N: v1 a* M1 d

“這不是有趣得很嗎？ ”忠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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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 ”) U6 \4 K1 m; F2 f3 I" t* {

“我是說，把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兩人召進宮來，讓他們兩人鬥法，較量一下方術啊。”

“是這樣啊。”* t  Q/ |  H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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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確有趣……”4 h8 k: F$ y4 S- R/ J, e- @7 D# t6 f

實賴和師輔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j9 i3 L4 h0 }8 u0 I

“聖上覺得如何？ ”

忠平詢問天皇的意見。

“鬥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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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點點頭：“的確有趣。不過，晴明倒也罷了，道滿人在何處，你們知道嗎？ ”

“聽說西京有座殘敗的寺院，他就寄居在那裏，可以派人去那裏尋找。”師輔回答。: Y! A4 i3 n1 j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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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立即派人去找蘆屋道滿，問他是否願意與晴明鬥法。”忠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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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輔垂首應道。

“晴明大人那裏，誰去為好呢？ ”忠平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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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大人怎么樣？ ”

“有道理，博雅大人平素便與晴明大人很有交情，就勞駕博雅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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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

有幾個人隨聲附和。結果，天皇便命博雅去完成這項任務。- B0 r$ r/ Q+ E. E  _)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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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博雅專門為這件事來到晴明宅邸。# I. t* J+ }4 S5 K% h( B' z, n

“我本想阻止什么鬥法不鬥法的。可是晴明，那天我恰恰不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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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訪的博雅十分過意不去，抱歉地對晴明說。

“因是聖上親口對我下詔，不得已我只好來了。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話，只管拒絕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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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完這話，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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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三天前的事情。% ?9 z0 u) W. O5 r+ |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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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博雅又來到晴明宅邸。$ T4 n" a( ]-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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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聽說晴明答允與道滿鬥法，急得坐立不安，連忙趕了過來。

來了一看，發現晴明正半躺在外廊內喝酒。$ E  N. [: J/ |2 @. Y. Q4 f

“博雅，來陪我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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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晴明這么說，博雅只好坐下來。就這樣，此刻還在和晴明對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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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鬥法，就定在明天。5 a5 i: ~2 K2 m2 `: `2 i*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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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明天你們鬥法後，還要讓你們卜卦，猜出裝在箱子裏的是什么東西呢。. o4 n% t9 g- |: n! h: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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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你聽說了沒有？ “博雅問。* F3 j& ]4 x7 e3 z3 V' a! E% `5 d+ h

“啊，聽說了。”# p6 K+ R5 I8 F" z

晴明若無其事地輕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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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絲毫擔憂的樣子。1 E; b5 L5 X# g7 ]. c  B  ~

“博雅，今天你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吧。”4 v0 o5 y2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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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眺望著春天的庭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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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殿——晴明坐在臺階的木條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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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晴明對面的，是一位奇怪的老人。5 E4 w8 N0 E1 R1 A

老人滿頭白發，亂糟糟地猶如茅草，胡子也是白的。( b- n( s  X, {2 @+ n1 T. E; ?" x

刻著深深皺紋的臉孔卻是黝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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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被太陽曬黑的，還是生來如此，抑或因為骯臟的緣故。

浮著淺笑的嘴唇不無嘲諷，露出的牙齒又黃又長。0 I% k8 {  {% l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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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這個平曰不修邊幅的男人，這天倒是衣冠齊整，一身新衣。1 w4 B2 D5 n& B! c9 {5 r5 B

那是有資格上殿的人平素穿戴的錦衣。

然而，煥然一新的僅僅是外觀，裏面包裹著的依舊是那個道滿。. F, L) t6 r& N- Q) @* N, ?

這天，第一次在宮內與晴明見面時，道滿用右手指搔著後腦勺招呼道：“啊．晴明——”

嘴角浮出一縷害羞似的笑容。6 p, S8 X& q* x3 H2 ~( W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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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衣服，可拘謹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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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平時，依道滿的身份是不能進宮的，可是這一天．天皇特別下詔，允許他上殿。+ @0 U& L+ [* h/ r" ?, p

晴明與道滿相對而坐。在兩人對面的房間裏，已經聚集了眾多與這件事相關的人物。

裏間竹簾後面，坐著天皇。

在低一級的臺階上，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分坐左右。

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也在座。還可以看見神情緊張的源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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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藤原恒清長篇大論地致詞，介紹今天的鬥法時，道滿只是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屋檐外的藍天和流雲。2 m3 Q4 q+ ]! x" q8 u8 O0 K: F

而晴明紅色的嘴唇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微笑，閉目而坐，宛似睡著一般。  F- f1 b) v/ c0 `4 V,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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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四五只麻雀在地面上啄食。/ u! x, H( j. p9 f6 x9 O*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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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詞終於結束，恒清道：“那么，接下來如何開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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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多好的藍天啊。”

道滿低語著。目光穿過屋檐，望著天空。6 |% ], I4 t. ?9 q

眾人聽他這么一說，都不約而同地舉目仰望藍天。9 U$ V1 t0 n" B3 |/ G/ C%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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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和師輔也探出身子，眺望天空。& {6 `$ ?' V$ Z9 \

而坐在裏間的天皇，卻無法看到天空。( \5 s0 P5 b: N1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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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藍，灑滿春天的陽光。# B4 K! H6 }2 n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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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飄過，一片，又一片。6 ?1 M% k! m* @' ^+ s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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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飄過去了。”

道滿倣佛一位和藹的老人，輕聲細語地說著。9 k! Y. K6 U2 a7 K% l' w" `5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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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這樣晴空萬裏，只要龍神願意的話，轉瞬之間就會掀起一場暴風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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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弄不明白道滿到底在說什么。　　似乎他馬上就要露一手，但是，沒人知道他究竟打算搞什么名堂。3 R0 l! y$ b% r; Y& U4 p2 W  k/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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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坐在裏間就無法看見雲彩和龍神是如何行動的啦。”2 W! d4 @4 Y/ J8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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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輕輕揚起右手，朝著空中招了招手。

於是。流過空中的一朵雲改變了方向，飄飄忽忽地，向著清涼殿飛落下來。- z( S- i; f! R/ W7 g6 [9 w! x

眼看著那片雲飄到庭院上方，而且，居然飄進清涼殿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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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0 x9 l" C% ^4 ]) a7 Z! n

大家不禁驚呼起來。

雲朵盤踞在清涼殿的天棚上，轉眼之間變了顏色。! ~3 ]5 p# Y2 Y9 G5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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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變成了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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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人的頭頂上，烏雲翻滾，開始閃過細細的綠色雷電。" |) x) G0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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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龍！ ”  d$ [" A) X3 x

有人大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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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中，一條身體上卷纏著雷電的龍，正在翻滾騰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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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黑雲之間，隱約可見藍色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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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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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龍啊！ ”3 f! I3 w# I) x/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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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正在大喊大叫，耳邊猛然響起一陣猛獸的咆哮。

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木條地板上出現了一只白虎，黃色的眼睛炯炯放光，仰頭怒視著天棚上的黑雲。. k! h. K! z- ]2 q: n* n

“哦，是老虎！ ”0 i- w( R! L5 r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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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來啦……”+ P+ H/ ]9 k3 u9 U/ ~

一片驚呼聲中，只見白虎四足一蹬，猛然躍向空中．縱身撲進黑雲裏，與龍激烈地搏鬥起來。3 O9 s$ U1 n, @* B% \) v

這時，只聽見“啪、啪”兩計擊掌聲。剎那之間。倣佛夢幻一般，黑雲、龍、虎，都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擊掌的人，正是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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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睜開雙眼，微笑著注視著大家。

“啊，這是？！”& s- q; P+ o$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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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大叫。0 ?7 o8 e7 N" x  G3 R$ `7 r  k' X

眾人順著忠平的視線望去，只見地板上落著兩張分別剪成龍虎形狀的紙片。. K* w. @4 E: z  u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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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屋檐抬頭望去，只見晴空萬裏，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雲朵依然悠悠地飄在空中。

就在剛才，就在此地，道滿和晴明之間似乎進行了一場激烈的鬥法，可是，雙方究竟動用了何種力量。施用了什么法術，卻無人得知。6 W1 l& f2 ~2 s. D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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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肚明的，只有晴明和道滿兩人而已。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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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請給我準備硯和墨……”

說這話的是晴明。, X0 I/ |7 `/ \8 T9 ?2 H7 Q+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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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 ”1 P, ?; h( Y4 i& ]* |

實賴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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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順便準備少許水和一扇圍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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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拿來了。晴明認真地磨起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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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好墨，晴明從懷裏取出一支筆。. T- O& i  u2 {- G( P/ ~9 m& L

晴明的面前，已經準備好一架絲質圍屏。: k/ w4 U9 e0 i: Y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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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筆飽蘸墨汁，單膝跪在圍屏前。( R8 n" g0 W4 j- b% w9 Q

從圍屏的左側開始，筆尖從左向右滑過去。3 @$ G7 ]" [( V. v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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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左及右，畫出一條直線，將圍屏分成上下兩段。7 v. S' V+ O$ g6 @; {)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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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放下筆。為了讓眾人都能看清，在外廊內，將圍屏換了換方向。+ V" ?5 @, \- ^( T5 Z# u

“這是什么？ ”忠平問。( i+ v7 N2 f: {# A$ K-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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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晴明答。9 r- L3 v0 b  G; U& ~- y- H

果然。這么一說，將圍屏分成上下兩半的那條水平線，看上去的確不無大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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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一把折扇，打開半面，在一旁靜靜地扇起來。/ d' p- z4 H3 G' @% c. {( F

“這又是什么？ ”忠平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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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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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似答非答，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浪來了……”7 H3 k2 }% a3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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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剛落，圍屏上左右勾勒的那條水平線，開始微微地上下波動。; C" d3 B/ B0 l6 p"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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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起來啦。”# h! E7 e; ]9 \* O! C1 {! Q) m

晴明加快了扇動折扇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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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高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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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屏上浪頭越來越高。

起初只是單純的一條橫線，現在卻完全變成了大海。; F/ f0 g- g: E) N! x

在圍屏上出現了滔滔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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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越來越高啦。”& U* s) e! t2 @" |

晴明用力扇著扇子，海浪越來越高，前浪催後浪，濺起了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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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花，飛濺到屏風外面。; e$ X0 w5 e" V% q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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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涼啊！ ”

坐在屏風附近的人們，一個個都捂著臉，連忙退身向後。　　波濤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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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海浪溢出圍屏，流向清涼殿中。! p$ f- Z' O8 R6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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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個開端。隨著第一波巨浪，接二連三洶涌而至的波濤不斷溢出圍屏，終於，海水宛如瀑布一般，從屏風中飛流直下。

“哎喲！ ”

“不得了啦！ ”& `( V" Y3 W8 C5 x3 H0 C3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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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臣實賴、右大臣師輔，以及關白太政大臣忠平都慌忙站起身。" u5 [; w; Y( d6 ^$ H% W! W

“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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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也站了起來。

在竹簾後面，連天皇也站起來了。, Q' [- Q$ U% ?' q8 x- `/ ?1 a

滿屋子的海水流向屋外，又從臺階流到庭院。0 o- A  p( v8 x. z2 V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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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端坐不動的，只有晴明和道滿兩個人。% D/ m7 ?. M3 T. K  A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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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把右手伸入懷裏，取出一個粗陶杯，把它放在海水流過的地板上。

杯子竟沒有被海水衝走，穩穩地立在地板上。# a) b$ v& r3 `, q- D* U

接著，漫溢出來的海水，以道滿放下的素陶杯為中心。打起旋渦。

原本比坐著的道滿膝蓋還高的海水，不斷地被吸進素陶杯裏。

眼看著水位漸漸下落，等回過神來，清涼殿也罷，庭院也罷，任何地方都沒有一滴水了。( ~! b$ k6 v) l! L2 |

剛才看上去淹滿了水的地板、臺階等居然並不潮溼。3 X! r$ l, l  m6 j# y5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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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身上穿的衣服也絲毫沒有濡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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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條地板上，只剩下一架畫著一條橫線的圍屏，旁邊坐著微笑的晴明。

道滿的膝旁，放有一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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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裏裝滿了水。1 M5 x7 ]- b! C- R'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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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把它拿起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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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 N( h/ M# C  S- t) w3 [

忠平惶恐不安地接過杯子。

“請喝吧。”道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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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喝這個嗎？ ”* t: V' R# w  h. f. y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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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垂首行禮。4 ^8 i* a, ]( C( p" L/ b. b4 M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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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向竹簾後掃了一眼，下定決心豁出去似的，把杯子送到嘴邊，呷了一口。7 ]3 `' d" \7 \4 q3 ?: [& ]0 B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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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剛一含到口中，忠平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似乎是想將口中的東西吐出來，卻又望了一眼竹簾後面，“咕嚕”一聲，把水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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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鹹！ ”+ U' o( C% C) T7 \! i: Q

忠平大叫著，伸出左拳擦了擦嘴巴：“這是海水！ ”忠平說道。) d- U$ M3 U5 P8 O8 K" l

四# L4 \: w; p+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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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向著晴明伸出右手，手掌握成拳頭。指縫之間，露出茶色羽毛般的東西。% B+ n7 w: _5 [- C8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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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剛才庭院裏遭水淹的麻雀。”道滿說道。4 i) y5 G' E0 ~# _$ n# O; }$ x: T4 z

“請問晴明大人，這只麻雀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

“呵呵。道滿大人——”# M* c  C; d7 t$ A- p- \; D0 [

晴明嘴角浮出微笑，說道：“我如果說還活著，你大概會把麻雀捏死在手中。4 O' P" C" u+ L5 L& r(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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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說死了，你大概會把麻雀放回空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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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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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尷尬地苦笑著，攤開右手。  s! r! N1 |1 t# e

於是，麻雀從道滿的手掌上騰空飛起，迅即穿過屋檐，逃向天空。

“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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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嘟囔著，用右手搔著右耳朵後面，搔得咯吱作響。# g! ~4 D4 Y9 `  o  n$ I

“晴明，道滿！ ”

這時，響起了忠平呼喚兩人的聲音：“我們已經欣賞過兩位的方術了。接下來，請用我們備下的物件來猜東西吧。”# @1 L% Z1 c  T( m;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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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1 U' b- y9 W" @3 o- x' C( I5 j$ F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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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東西嘛……”$ f  I' y$ G& G/ n3 N

道滿和晴明同時小聲說著。& D: W4 d* D- M% H$ d. S5 B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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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射覆。”忠平說。

所謂射覆，就是猜測被覆蓋或者隱藏起來的東西是什么。+ z7 S* U1 c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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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晴明和道滿面前的，是一只表面飾有龜鶴螺鈿紋樣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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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上扎著紫色的絲綢帶子。

“請兩位猜猜這裏面藏著的東西是什么。”忠平說。

“道滿猜數目，晴明猜裏面是什么東西。”$ N2 l( O* i% U#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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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兩人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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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注視著那只箱子，問睛明：“我先回答，可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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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 M: W' x5 S, U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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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表示同意。

“裏面是十二只老鼠。”5 ^; ~, @/ A; w; S

道滿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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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么……”

右大臣藤原師輔大叫出聲。* z7 n& j) W+ P% Z4 |

看了一眼失聲大叫的師輔，道滿笑道：“是一十二只老鼠。”" {4 W" X! c# n& j' y/ E
4 m; e% S0 z) R" Y
他滿臉得意的笑容。

博雅在對面驚訝得險些站起身來。

這場較量應該一方回答數字，一方回答是什么東西。　　如果讓道滿先回答，他應該說“十二”才對。8 i* H' r9 o# n/ v

然而，道滿卻一張口就把兩個答案都說了出來。! z, z6 H" o$ @# ?3 i

假如這是正確的答案，那么無論晴明是回答數字，還是回答藏在裏面的是什么東西，都會被大家看成是模倣道滿。

然而，晴明卻處亂不驚：“是四只大柑子。”! @) Q3 V! J8 n3 C

他表情沉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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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柑子——就是酸橙。  n: m( X! w0 g4 c3 G+ u

“喂、喂！ ”

這次是博雅驚叫出聲。' ~$ y  m  `4 q- {

大柑子，應該在夏天才結果。現在這個季節，樹上恐怕還沒結出果實呢。也就是說，箱子裏根本不可能藏有這種東西。. t/ W" ?. t0 r

“原來如此，你竟然來這么一招啊，晴明大人……”

道滿低聲說著。5 D! [/ U, C3 e) L1 w. N' J

“十二只老鼠。”% `% {, D6 c& i8 w
$ p4 |* P8 Y$ k5 \; h
他又一次說道。1 x; B  ?) ?, S5 b1 C$ E
5 j8 M' f  x; \9 z- A2 w- L
“四只大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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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也再次報出答案。/ N& v# G8 B" }  q8 l

於是，道滿再度輕聲說：“十二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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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大柑子。”$ y! Y: O" ]" ?, Z/ [
7 H( h% ?- R5 k
晴明也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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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只老鼠。”; Q, S, N* s3 U1 P# B  v5 y+ v% e; q

“四只大柑子。”* ~" {7 A# R, H& |

彼此寸步不讓。

“道滿大人——”

晴明說：“你先回答了，然後我也回答了，沒必要再這樣爭執下去了吧？ ”$ p4 |0 X$ ?4 u

“不錯。”8 z' u! I4 o! W' P# k9 ^6 ~

道滿點頭。
0 b: N. j5 a9 P
“那好，打開一看不就全知道了嗎？ ”" s- u: t( t- n& X0 {3 i+ s
# T" j' `' y* g
忠平這樣說著。‘晴明和道滿都沉默不語。) o8 N; ^# J( n& _- \

“那么，我打開啦……”

箱子打開了，果然如同晴明所猜的那樣，裏面有四只大柑子。( q  r$ w, U: o- Y) ]$ o

“怎、怎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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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輔驚詫不已地大呼小叫。

“哈哈，真不愧是晴明大人，我的方術遠不及你……”$ g: N; s/ G4 _- `  ]' H2 E7 Z3 N

道滿的模樣毫無羞慚，縱聲哈哈大笑。

五

兩人悠然自得地喝著酒。+ D0 M% X' l" s/ t# ~
) ^6 j: s$ f+ [
夜晚——晴明宅邸庭院的櫻花，因為白天天氣暖和的緣故，已經開始綻放了。

從外廊內抬頭望去，在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點點白色的花朵。8 f4 x' Z. X' i9 g
$ F( I/ _/ G6 o/ _0 \
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正在喝著酒。- x# F3 W3 \. ^$ m/ c  |
% p  Z3 A% k- x# u
外廊內放著一大瓶酒和三只素陶杯子。

其中兩只杯子已經斟滿酒。& ?0 a# I1 ?4 p1 B# `5 n
! K/ `7 t4 u0 h* _) p) q
兩人不時舉杯喝酒，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夜晚的庭院。
0 |5 H8 x# F6 m4 q) c
今天，晴明與道滿剛鬥過法。

“話說回來，我還是大吃一驚啊，晴明……”博雅說道。3 g$ p1 p" O$ W: R
# [/ D+ E1 X+ T
“你和道滿兩人，各自堅持老鼠和大柑子的時候，大概在彼此較量吧。”

“啊，的確如此。”
' s) [: F. E3 x
“兩人輪流說，最後說出那東西名字的人，他的咒語便決定箱子裏的東西是什么，對嗎？ ”$ v- I. Q6 d3 |7 U, V* J

“嗯。”8 C0 a+ c" p0 Q* @! l' }( W! A- E
1 [# _* K2 h, I) J- O6 X. a
“不過，起先道滿大人說出答案時，連數目和東西名字一起說出來，我真是急得不知所措啊。其實，對於搶先回答的道滿大人來說，反倒不利吧？ ”1 [) [# T: X$ _5 O: q

“……”8 ~* X- y- D; x+ a

“可是，晴明，更令人吃驚的事，倒是在你和道滿大人走後發生的呢。”
  h( F+ G* c, E, h& C0 K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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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走了之後，右大臣藤原師輔大人第一個衝到箱子前。師輔大人的神態好像有點不服氣，一會兒拿起大柑子，一會兒反復查看箱子裏面，看了左一次右一次……”! K8 @8 Z2 d- ~3 q* g0 i! {

最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_+ H$ z- [0 h# o

師輔喃喃說了一聲什么，開始用手去剝大柑子的皮。4 d) f6 d- r/ {# N6 A& S4 T7 k: s* L% N

“諸位大人，麻煩大家把這些大柑子的皮剝開。”
4 H, s: |  M) ]
聽到這話，幾個人動手將四個大柑子的皮剝開了，沒想到裏面竟然爬出了萱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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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四個大柑子中，每一只柑子裏都有三只小小的萱鼠，柑子皮還沒剝到一半，它們便從裏面爬了出來。1 u/ ]2 B: J; j5 _$ O& B
5 Y5 D! F% r$ ]: ?. l9 S
“原來你和道滿大人都猜出了箱子裏是什么東西呀。”

博雅又說：“不僅如此，從箱子裏爬出的萱鼠，個個嘴裏都還叼著一件金光閃閃的小東西呢。你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 ”

“是金制的十二神將吧？ ”晴明答道。! j5 h0 K: @1 d9 A

“你怎么知道，晴明？完全正確。萱鼠叼著的，正是用金子雕成的十二神將像，每個都有小手指大小。” 　　十二神將是藥師如來的部屬，一共是十二位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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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神將，宮毗羅。
  v7 H9 \: [) x$ c* ?' {1 g1 I
醜神將，伐折羅。' u8 u2 v# g# z- ~% i/ W" B) I

寅神將，迷企羅。0 x$ x1 S1 v. o

卯神將，安底羅。

辰神將，安爾羅。5 L, R0 s7 x* `; P* k  w0 A
8 }- `) B) E  P. y
巳神將，珊底羅。- \" Y8 B1 z4 u' s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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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神將，因達羅。1 S0 l4 d# J9 ^- {  G

未神將，波夷羅。
- {. d& Q; D- ]9 K* r
申神將，摩虎羅。
6 L% p8 F* b0 S% I# Y: |  Q' E
酉神將，真達羅。. B& @( u$ x  T( a1 v8 P
0 Q1 J% r3 ~- r0 p% |2 X
戌神將，招杜羅。
2 t6 k1 g& W+ K
亥神將，比羯羅。

“眾人連忙慌手慌腳去抓那些口中叼著神將的萱鼠。8 R8 M& f. p3 ]" I# M: K- Q6 @1 ?( I

他們這么做，其實大有緣故。“

“放在箱子裏的東西，‘原本就是這十二神將，對不對？ ”% n+ n" v7 D' m) g
: u( `2 s6 R2 M2 R% r! T
“晴明，原來你知道啊？ ”. x7 F, F4 B; z; v; n% D' M
0 v: X  H% N- i+ e
“那是藤原9 幣輔大人的寶貝吧？ ”
% V. `1 l+ d, T9 Y
“嗯。多年前，藤原大人請東大寺的佛像雕刻師制作了十二神將像，據說極其精美。這次是師輔大人親口提議把這些神像放進箱子裏的。當時在場的人，據說除了師輔大人之外，就是實賴大人和忠平大人了，一共只有三個人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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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但是，十分遺憾的是，有一只萱鼠逃走了，怎么找都沒找到。它口中叼著的那尊神將，也就去向不明了。”
8 i8 d: I- ^7 e8 I, ^
“哪個神將？ ”2 p$ V% N1 B2 H8 [2 v. K0 e8 ]1 s
7 M2 q8 P" t; n* t- ]' U2 t
“辰時的安爾羅。”& \# m* [9 I5 r# k2 E% x

“呵呵。”

晴明說話時，庭院裏似乎有人來了。3 f5 Z8 T3 r. P$ q

六

博雅向庭院縱目望去，發現院子的黑暗處，依稀站著一個人影。5 \6 a& t" V/ h# G* H1 J7 @1 L
) M  z( K! Z4 N/ j9 h( H; k
是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1 Q0 ]" F5 m; s8 P! m

茅草似的白發，白色的胡須，都十分眼熟。
  W( I+ p6 l: R; u6 r1 I, c9 h( v4 _
“道滿大人……”
) |- d; r& Y* e% u' b0 ]- k" N7 ], w
博雅低聲說道。

果然是蘆屋道滿站在那裏。

“晴明……”9 `% `2 z' l% w/ m! ^
6 q  I$ H! r2 l$ K
道滿輕聲招呼。1 c; {$ J% K2 J8 z
1 Q$ M4 d" L  t
“啊呀。道滿大人，正在恭候您的大駕呢。”

晴明對道滿說道。9 _6 u; D2 {8 {+ j& C

“我是來取約好的東西的……”' F2 z* E% f( s0 X
4 P4 s2 l" S% I+ Y% `  A
“這我知道。不管怎么樣，先請這邊來，喝點酒再走吧。”
  Y9 O9 X5 T/ }* e4 e9 ^& t
“噢。”

道滿答了一聲。. o# j0 f; I9 P) j$ L7 r

接著便走了過來，登上臺階走到外廊地板上，坐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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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那身裝扮可把我累慘啦。”% [3 q$ I1 ~. o

道滿搔著頭笑道。

晴明拿起酒瓶，往空著的第三只杯子中斟滿酒。道滿津津有味地喝起來。．“好酒！ ”0 b8 I5 b+ {* f5 e/ B
% }% u2 F) y' i
道滿伸出舌頭舔去沾在嘴唇上的酒滴。+ A7 f$ B/ B) k: x4 ?* s! n# f( P
# @- ~  B- E0 T& ?- g- C
晴明輕輕打了三下響指，從庭院裏傳來響聲，一只萱鼠沿著臺階的扶手，爬到外廊內。( ?2 C* @2 Z/ ~& Y0 y& Z8 |$ P3 e
9 u) X% J2 C* o( w
萱鼠的口中，啣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 q! c5 ~: }' b
5 r8 O3 B* d% k% `" Y1 k5 A0 y0 K
“小東西，真了不起。”

晴明說著，從萱鼠的口中，把那金色發光的東西拿在右手裏。

“這？！”
# R) Y" G) f+ B" L9 ?5 ^
博雅驚呼。9 u5 @% K2 x1 |1 K. L' \" H/ b- H
  o( d( L1 L! ]; }! g1 m6 t
“這是黃金十二神將之一——辰時的安爾羅啊。”

晴明回答道。! a( [0 w  f+ e  Y7 \4 [6 F
6 {7 w" c$ {# l: O5 s
辰，就是龍。4 u. B& q8 `3 A" o6 S, P

“果然是極其精美。”8 O8 W, U8 ?- H; r9 ]- s) A4 [4 `
; r. @2 k! A6 Z2 }6 K- b
晴明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兒。) q/ ~2 \: d" W% `3 G, |, ^3 r

“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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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神像遞給道滿。1 m  e5 t: C6 T- _
+ E0 \. z& P1 g7 R) S2 B* E% L4 s
“那我就收下啦。”" X4 J/ I. N# G  U) ^- [

道滿接過神像，理所當然地把它放入懷中。　　“這可是師輔大人的……”3 T: u8 P$ C, o1 _

“沒錯。”0 |3 B: P0 P* V& r3 W

晴明對博雅說道。4 r) z1 M5 {2 o6 W" Q6 s2 V$ x
. Q3 ^$ D$ u, S. e+ P4 [* o
“怎么會在這裏？究竟怎么回事，晴明？難道一開始你就打算把這神像給道滿大人？ ”7 l5 S! B$ Y$ }& D8 b9 R. z' x
6 P0 n+ a: S$ l0 a3 Q6 Q+ v
“是啊，因為這是我們事先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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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這是怎么回事？ ”博雅追問。  l# q+ I: N# o& R* _# A) _0 w( L
2 m9 i: I, d' {! ]% X6 p' N  H
“是那小子先玩花招嘛。”道滿說道。

“那小子？ ”$ W# N+ u1 U- U9 Z; w+ x/ l

“藤原師輔。”
8 V6 w& i" J. y
“什么？！”. i% D' `5 ]9 V(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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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輔那小子，先跑到我這裏賣乖。說是跟晴明鬥法時。要比射覆。連那箱子裏放什么東西都告訴我啦……”4 r) q! \, G1 G6 L7 p

“怎么。師輔大人？ ”9 G$ D' T$ j# A  I0 w8 j& R- O

“說是既然他在宮中提到我的名字，為了體面，一定要讓我贏才行。”
! S# ?! A: |7 r3 h+ U& H- s; `; p
“……”; X( b3 A9 ^" D. h7 H& W

“於是，兩天前的晚上，道滿大人來找我啦。”晴明說。
0 I# s6 N$ P. K( O
當時，道滿對晴明說：“兩天後的這場鬥法，我來敗給你怎么樣，晴明？ ”
7 I( K# [; c. f- X% z
又補充說：“作為交換條件，我想要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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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東西？ ”
7 D' _3 h: I- }
“箱子裏的一個神將像，隨便哪個都行。”5 d3 P* Q7 l) I" K+ Z* j: C

“為什么？ ”
7 F+ e! {1 l* e4 |. ?3 \4 ~) J  e) D
“我要懲罰這幫家夥，他們簡直無聊之極，居然想得出叫你我鬥法。晴明，我讓你贏。你得名，我得利，怎么樣？ ”道滿這樣說道。

“結果我答應啦。”晴明說。, h- [- K# t- E: w6 _0 \' s3 p& l
0 `1 f* j4 G6 O, v8 z
“什么？！”$ R- h( U+ D- K2 g% Z/ \, v

博雅不知該說什么好。0 i4 F* Z6 i' v9 x7 T( W; l8 |6 v
7 ]& d7 D9 b- [' {% L3 L8 [
“我們用自己的法術讓他們開心一場。太便宜，太便宜啦！ ”
" A8 t# v1 Z$ a5 ]- Z% V1 J
道滿一邊說，一邊把酒杯舉到嘴邊。9 j1 i9 T7 d% F1 C+ B/ G2 t
# |- I7 y  `0 V) N  |! W; H
“難怪箱子裏出現大柑子時，師輔大人失口驚叫，原來是這么回事呀……”3 n0 k/ d) X3 h2 j$ X* }

博雅倣佛終於恍然大悟似的低聲說道。) Y' O3 c  W" Z  t0 D

“來，喝酒，博雅！ ”

晴明往博雅的酒杯中斟滿酒。
! Z0 g# f% Y  N( k  P. v0 A$ a
“唔，嗯。”8 b8 Q; i5 h; d- k6 o% V: e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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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端起酒杯。7 w* J5 V8 b' e4 L; y
( Q! {4 Q! S5 g) ~$ V
月亮沉到西邊的山巒——“真是太好玩了，晴明……”% q1 {% s$ P7 S: g

道滿說了一句，然後站起身來。$ o* X% W2 e1 }( y( B1 w% _

“是啊。”9 P* s1 m5 B' ]+ |) k7 A1 Y
0 t$ A2 q& \' Q0 Q
道滿緩步走過外廊，走下臺階，走出院子。' q3 G% }, F( O

“回見……”8 Y5 K& X# x3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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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頭也不回地說道。7 y1 g' i' B2 X7 |5 l4 _
3 h: F  ^; @; S9 o+ o# {
就這樣，道滿的身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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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確很有趣吧？ ”晴明說道。

沉默了好一陣，博雅才低聲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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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4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清澄明朗的月光，照射著庭院。3 E& e1 b9 A8 f+ z

這是秋季即將走到盡頭的院落。

紅葉紛紛飄落在滿地行將枯萎的花草上。

到淩晨時，庭院裏大概會降下白霜，形成宛似積了一層薄雪的院景。季節正在由秋向冬轉換。大概再過十來天，庭院的景色就不妨稱做冬天了。
6 K: t7 d$ I5 @: o- @3 v0 T
夜空清澈澄明，空氣中的清寒徑直垂瀉到大地上。5 s4 C% R8 @" {9 t

“真是光陰似箭啊。”" L6 W- i, [' x; X# F5 b6 L- `( W  F
( h/ T9 I  M, i4 |
源博雅充滿感嘆地輕聲說道。! i( w( Y0 \4 x
3 K1 ]  A3 @$ J3 w7 v* _
“不久之前才剛剛送走夏天，此刻卻已經快要進入冬天了……”

他們在喝酒。. H4 u& t) R8 `1 z5 u* B

地點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相對坐在粗木條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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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內只點了一盞燈火，晴明和博雅悠然自得地在杯裏斟滿酒，不時送入口中。* q0 N: l. j2 q7 P5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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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概也一樣，無論曾經何等強壯，肉體也會不知不覺地衰弱，有朝一日回過神來，也許發現自己已經只剩一具枯骨，散落在荒草叢中了。”6 W2 i( F) E7 M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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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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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舉酒送到唇邊。( @7 H) x. `( ], j

晴明心中若有所思。
! ]4 m- `* Y0 d/ |, q0 d0 f2 t
“所以有時候，人才會像從前那位永興禪師所看到的那具骷髏一樣，厭棄俗世皈依佛祖吧。”博雅說。

也許是這番話觸動了晴明，他似乎心中一動，眸子轉向博雅。

“你知道永興禪師的故事嗎？ ”
7 @2 @9 ^. r6 t+ ~1 u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背靠廊柱。! _+ L- t+ G* y

眸子炯炯閃亮，似乎對博雅的話很感興趣。! K" e4 w$ T/ h" `7 q6 n, ^0 j

“他就是南菩薩——都城原本還在奈良的時代，他是東大寺良弁僧正的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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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舉酒送往唇邊，一邊回答。

永興禪師——從晴明和博雅的時代上溯二百餘年，也就是在女帝稱德天皇的時代，是居住在紀伊國牟婁郡熊野村的僧人。因為地處皇城南方，故被稱做南菩薩。" V- v  c5 K1 `* v
* l$ C% {1 ^0 I; H6 V
“不過，晴明，說老實話，對我來說，這個故事有點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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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的確有點。”晴明道。
' }. ~5 q, L$ O
故事是這樣的——一天，有一位和尚來找永興禪師。8 f) G$ _& [( c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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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只帶了一部《法華經》、一只白銅水瓶和一把繩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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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想在南菩薩大師門下修行，請大師收留。”9 g7 A: x4 P% C* m2 X9 s/ e

永興禪師聽他這么說，便讓他留了下來。6 H0 y6 S  O" L5 m3 v# j7 b/ o

這位和尚的修行法，便是誦念《法華經》。每天清晨、午間和夜晚，只管不停地念誦《法華經》。除了少量的進食和少量的睡眠以外，其餘都用來一心念誦這部佛經。) v* A9 D3 R3 n: r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年。　　“至今為止，承蒙您多方照顧，不勝感謝。貧僧這就打算告辭，準備穿過伊勢國，進深山去修行。”* x& X" Z% f, b: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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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說罷，便把自己的繩椅留贈永興禪師，離開了。

永興禪師送給和尚兩鬥糯米幹飯碾成的糯米粉，並派兩位居士陪伴他，把他送走了。5 P) t: t+ T1 E( J
6 Y9 b% ^- t. E0 ]
一行人步行了約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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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對兩位居士說：“請就此止步。”  \' H1 I: R, }

說罷，便把兩鬥糯米粉及《法華經》、缽盂送給兩位居士，打發他們回去了。5 q% @9 Q8 ^* Z! P! e

自己手頭只留下長三十多米的繩子和那只白銅水瓶。2 ]! P& [# C; ^% k2 y6 G7 M( E

自那以後，約莫過去了兩年。一天，熊野村幾個男人一起到熊野川上遊的山裏伐木，打算將砍伐的木材編成木筏，從上遊將木筏放流而下，用這種辦法把木材運回自己的家鄉。

這群漢子正在山裏砍樹的時候，遠方傳來一陣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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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有人在山中某處念誦經文。側耳細聽，原來念的是《法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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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哪位尊貴的大師在山裏修行。”( F2 s$ c, k0 M7 {) K9 k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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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過去，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那聲音卻始終不曾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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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喚起了漢子們的信仰之心，，他們打算給那位念經的大師送去一些吃的東西，然而卻到處都找不到他。. x' y7 s1 X  d4 J- L6 p" C1 r& B
1 Y2 h8 ~5 b/ G# J# @
又過了約莫半年，為了放筏，漢子們再次進山，沒想到那聲音還在日夜不止地念經。

這下子，眾人深感事情有點蹊蹺，便把這件事稟告了永興禪師。4 o: [& U' K# l! e# ]  X. x

“就是這樣，現在依然可以聽到念誦《法華經》的聲音。”3 j% y2 b7 p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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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進山去探訪，果然聽到有人聲在不斷念誦《法華經》。4 `5 j$ _&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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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聲音進入深山，只見密林之中懸崖高聳，一具人的遺骸倒挂在絕壁之上。

雙腳捆著麻繩，看模樣，似乎是下定決心，縱身從崖頂跳下來的。那繩子湊巧勾在懸崖頂的一塊岩石上。+ R' _6 \' L) u. T' S0 O+ i, ]

遺骸已經化作白骨，懸崖下卻有一只似曾相識的白銅水瓶。& a& r% u9 o4 e0 C
6 U' I) u3 a: n2 j* e
“啊呀，這不就是約莫兩年半前，說是要進山修行的那個和尚嗎？ ”

這位和尚，死後依然還在不停地念誦《法華經》。! b& g& n/ F3 P6 _
+ o- E+ i" f3 O
熊野的山，自古便是靈山，被認為離極樂世界最近。! P" k1 X5 @9 z$ R: c0 ~

看來他是為了求佛法而舍身的。0 ]& S+ h  V: S2 J  @0 y' Q: z; ^- `
- n0 @- R/ c# }5 N) d7 g1 }
那座懸崖根本無法攀登，永興禪師只得聽任遺骸留在原處，揮淚返回寺院。

又是三年過去。熊野村的漢子們又來到永興禪師處。3 s+ c9 R9 C2 {/ H0 `5 F

“前些日子我們又進山啦，這次還是能聽到誦經的聲音。”

於是，永興禪師再次來到那個地方。這次，繩子已經腐爛，和尚的遺骸掉落在懸崖下。8 s. s7 w0 j' m$ `

但仔細一看，那具骷髏口中的舌頭居然不僅沒有腐爛，而且色澤鮮傃，正起伏蠕動，不是在念誦著《法華經》嗎？ “大概是堅持念誦《法華經》，積下功德，才會如此。

這個人一定不是凡人，而是一位真正的尊者啊。“5 p) H, `# S3 n1 t' H7 s

永興禪師說罷，雙手合十以表敬意。- k7 R. q: A/ c7 b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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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這不妨看做是《法華經》靈驗無比的例證，可是……”

博雅倣佛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更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0 q3 E7 G# H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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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 ”! A7 A4 O: {4 ~3 v

“怎么說呢，晴明？一想到熊野山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論春夏秋冬、白天黑夜，骷髏中的舌頭一刻不停地念誦著《法華經》，不知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感覺不到他的崇高，反而感到毛骨悚然呢。”' f3 z) r( j- O' b+ {1 `

“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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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這樣想嗎？ ”

“是呀。”

晴明的紅唇上浮出一絲冷靜的微笑。; G# ~+ R* ]& n% v, ?"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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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是過分迷戀某位美人，失魂落魄之餘，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 T* u1 t# k, P8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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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注視著博雅。

“嗯。”

“執著心過分強烈的話，人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

“呵呵。”

“念誦《法華經》，祈願往生極樂，同樣也是一種執著。”8 w' W- L9 j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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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 \7 F6 ]" {% E

“這位和尚恐怕也是執著心格外強烈吧。”

“照這么說，晴明，舌頭念誦《法華經》，並不是因為《法華經》靈驗的緣故嘍？ ”5 a6 {  w9 g4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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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恐怕是那位和尚強烈的執著心造成的。這大概也是一種鬼吧。”

“是鬼嗎？ ”" }0 I( {: h  I) C

“算是吧。”+ G/ L0 p1 I! ~; Q0 s+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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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把目光轉向博雅：“可是，博雅，沒想到是舌頭……”

“舌頭？ ”

“嗯。你提到骷髏舌頭，真是幫了我的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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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么？ ”

“就是舌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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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頭？ ”! u4 W* E$ H" g" x%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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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呀。”( `" Z/ y+ O( a

“骷髏？ ”

“眼下正好有一件事情，我在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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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這件事其實也與東大寺有關。多虧你提起舌頭，我已經心中有數，明白該如何處置啦。”* C! L. P5 x" V- d* F- n

“究竟是什么事？ ”

“在西京，有一座寺院，名叫最照寺。” 　　“那個寺院我也知道。”+ }( `, B: Y  n1 |, x  C: I4 z

“約莫八十年前，曾在東大寺修行的常道上人創建了最照寺。這位上人曾蒙空海大師親行灌頂禮（佛教真言宗授與修行僧人以阿閉梨資格時舉行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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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空海大師與東大寺，緣分原本很深。”

“早在七十五年前，常道上人就已經去世了。如今，最照寺的住持是一位法名叫做忍覺的和尚。”, w; n9 O# R, d1 t

“這名字我聽說過。在宮中還見過他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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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將滿五十六歲。就是這位忍覺和尚最近遇上了一樁怪事。”

三% y$ E) `: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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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察覺到忍覺和尚情形不對的，是他的一位法名叫元心的弟子。3 l  u; l! [; G1 Y/ T*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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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修行的時候，忍覺沒有露面。元心感到很詫異，便去探視，發現忍覺還在寢具中熟睡。3 R2 d1 ?% Y- f/ i8 r! O*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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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清晨修行遲到，與其說是難得一次，不如說是從來不曾有過。元心心中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氣：就連師傅這樣的高僧。偶爾也會睡過頭。( o6 y$ o. l$ t

“忍覺大人……”; O5 `; s  p,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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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喚道。

然而。忍覺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忍覺大人！ ”8 |2 _0 Y1 c; j. o( j4 [

這次他提高了聲音，可是忍覺依然毫無起身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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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過世了？元心走到近前，把手放在忍覺肩頭摸了摸，很溫暖。而且忍覺還微微打著呼嚕。原來他還在熟睡中，只是叫不醒而已。8 o5 F/ H: |- W0 ^1 O" }

元心一邊呼喚，一邊輕輕搖晃忍覺的肩膀。然而還是叫不醒他。/ n& s3 {! p- J1 y1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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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只好將嘴巴湊到忍覺耳旁，一邊大聲呼喚他的名字，一邊使勁搖晃。

不論發生什么事，這樣應該叫得醒任何人，可忍覺依然沒有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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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大人叫不醒。”

聽到元心的通報，其他僧侶都聚集過來。

眾人嘗試了種種辦法，又是呼喚，又是往忍覺嘴裏灌水．結果還是沒能讓忍覺睜開眼來。, k/ f. k9 K3 Y4 b4 A* m$ {  d

奇怪的是，他只是長睡不醒，此外，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M: X( ?4 ?4 N/ B- Q

於是，眾僧決定姑且讓他睡一天，觀察情形，倘若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再考慮應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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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整整一天過去，忍覺猶自高眠不醒。

眾僧正在商量該如何是好，冷不丁忍覺當著眾人的面，“啊”的一聲，嘴巴大大張開來。" M& P- _5 b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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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的一剎那，大家還以為忍覺醒過來了，然而不是。忍覺只是張開嘴巴繼續沉睡。

然後——“啊、啊……”

忍覺口中不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 s% n4 p, r  U%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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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忍覺，他的臉由於痛苦而扭曲變形，涎水從張開的口中流了出來。

忍覺看上去很痛苦，身體左右扭動，不斷地呻吟。# S3 P) }. O: G+ S1 [

不一會兒，從他的口、鼻、耳中冒出煙霧，氣味好似肉被燒焦一般。/ ~& E: r) B9 l+ q%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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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危險了。

眾僧弄不清忍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一起動手打算按住狂躁不已的忍覺。沒想到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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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 ~  N: O1 [, Z8 F)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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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高聲發出一聲慘叫，猛地撐起上半身，睜開了眼睛。- ~; ]% Y( y- ^' U, i

忍覺渾身汗水淋漓，倣佛剛剛洗完澡一般。　　他又狂鬧了一陣子，才漸漸安靜下來。神智似乎也清醒過來了。* e$ d5 W8 |( k

“元心……”' N9 D/ p9 i9 w( c& {, G8 b/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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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意識到大家都在身旁，便喊了一聲弟子的名字。

“您醒過來了？ ”

元心答應道。

“原來是做夢……”) v) p" B) m1 f6 n& s  `; z  }( d% a

忍覺輕聲自語。4 H7 [6 R2 E) g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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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夢見可怕的事情了嗎？您看起來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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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是……如果是夢，剛才那光景簡直太……”

忍覺似乎想說什么。又止住了話頭。

“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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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看了一眼弟子，說：“立即查看一下這間屋子的地板下面，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如果發現什么，馬上拿到這兒來。”  c9 H: @/ s- F9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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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的東西？ ”* E* Y! \8 x4 J&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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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什么東西。總之，你馬上鑽到地板下面去看看。”' F( ]  F' h;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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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元心便走到外面，從外廊下面鑽到屋子的地板下。0 I+ H, X4 F: X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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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地板下傳來元心一聲驚叫。7 H# p: Q+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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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 ”

又過了一會兒，元心回到房間裏。; W3 q1 [4 K1 S; a9 x!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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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板下面，竟然有一具人的骷髏！ ”5 n9 _2 C+ @, f9 U

元心向眾人報告。- _% X- I% `" w7 [, ^+ d7 S) W

“您吩咐我把它拿過來，可是，太可怕了，我不敢碰它……”元心又說。) p4 i: U! w" T3 S. S8 x3 ^% Z

“去把它拿來吧。那具白骨，就是兩年前去世的壽惠大師。”忍覺說。

“可是，壽惠大師不是埋葬在寺院後面的墓中嗎？ ”3 P& O+ M( }5 K$ i# w

“你去壽惠大師的墓地看看吧。”- Z- L* z+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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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奉命而去的元心，臉色蒼白地走了回來。: o' O- i3 E9 H' g; d8 ?  x0 q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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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大師的墳墓被扒了！ ”0 v$ M: j4 K: y" F! h$ Q' o- a" n

“不是被扒了。那是壽惠大師的白骨自己從墳墓裏爬出來時，留下的痕跡。”1 V% z: L- t8 n4 K& Q7 i"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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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1 A4 I2 t/ n! E; R( k: m) |

“總而言之，快到地板下面，把壽惠大師的白骨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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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害怕，壽惠大師救了我的性命啊。“$ E; e$ y4 B! u- N3 Z0 X

面對著從地板之下拿來的骷髏，忍覺講起自己的怪誕夢境。( Z& y: d0 _( b8 J# {) p& U

四

起先，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忍覺這樣說道。9 z* B! L8 @: ]! |: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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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忍覺在山上行走。1 I7 p  b$ r( m0 q8 X" t

然而，如果說是夢的話，那一片片樹葉、一根根野草卻又是那樣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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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溪水向下遊走去，連潺潺的水聲也那么清晰，用手觸摸一下溪水，那水也是涼冰冰的。野鳥啼鳴，一陣風吹過，頭上的樹葉便隨風搖擺起來。, Y% s6 G* ?" c  v5 T

怎么也不像是夢境。, [3 n% a  ^& s' C) c4 F* ]

這哪裏會是夢呢？然而，如果不是夢，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時候到這個地方來的呢？涉過溪水，登上山路，再繼續前行，過一陣子，眼前出現一片開闊地。

那裏建有一幢房屋。

大唐風格的瓦屋，遊廊似的建築細細長長，房屋一間間隔開，看上去好似僧房。3 X/ ^5 k- x9 a. H$ m7 _* Q/ b6 a5 V

走進裏面一看，果然有位僧侶的身影，而且似曾相識。. k1 m8 M# ?7 s9 M$ o* X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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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想上前打招呼，但忍覺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忽然想起來：這是以前住在最照寺的僧人。約莫三年前便已經過世了。

莫非是那個和尚死後變成了惡鬼，就居住在這深山老林裏？正在狐疑不定，對方也察覺到忍覺的存在。

那和尚臉色發青，走近前來。" S9 @, w9 g# Q: U8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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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了？這裏可不是常人隨便能來的地方。真是奇怪……”

和尚滿臉認真的神情，看上去並不像成了惡鬼，然而，忍覺卻聽不懂和尚的意思。

“大概你不知道，這裏實在是非常可怕的地方。”8 n" W( [) k3 E& g7 v) ~) N

和尚渾身顫抖著。, }0 h4 j0 K( P! P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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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忍覺越發覺得莫名其妙。4 s, o. l9 Z( |- O$ U1 Q2 n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唉呀，忍覺是我喊到這裏來的。”& q# p( ]/ n. k0 o- t9 R

循聲望去，原來站在那裏的居然是忍覺的師傅、兩年．之前便已過世的壽惠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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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大人，您怎么會在這裏？ ”+ O  P5 v: ~; V4 c) d

“唉呀，來不及跟你慢慢說啦。那些家夥馬上就要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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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家夥？ ”

“那是一群可怕的家夥。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受著痛苦的煎熬，你可一定要親眼看一看我們所遭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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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 @! j& _; _+ A" q9 }- _

“啊，不錯。就是痛苦啊。”/ l, r: ^5 G% G& ?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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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見到的那個和尚流著眼淚說。4 k" _4 {9 z6 x; A: p

“您如果也在那所寺院中過世的話，那么有朝一日也得到這裏來。”+ p. a6 C# |9 x  Z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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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和尚的身體依然在顫抖。

“為了讓你親眼看一下我們在這裏的情形，我才去把你喊了來。我跌跌撞撞地趕到你那兒，結果卻無法進屋，於是便鑽進地板下面，等你睡著之後，就把你帶到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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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上人滿臉憔悴地說。　　“啊呀，時間到了，那些家夥要來啦。”/ @8 Z9 B. @) ]; x1 R# d9 n$ n; v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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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遇見的和尚說著，牙齒格格作響，嚇得直打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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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好好看著我們受的是怎樣的痛苦。回到人世之後，你要想方設法救救我們。”2 L3 u% ?7 p+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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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 {/ U3 k' u$ x1 V  Y"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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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有的弟子中。你是最為出色的一個。我相信你的能力，萬事都拜托你了。已經沒有時間詳細解釋了。) d" x5 p$ z) X( m4 |* q

你趕快躲藏起來！聽好：無論你看到什么光景，千萬不能喊出聲音！ “: b5 Y- ?8 ^6 y% U2 `

剛說完，壽惠上人便推著忍覺的背，要他趕快躲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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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慌慌張張地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剛躲好，便看見對面的天空中，有一群人飛過來。

那些人的衣著打扮倣佛是唐人模樣，一個接著一個從空中降落在庭院裏。總共約有四五十人。

“好啦。今天照常開始吧！ ”

其中一個看似首領的男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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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1 S6 H$ D4 }2 s, b0 |! {+ ^) t9 ^

眾人齊聲回答，隨即在院子中幹起活兒來。9 }$ M0 ?& u% _: f. i: ^

他們先是挖土，然後架起像是磔殺竊賊用的行刑柱似的東西，又不知從哪裏搬來木柴，燒起熊熊大火。在火上架起一口大鍋，放入銅塊使其熔化，像是煮一鍋通紅的開水一般，咕嘟咕嘟煮起沸騰的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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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模樣的男人坐在胡床上，注視著這一切。4 U' `% T9 w* [3 M4 O) u" r

在他的身後，插著好幾面紅色的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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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都準備齊全，領頭的男人下令：“來啊！把罪人拉過來！ ”& k" J& U# K- X; P9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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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唐人們七手八腳闖入屋內，接二連三地從裏面拖出十幾名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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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其中有幾個僧人是忍覺認識的，都已經謝世多年了。% ?; ]4 G  W, A. R' F4 \

其中既有在這裏最先遇見的那個和尚，也有壽惠上人。無論是誰，都因為極度恐懼而五官扭曲，甚至有人在號啕大哭。

“好吧，就從你開始吧！ ”  j5 Q6 A) M3 B3 G0 a$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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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指著一個僧人說。於是，幾個唐人圍了上去，抓住那個號啕不已的僧人，把他綁在柱子上。! o) F  N0 g- e( @*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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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 H) ]! Y: G0 a

一個唐人對準他的嘴巴，把一雙又粗又大的金筷子塞進去，把他的嘴撬開。嘴被撐到最大限度，那個僧人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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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張只能發出嬰兒般的嗚咽聲的口中，涎水滴滴答答不斷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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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為止，你有三次把飯粒掉在桌子上，卻聽之任之，沒有撿起來吃掉，是不是！ ”  y+ k1 g7 p& `* H0 X  z1 `

那首領又說：“所以，你必須喝三杯。”

於是，另一個唐人取出一把裝有長柄的鐵勺，從大鍋裏舀出滾湯似的黏稠銅汁，朝著那僧人的口中灌進去。+ [$ x8 d" J& u' Q-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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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恰好灌了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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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僧人的鼻孔、兩個耳孔裏，說不清是熱氣還是煙霧的東西冒了出來。. Q9 F; e; M+ I6 r$ J/ k* F

不久，僧人排出了鮮血淋漓、又黏又稠、倣佛是熔化的內臟似的東西。, S; j. {; R* R0 [0 b/ E

其間，又一個僧侶被拖出來，綁在另一根柱子上。6 }( s4 V, m9 I! h$ A(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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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最照寺掃院子時，居然不加小心，一共踩死過七只螞蟻。所以你是七杯！ ”

於是，這名僧侶被強灌了七杯滾燙的銅汁。

就這樣，有打死正在吸血的蚊子的，有掐死虱子的，都被逐一問罪。僧侶們一個接一個被綁到柱子上，撬開嘴巴，灌入銅汁。7 R# W3 O" n% R,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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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輪到壽惠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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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十九歲那年，看到過一位年輕姑娘，心中生了茍且之念，是不是？ ”

那首領喝問。) i4 }; }* a(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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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還沒出家之前的事情。”, z9 `  `* K" E2 t* Q

壽惠上人剛說完，便有人用金筷子撬開他的嘴巴，灌入熔化的銅汁。5 _( |0 w4 ?6 B* E7 o2 I' J8 \

僧人們的耳朵、鼻子裏，都泛出了煙霧，發出燒焦一般令人作嘔的氣味。壽惠上人也在痛苦地掙扎著。, \8 b% S6 n  D1 ~

實在慘不忍睹，忍覺終於按捺不住，“哎呀”一聲，情不自禁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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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好像有人。”. \9 u( X- G; J8 |; B, t6 M

轉瞬間。唐人們圍住忍覺藏身的岩石，發現了他，將他帶到首領面前。

“ ！你還活著。雖說你早晚還是要來到這裏，但現在還沒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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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首領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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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知道了，是這裏的人把你喊來的吧。是誰喊你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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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回答。只能緊閉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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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也喝點嗎？ ”那首領說。

忍覺“哇”地大叫一聲想逃命，然而卻無從逃脫。最後如同其他僧侶一樣，也被綁到柱子上。

嘴巴被金筷子撬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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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呀．味道好極了。快喝！ ”  x! _( H% B5 h" J; r
3 k! R% \7 N* b' }0 O
唐人說著，把熔化的銅汁灌入忍覺的口中。

燙得忍覺幾乎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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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苦苦掙扎時，耳邊傳來壽惠上人的聲音。

“是我！是我把這人帶來的。忍覺，趕快睜開眼睛！只要醒過來，你就可以逃離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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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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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風景逐漸變淡，越來越模糊，終於看不見了。

“沒用。就算逃得了一時，日後也要把你抓回來。一定．要去抓你……”$ i6 X# y: W8 p! o

首領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遠去……

終於。忍覺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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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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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也太不像話了。”博雅說。: {& }( h, O  c9 W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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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嘛，只要活在這世上，總會有不小心踩著螞蟻的時候吧。掉落飯粒會有，見到美貌的女子便怦然心動也會有，如果說這也是罪過……”! }. _! A) k* v, j/ `' k* k

“那么。這世上人人都難逃法網，個個都是罪犯了。”# b4 p8 }. Q8 Y

晴明道。

“結果呢，結果怎樣了？ ”博雅問。0 n1 v. x0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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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忍覺大人嗎？ ”: Y( F3 z! [5 J/ u. l

“嗯。”

“忍覺大人知道在地板下發現的骷髏是壽惠上人，正是這位壽惠上人與其他僧侶死後在某個地方遭受著可怕的折磨……而且，希望有人去拯救他們。現在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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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該如何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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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那個首領還聲稱，一定要來把忍覺抓走。

一想到萬一睡眠中被抓走，忍覺便驚恐萬分，不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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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相信這一切僅僅是一場噩夢，然而，那地板下面又為什么會有壽惠上人的骷髏呢？而且。自己逃走以後，壽惠上人又受到了怎樣的折磨呢？只要一入眠，也許就可以明白所有的一切，可是，睡眠已經成了一樁十分恐怖的事情。

“就因為這個緣故，聽說忍覺大人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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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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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實在看不下去，剛才最照寺那位名叫元心的和尚，趕到這裏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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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你再不趕快行動的話，忍覺大人不是就要睡著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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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每當昏昏欲睡的時候，他便念誦《心經》，讓自己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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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不該動身趕去最照寺嗎？ ”

“是啊。但是去了之後該如何行動，我還在猶豫不定呢。幸好今天晚上你要來，所以我告訴最照寺那邊，說等你來後，和你一起去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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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你一起去嗎？ ” 　　“對。你也一起去。因為你常常說出我意想不到的事，幫了我很多次，今晚也是一樣啊。”

“今晚？我說了什么？ ”

“你不是提起永興禪師和骷髏舌頭的故事嗎？ ”

“不錯。可這又有什么關係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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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博雅，這話咱們在去最照寺的路上再慢慢談吧。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是該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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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u" \  H/ D& c6 L#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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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嗎？ ”) ?! M; K6 p: ?0 q#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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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I$ M3 ]3 F) r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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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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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 G0 r& d- A! N( u; k# }  s

晴明說著，兩人已來到最照寺的山門前。

山門敞開著。

進門之後，沿著石階走上去，上面另外還有一扇大門。門內就是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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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晴明？ ”博雅問。

晴明仰望著黑漆漆的、聳立在古杉木之間的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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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那位來找我的元心和尚說．山門這裏應該有人迎接我們啊。”) |2 R9 b( v- Q: M  _  Q

晴明低聲說著，穿過山門，登上石階。
1 i) j: f# i6 o; O
博雅緊隨在晴明身後。9 m6 A- Q! _: k

左右兩側，古杉的枝葉覆蓋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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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階的中央，月亮的清光恰好投落其上，好像照出一條小徑。
6 d/ O  w9 Y. P, P2 ?
兩人沿著石階來到大門前，發現這裏的大門也敞開著。

四周沒有任何人影。
5 Z' C& U" o! T
跨進門內，依然沒有人的動靜。3 G' X0 c7 t* d( L2 ?

朝著庭院方向走去的晴明，突然停下腳步。1 j) k8 S& W2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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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晴明？ ”

博雅壓低嗓門問道。
6 i( D9 Z1 B9 Q
“有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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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倣佛私語似的說。9 X) i' X$ k2 d) Q$ j
3 J6 N& k) R! O* A4 Q! C; Y) ]
只見正殿的陰影處，出現了幾個人影，正在朝著庭院方向走來。9 k. x+ E9 O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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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兩個，三個……共有五個人。

四個男人是唐人打扮。一個是身穿僧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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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僧衣的男人，右手被一個唐人打扮的男子牽著。7 X- V9 G- T6 |

走在前面的唐人似乎是領頭的，正朝著這邊走來。

“你看得見嗎？ ”晴明問。; H/ k5 Z8 c+ t% Y' U

“如果你指的是向這裏走來的五個男人的話，我看得見。”博雅回答。  ?' p) l: i( q4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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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五個男人在月光下，個個都全身發著朦朧的青光。透過領頭的男人的身體，依稀可以看見跟在後面的男人的身姿。由此看來，這些人似乎都是不具實體的存在。# b* d% e0 P( d$ k7 c
" j+ X: S, h- [' ^
“都是陰間來客呀……”

晴明低聲說著。- s. _0 |1 u# j! {# c* g, B

唐人打扮的男人們走過來，在晴明跟前止住腳步。
1 O& `8 h% z9 f2 k7 b
“咦，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兩個人呢。”+ {( l2 U+ i( ?8 m% m

一個唐人說道。
$ ~0 ^: ]5 ]! A! |0 x$ N$ h9 z. m
“這兩人沒有睡著。”
" {( ~$ a; O& F! b
“他們醒著。” 　　幾個人紛紛說道。$ a" v- P8 ?& f6 Z

“你們牽著的就是忍覺大師吧？ ”晴明問。

“你認識這和尚嗎？ ”6 Y8 p+ B. ~! I; T$ ?1 E
3 ^3 C' ]/ w* ^3 p# W1 c
站在前面、首領模樣的唐人說。+ }+ _7 i8 N8 B1 [

“那么果然是他啦。能否請你們松開他的手？ ”- t! }9 _- w7 _+ C. F, M

晴明語調平靜地說。9 o3 }4 p7 \: ?! R2 e7 k2 L
( [) B: x. X$ |9 ~5 J
“這可不行。待會兒還得讓他飽嘗滾燙的銅汁呢。”) Y( {% ^6 z( w
/ D" B' Q1 S2 T3 g
“請放了他。”

“再礙事的話，連你也一塊帶走，讓你也去喝銅汁。”

“你們想試一試嗎？ ”8 y, X$ U4 U9 q
/ N' L9 M' U0 D* W" y
晴明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微微地笑著。

“哎呀，煩透了。幹脆把這兩個家夥也帶走……”
- R+ o8 c3 K% s  O2 X7 q; J
那首領說罷，嘴裏念念有詞，伸手指著晴明。

“奇怪！你怎么會睡不著呢？ ”
; Q; u+ l7 v' w/ B
“你這一套，對我是不靈的。”" I3 E6 |/ B: J1 d! d: p

晴明說完，那首領的臉上露出憤怒和驚訝的表情。
+ q% t, L/ u( P
“好啊，原來你是陰陽師！ ”

他大叫起來。8 q2 w7 B1 ?; a5 P

晴明不回答，只有一縷若有若無微笑浮現在紅唇邊。% k7 O- u/ Q# X( V7 R
0 L' D& Y* E+ }7 R6 p
“算了，今晚姑且回去吧。”
1 H# W, Y. ?; Y+ P. @) q) L7 o
那首領說完，“呼”地一下，他的身影淡了下去，消失了。; o$ s. c% f7 L& v  T

接著．另外三個唐人的身影也漸次消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

留下來的，只有忍覺一個人。

“您一定正在什么地方睡覺吧，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們帶路？ ”$ d' g, o( }3 @+ y+ ]+ ]

聽晴明說完，忍覺緩慢地邁出腳步。& e0 {4 Q5 b- I/ m5 `2 y6 I

七2 S3 N  S3 ?0 r  G' h( C' s5 s$ D. [2 M

“好。那就開始吧。”

說這話時，晴明人在正殿裏。“
* [3 F1 [; j: d5 e
在巨大的阿彌陀如來像前，晴明、博雅，還有忍覺、元心四個人坐在地板上。

晴明和博雅並肩而坐，與同樣並肩而坐的忍覺和元心對面而坐。8 e: x3 N2 P+ ]5 W6 {
: J" o. G  W1 f8 w: _0 i7 ]
四座燭臺上，點著四盞燈火。

四人的旁邊，是正佛阿彌陀如來像。對於晴明和博雅而言，佛像在右側，對忍覺和元心而言，佛像則在左側。8 t1 K" e- s: Q6 O- T! m, a
( P& ~9 C' ~' `5 w& s; r
對面而坐的四個人之間，放著一具骷髏。! R& F7 }, T; I* i9 ]. L
+ G  s% W$ k% j1 e5 Y9 q
放在地板上的骷髏，臉朝著晴明的方向。

約莫半刻（古時將一晝夜分為十二時，配以十二天幹。其四分之一叫做刻，約相當於現在的30分鐘，故半刻大致等於現在的一刻，應為15分鐘左右。）之前，晴明和博雅將正在熟睡的元心和忍覺喊醒了。
- ]0 D# c' Y$ n+ y
其他僧侶也在熟睡，但晴明和博雅只叫醒了這兩個人。之所以沒有喚醒其他僧侶，是因為無法分辨他們究竟是被唐人施了法術，還是處於自然的睡眠中。既然唐人業已離去，讓他們繼續睡下去也無妨。+ b! W. j1 m& N' m0 p

總之，晴明和博雅先叫醒元心與忍覺兩位，四個人再一起來到正殿上。

忍覺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在夢中為晴明所救的情形。" a0 ?* `6 k' c) U
- A( t0 B+ G" y: w
忍覺說，本來正與元心一起念誦著《心經》，漸漸睡意襲來，實在忍受不了，終於昏昏睡去。

剛一睡著，唐人就在夢中出現了，正當自己要被他們帶走的時候，幸好晴明與博雅及時趕來了。
/ g- b" U% J2 @& Z$ s' Q. v, E
“那好——”( U. q) s4 w# f) `! F4 A1 d! K
) m: N2 O, S. W9 r! [/ S
晴明依舊坐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片。4 J- s5 u% T) e3 v, P* J
' z4 e  O% ?: @! h* L/ A* ~
又請元心準備好筆、硯和墨，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行文字。5 r) Y& W! k1 o7 d4 g  i& r6 l
: d8 ^9 g, A3 k# t
——是咒文。4 V, g3 G' Z7 @0 p

就這樣做好一張咒符，晴明把它放入面前壽惠上人的骷髏裏。/ h8 j3 D- _# L2 I5 g
7 G3 ?6 A' h/ d% z. C8 y
“總而言之．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我們就向壽惠上人請教吧。”- ~! f3 M. z/ G7 ~4 x) n' _

晴明說罷，便握起右手，然後伸出食指和中指兩個指頭．將指尖放在骷髏的額頭上。

口中輕聲念了兩三句咒語。6 h1 u% P8 Z, _) a& E
* R' l+ z) ?  r1 J  M" G/ b5 i% b
“啊！動啦……”: S2 y" {4 k; [8 n9 ^) |

博雅小聲叫起來。1 |7 Q; ]6 w( p- S. N5 g) c( x& [

注目看去，原來放在骷髏裏面的咒符在微微地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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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  \# }5 A+ _3 U! b
1 w. q' M8 W+ d* q: a+ B0 m
沒有一盞燈苗在搖曳。

然而，骷髏裏面的咒符，卻開始顫動起來。- Z; o+ }8 k, P7 b

隨著細微的顫動，咒符在骷髏裏發出聲音來。6 {; |: v2 F$ {  u: b

“這、這是……”

博雅驚呼出聲，看了看晴明。　　“壽惠大人是把咒符當做舌頭，在說著什么吧。”+ R5 b8 U- _& n. _  C, ?

然而，在博雅聽來，那不過是紙張的顫動聲而已。仔細傾聽。那聲音的確像人在說話，但要問到底說了些什么。就完全聽不懂了。  s% k* u) P: w2 p% U
) |/ Z0 S) F, R# ~: j8 z* ]) @
然而，看晴明的樣子，似乎那是清晰的人語。/ L5 ?" s- _" a. X
" X- ^4 B! Q" ]& M; ~1 n4 Z
晴明好像是在回應咒符的顫動聲，或問或答：“後來呢……”
( e( _' u. F! X' L" f) `4 W) l
“原來是這樣。”# r  g! h0 V, X/ M9 }- d4 g9 G

“那好……”2 Z6 D$ e5 ?. d  z+ P

交談在繼續進行。0 k! Q' i" I8 N. w# t
0 W# L% u1 a; a6 D8 k
“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 v4 E* _' w+ r) F; @0 ^
3 _2 n* ~9 w" {# g( t3 _0 p6 Y
晴明向著骷髏問道。

咒符倣佛是在回答他的問話，像舌頭一樣，顫動了幾下。( N/ `0 n% a9 F' {" f% h

不久，咒符停止顫動，晴明也不再向著骷髏發問或者點頭示意了。+ X. s+ G9 v4 z# @9 L

晴明收回放在骷髏額頭上的手指說：“我搞清楚啦。”

“你搞清楚什么啦？ ”忍覺問。
- B6 ^8 p4 C5 L
“比如，剛才他們要把忍覺大人帶到什么地方去。”9 q/ N9 }9 n. S9 Y, M4 N" C
4 s# B" G, ]5 T; E
“要帶到哪去？ ”

“藏經樓。”" d& z# t' ~* K3 p) L

“藏經樓？ ”
/ W5 `) q3 b1 z, @
“貴寺藏經樓的角落裏，有沒有一個約莫這么大的金色壇子？ ”. `# r. B8 i% G  A0 N$ D

“有。那壇子怎么啦？ ”
0 O; ~/ B& j- d, \6 [' g
說這話的是元心。5 B0 |# ^7 t6 j4 k1 v4 T! v

“對不起，能不能請你把那壇子拿到這兒來？ ”3 }( l+ h. b+ a5 h
- L; O2 s  `/ x) J- `9 [
晴明對元心說。5 _8 e7 S" [6 [  i# d* [6 g3 L

不一會兒，元心抱著壇子，回到正殿。! o2 b1 ^5 A8 a7 I* F

壇子放在骷髏的旁邊。# ?* ?7 c# e2 t9 s7 f9 f6 ^$ Y

壇子足有一抱大小，表面涂著美麗的金色。7 G, `% X' j; P- |. M# V  n- Z

這個壇子似乎是在表面涂上金色後又燒了一次。" U, e5 O. R" S
. y( N9 o8 j7 ~, y
“您知道這究竟是什么壇子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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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問忍覺。5 L# ]4 {6 A: k- g  ]' G) y
4 `( G" B1 A5 Z. z- V! Y
“據說是常道上人創建本寺時，從東大寺拜領的禮物。”忍覺回答。6 Z1 x, L' H2 S

“其他還知道些什么？ ”5 ?7 N/ E# Y3 ~* G

“這個……”

“據說，這壇子是從前大唐使用的東西。”晴明說。$ r/ O( W8 p  n5 Z( h

“是嗎？ ”
/ ^) j7 l0 l6 p. F; [
“聽說是空海和尚把它帶回日本的，曾寄放在東大寺，後來又傳到貴寺來。”
5 _& q6 C- m5 q: _" R6 m
“這些事情，都是這骷髏……壽惠上人告訴你的嗎？ ”) O1 _0 a2 L" r! |. v

“正是。”  U, ?5 k9 j+ r. M$ i( }. `
$ K$ O+ r7 J+ t  ~0 L/ e) f  \- z* {
晴明點頭，然後又問忍覺：“那么，您知道這壇子以前在什么時候、曾派什么用場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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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據說是長安某個道觀的懺悔壇。”

“懺海壇？ ”
# d4 c& x% }9 |! \* |8 f
“本來是放置在寺院或道觀裏的壇子。修道時，若有一些妨礙修行的雜念，就可以向這個壇子傾訴。比如，偶一失足犯下了不便告訴他人的罪過，或者無法向人訴說的秘密之類，只要對著這個壇子輕聲訴說一番，便可得到解脫，繼續潛心修行……”8 k) E' @  u. `' A  H

“……”7 E8 C( n: i- e$ ]- u# q
! C% B  C; T2 u; v6 V$ p
“這個壇子先傳到東大寺，再傳到最照寺，一來二往之間，大家都忘了這壇子的本來用途……”% e" e3 G/ d  Y' f0 a6 T/ {

“唔……”2 `9 `  {. F+ V# u
6 O* X* Q* E7 ^6 M/ `: G% s( Z
“結果再也沒人來向壇子懺悔自己的罪過。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壇子只得自己出來尋找懺悔罪過的人，再把他們帶到這壇子裏去。”
# C8 N" |1 z  b3 q. @
“這壇子竟然具有這種力量？ ”3 `6 u5 W8 _' W, f6 ^

“是。這是空海大師親手挑選的壇子，在大唐曾經年復一年地吸收了道士的懺悔，來到這裏以後，這壇子又日復一日地聆聽念誦經文，所以不知不覺中，便蓄積了這種力量吧。”0 U2 E0 B0 F5 h& A0 N
& V, h2 x+ w' u$ ~) a( X& a
晴明抱起壇子。

“好了，我是答應過壽惠上人的……”
* _2 U, y* d8 t5 @. {) _; {
說罷，晴明將抱在手中的壇子摔在正殿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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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子轟響一聲，破碎開來，碎片散亂在地板上。/ P! W' D' v4 P! B8 _
) |% b6 M3 Y$ C. N( w
“啊呀！ ”

“啊呀！ ”1 k3 k1 Q; b* E# v- X

忍覺和元心同時大聲喊叫起來。

從破碎的壇子中，大量的血流出來，地板都被染成了紅色。這壇子裏本來連一滴水都沒裝，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從壇子的碎片中流出來的嗎？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壇子碎片的內側，居然畫有一些圖案。8 l' v1 b* Q5 j, q- x

借著燈光把碎片拼起來一看，原來畫的是建在深山裏的一戶大唐式宅院。

“就、就是這房子，在這裏我……”, D6 X4 U) X0 d3 t/ a- {% F. v0 \9 H

望著地上拼起來的圖案，忍覺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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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只見圖中畫著許多身著大唐衣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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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們。他們把我們……”
6 g# G7 l& A4 D) N5 F/ T; T
唐人中，有幾位手中拿著長柄鐵鏟，正抓著罪人模樣的人，拖到宅院的前庭去。* u! I; m  _) [% S3 Q( x( ~6 L9 w1 M

庭院一角，畫著燒得火紅的大鍋，裏面大概是滾沸的銅汁。

“啊呀，這、這可真……”
: P! O  q; k& A+ A0 h4 ?+ f
忍覺結結巴巴，也說不出什么來。6 }0 n* x8 h% J% p0 |1 Y6 ]0 U

“都怪這口壇子，怪這幅圖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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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輕聲自語。

“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把這個給我？ ”

晴明問忍覺道。

“這口摔碎的壇子？ ”

“正是。”" D2 Q+ {$ v9 E. d0 C/ n2 s

晴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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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空海大和尚從大唐帶回的壇子啊。雖然已經摔碎，仍然是上乘佳品。( u" \) n# @- E6 F
" G* c; e8 B; {8 R0 c
也許，曰後還可以有什么其他用場……“

“當然奉送，敬請收下吧。”

忍覺垂首行禮。

“萬分感謝。”

晴明謝過之後，看了一眼博雅，心滿意足地說道：“博雅，全虧了你，今晚才可以圓滿解決問題。現在回去的話，大概還可再一面賞月，一面喝上兩三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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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07-8-26 11:53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d8 r7 i7 p- ~, M6 [
- A/ K, v, l1 W* a& \
從晌午起，兩人便一直在喝酒。8 {  b; {+ g  u

那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就這么席地而坐，源博雅右手擎著斟滿酒的琉璃杯，面對著晴明。8 {% ]6 @6 K: j9 l# U
5 d7 s$ i% y; P2 _3 V% t
晴明纖細的右手手指中也擎著一只琉璃杯。

那是異國的酒杯。來自胡國。0 Y' |/ g% I2 H* x

十來天前出梅，季節已經進入夏天。& B" g1 d7 y) ?* M
1 D1 \+ a3 g# M- A
時值文月，即陰歷七月月初。9 L3 B9 A+ p; x) R* Y4 ]
+ v# b) ?$ b9 r& P0 C! ~+ `
強烈的陽光照射著庭院。

熱。# L, s3 q7 X3 a( P1 `. |; t
! _$ ?" r+ E6 |$ s: Q
即便端坐不動，博雅的脊背上也已經滲出了汗水。, X$ o( I& R+ `% k5 o9 `

庭院中茂盛的夏季花草，已經高及人腰。$ b  i3 v5 o! N5 c7 V/ N

桔梗、女郎花已經開放，但遠不及雜草勢頭強大。庭院的景象倣佛是將山野中鬱鬱蔥蔥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搬移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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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風掠過花草，便會送來灼熱的青草氣息。
: [2 v& q" z8 k# t
太陽總算開始從中天西傾，但距離落山，還有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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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隨意地套著件白色狩衣。3 g  d) m' _- X9 @$ I

背靠廊柱，豎起右膝，拿著酒杯的右肘支在右膝上。
! q9 @3 X3 O, x: P, d( Q
額頭上也罷，頸脖上也罷，都不見一滴汗水。* Z. j, T8 o+ H7 X: u
1 t1 a& q1 s2 a
晴明纖細的手指拿著琉璃杯，那透明的綠色充滿涼意。" Q: _8 x- f' S9 c' ~- U+ x) H

兩人之間的地板上，放著一個瓶子。# x* K+ w5 b  T$ k) A* L
  R) \. E  [+ P
還有一只盤子，盛著撒上鹽的烤香魚。/ O6 W+ z4 i( O2 a" o- E  u  f

兩人正以香魚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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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不熱嗎？ ”博雅問道。- |9 y, s; w, S& p+ ?0 y! n0 u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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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杯子從紅潤的唇邊挪開，說道：“這還用得著問嗎？ ”* h+ _- E5 ~' u  _$ F,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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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你感覺到熱的樣子。”

“看得出也罷看不出也罷，熱總歸是熱的。”! e0 n! o' V/ |0 p. X/ \# x

晴明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你能夠保持這副樣子，就讓我羨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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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罷，挾起香魚送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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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魚啊！ ”- S, U2 N" Z- ^) K5 b0 Y' c5 L

博雅一邊嚼著松軟得從骨頭上整片脫落的魚肉，一邊說道。

“這是鴨川河的香魚。”# n0 d& z* }$ m

“哦。”

“是養魚鷹的漁夫賀茂忠輔剛剛送來的。” 　　“哦。就是發生‘黑川主’事件時那個賀茂忠輔？ ”

“就是那個幹手忠輔。”: w, M2 Y* t4 S7 t- M& Y

“可是，忠輔為什么沒事送香魚來？ ”0 S+ n5 `- V8 {% u

“自從那次事件過後，他一到時節，總會送些香魚過來。不過，這次還有別的事情。”9 E+ ~: o; C  f: j- I

“別的事情？ ”* ~* |+ e8 o2 Y- a# ~

“總之．是非我不能處理的事情嘍。”
$ _! G3 b( l  {- }0 [! `' J5 J
“難道忠輔那邊又遇到怪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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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怪事倒是有，不過不是忠輔出事。”

“那又是誰出事了？ ”

“是忠輔的熟人，篾匠猿重。”

“篾匠？ ”' ^4 j! k: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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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山砍竹子或者藤條，再編成籃子、簸箕之類，拿到市上去賣。本來名字叫重輔，因為身體輕盈、擅長爬樹，常爬到大樹上去割藤條，所以一來二往大家都叫他猿重了。他本人也喜歡這個名字，也以此自稱。這些話都是忠輔告訴我的。”

“那么。怪事又是怎樣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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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忠輔說，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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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開始講述起來。2 [$ w5 H5 x! ~/ a) @7 p2 N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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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V0 U3 k  |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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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家住在鴨川河畔，距法成寺很近。  ]+ H* ?+ J# n. N,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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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河水難以漫過來的土堤上搭了一間小屋，與妻子住在裏面。: W% X1 F/ h$ d/ F3 K' d+ y

平日砍來竹子割來藤條，編織成各類器具，再拿到城裏去賣，勉強可以糊口度日。也經常編一些魚簍子和裝魚‘鷹的筐子，送到賀茂忠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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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碰上怪事，是在六天前的夜晚。; ?8 U% M6 n: B# n9 x! G! S

因為有事，夫妻倆去了一趟大津。事情就發生在回家後的當天晚上。
) Y( ?6 {  n/ i# a5 \. _/ V
在回家途中，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夫妻倆發生了口角。

他們到大津去，是為了賣捕魚用的魚筌。) W; ~! Y. Z' }4 {+ E% ?

那魚筌，是猿重費盡心思自己設計制作出來的。
4 }. J5 ^! K' K  o4 Y+ ]
他用竹篾編成筒狀的簍子，將簍子腰部編得細細窄窄的，入口處卻很大。同時，再編一個小小的竹篾筒子。不是簍子。而是兩端都有口，是名副其實的筒子。不過，這個筒子一端開口大另一端開口小，呈漏鬥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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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把它嵌入剛剛編好的竹簍腰部狹窄部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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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篾筒子的小口朝裏，大口朝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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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的尺寸與竹簍腰部的狹窄部分大小相同，恰好可以嵌得嚴嚴實實。

然後，在竹簍裏放入蚯蚓、死魚等誘餌，沉到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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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放置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從水中撈起時，裏面便會有許多鯽魚、鯉魚、河鰻，以及雜魚、蟹等。2 }2 A. f, P$ V% c- ?
0 q3 \8 n- x9 l$ h
雖然有些漁夫也使用類似的魚筌捕魚，然而猿重精心編織的籠子顯然要好使得多。" ~% b9 [. x  B( `  N' y9 O5 k# v; E5 O

於是，家住大津、平日在琵琶湖捕魚為生的漁夫們聽到這樣的口碑，都紛紛來訂購魚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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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只是為了在鴨川河捉魚養家糊口而想出這么一個點子．這籠子也只供自家使用，然而忠輔覺得有趣，便也開始使用猿重的籠子捕魚，這竟成了普及的契機。& w, c; r, j$ ]9 y

“這玩意兒可真好使啊。”" y$ S2 K5 \5 B( W

大津的漁夫們從忠輔那裏聽到有關猿重魚筌的傳聞，便都爭先恐後地希望自己也得到一個。6 O, {( X3 L" g* K1 F5 D

這天。夫婦倆便是去大津送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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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途中的口角，是妻子先開火的。6 q$ l2 Q' D- f5 M. E, r6 e2 O( A2 v

“你幹嗎把什么都告訴他們？ ”2 Q! b( B- l/ ]

妻子抱怨著。* Y( d1 c& E# G1 L

猿重不僅賣籠子，而且連獨自精心發明的籠子編織法也教給了大津的漁夫。

妻子正是為此而埋怨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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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想想，就是要瞞也瞞不住呀。看到我編的籠子．只要手多少有點巧的人就可以倣造，隨便多少都能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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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可你也沒必要連編織方法都告訴他們啊。”6 U! G. q" v' I"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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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別這么說。一來他們都非常高興，再說我們不也賣出了好價錢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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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一直到鴨川河橋上時，兩人還在爭論不休。　　當晚，兩人分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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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天晚上，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猿重的小屋。

猿重已經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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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猿重恍惚聽到外邊傳來呼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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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嗎……”1 o  O  Y6 F  z$ G. v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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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來自小屋外面。  V* A* m0 [: b3 \7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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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猿重睜開眼睛，只見細細的月光從挂在小屋門口的草簾縫隙中鑽進來，照在小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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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猿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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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就是從草簾外傳來的。2 G' b' n' u% f# s

似乎有人站在門前呼喚猿重。7 T" C& d5 Z, Q0 J- m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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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揉著惺忪的眼睛，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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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依然半睡半醒，頭腦昏昏沉沉。3 Q9 L6 n7 W7 b, g9 k2 m7 B

“馬上就要衝走啦！ ”

那個聲音說著。! d5 y' B) k4 L  W" R$ O3 l

是個男人的聲音。% s1 W* G! X; ]& o. X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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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管的話，馬上就要衝走啦！ ”' y3 u1 J1 t& y' \

這聲音猿重以前從沒聽到過。0 M' p6 R  X, h! U) m

掀起草簾，只見月光下站著一個男人。身穿印著碎花、襯有內襠的和裝男裙褲（形狀略似裙褲．肥腿．長及腳踝。穿時將上衣束在腰裏。現多做禮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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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請快一點！猿重大人……”

猿重站在門口，左手被男人伸出的右手拉住了。

“要衝走啦！要衝走啦！ ”1 P/ s% W% ?4 h. [1 F8 |

就這樣，男人牽起猿重的手就往外走。' @; y. c, _2 @) R  j
5 H& ~, e; `: m4 m- r
究竟是什么要衝走了？而且這跟自己有什么關係？猿重很想問個明白，可不知何故卻說不出話來，感覺喉嚨倣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好像有泥土、小石頭或是其他什么東西堵住喉嚨一般，發不出聲音。& g! d% ~5 x3 i! h+ _' O  ^- C

“要衝走啦！要衝走啦！ ”, N; d; w# C% G# t& |5 E3 m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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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心急火燎地拉著猿重的手匆匆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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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鴨川河，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7 ?3 Q) _+ l& ~" @
3 H5 ?6 ^2 }' t6 ]' r
月色分明。; H& }6 n. H- A% M: B% @) L
7 W, }, x; m+ x
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 u6 ]$ V6 O+ s; {7 s$ `

不久，眼前出現了一座橋。/ U* b% d, b; y

就是白天猿重夫妻走過、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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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花橋——這一帶的人都這樣稱呼這座橋。& G# Q- C( X9 Z* a; n

“來來！到這邊來……”

男人拉著猿重的手，在月光中上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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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跟在他後面。

“要衝走啦！馬上就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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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

走到橋中央，男人突然變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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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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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拉著猿重的手，朝上遊方向的欄桿走去。# d4 c5 o$ q" ?6 }+ A6 n4 `* x: b

“來來！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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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越過高高的欄桿，縱身跳下河去，手仍然牽著猿重。: F. q- l) _. Y! R6 T

猿重的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牽著，眼看就要掉下河去。

“你幹什么！ ”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女子高聲呼叫的聲音。& b, |/ x2 s9 [( l+ N7 v

“危險！ ”4 j) \, I# D/ \8 l/ q
) o% t, `9 q" }) b2 l* n3 V
一個人緊緊地抱住了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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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一看，原來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妻子。而自己的整個上半身已經探出欄桿，正從橋上俯視著下面黑黑的河水。差一點兒就掉到河裏去了。, [( H8 i  Z6 n7 z4 P

“你想尋死嗎？ ”

妻子責問猿重。

猿重額頭不覺大汗淋漓。* N. x+ z9 j1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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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哪裏是尋死呀。剛才有個男人來訪，我是被他一直拉到這裏來的。”5 z, H7 M1 z0 ~1 b- u0 P; i

猿重臉色蒼白地說著。  c) L- v, r4 S8 P; s8 N9 u4 ^6 X

“你胡說什么！你一直是一個人呀。哪有什么人拉著你的手？ ”; F7 w/ }  x* {3 r!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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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你看，就剛才那個男人還和我在一起……”) m/ H* B1 |+ l& `: R/ t* A+ t

“什么人都沒有！ ”妻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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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告訴他，事情原來是這樣的——睡在床上的妻子，被鄰床的丈夫起床的聲音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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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r# E" O3 C' b& d  ]: s

她喊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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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丈夫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不一會兒，丈夫便掀開挂在門口的草簾，走到外面去了。

起初，妻子還以為丈夫在外面養了個情婦，肯定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跟女人幽會。# X4 X0 a' l5 d; N/ y9 l

妻子便決定在後面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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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跟著，發現丈夫只是獨自一人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不久，來到了白天從大津回家時經過的那座橋。

丈夫走上了那座橋。/ `2 X  P3 x# R+ w( M  s0 N.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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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橋中央時，丈夫突然改變方向，打算躍過高高的橋欄桿。! E: @1 g7 b/ x$ g( S!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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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為了白天的口角，丈夫也不至於尋死呀，然而，如果躍過欄桿掉到河裏，那他就必死無疑了。

於是，妻子急忙大聲呼喚丈夫，丈夫才醒過神來。: b* V: i! x- z; q7 Z

聽到妻子的一番話，丈夫不禁毛骨悚然。

第二天，怪事又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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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猿重睡在床上，感覺妻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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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去茅廁吧。可是，又覺得有點不對頭。4 m" R% ~* c, W6 a1 X( h  u

茅廁在外面，直接走出去就可以了，然而她卻站在草簾門前說：“是……”

好像在跟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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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猿重依然處於半睡眠狀態，頭腦尚未完全清醒。當妻子走出屋外時，才猛然醒過神來。

他想起了昨晚自己遇到的事。

於是，猿重趕忙從床上爬起來，追趕著妻子來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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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門外已經不見妻子的蹤影了。. Z- f5 [( Y$ `  B

妻子已走到河堤上，還在急匆匆向前趕去。

借著月光，可以看見走在河堤上的，只有妻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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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左手向前伸出，似乎被誰牽著手，一個勁兒地朝前趕。; g( s! l- N3 a" w' B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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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在走路，然而速度卻快得猶如小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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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暗想：會不會——會不會是昨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這次又發生在妻子身上了？昨天夜裏，自己的確聽到了男人的聲音、看見了男人的身姿，然而妻子卻說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看見任何人。與此刻自己親眼目睹的情景一模一樣。  i' b+ W  l+ V

也許，妻子現在正聽著誰的聲音，看著誰的身影也說不定。而且，她可能確實感覺到有人用力拉著自己的手吧。

猿重想追趕妻子，然而，卻兩腿發軟。

如果自己不知道真相，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去追趕妻子、呼喚妻子。

可是，自己已經從妻子口中明白了昨夜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 ]& U/ v( V3 L7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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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模樣顯然不對頭。3 |) A( }) {3 R$ \9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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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裏拉著自己，想把自己拖到河裏的那只手，恐怕現在正拉著妻子的手。6 s# b* b% s& K7 B

一想到可能是某種可怖的鬼怪或是妖異纏住了妻子，追趕妻子的念頭幾乎不由自主要消失了。

正在躊躇不決時，妻子的身影很快越去越遠了。

到底不能扔下妻子不管，這個念頭還是佔了上風。猿重奮力追上前去。

妻子的腳步很快。

好不容易要追上的時候，妻子已經走上了那座橋。% {" Q# Q- v1 P7 j: o/ C

猿重趕緊加快腳步。

猿重的腳剛剛踏上橋面，妻子已經到了橋中央，正要躍過欄桿。. E! {9 ]2 J6 T  [: s& a2 O

“等等！ ”

猿重大聲喊著，一面呼喚著妻子的名字，一面飛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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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猿重的呼喚，妻子渾身一震，回過神來，然而，上半身已經探到欄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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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衝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了妻子。

妻子被重新拖回橋面，發現救了自己的就是丈夫，當即依偎在丈夫身上。

身體禁不住微微顫抖。& V* ^$ }% u# @5 m3 d! x" e

她似乎已經明白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6 f8 K, U. ^1 s

回到小屋，聽了妻子的說明，猿重知道昨天夜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模一樣地在妻子身上重演了一遍。% k* ]2 ~9 p3 J4 p3 o) N+ O: o

不過．來找妻子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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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妻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掀開草簾門一看。一個身著藍色窄袖便服的女子站在那裏。# N) U! f* c* _! f8 r
) h7 n; q# p) t, b9 @
“不快點去的話，就要衝走啦！ ”+ E; e/ V" U9 z  E+ G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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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女人說。  D0 Q/ \/ d5 b4 I
# e8 f0 X7 u9 i. X
“來來，快點啊！到這邊來……”7 r5 K' T$ Y) r) i7 y+ W/ v5 l6 w

說完．女人拉起妻子的手，舉步便走。; M7 Y' L+ p+ J* E# f/ |5 C6 _

妻子還在睡夢中。

“昨晚走得太慢，所以沒趕上。今晚得加快腳步了。”0 M; s6 z: Z: @8 }; f

說完這話，女人便疾步走去。' H) f* H/ u8 T7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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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猿重及時趕來，妻子就像昨天夜裏的猿重那樣。險些掉進河裏就此喪生了。: S# L. X2 O3 [/ h9 T- _

次日——夜晚降臨，猿重和妻子都沒有睡覺。* G( U$ x$ r% B1 c. s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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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邊放著砍竹子用的砍刀，地爐裏燒上火，為了不至昏昏睡去，兩人不停地說著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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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子夜時分——“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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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

門外響起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 u  y, r( h7 Z  C

事後兩人交談才知道，原來猿重只聽得到男人的聲音．而妻子則只聽得到女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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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呀！ ”

“出來吧！ ”3 o9 A( C0 x* L% P

兩人的聲音分別傳了進來。

“再不快點，就要衝走啦！ ”% R: B. U8 x- ?3 b#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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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衝走啦！ ”- P* D" D2 I) r- S- n* k

“來吧！把這草簾掀開吧。”- H5 l& j: G7 w. \6 c,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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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吧！ ”# g5 C0 X/ V* j0 {: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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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 ”

“草簾！ ”) F# m* A# N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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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和妻子，倣佛要相互制止對方的顫抖似的，在地爐邊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o* g6 }; ]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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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右手握著砍刀，咬緊牙關。牙齒還是禁不住打戰，發出格格的響聲。5 `, l7 ]! U! K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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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掀開草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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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法進來呀。”, G% Z" ^& V8 q

“請快點開口說：”進來吧！ “‘”請快點說吧！ “( A9 ?: _6 g* X( o2 I0 `3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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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我們可要自己找人口啦！ ”0 F. A9 s8 t5 B3 X* j, g3 \9 d

“我們自己找啦！ ”4 ~9 x9 U- W7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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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對方似乎開始行動起來。

兩個人似乎左右分開了，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小屋外左右兩側都聽到了類似腳步聲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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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停止了。' i: Q$ a& ^1 }; w- v2 J4 l" j6 g

“是這兒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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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兒嗎？ ”5 J6 c+ P# L# u$ K% |! h% Y
4 o4 o0 ~( M) J1 Y
每當話音傳來，釘在小屋外側的木板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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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太狹窄了吧？ ”$ J1 {9 O# E( s" y  |# t

“這木板只能挺到四天以後。”

“刮風吹走它吧！ ”; W( O# @* q1 k3 p, r

“嗯．吹走它！ ”' G- s: d: M$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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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走它，我們就能進去了。四天以後就行了。”( H) X+ \4 c; i$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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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四天以後就來不及了。”
* t5 ^. T- t/ T
“嗯。”3 y" ]( M6 A0 _2 N: i3 A
! d1 B; B5 M5 L( c- k" \- q' p
“嗯。”
8 @" F2 a. f- |4 ]! A  U
兩人的腳步聲又回到小屋門口。3 k+ ^5 H1 I% E# J0 N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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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猿重大人……”

“夫人……”

“請開門呀！ ”5 R5 Q2 E- z3 J" d4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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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門吧！ ”. x$ ~! f0 s.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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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一聲‘請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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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一聲‘請進’吧！ ”9 x$ e7 L3 T7 a( J

“不然的話，就要衝走啦！ ”( W( s1 k3 _! L+ D7 O4 e

“不然的話，就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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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怨毒的聲音持續了整整一夜。, `% l+ g+ i! ]5 E

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夜裏，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猿重夫妻終於忍受不了，到朋友賀茂忠輔處來商量對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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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7 {) @7 X' [! v9 w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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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忠輔送香魚來的時候，順便告訴我這件事情。”

晴明把事情的經過講完，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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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照在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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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似乎在快速地飄動，影子也投落在庭院裏。

“原來是這樣……”

博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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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這一男一女兩人進不了小屋呢？ ”5 m3 V- L' S$ \2 _, W3 k

博雅又問道。: j% p& U- S4 C5 S( H" ~/ Y

“房屋的墻壁，其實原本就是一種結界。對於毫無緣分的東西來說，是輕易進不去的。如果猿重夫婦與這一男一女之間有著某種強韌的聯係，那就另當別論了。

假如不是這樣的話，只要裏面的人不說‘請進’，或者不將門窗洞然大開，那么即便是妖物，也並不能輕易就進得去。“/ j& [! M$ S0 J  R8 @

“噢。”/ d) O6 V* ?5 ?& ?4 S/ F. ?; h

“不過，要是妖物的欲念比現在更加強烈的話，遲早總會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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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看這情形，恐怕今天夜裏就很危險。”

“不是說四天之後的夜晚嗎？ ”) P' Q' a- y$ S3 d3 z1 O

“那就是今天。”

“唔。”

“今天夜裏大概要出事吧。”  O8 @7 E, J" m+ ^

晴明不無憂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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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 ”

“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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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仰望著天空，不知何時，天上已經濃雲滾滾，自西向東流去。1 j# [- I9 p5 K# k  ?9 e( J" T# O* q8 Q

雲朵遮蔽了陽光，周圍變得昏暗起來。" P, W# [, L) N$ S/ m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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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庭院中的花草吹得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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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是怎么回答忠輔的？ ”8 H% u) Q% O7 V" c6 c6 w

“承他經常送來鮮美的香魚嘛，雖然不知道能否辦妥，但總要去一趟的嘍。”

“真去嗎？ ”, I3 h# p  V! B: H' F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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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 ”

“今晚。”

晴明仰望著濃雲越來越多的天空。　　“博雅，你打算怎么辦？ ”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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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G1 b8 ~- e7 s  x&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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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去？ ”; v: i9 Z4 D% f( i- x) }

“嗯。”
* F) p3 }% e! U& ]% B; S4 b* F
“去吧。”9 Q. l* ?4 L6 Y- ^

“去吧。”

於是，事情就這么定了。0 B8 C4 G# @1 m) z(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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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9 Q5 `% `# R' j1 G! d# t
3 W7 K! o5 r& W2 `# H
晴明和博雅由忠輔領路，來到猿重的小屋。

周圍已經漸漸黑暗起來，河灘上的草迎著風左右搖擺。+ F: K" H! J. s* m; _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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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因為已到黃昏時分，而且因為厚厚的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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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暴風雨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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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話音剛落，一滴猶如小石子大小的雨，砸在晴明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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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輔將晴明和博雅介紹給猿重後，便匆忙返回自己家去了。4 l2 D4 w* m. U5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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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受寵若驚。* _$ k2 Z, P  r7 }  i8 J$ _9 v

晴明親自光臨小屋，就已經足夠讓他誠惶誠恐了，更何況連殿上人源博雅大人也一起駕到了呢。& L' X& D& J: h6 h$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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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兩個人都沒坐牛車，是徒步走來的。

由於“黑川主”一事，猿重已經從忠輔那裏聽說了有關晴明和博雅兩人的事情，然而一旦兩人真的站在眼前時．猿重連話都說不出來。* T% O8 J+ F; X& B/ s! t2 t
% l! I8 U: i& C# {7 m' n% A* w( N
晴明一走進小屋，便在地爐前坐下，從懷裏取出兩個木制的小人。5 W, Q% d; t( g6 u1 Y0 ]- x6 a

他把一個小木人拿在左手，從地爐中撿起一根燒殘的木炭，在上面寫下猿重的名字。而在另一個小木人上，則寫下妻子的名字。

“那么，請兩位把自己的頭發給我幾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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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接過猿重夫妻二人的頭發，將它們分別扎在小木人身上。猿重的頭發扎在寫有猿重名字的小木人上，妻子的頭發則扎在寫著妻子名字的小木人上。

“另外，你們身上穿的衣服能不能隨便撕一塊給我？ ”- p  @, W. u)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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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和妻子當即各自從衣服上撕下一小塊布條。好像給小木人穿衣服似的，晴明將布條裹在小木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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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猿重的碎花裙褲撕下的布條裹住猿重的小木人．從妻子窄袖便服撕下的布條裹住妻子的小木人。8 r  b+ s3 V" l7 h7 A( E! G6 E

“好啦，都準備妥當了。”晴明說道。4 A5 L+ o; `' t4 J

“這樣，就可以平安無事了吧？ ”

猿重忐忑不安。

“應該不要緊了吧。不過我另外還有一點擔心。”

晴明話音未落，便由遠而近傳來一陣地鳴般的低沉響聲。3 J" [, P% K# Z, E( p, K' _

這響聲逐漸增大，隨即，猛然響起暴雨猛烈敲擊小屋的聲音。5 q0 x2 y( f5 K; i;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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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周圍的草叢沙沙作響，開始劇烈地翻滾、起伏。- |* E$ ]2 z4 Z

“是暴風雨！晴明，暴風雨終於來了。”

博雅大聲說著。3 k8 `8 s7 H; n  L  m: }

“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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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說，猿重連忙把準備好的木柴放入地爐裏，點起火來。　　木柴起初冒著青煙，不一會兒就劈啪作響，熊熊燃燒起來。( F5 C, J) n/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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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晚上，它們也會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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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驚恐萬分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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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會來。”6 l# q" d1 {8 w) N/ J

晴明把握十足地回答。' G4 b% C, O* V7 ~5 O; I2 Q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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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博雅，把準備好的酒拿出來，乘那兩位還沒到，我們先喝上一杯，邊喝邊等，怎么樣？ ”
" L6 ?$ S+ ]# r2 g4 {, M$ m
五
* i( Z  h9 y0 k5 P  @
他們在喝酒。

圍著地爐，晴明、博雅、猿重，以及猿重的妻子，四人一起用素陶酒杯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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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狂風暴雨愈加猛烈。- J; }2 i3 i1 Q  [) z

鴨川河的流水聲化作隆隆巨響，從黑暗深處傳過來。  v  f. s# C6 d5 j( e6 w7 T

大塊的岩石竟被濁流衝走，甚至可以聽到河流中岩石相互碰撞而發出的砰砰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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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不時從天上劃過，接著，便是地動山搖的雷聲轟鳴。

剛才憑借著燈光才可以看清晴明和博雅的臉龐，當閃電劃過的一瞬間，兩人的面孔便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z9 a8 A7 b1 e. y& ]3 `

“真夠厲害的。”! Z; V7 z. r& L$ P  z1 R7 I; y
2 e8 z0 e0 m$ T6 b; F
“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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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壓低聲音示意博雅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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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夫妻頓時緊張起來。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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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平靜地說道。

倣佛應聲而至似的，一個低沉、可怖的聲音隨即傳進來。7 V8 D* f, m1 L$ T% Y

外面似乎站著什么人，牢牢堵住了門口。6 ~4 ^' ]( ^1 {. e9 T4 j8 K; ?

“喂……”
: I! z7 t1 }9 q, c4 D
“喂……”" ~7 K2 l" }+ R$ I

混雜在暴風雨中，可以聽見細細的人語聲。
1 f0 _( d7 a# p  w/ z
猿重和妻子哆嗦著縮成一團。* V4 I/ X5 x6 [, ?/ u. P. ~
; [, N' I& ^- O6 r- ?0 r
“晴明，好像有誰來啦。”博雅說。

“呵呵。你也聽見了？ ”
$ [2 s# O) Z/ t# D. s9 J, Y1 B, T
“嗯。”' N% z% x( a" R
% e+ k/ m* ^9 @0 B
“是這驚天動地的喧囂，使你的心也跟著一起激烈地跳動起來了吧？ ”' j  \$ s( A6 _; {
( G7 i1 g/ j' ]! R' [
“我可沒有激動啊。”4 u  D. G  M: j0 J' V4 N

“只是一個比喻而已。因為你的耳朵能夠分辨出笛子和琴類那微妙的音響，所以才能與這驚天動地的喧囂相呼應，這才分辨出那門外的聲音。”7 m$ D, P$ ?3 s: I

“猿重大人……”5 d+ c  J# t5 P2 q
: N; x+ H/ b/ }( Z) j1 P5 R
“夫人……”/ Q( ]) J/ ~; ^1 i, }( C. @$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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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說話的時候，門外面一男一女的聲音不斷傳來。

“不快點走，就要衝走啦！ ”

“馬上就要衝走啦！ ”$ ?2 D- p, m/ f# s$ u+ o

“來來。快點吧！ ”
% V* w% N5 x5 g5 L, p( @
“來來。快點吧！ ” 　　倣佛是應和著這話語聲，一陣更為強勁的狂風將小屋屋頂掀了起來，隨著一聲巨響，一部分壁板被撕扯開來，猛烈的風雨立即傾瀉進來。7 P2 `8 ^3 ?! E$ V0 j+ Z4 O

“啊，打開啦！ ”( h+ m( Y  u3 E+ G: L
' }+ ]! u& N  l/ y3 ]& S  a
“就是上次咱們說的那個地方。”1 i8 X4 U. {* J" l$ b8 u5 _
3 o. T$ E5 q. K  P- b5 x3 B
屋外響起兩人喜悅的聲音。+ w" E% f; Y0 @
4 z8 Y( Q' j! P2 x5 B
“快對他們說：”現在就出去！ “‘晴明對顫抖不已的猿重和他的妻子說。
* ~# T) C; d0 l, d- T
“是、是……”6 {' E, i% \& C* T
6 p& |5 Z$ u& I1 y
猿重臉色蒼白地點頭應道。7 x5 [# ?' q6 C* @' ?( n
4 C) Z6 p9 b9 Z- t! u% k
“西、現在、馬上就出去！ ”  G9 P' j" d, J7 Y" d4 {
+ s  K5 Z3 M) T% ^* P* \3 c+ ]
猿重的聲音近乎哀鳴。

“馬上就出去！ ”  q- v2 f0 o. f( k+ Z
" w- j& x4 k1 }
猿重的妻子高聲喊道。. ~$ f+ S&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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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M; e% a9 @9 n) e/ V
. A. H1 U3 y. ?8 d1 x
“哦！ ”

“那就快快出來吧！ ”2 i' l* P, p/ l( d

“那就快快出來吧！ ”

聽到這裏，晴明走到博雅的面前，說道：“你把這個從草簾縫中遞到外面去…9 T$ J9 I% H! i4 k0 y8 K

…“" e1 U3 T  K: x4 ~& K* w) {& w$ U

晴明拿出已經準備好的兩個小木人，交給博雅。6 I: j3 T7 n& L
5 j$ ^* u1 |/ C+ A' F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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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接過小木人，撲到草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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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把小木人從草簾的縫隙中塞出去，一邊透過縫隙觀察外面。5 |( }4 e# u' u5 O# q  u2 V+ s
$ f. K  Y" A2 @) |+ [
一道閃電劃過，站在外面的兩個身影在黑暗中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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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男一女全身承受著猛烈的暴雨，得意揚揚地露出笑容，這幅情景牢牢印在博雅眼中。
" c( C8 ~+ i* U3 R' i
兩人的身影消失了……

倣佛被搶走一般，博雅手中的兩個小木人也消失了。/ j# t" B- J' Y* V" q6 e( {$ x
5 c' B& ]. s* k6 @* m2 k
“來得太好了！ ”) ?% H9 v/ t7 y0 G; b3 w
! @" p6 B; D4 j7 w/ ]( b6 X
“來得太好了！ ”% v% @* z* L6 i& [. g
" P# s/ h1 R+ ^/ o- ?; B4 H
只聽草簾外傳來兩個人歡喜的聲音。# P  O; E* _: w' }& j6 q
: d  z; ^, U6 C4 Z
“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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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吧。”

那聲音已經距離小屋很遠了。
9 z; v3 T) w3 n
“咱們追上去吧，博雅。”晴明說道。* m9 u# O% O$ }3 j" g
# j, }0 D4 t9 s. I& U* G
“冒著這么大的風雨？ ”2 z7 u3 L/ S, }

“咱們得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3 Y6 q* }4 N& d. z5 ^, D+ e' A

晴明既沒戴鬥笠也沒穿蓑衣，撩開草簾便衝到外面。( S+ q. ?/ r/ j9 s# {. ?

“等、等等……”$ f. Y4 l( @- ]
% w4 c6 N1 L. t" w$ ^# b/ P. g6 k
博雅隨後也跟著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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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不斷地敲打在身上，兩人當下便全身溼透。) @2 N; L3 c: o9 Q! |

“不用擔心。我們還會回來一趟。”
" K$ ]/ Y# m* n* l9 z
晴明對著小屋裏面招呼一聲，然後在暴風雨中疾步走去。' @6 S( |& a  t2 ^6 Y7 j- H. t

博雅緊跟其後，淋得像只落湯雞。# Y1 T0 l2 x$ i9 J: [* q& `

漆黑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見天地的轟鳴聲。8 m# {6 q$ }" I: h) a# A  |

暴雨。

狂風。

滔滔的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 L8 Y1 |. r$ q, _# P- J+ H
4 r2 @0 t: m/ |. o/ y4 k! t9 U8 h
黑暗中，博雅分辨不出東西南北。

“晴明！ ”

博雅高聲呼叫。  L6 ~- @! ^; o2 {, j  E' ^* x

“博雅，我在這裏！ ”* L. U; ]) G" w+ y  ]

晴明大聲回答。

博雅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撞到一個人身上。

原來正是晴明。: w! g- X' ^" h) e& M% p; u
4 L; X! t0 w  s2 {; h
“博雅，抓住我的衣服，跟著我走。”5 x! i$ c% w  v. `3 ]# y

博雅抓住晴明的衣服，晴明再次邁開腳步。

沿著河堤，應該是在朝著河的下遊方向走著，然而．博雅不敢肯定，已經完全暈頭轉向了。

“咱們快點走。”

晴明加快腳步。

雨點敲打在身上，讓人感到渾身生疼。簡直就像在水中行走一般。

“馬上就要到碎花橋了。”
+ N. |. ~8 l' M- I) W
晴明說完，停下了腳步。( g* z1 O# \+ ~
! t) b- h2 O3 N  J* f
“好大的水啊，博雅……”

大概是在說河水，然而博雅根本看不見。

“這就是橋了。”
3 y8 j$ R% P, ~
“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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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看不見，只有狂暴的風雨聲在耳邊呼嘯。河水滔滔。$ y) X" d6 E7 W# _  A

“那兩個人走上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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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眼前看見的情景告訴博雅。

“可是這河水太大了。這樣下去的話，橋可堅持不了多久。”晴明說。8 ~4 F$ g1 B" ?! |% T8 g

“可是，最近好多年，不論多大的洪水，這座橋都沒有被衝垮呀。”5 d+ C' U8 G+ ^# ^' i* s% J* x7 s0 ]! c

博雅大聲說道。

“那也就到今晚為止啦。”

晴明剛說到這裏，不禁低聲驚呼：“啊，橋晃動了？！”8 {9 I3 ?5 Z: e( P' e7 V- J0 C

“博雅，橋要被衝垮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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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只聽吱吱呀呀、嘎嗒嘎嗒地，橋被衝毀時發出的聲響傳人博雅耳中。+ K: S$ e6 t% ^! h8 a

這時——一道閃電從天上劃過，眼前猛然一亮。: y, o9 S" q( C: g. D* u

剛才還是漆黑一團的世界，一瞬間浮現在光明中。

“啊！ ”
' `2 F- z$ |5 }8 r" @% g
博雅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8 P" i  K& o- I: x
, O& ^& B& m! g2 V" e
那是一幅異樣的光景。$ x* V- i- W' O% F) D4 x% h) V# `

博雅看到一幅讓人魂飛魄散的驚駭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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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前所熟悉的鴨川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L9 m0 S) }  {1 T" {3 X$ `2 A

博雅所熟悉的鴨川河，是一條河床寬闊、河面分成好幾道細流、向下遊潺潺流去的美麗的河。$ Q% O! M* }6 P! j) d8 S! L5 r7 e
; _0 j! r% \& {* P* n, I+ i. h8 A
然而那條鴨川河，現在已變成一條大得驚人、只有一條河道的黑色濁流。

河水一直漫到兩岸河堤的頂部j 翻滾著比人還高的浪頭。如同屋子般大小、黑瘤一般的巨浪一個接一個地撞擊著橋身。" b2 z: R2 l- _0 ~

水漫過橋面。" \6 T. t+ O1 n. r3 e3 R4 _
; f" o9 @; {! n% J2 J
受到水勢的衝擊，橋身開始傾斜，橋面中央部分已經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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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靠近橋中央的欄桿上，不知是有意跳下去，還是不小心摔下去，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正向著下面的濁流掉落下去。/ C% q* m2 ]$ @$ U; K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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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博雅驚叫出聲時，這景象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宛如巨石落地似的雷鳴，轟轟隆隆響了起來。$ f' X  N1 v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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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崩潰時的聲響，令人驚駭地在黑暗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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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站在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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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這聲音從他的耳邊消失了。3 L  E+ ]# q  Q

“晴明——”! V6 J: c) ~8 m- |* G

博雅呼喚晴明。! B, ]3 H2 y% z7 C
6 E- N0 Y* A' d
“博雅，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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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道。* a% K* p  U" k; C- Z* G
6 T! o( A. p3 f; C4 N
六' l# M7 s  E: R  S

“其實啊。博雅……”

晴明坐在庭院的外廊內，和博雅一面喝酒，一面說：“‘碎花橋’這個名字，便隱藏著破解秘密的鑰匙呀。”; Q( X. E6 a3 `$ @

這是在晴明的宅邸。3 I2 D' ~6 u4 V7 H6 b' ?
. ^2 {5 R! n0 k- \
自那個暴風雨之夜以來，已經過了三天。, q: A% @7 `9 d* k7 p- [

今天，風靜雨息，夜空中挂著一輪明月。‘“什么鑰匙？ ”博雅問。

“就是祭河神啊。”3 N( V; S. {5 h$ k) b
5 U( d$ o; X8 g/ p
“祭河神？ ”: P1 X; p- s, F( b9 T# _2 g5 Z

“嗯。”/ R" M0 P+ V7 A) ]* ^1 X/ b- q

晴明點了點頭，開始述說起來。. d& I! }7 l6 k5 Y

從前，每年到夏天發洪水時，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便會被大水衝走。

橋被衝毀後再造，造好不久又被衝走。這樣的事情無數次反反復復發生。) J6 ^% L7 W% H/ k8 D

“一定有什么原因。”8 ?. q9 e, Q+ I7 Q%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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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便把陰陽師召來詢問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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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陰陽師說：“要以活人祭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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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而且，不能是普通人。必須是身穿白色碎花裙褲的男人，才更合適。”

一般來說，在故老相傳的陋習中，用活人祭河神時，以使用女子或兒童為多見。

女子和兒童，在五行中屬土，如按五行之說，正是“土克水”，可以堵住水、支配水。( d0 S4 }4 k0 y' `6 r

然而，那位陰陽師卻有意不照常例行事，說用一名男子祭神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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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天皇立即下詔：但凡有知道身著碎花裙褲的男子，一律不得隱瞞，必須立即舉報。

舉報者賜以巨額賞金。. `( R, R  `; V3 |. F1 c' x+ J

當然，即便有誰知道身邊熟人中有穿碎花男裙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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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知道一旦舉報便是送他去死，自然不會去告密。* J, m0 w. T1 m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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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卻有一個女人聲稱：“我家男人，愛穿襯有白色內襠的碎花裙褲。”" M, A, ~( `8 U2 H) o. T6 }

妻子出面把自己的男人告了。6 n. B6 c$ ]'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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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經常與自己的男人發生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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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便打算乘機把男人告了，還可賺一筆賞金。1 D# p  q' `6 e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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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跟你生了十個孩子，可女人呀，說到底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啊。”, t9 G6 E! C  Z( R, \

那男人哭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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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人站出來說話了：“要祭河神的話，通常不都是用女人和兒童嗎？如果單是男人的話，還是讓人放心不下。同時再用一個女子祭神豈不更好嗎？ ” 　　那男人聽到了這話，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就請用我的老婆來祭河神吧。我們夫妻倆情願奉獻性命，護佑橋梁。”

男人的懇求被採納了。於是，男人和妻子一起，被埋在橋柱下面，祭了河神。

從那以後三十年間，無論發生多大的洪水，這座橋都沒有被衝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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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年終於被衝走了。”

博雅感慨地說。

“那對怨偶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在橋被衝走之前，便四下物色新的祭河神的供品呢。”5 a. P) M) O, F! K* b& {6 v

“於是猿重和他的妻子被盯上了。”  @3 e; Q6 M# m# {5 r" z4 Q

“正是。”

“可是，為什么偏偏是他們夫婦呢？ ”8 i9 I1 w2 y8 ]5 Q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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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現怪事的那天，猿重和他的妻子不是正好一邊爭吵，一邊從那座橋上走過嗎？而且，猿重恰好穿著碎花裙褲。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U1 |& N%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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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y1 _; V/ r$ T+ t- T- }) U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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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3 D! s: Z: K1 j% G; |4 ~- S5 @' o

“那對變成妖異的夫妻，本來都不是自願去祭河神的，可是一旦做了祭河神的犧牲之後，竟還忠誠地執行護佑橋梁的任務，原來也都是不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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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罷，喟然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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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t; D# d* v5 C7 \; r& u+ M6 s1 e

暴風雨平息之後的第七天，水終於退下去了。人們來到那座橋畔，橋已經全無蹤影，只在河流的左右兩岸，各殘存著一根橋柱。

為了重新建造橋梁，在挖橋柱子的時候，人們發現兩具已經化作白骨的屍體。" T5 K( w. q2 E

其中一具依然穿著碎花的裙褲。而且，據說在兩人早已化作白骨的手中，居然還各自握著一個小木人。5 n! E% R  u5 [0 l, H. n. f* [

根據晴明的建議，就用這兩個小木人代替活人祭河神。埋在新橋的橋樁下。- {5 G$ X8 T4 D3 q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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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從此以後，無論這座橋遇到多么大的洪水，都沒有被衝垮．一直維持了整整四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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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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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07-8-26 11:52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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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飄飄灑灑地凋落著。

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花瓣片片飛舞，飄落下來。. }$ M5 [  q( g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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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  M+ F7 L8 ]+ D7 p1 B

花瓣因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離開花枝，飄落到地面。

滿樹盛開的櫻花。" N  h( v' z2 j3 G1 ]# k: q- E
2 m/ s) z# h. m4 |# \
任憑花瓣不停凋落，然而仰面望去，滿樹的櫻花依舊不減豐姿，幹朵萬朵壓低了枝頭。

蟠的花枝上空，高懸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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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真是不可思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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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說話的，是源博雅。8 T! ^: |( h% d+ i( F- C# O, l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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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可思議？ ”. G! {' v8 {( T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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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問道。

“就是櫻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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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陶然欲醉的聲音說著，舉目仰視著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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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晴明宅邸的庭院裏。, F" |5 u/ M8 ~

庭院裏有一棵高大的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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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生長齊全的春草，星星點點地在地面上探出頭來。" G/ P; t% y0 [. Y5 B

晴明和博雅在那棵古櫻樹下鋪了塊毛氈，坐在草地上。

那是一塊深藍底色、印有美麗的大唐風格圖案的花氈。! ~' G" D" U8 `- W' c& C

它來自遙遠的國度——大唐。. |) M4 }3 S! o4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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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靠近古櫻樹幹處，立著一具燈臺，臺上點著一盞燈火。! E# u! A7 c' a1 S- z* k&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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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裝著酒的瓶子，放在兩人中間。! D& _( _) _0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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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只酒杯。7 P- N3 q+ R4 \5 e1 v8 S3 C2 ^

一只握在晴明的右手中，一只拿在博雅的左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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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n( l& j+ o. y' u"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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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櫻花花瓣不斷飄落，積了厚厚的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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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花氈上、博雅的身上、晴明的白色狩衣上，都落有繽紛飄落的花瓣。

博雅手中的酒杯裏，也浮著兩片花瓣。2 M7 R  x( g1 z( S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櫻花花瓣靜靜地飛舞著，從兩人的上方飄然落下。

倣佛積雪似的，兩人的身上以及周圍不斷地有白色的櫻花層堆起來。

“櫻花？ ”晴明問。　　“從許久之前，這棵櫻樹的花瓣便已開始飄謝了，然而，這枝頭上的櫻花，卻絲毫不見減少……”- s- a% r$ ]' y: C' S
! I7 C7 a8 Q' Y3 }* ]7 [: U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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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回答不冷不熱。- I6 m, Y. |/ o+ c$ z
+ m/ ]3 l! A/ y/ @7 ^& R
“簡直就像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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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 ”) x, W! F' B& \"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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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9 r- _6 `7 f4 t' a+ n. F

博雅將拿在左手的酒杯送到嘴邊，連同花瓣一起，一飲而盡。
" H, d1 L8 `5 a0 C
“我是說，人的才能——安倍晴明其人的才能，也像這櫻花一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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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  O* I$ N! [* }# c- m2 Q
1 s3 w5 L7 B  z0 o1 v! }' {' N7 A
“即使什么都不做，你的才能也會自然而然地漫溢出來。”# g/ l  C6 S% z& o9 k# @
  j- g+ Q( p; k3 o
“……”- ^# \- K5 U* b* O+ F: v6 ?

“而且，無論漫溢出多少，你的才能卻一點也不見減少。”9 `2 n6 M3 A; q+ v2 K0 q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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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你的體內有一棵高大的櫻樹，枝繁葉茂，一邊是無窮無盡地花朵怒放，一邊是片片花瓣紛紛飄謝。”/ o, `, g9 b; ]2 w

晴明體內有一棵花朵永遠怒放而又不停凋謝，永遠保持盛開狀態的櫻樹。5 d3 V* N2 {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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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才能的花瓣越是不斷地飄謝，晴明體內的花瓣也就越開越多。) [! @/ S" t, U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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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簡短的比喻表述了這層意思。/ g/ [; T7 Y'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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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世上沒有永不凋謝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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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酒杯送到紅紅的唇邊，靜靜地呷了一口。

“花之所以為花，正因為它終會凋謝。”

“可是，在你的花枝上，我可看不出花瓣會全部凋謝啊……”! o3 X1 B8 w$ x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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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大發感慨。

晴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盡量不至於讓博雅感到困惑的微笑。7 Q( D* G) i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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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倣佛是在享受夜晚的寒氣緩緩滲入狩衣的樂趣。

“博雅，今晚你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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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晴明，其實這件事……”

博雅放下酒杯，說道：“藤原為輔大人，你知道吧。”

“嗯．他去年當上參議（當時官位依次為：太政大臣，左、右大臣，大納言，中納言，參議。參議是很高的官位。）了吧。”

藤原為輔，是前右大臣定方之孫，左兵衛督朝賴之子。歷任藏人、朱雀院判官代、尾張守、山城守、右大弁等，於天延三年（即公元975 年．）升任參議。5 f3 o' _; A8 V4 T9 h+ v0 {1 H+ g. S
* Q) H4 C  }) _. B
其年齡與晴明和博雅相差不多。

“就是這位為輔大人，據說每天晚上都有人前來拜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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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打開了話匣子。5 l5 \1 c# ^/ M) u# h4 A, v7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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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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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為輔在臥室剛剛入睡，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x( ?( Q$ d6 I5 i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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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n* Q6 H4 Z7 A9 H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S( ]) @- w$ W# \- ~0 m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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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為輔大人！請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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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枕邊黑暗中站著一個老人，身著襤褸不堪的白色便袍。. T% V7 z. B  i+ E6 G

白發，白髯，滿面皺紋，臉上倣佛被強摁了一束稻草似的。2 {& {, S& R+ ^; p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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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白發猶如被狂風吹亂的茅草一般，亂蓬蓬地叉開來去。. O- z/ _% P. `9 Z. v

“醒了就趕快起床吧！ ”' v* A1 @' g% A+ I1 b! _/ c

是誰？為輔還未來得及詢問對方是誰，右手就被緊緊抓住，上身已經被拉了起來。

“來來，快點站好！ ”# w; z% V. G3 G: M/ S3 W

不可思議的是，為輔毫無抵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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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按照老人的要求站起身來，老人牽著為輔的手邁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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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咱們去吧！ ”
( ^2 C1 U1 w4 S
他覺得這老人似曾相識，卻又覺得這張臉是頭一次見到。% V1 X1 R" G6 k7 [6 B1 M: r: i( W

老人是獨眼。8 Z: H  w  ^  i0 E  b: j4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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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已經瞎了。

走到外廊內，赤裸著雙腳就徑直下了庭院。

走出大門，又繼續向前走去。0 }* k# e. A8 `1 }

心裏好像明白是在朝著西邊走，然而卻弄不清楚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C5 v3 o9 r& y- ^( H

起初，赤裸的雙腳踩在泥地上時感到一陣冰涼，然而走著走著，便漸漸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兩腳倣佛踩著雲朵似的，飄飄忽忽地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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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

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紅光四射的東西。

“唉，總算快到啦！ ”老人說。

不知為什么，為輔突然開始害怕起來。6 H+ d/ u7 A3 w2 Q) {+ h6 {

他很想從老人的左手中掙脫自己的右手，“哇”地大喊一聲逃之天天，但卻絲毫沒有力氣。雖然為輔感覺到那抓住自己的力量又輕又弱，然而一旦企圖掙脫，那力量便會自然而然變得極為強勁。" ?2 ?: d4 X) h0 }, f8 i

“你可沒在琢磨什么鬼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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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陰陰地一笑，口中露出藍色的舌頭。

舌尖從當中裂成兩瓣。

為輔越發感到恐怖，然而自己的內心似乎暴露得一清二楚。萬一逃亡失敗，天知道自己會受到何等對待。於是，他只能就這么老老實實地任由老人牽著手。& B3 _3 q0 N- x; ^+ m" ?# J5 P' a
4 N8 g" E2 Z  E; ?$ L
紅光四射的東西漸漸逼近眼前。/ n% V! t$ @, k4 [: p$ F& o1 |(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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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啊。這裏就是啦！ ” 　　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兩根燒得通紅、足有一抱粗的鐵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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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子牢牢立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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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上去抱緊它！ ”老人說。1 U' w2 n( v% l: S%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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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緊這個？ ”8 Q# n" S7 o- b% j/ @% B! z
# T, k: V0 g* B
為輔聲音顫抖。" k0 n# H! s1 W7 C# Z- K% d: l) J5 P4 _

這兩根鐵柱燒得通紅，倣佛馬上就要熔化一般。假如真要抱住它，怕不要把皮膚燒焦，連肌肉也吱吱響著被燒成焦炭吧？而且，回過神來再看自己，竟然是赤身裸體、不纏一絲。究竟是從一開始就沒穿衣服呢，還是途中被剝掉了？為輔拼命回憶，腦海中卻沒有絲毫記憶。* x0 H& E' Z& @: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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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抱住它！ ”, D' Q! I) U; Z" r
6 Y/ B7 B: X  e9 y, \
老人聲音中增添了一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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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人厲聲發令，然而那鐵柱子燒得通紅，根本無法靠近。

正呆立在原地，背後有人猛地用力推搡了他一把。  K+ G# f: e5 @7 {  b- Y

為輔身不由己向前摔去，跨出一步，結果剛好從正面抱住了那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 s9 b, m* E0 R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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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燙啊！為輔連喊帶叫，直想朝後跳開，然而身體卻緊緊貼在柱子上，離不開。

腹部、胸部、兩腿的內側、環抱著鐵柱的雙臂、貼在柱子上的右臉頰，任何一部分都逃離不開，全身都被燒烤著。# b3 H6 y$ c* w# h( r; q9 U0 P+ L

為輔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4 V- r6 [1 h& l. j- F% n$ X
# ~8 c% j! [$ G" K4 p% {
為什么自己要受到如此嚴酷的刑罰啊？他不禁涕泗滂沱。! z2 f5 ]; ]* i4 E, T8 r
6 x9 ?. `$ c" B! h  b
一邊哭泣．一邊抱在鐵柱上。, N$ T# S' e  G0 G

可以聽到自己的血肉倣佛已被煮沸似的，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老人終於把他拉下來的時候，與鐵柱接觸的皮膚，已然整塊脫落。  ~" d6 H4 |( @0 d: }, @3 r( z, l

“今晚姑且到此為止吧。明天再去找你。”老人說。/ }4 G" L: q1 U  y9 B

明天？ “明天晚上，是那邊另一根鐵柱子。”- d, q' G2 d- _0 ^( o. s1 x

於是，老人再度牽起為輔的手，讓他回到家中。& p/ G+ B5 d- |" p

三( `% n! R3 K+ }- a9 ?+ {3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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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樣的怪事一連持續了三個晚上。”博雅說。8 V6 \& Z0 x- r0 r. l) w% E

“三個晚上？ ”3 t! e5 w# F. i  \" y
; H9 t& Y3 E4 Z, Y
“起初為輔大人也以為是做奇怪的噩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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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為輔大人夢魘似的亂說起夢話來，家人把他喊醒了。

“熱呀……”+ h1 Y/ W0 |9 x' y) o
/ g' K; D1 o" C2 E
“燙呀……”
( E5 s& X( u" y8 B! H- j( K: ]) r* h
為輔在床上不停地呼喊、呻吟。
+ @- u/ B0 H" u: `# F. {
醒來後，臉頰和腹部的確覺得發燙，還火辣辣地痛，但是皮膚並沒有燒焦的樣子。
  S" l/ _+ B* n; A: Y
那么，他以為，一定是一場噩夢啦。/ Y! V0 Y  C; r
! d! R* i7 |' ~" C' e' p$ q
“可是第二天晚上，又做了同樣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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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他正在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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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為輔大人……”

又聽到一個聲音喊他。+ V, }$ D8 v  U+ F( a; X
9 v$ X1 {' Y" C" ^+ i( P* Z
醒來一看，昨晚的老人又站在枕邊。
* B% H* ]$ |% M
“好啦，走吧！ ”
  _" y$ f! u0 U& F2 K
老人牽著為輔的手，又帶他來到燒紅的鐵柱子前，這次命令他抱住第二根柱子。# w4 a6 u/ f. D, h& M1 N
' K7 h! {: P! |7 s* P$ H! O
第二天早晨，為輔又是在夢魘時被家人喚醒過來。( k7 H, [3 E( X6 t- ?# ?, e- B

老人在第三個晚上再次出現，這次又讓為輔抱住最初那根柱子。5 m2 |9 s# w0 `9 @

為輔終於忍受不住，來到博雅的住所，說自己不明白為什么每晚都做同樣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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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麻煩您去請教一下晴明大人？ ”. o9 u  x8 I" ~
! o5 [3 `4 |. f
他這么與博雅商量。　　這是今天黃昏時分的事。7 r2 B; x/ _( C; R6 ?, F

“總之，好像就是這么回事，晴明。”博雅說道。
# ^3 E' W0 k3 d) _2 p  Q/ \0 n' i* v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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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抱著胳膊思索。. \4 C6 ?7 @: D  z* N
( V. w; A* \* ]( x1 r# \
“既然如此，明天過了晌午就去拜訪一下為輔大人吧。”晴明說。) t; _3 e3 W5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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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肯去一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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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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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吧！ ”
( a, b4 B! o& H9 v& x# t( p0 C
“去吧！ ”

事情就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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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h5 b' z* |5 K5 L  B, C4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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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都已屏退，藤原為輔獨自與晴明、博雅相對而坐。' R* k) ^9 ]8 l. B
$ }3 q% B9 o$ x
“事情就是這樣，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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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將昨晚博雅所說的故事又重述一遍。7 g8 r6 A6 E5 e; V

“那么．昨天夜裏情況怎么樣？ ”晴明問。

“晴明大人，老實說，昨晚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 Z" h4 {% T& Q, Z( y
2 q" s& T! G! i" {
算上昨晚的話，也就是一連四夜，連續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A! r7 h! Q& ~1 G$ [' [* v
: A- W: e# g# O
“會不會是有誰，用魘魅或者蠱毒之類的手法對我施咒……”+ Q+ V. z: n" i(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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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一邊說話，一邊用溼毛巾敷在臉上。" m$ W$ z* ^- F4 B, ^# Q
1 j' t$ K# N+ @# V. z( @* N
仔細看去，發現為輔的臉上又紅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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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怎么回事？ ”晴明問。

“啊呀．與其口頭解釋．不如請你們看看這個吧。”* C6 h* J; p0 n. [4 S; G

為輔站起身採：“我可要失禮啦。”% E/ X& T# L6 H3 P7 y. s1 c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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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開衣服的前襟，將身體前面的肌膚，暴露在晴明和博雅眼前。+ n1 L0 b6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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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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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F2 b& {- [, W' }2 C
博雅和晴明不約而同地低聲發出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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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的前胸和腹部，皮膚已經燒焦，布滿了水泡，有些已經糜爛，流出血水和膿水。* W  K' `6 g; G; B5 @+ z

“其實我是硬撐著與兩位見面，現在我是十分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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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兩位光臨，我才勉強打起精神來。“

為輔合上前襟，回到原處坐下。

“晴明大人，實際上並沒有燒傷，我的身體上也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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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咒，真的擁有這樣的力量……”# M2 N# |7 B$ A: G) w

晴明頷首答道。

“接好！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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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拋給博雅一個紅色的小東西。" @+ X5 t% D0 V: P) g)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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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莫名其妙，但還是伸手想接住晴明拋來的東西。4 G# j8 a4 c,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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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塊燒紅的石頭。”; g3 g$ c/ q) t( w8 X8 b0 p, {+ V

晴明馬上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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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燙啊！ ”

在雙手接住晴明拋來的石頭的一瞬間，博雅大叫一聲，雙手將接住的石頭拋了出去。

石頭在地板上滾動了幾下，停在為輔的膝前。　　仔細看去，哪裏是什么燒紅的石頭，原來僅僅是一塊略呈紅色的小石子而已。% c# x% j$ {5 ?0 g( P/ R0 c
; `: K3 z1 _8 t0 d  O! e' V& V
“怎么樣，博雅，剛才感到石頭燙手了吧？ ”

“嗯。是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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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這也是一種咒。”晴明說。' ]1 t+ K3 ^/ L% p

“原來是這樣。只要事先讓你相信是燙的，那么即使對並不燙的東西，你也會感覺到燙。”. e9 q6 f0 V& j: v6 s. j7 F

“對。”( s$ ~' W3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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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關鍵是人心的問題嘍？ ”

“完全正確。”9 d) o% y1 \" s6 V/ _- p" j3 C

晴明再次點頭答道。

博雅在一旁略帶不滿般地撅起了嘴唇。- O! x" ?5 f0 {- I/ y
8 A! K- t: e/ b7 R" a5 h
五
* X9 q$ d7 w, e4 w1 h
夜，越來越深。
$ o( f4 F  a$ B' G& i) K9 k5 Y
博雅依然撅著嘴，向著晴明抱怨：“喂，晴明，想來想去，剛才你那種做法還是不夠意思嘛。”

盡管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然而博雅內心的不滿分明表現在話音之中。

“為了那塊石子，害得我在為輔大人面前丟了好大的臉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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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博雅。”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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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向我道歉，可是不要嬉皮笑臉地道歉好不好？ ”

“我笑了嗎？ ”8 K. T' O2 ~. }" ^" L/ a" g( R
  E9 p$ c6 {* s
“當然。”) ?' w' a# M; j7 o+ P6 z

確實如同博雅所說，晴明的唇邊看上去挂著若有若無的淺淺笑意。

“沒那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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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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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又撅起嘴來。

這是在藤原為輔府邸的大門外。0 b6 |6 D6 D" g(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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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附近長著一株高大的松樹，晴明和博雅正躲藏在樹後。% [' W3 v+ U* {2 T
" a6 ~% ^3 E9 z1 Z9 Q  S
“別說了，博雅！ ”
7 _* M9 F/ L$ Y0 A; X% z
晴明捂住博雅的嘴巴。6 ~# V$ y! X" R( y3 M. |

博雅正想說什么，晴明又“噓”了一聲制止他。& g& I& {' ^6 m& X1 r( @1 n3 X5 `

“來了。”% K4 u! u$ w) U; y" H* C
( K+ P% }6 q0 f. m0 q7 a  t" T
晴明微動嘴唇示意。9 a) l  P" T. H! c9 Y
6 q& q: D$ {2 H) F% Q
然而，博雅的眼裏沒有任何東西，惟有高挂中天的月亮，將松樹濃濃的陰影投射在地上。& `0 Y# k* p8 o0 b/ n' \/ Y

不久。吱呀——門軸發出了響聲，大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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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依然被晴明捂著嘴巴，只能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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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手挪開，博雅立刻說：“喂！晴明，我可沒看到什么東西走過去嘛。可是．剛才那扇門卻真的開了！ ”

“剛剛從這兒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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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

“就是脅迫為輔大人的家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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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_4 R0 Z* }! v1 ^8 M. s

“剛才，我已經在這裏布下結界，等它出來後，我們就在後面跟蹤。”

“跟蹤？ ”
0 ~6 K2 a, K7 _4 D5 ~% ~
“那樣一來，我們就得走出這結界了。”% B  I0 A! h. W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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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把這個藏在懷裏。”! y1 l) G3 S8 i+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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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　　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塊比手掌略大些的木符。

借著月光，可以看見上面寫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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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面寫著什么？我根本看不懂。”7 r8 V# p7 Y0 J0 Z: w! }2 y# q

“它能夠讓百鬼夜行時看不見你……”" D3 D% Q; M1 A5 l)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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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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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博雅？跟蹤對方的時候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有話對我說時，只能用呼吸示意。“

“知、知道了。”% `8 |* A(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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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博雅點頭時，晴明說：“來啦。”

不一會兒，從門裏走出兩個人。

一個身穿襤襤褸褸的、公卿便袍似的白衣，白發白髯，是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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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個，正是藤原為輔，手被老人牽在手中。; n2 @, b% N/ d+ a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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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全身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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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的正面與白天看到時相比，糜爛得更為厲害，肌肉被燙得白乎乎的。+ a% d. y- s6 L0 l5 ], W* v

為輔挺著松弛、前突、並且燒得糜爛的肚子，被老人牽著手帶走了。; i% N8 @) M: }% T' a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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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跟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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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跨步向前走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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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跟在晴明身後。7 X' P- w. n/ p6 Y3 T2 p

六& U6 }: N: X  H6 H8 F0 b

老人和為輔向西走去。, w- C8 U$ i.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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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已經走到城外。

兩人看上去似乎是在悠閒自在地走著，可是實際速度卻遠遠快於普通人。

博雅幾乎是在小跑。

剛才橋下的那條河，便是天神川。) U. C: _' ^# u+ f6 O4 c

周圍已經看不見人家。+ d# v$ i' a2 h* k8 |+ y+ b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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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荒野小道，不時地忽而向右，忽而往左，然而始終是向西走去。% i5 }% S, i: z.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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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前方隱約出現紅光。; l2 O9 ?  ~& n/ W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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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近一看，果然如同為輔所說，是兩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 v& Y* u. ~/ B- z. @1 j: B

老人松開為輔的手，說：“上去！再抱住這根柱子！ ”$ f: v) H5 P+ ]

為輔哭喪著臉望著老人。" I! l+ [4 ?% n' ?: u

“再磨磨蹭蹭的話，就叫你永生永世，每天夜裏都到這裏來！ ”老人說。

為輔極不情願，拼命左右搖頭。

“去吧！”! C) ^- c4 C( V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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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猛然在他後背上狠推一把。為輔一腳蹬空，倒在柱子上，倣佛害怕倒下似的，緊緊地貼在柱子上。

“燙啊！ ”

“燙啊！ ”5 H; u3 q( U& C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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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凄厲地號叫著。. _! l9 N6 m) a8 P% T2 M

與此同時——為輔身上開始冒煙。; }8 ~+ O0 s) i% f7 F

沒有多久，只聽為輔“啊”的一聲悲鳴，身體開始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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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熊熊，越燒越旺。$ K  H, e0 O+ ]& x!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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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裹滿火焰的為輔，緩緩浮上了半空。( w0 K- r& f# D

定睛看去，原來那並不是為輔，而是剪成人形的一張紙。

那紙燃燒著化成碎片，在空中緩緩散開。* j7 j+ `/ i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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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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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咬牙切齒地怒吼著：“居然敢暗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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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瞪眼怒視周圍，又喊道：“為輔那小子哪有這樣的本事！一定是哪個和尚幹的好事，要不就是陰陽師出面……”

“你已經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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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悠然回應。; \. Z$ J; `: S

老人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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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真是造孽呀。”. D1 z! Q6 C5 l' I  \

晴明向著老人走去。! h' u- H' e, m! n: M" [

“喂，晴明……”

博雅小聲說著，以手握住腰上的長刀，與晴明並肩站立。準備保護晴明。　　“行啦，現在說出聲來也不要緊了，博雅。”) h# F8 c' Q/ l- c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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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i* N+ ?, H; C$ w/ \1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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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倣佛放下心來似的，長吁一口氣。3 s6 P1 z& Y! }9 s- c$ a6 \1 P7 z

這時——老人用一只眼盯著兩人：“是你們兩個臭小子跟我搗蛋嗎？ ”

說話時．露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藍黑色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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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要不要去你們兩個臭小子的家，讓你們也來抱抱這柱子？ ”8 h7 R0 G( h! d

聽了這話，博雅脊梁骨一陣發涼，縮了縮肩膀。

“不、不管什么時候，盡管來好啦！ ”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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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博雅！ ”晴明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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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氣不小啊……”0 E6 y9 w  e& B' J1 m  N5 r2 h

老人姦笑起來。0 ^0 f" q# n, \4 s+ [

“你回應了我的話，那你運氣可不怎么樣。明天晚上，就可以去你那兒登門拜訪啦。”$ Y" B  Y+ o, e( Y1 R; k1 |
% `8 E# T* i) X% P
只見他那分成兩瓣的舌頭飄飄忽忽地搖來擺去，突然，老人消失了。# p+ }9 r" |/ t6 q% L) ]( [

博雅回過神來，發現這裏是春天的原野，一棵高大的櫻樹在兩人頭頂上枝條舒展，開滿櫻花。

花枝上，片片花瓣沐著月光，悠悠飄落下來。9 c! ]2 ]- D" P3 {; j7 w9 Y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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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和晴明就站在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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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沒有老人的身姿，也沒有燒紅的鐵柱。

“我、說了什么不合適的話了嗎？ ”博雅問。; P& I3 Y! W7 i( k$ l9 A

“說了。”& x) ^+ r) b( x7 t5 J6 B, X& p8 v

“是嗎？ ”! a- N. e( ?$ k1 C) U  @

“這一來，那家夥就要到你家去找你的麻煩啦。”4 S1 n% C+ Q( c( d
: `* J- x) M1 @
“真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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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因為你授人以柄了。”$ h3 N" {: G6 W0 k. G* o

“授人以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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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咒啦。事已至此，得趕時間了。今夜就得把事情了結……”

“要怎么辦？ ”

“回去。”

“回去？ ”

“回藤原為輔大人家。”  y+ S+ V  x)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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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y& T1 A9 V1 Y9 |#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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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五天之前，你到天神川對岸去過，是不是？ ”晴明問。8 X8 _/ o2 E9 y( n4 B

“是。”9 |0 j. @: o, \, j1 y; c" |- Z# b

藤原為輔點頭承認。

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只點著一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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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已經退下，只剩安倍晴明、源博雅與藤原為輔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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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雨窗板已經放下，灑滿庭院的月光，也照射不到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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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只有一盞小小的燈火亮著。

“聽說渡過天神川，朝著嵯峨野方向走不多久，那裏的櫻花開得十分漂亮，所以就去賞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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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輔牛車。! h5 ~& O9 z& `# B$ f

幾個隨從。+ k8 w$ N# ?5 D& r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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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備了一些好酒和填肚子的東西，大家出門時已是晌午。
- A& j$ K  |2 B
眾人在一棵櫻樹下鋪上席子和毛氈，讓樂師們彈琴吹笛，大家飲酒助興。不久，天氣漸漸冷了起來。

那一天陰雲密布，時時有浮雲蔽日。下午又開始起風．氣溫下降，令人頓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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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準備了可供燒水用的木柴，然而，用來取暖卻不夠。

正巧，這時來了一位賣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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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上衣扎在腰裏，頭戴一頂草帽。

說是在嵯峨野的山上砍的柴，正打算進城去賣。/ W$ O; a. |% w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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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全部買下來嗎？ ”

於是，大家將男人的木柴全部買了下來。# F. Z; t& O9 G2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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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眾人在櫻樹下一邊燒柴取暖，一邊飲著美酒。

這時，來了一位奇怪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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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穿著一件看似公卿便袍的白衣，但袍子襤褸不堪，到處都是破洞。: l: [4 Q4 Y: @# n& R2 Z"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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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人賞給一杯酒喝喝吧。”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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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去，只見老人的臉頰痙攣般地哆嗦著，喉嚨像是在吞咽酒漿似的上下蠕動著。$ O7 z) m1 n, b

酒是帶來了，但卻並不是很多。# y. @" G. n" v. P

“拜托了，給一杯就可以了……”9 \& C$ J; N4 e, D4 X
6 L/ \4 X! H2 j% s; ]
連那說話的聲音都在痙攣似的顫抖著。- ~9 I" E1 u% @6 m5 }2 f8 ]&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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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衣著骯臟，臉部以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布滿污垢，身上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Q4 y. G# Y& I9 E

“酒不能給。”

為輔拒絕了他的要求。% _2 k9 v#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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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別這樣說嘛，只要一杯……”

老人死氣白賴，遭到拒絕也毫無離去的意思。　　一個正在撥火的侍從，從燃燒著的篝火中撿出一塊通紅的炭塊，向著老人拋過去。; b- t* y+ y$ t4 [

炭火飛落老人懷中。! J$ M! Y; D2 |8 h* \* O
" t: Z8 _9 k' g* \, ~( ?6 o
“啊，好燙！ ”4 F/ @4 d! y6 l0 F0 l, y

老頭喊叫著在地上打滾，好不容易才將熾炭抖出衣外，便即離去了。

眾人又喝了一陣子酒。不知什么時候，一條蛇出現在毛氈上面，大約是因為篝火旺而回復了元氣，從洞穴中鑽了出來。

蛇爬近放在毛氈上的酒杯，正刺溜刺溜地將信子向杯中酒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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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嚇了一跳，隨手抓起正巧燒得通紅的火鉗朝蛇的頭部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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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鉗的尖頭刺入了蛇的左眼。

“哇！ ”" R0 O2 f  \$ j6 w- ]

為輔大吼一聲，將火鉗和蛇一起拋了出去。蛇和火鉗掉落在附近的灌木叢中。
& O# F* J% y2 [
老人也罷，蛇也罷，兩件事都讓人十分掃興。盡管櫻花依然繽紛絢麗，可為輔還是早早地打道回府了。

“仔細回想，就是在發生這件事的當天晚上，那個老人來到我枕邊的啊。”為輔說道。

“來討酒喝的老人和來到枕邊的老人，是同一個人吧？ ”) s8 q% D3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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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晴明大人！可是，為什么我到現在才察覺到這一點呢？ ”

“大概是對方施了咒，不讓你察覺到吧。”, Z1 r  z1 P1 L9 w: Q& P5 O
) j1 m1 B* w1 _- n! W
“那么．為什么現在又察覺到了呢？ ”' N) a1 L2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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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對方暫時將矛頭轉向了別人。”# x; Z3 [9 a7 t$ N%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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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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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位源博雅啊。”

“你說什么？ ”

為輔看了看博雅。/ x# |! k; c! B8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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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我也莫名其妙，總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啦。”博雅說道。8 D( R; Z) Z: C5 ?6 S" i

“要不要緊？ ”為輔問。4 q4 D, D6 i8 ?# ~& ^4 `3 _+ j&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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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事，還要請大人幫忙。”晴明說。

“什么事？ ”

“能不能給我們兩瓶酒？ ”7 K' d. p9 ?; b1 g" P9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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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為什么？ ”

“我要與博雅一起喝酒。”晴明說。

八( _* m+ O) `( u6 s$ ?( b7 u2 i; c

櫻花在紛紛揚揚地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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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優哉遊哉地喝著酒。, U$ T4 p; ]( ~; @- z" Q* V+ Y6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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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樹下，鋪著毛氈，點著一盞燈火。; L! {, I' D- f) l

博雅和晴明正在月光下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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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飄飄灑灑地飛落。

微風徐徐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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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已經過了盛期，只要風起處，便有無數的花瓣離枝而去。

兩人宛如置身於飛雪之中一般。

“這樣就可以了嗎，晴明？ ”博雅問。0 Q( L0 H% m$ A9 _8 I9 u4 [

“可以。”晴明答。

“光喝酒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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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F9 c1 u' ^/ w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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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做？ ”

“不是在喝酒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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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往博雅的空杯中斟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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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接過這杯酒，送入口中。: b" G8 o& n, G0 _

“博雅，有沒有帶笛子？ ”0 T" H0 X: Z5 b7 s;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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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二，我總是隨身帶著的。”" M9 e. X7 h; ~9 U

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鬼那裏得來的笛子。

“能不能吹一曲聽聽？ ”

“好。”

博雅放下酒杯，從懷裏取出葉二，放在唇邊，開始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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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裏滑出流暢的笛聲。2 r! W' w+ G/ a' a! M$ u# w* Q

那笛聲倣佛是一條身披藍色鱗片的龍，穿過紛紛飄謝的花瓣，向著空中升騰而去。

笛聲裹挾著月光，朝著四向流去，溶入夜色之中。

吹著吹著，博雅陶醉在自己的笛聲中，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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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啦……”

晴明低聲說。4 V2 m- `/ p! F- g  k9 U; C1 _( a# h

博雅睜開雙眼，不知何時，燈火對面的月光中，站著那位白發老人。9 ?) _! i# }3 L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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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吹下去。”晴明說。

老人傾聽著笛聲，瞇著眼睛注視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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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剛才那兩個小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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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喃喃自語。　　老人朝著晴明走了幾步，問：“你們來幹什么？ ”

“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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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明回答。

“喝酒？ ”5 H6 a: s0 C- O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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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一起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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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剛說完，老人的喉嚨咕咚響了一聲，伸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9 u" e$ w! j&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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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

晴明再次催促，老人又走近幾步，坐在毛氈上。

櫻花依舊紛紛揚揚地四下飄落。

博雅的笛聲在與花瓣遊玩嬉戲，與月光狎近親睦。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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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在自己的酒杯中斟滿酒遞給老人。0 m0 S  g3 V) R8 d( ~" v

“真的可以喝嗎？ ”% n" L$ k# ^9 C, ?: N. U

“是請你喝的。”晴明說。8 F8 Z/ ~  j/ ^; Z2 k8 K2 Y

“唔，嗯。”

刺溜一下，老人的舌頭又伸了出來。
! H! Q; X2 g. i6 b6 O; t/ I& C% I  |
老人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酒杯，湊到鼻子前，嗅了嗅酒味。" `1 [" Y, b4 |  X+ a3 x

“啊．香如甘露呀……”/ ]( o* g5 K9 M) K

老人閉上眼，將酒杯舉至唇邊，傾入口中。! [1 v8 y# f7 I8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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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心醉神迷般地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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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世界啊……”  G, E, ]) D' U% `; C

老人嘀咕著，放下酒杯，“呼”地長長舒了口氣。. N' s' u(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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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睜開眼睛，看了晴明一眼：“那么，我該從哪兒說起呢？ ”

老人低沉的聲音開始講述起來。: X) u. ?! r& O! ], u; X. _0 w4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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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已經不再顫抖。" K/ b! @" Y: n: M, o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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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哪兒都行。”# e4 R5 N: D- f; z, X" R"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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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淡定地答道。! ^2 I) G: ~! C) [  C( X

“就算是對這酒的謝禮，我把事實都告訴你吧。”

老人閉上眼睛，在紛紛飄落的花瓣中開始述說起來。; B% m8 u  w6 V! E; O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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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姓史……”

“那么。你的祖先是大唐人嘍？ ”# K8 }  h: b0 [7 j2 C; n' m

“對啊。”$ H4 A; g, R8 J4 ]' p

老人低聲說道：“我本是漢氏的族人。”6 W- c9 u7 }! `8 Y6 j

在古代歸化倭國的移民中，一向被稱為雙璧的，便是秦氏和漢氏。

秦氏多是技術工作者，而漢氏則多為文士，憑文筆出仕朝廷。6 q8 B  t& G9 S; R-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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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世紀時，朝廷另賜史姓，設立史部，史姓一族遂得到繁衍發展。3 }# M5 N4 R' J1 t: R

“我們史氏家族也曾經如這櫻樹一般繁花似錦，然而現在，卻勢衰人減，還混入了不純的血脈。當今之世已經成了藤原氏的天下，史家往日的榮華早已經成了明日黃花。”

老人睜開了閉著的右眼：“我年輕時便好酒使性，後來因為酒醉與人爭吵而闖下殺人大禍。當時我還不滿三十歲，只好四處流浪，依樣畫葫蘆學著做道士，一做就是四十五年。終於，一百二十年前，就喪生在這棵櫻樹下……”

老人低聲說著，又閉上了眼。5 \: W2 {9 w1 H#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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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之前，我好想喝酒啊，哪怕只喝一杯也行。然而卻沒有酒。就是這個欲念讓我不得瞑目啊。”

老人微微仰起臉，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L; A; A- b9 B+ [+ V( Q* t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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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紛紛飄落在他的眼瞼上，他的白發上。

“於是，五天前的晚上，時隔一百二十年，終於又嗅到了酒的芳香。實在忍無可忍，哪怕就乞討那么一小口也好啊……”9 v7 @& |3 I% m6 H, L- h3 y% ?0 K7 ~

“於是你就出來了，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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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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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僅沒有喝到酒，還被火鉗戳中左眼……”3 W: }8 r% g, Y' e. X, u" c

“對。”4 g% ^+ d  D3 C0 X'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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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刺中眼睛的蛇呢？ ”. l! s) x2 Y; C' }* g

“就在櫻樹根附近的草叢中，有我的骷髏。約莫六十年前，那條蛇開始棲息在我的骷髏之中，我的欲念便寄身於蛇．我們是一體同心……”' h" `# ^% P. Y$ P: r) l

說著，老人的唇間伸出長長的：舌尖裂為兩半的舌頭。舔了舔放在膝前的酒杯杯底。, P, K0 Z2 y6 @, y4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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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櫻花下喝到如此美酒，聽到如此美妙的笛吉……”! r8 H9 U+ N$ h) `

老人的語音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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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人的眼睛中，熱淚一行一行地流了出來。) U! U& {; V6 g;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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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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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聲留下這句話後，倏地，老人的身影消失了。$ ]* T/ x7 T(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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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8 M6 _2 V  P+ }$ [6 @$ d; D: E% ~

晴明和博雅舉著燈火，找到老人所說的那片草叢，果然看見一具骷髏倒在那裏。/ {8 o1 d6 Q0 f# o%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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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中一條單眼受傷的赤練蛇死在裏面。) y  s2 E% N: g1 f4 n1 R2 v" c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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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的旁邊，一副火鉗直直地插在地面上。% `+ k( U) Z/ Z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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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打開第二瓶酒，將酒傾灑在骷髏上，於是，那骷髏似乎淡淡地泛起了一層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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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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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1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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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剛過了一天，月亮高懸在空中。: Y! w: U0 i- |; _8 c; I) h

月光穿過屋檐，斜斜地投射下來，傾灑在外廊內。

月光下，源博雅和安倍晴明正在傾杯對飲。4 E3 e+ Z0 R( C# a, \0 Y

兩人對面而坐，中間放著盛有酒的瓶子。自己的酒杯空時，兩個人也不分彼此，就伸手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都是自斟自飲。  |2 t4 B/ M  V5 T

庭院中密密地覆蓋著一層夏季的花草。每片草葉上都凝結著露珠，每一滴露珠中都包孕著一輪明月，閃亮、晶瑩。

一只，又一只，螢火蟲在黑暗中飛舞。" T- W+ q- \; Z, B4 F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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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一旦降落在地面上，便難以分辨出究竟是露珠的閃亮，還是螢火蟲的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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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身著寬松的白色狩衣。他豎起單膝，後背靠在廊柱子上。

他左手擎著酒杯，不時將杯子遞到紅潤的唇邊。" F- O9 T$ S9 U* [" n3 u$ \

博雅出神地欣賞著月光，喟然長嘆，再喝一口酒，還是一副感慨無限的眼神。  |9 ]$ q( D+ r$ q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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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今晚夜色真舒服啊。”

博雅喃喃嘆道。

在博雅說話時，晴明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一兩聲，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著博雅的自言自語。

晴明的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是用呷在口中的酒，來培育著這份微笑。; d* E) @/ p# t

“晴明啊，你聽說前陣子那件事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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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倣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

“哪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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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聖上和菅原文時大人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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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么一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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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聖上把文時大人召進宮裏，命他陪著作詩那件事。”6 S$ v6 |* _( G+ B%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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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詠鶯詩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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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原來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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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鶯囀曉光。”! \9 q! ?. o( b$ N

晴明低語似的輕聲念道。! \* Q( ~5 ^  D0 l& [3 G

“就是這首詩。”; Y  l2 P$ ]( y% v: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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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拍了一下膝蓋，點著頭說道。4 \; W- F! Y5 x4 s+ l5 p  y, \$ o

事情是這樣的：不久之前，村上天皇把菅原文時召進宮去，命他作詩。! L1 t2 I% P' \*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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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歷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鐘愛風雅之道，對藝術深感興趣，喜歡親自擺弄和琴、琵琶等樂器，據說技藝甚精。有時還作幾句詩歌。算得上是位才子。

在那個時期，說起歌，便是指稱和歌，而詩，則指的是漢詩。% W) o9 I& b9 {+ E5 P3 W5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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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提到的這個話題，正是村上天皇作詩的事。/ c+ ]* x) O: C8 t# e4 l

詩題為“宮鶯囀曉光”。　　他作的詩是這樣的：露濃緩語園花底月落高歌禦柳陰大致意思是說：“清晨，在庭院中露水濡溼的鮮花底下．鶯兒在優雅地鳴囀，月亮西傾時，它又在柳樹的陰影中放聲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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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對自己作的這首詩十分滿意。0 p3 }9 ^4 I/ f4 }1 L( s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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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命令隨侍在旁的侍從道：“傳菅原文時覲見。”

菅原文時是當時首屈一指的文豪，是赫赫有名的菅原道真的孫子。曾任文章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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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召見了這個人物，拿出自己剛作好的詩給他看。

“怎么樣？ ”# W& r- M( M$ R8 {6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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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菅原答道。

“你也作一首看看。”2 w) W1 N$ S0 I4 m
6 H# l$ b2 n7 q! Q2 D. h
村上天皇命文時以相同的題目另作一首詩。; w1 B8 e+ o; j4 p

當時，文時作的詩是：6 Z' g% g" O# F1 R  I. j

西樓月落花間曲0 E$ v6 j$ W& @/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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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殿燈殘竹裏聲% g: W% l: ?/ E, k% u/ T  n( ~# X

“淩晨殘月西斜時，鶯兒在花叢裏吟唱，中殿殘燈未滅時，鶯兒又在庭院前的竹林中鳴唱。”大體上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 `# M2 p$ J# ?
村上天皇看完這首詩，嘆道：“朕以為此題無可再作，然文時所作之詩亦甚可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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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說：原來以為自己作的詩，是就這個題目所能作出來的最佳之作了，大概不會有人超出自己，然而，沒想到文時作的詩句居然也極為優美。6 g- c* g  i/ z+ n

於是，村上天皇對文時說道：“我們來品比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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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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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我們來比較一下，你的詩與我的詩，到底哪個更好？ ”2 d9 a( j* |# h/ T/ K' W* ?

對此，文時十分為難：“聖上所作乃絕佳上品，尤其是對句七字，實比文時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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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吧？ ”) h( S& |  P5 J; w' k6 X5 _

怎么可能有這種事呢？ ——村上天皇對文時所言不以為然。

“那大概是你的恭維話吧。老實說出你的真實意見，否則從此以後，無論你所奏何事，都不得上奏於朕。”( o* P0 f7 B% Z3 }# b$ H6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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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臣從實稟告，聖上禦制實與文時之作平分秋色。”" [( m( B; w%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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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大為惶恐，稽首於地。8 C: _4 F6 h( x$ W! w- k. Y- J3 e

文時說，聖上的詩與自己的詩不分軒輊。8 J* W0 ?& }# x( T/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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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就在此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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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進一步逼問文時。4 ^& }/ A; h( ~  j# t5 D4 K& O* S

“其實，就目下而言，文時之詩尚比聖上之詩略高一膝。”9 q) r2 K  u1 |+ V2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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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窘迫之極，只得說自己的詩比聖上的詩稍微高明一些，說完，便溜之大吉，匆忙退出了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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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晴明，文時這么一說，反倒是聖上感到過意不去了。”

哎呀，朕不該這么難為文時——“聖上這樣說。還一個勁兒地稱讚文時心地誠實，敢承認自己的詩更優秀一些呢。”, Z, u" n. W, y% v4 G. h' A

“的確是那男人的作為。”" H& i' j8 P, |3 w: n8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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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一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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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所說的“那男人”，指的就是村上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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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似乎想開口指責這一點，正要開口時，晴明說道：“那么，博雅，昨晚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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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t5 ~* E- f; @' m+ C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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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啊，你剛才說的事，還另有他人為此大受感動呢。”

“大受感動？ ”

“你知道大江朝綱（大江朝綱（886～957），日本平安中期的學者，精通中國古代典籍，《新國史》的作者。曾任文章博士。）大人吧？ ”2 j# h, i) g, O6 S7 L$ {

“哦，當然。是八年前還是九年前，在天德元年去世的文章博士大江朝綱大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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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他怎么了？ ”) P2 N' E3 h1 a6 m! t; `

“是這么一回事……”2 n8 I3 B4 b- ?& j8 K$ N

晴明開始講述故事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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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 R0 \$ p0 ^& B: G4 V
4 j$ A" B0 G8 E; r# Q
昨夜——也就是八月十五的夜晚。4 n" G# q4 A4 t3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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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愛好舞文弄墨的朋友聚在某人的府邸，正在開懷暢飲。4 r# `) G. v$ y7 }- W. 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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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論的中心話題，正是不久前發生在村上天皇與菅原文時之間的逸事。" g  Y( S) S/ f$ _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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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文時大人啊，真是敢於直言……”

“哪怕對方是聖上！畢竟詩文之道與官階無關啊。”  x+ k$ o( V2 z8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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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么倘若是你，你敢像文時大人那樣直言相告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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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了。”

“說不定過後會受到什么牽連也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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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要做到文時大人那樣，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D) b% S- t9 @7 H' F- n/ G- ]! A# D- z

反正文時本人不在席上，眾人正好暢所欲言。) t# t) c: x7 W! }. Y, b! s- A

“我說啊，真正了不起的其實是聖上。你瞧，聖上不僅沒有處罰文時大人，還大大地誇獎了他一番呢。”6 b6 v8 W+ z2 c4 b+ @# n, _3 F% w

“嗯．聖上大概也覺得文時大人的詩比自己的好，所以才幾次三番要文時大人實話實說的吧。”

說著說著，話題扯到了至今為止能有幾位文人能與文時相提並論上來。

“首先，古時候就有一位高野山的空海和尚……”

不知是誰這樣說。: _7 m9 F. X% r$ g3 q

“文時大人的祖父菅原道真大人，難道不也是一位出色的人物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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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這樣說。! Q2 s/ }- O0 t5 H$ Q/ I. E8 l6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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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來，同樣曾任文章博士的大江朝綱大人不也寫得一手好文嗎？ ”! d; }; R: X2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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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朝綱大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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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世已經有不少年了吧。”' x. v7 a& A4 ~! N3 A4 O3 h-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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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八九年了吧。” 　　“他的府邸好像在二條大路與東京極大路的交叉路口一帶吧？ ”

“可是，聽說現在沒有人住在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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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正是天賜良機。怎么樣，咱們現在一起到朝綱大人的府上去，一面痛飲美酒，一面暢談文章好不好？ ”) \0 `- F1 p, G& Q5 o. D( T

“噢，那倒是有趣之極。而且今晚恰好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夜啊。”/ r! g0 D1 }3 E

“既然如此，乘明月之興，各位吟誦幾首自己喜愛的詩作。豈不很好嗎？ ”  _. n6 |4 h+ L$ d/ h. }9 |3 J

“對對”

“好好。”( _/ l: y1 M) g,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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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P; R% J+ R2 n% i8 L* z

大家準備好酒肴，結伴同行，向著朝綱的故宅走去。

三7 b$ A8 u) p- y, m  K# U+ J! r

一行人借著手中的燈火照明，穿過正門。只見庭院一片荒蕪景象，整座府邸已然傾圮，處處雜草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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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將眾人身穿的衣裳染成青色，並傾灑在這一派荒涼景象上。1 H$ D1 {+ z0 Z- H( B-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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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屋頂也雜草叢生．難以想像這裏曾經居住著文章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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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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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有活在世上時，才算得上一朵鮮花呀。”5 O6 t4 P# l6 h) _5 M  k( P

“這話不錯。不過換個角度來說，眼前這光景不也很有情趣嗎？ ”( `' x- {) i- O% s6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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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眾人衣服下擺被雜草上的露水濡溼了，大家邊走邊看．發現只有灶間的屋頂尚算完好，沒有圮毀。& x8 @5 j6 R! @, O! e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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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在這裏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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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這灶間的外廊內落座。( v& N1 X0 W; E. Q' G

有人放了塊圓墊坐在外廊內，有人站立在庭院中，你一杯我一盞地喝著酒，隨興所至地吟詠著詩句。

其中一位詠出這樣的詩句：" v% J- @3 i% C: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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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沙被練立清秋

月上長安百尺樓7 x& B7 c3 O( d# R

“踏著河岸的白沙，肩披著柔軟的綢緞（此處似可視為一種理解錯誤。”被練“宜解釋為月光灑在身上，並不是真的在肩頭披上條白練。），站立在清朗的秋意中，明月升上中天，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

那漢子這樣解釋這首詩的含意。

“怎么樣，這是《白氏文集》中的詩句，與今晚氣氛十分相配吧？ ”3 {9 K1 O+ T  @# O7 U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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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即白樂天。7 {) n8 D# w6 i0 d& v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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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年白居易居住在唐都長安時，賞玩中秋明月而作的詩句。”

“原來如此，果然是好詩，令人心中感慨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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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y& S6 d9 G' s! V! H7 m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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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正在齊聲讚嘆、爭相吟誦這兩句詩的時候，忽見東北方出現一個人影，在月光下，踏著潮溼的草叢，靜靜地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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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去，原來是一位僧尼打扮的女子。- y# z1 t( p9 F# O0 [2 m&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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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來到眾人跟前，問道：“係誰人來此清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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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月色宜人，故來此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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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晚月色分外明亮美麗，所以到這裏來一邊賞月一邊詠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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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這樣回答道。# j1 h; j; x: N: b: U, R/ |8 n2 b

“可知此地係誰人之府邸乎？ ”

女子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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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江朝綱大人的寓所嗎？ ”. D' i+ }& K/ s4 {) h/ K9 ~

“若論賞月吟詩，再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場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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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答道。　　“話又說回來，尊駕深更半夜只身一人前來這種地方，您倒是何方人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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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七嘴八舌地回答過女子的問題後，又反過來詢問那女子。$ J0 |' o9 W; v1 @+ @5 c9 }0 `: |

“我本是侍候朝綱大人的女侍之一。昔日眾多曾經服侍過大人的人，現都已各奔東西，死的死，走的走，如今留下來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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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落寞的聲音答道。; i) Q' q3 X! |0 d! ^: Y

“雖然只剩我一個人守在這兒，更不知明天將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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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卻打算在此度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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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番話，來客中竟有漢子潸然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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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聽到有人吟誦《文集》中的詩句，不知是哪位大人……”女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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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吟誦白樂天詩句的漢子答道。

“剛才您將對句解作‘明月升上中天，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不過，從前朝綱大人並非如此解讀。”女子說。: k  F+ J9 U6 \2 a+ p9 |

“是嗎？ ”

“那又如何解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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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興趣盎然，紛紛湊上前來。+ J) x% o/ r& g( g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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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旬詩應該這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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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在眾人面前，女子清澈的聲音吟誦道：“明月誘人登上長安百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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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果然有理。細細讀來，確實是這個意思呀。”8 D! `1 X' ]5 a2 [

“並不是月亮升上了百尺高樓，而是詩人乘著月光登上了百尺高樓。仔細想來，的確這樣解讀更有道理啊。”' Z* n* g: o. G/ w

男子們無不欽佩，七嘴八舌地讚嘆起來。# g# D: w6 B9 I

“我有一事相求各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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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用嚴肅的口吻對大家說道：“我曾蒙朝綱大人惠賜這樣一首和歌……”  I% Q+ y1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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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什么樣的和歌？ ”2 f& ^&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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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男子深感興趣地注視著女子。

陰影彌堪惜( _/ @3 z/ ~4 [) ~+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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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猶可憐0 d1 N* j3 e8 ?/ w4 V1 [4 J

此宮繾綣處4 u! m3 Y, \% ?6 X- H

踏沙且流連（此處指短歌，為日語詩歌（和歌）的主流，無韻，分五頓，計三十一音節，故別稱“三十一文字”。此處姑以五絕形式譯出。）* s% |: s# u/ Z9 C( w/ R3 Q4 `

“啊……”$ {* f. F' Z3 D2 k3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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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聽到過嘛。原來朝綱大人還作過這樣一首和歌啊。”。

眾人紛紛議論。9 Q# Z& ~  s+ \* k3 `1 n4 f) H# K

“我想懇請諸位大人鼎力相助，幫我解開這首和歌的謎。”女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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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謎——意思就是解釋和歌包含的隱意。

“唉，不懂啊。”- A& P" c7 |$ p, f% d!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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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有什么含意呢？ ”) A# F: t# z7 `4 j( {4 x1 r/ y) h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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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苦思冥想，女子以悲哀的眼神仰望著月亮。

“煩請諸位大人記牢這首和歌，如果有哪位明了其隱意。務請煩勞大駕光臨此地告訴我一聲。”/ G+ f$ X, {( t% T4 d* v6 k6 E

靜靜地說完之後，女子在月光中深深低頭致意。

然後，倣佛溶進月光中一般，女子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四$ \1 D; q' Q9 I/ x0 y;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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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事情經過據說就是這樣了……”晴明說。

“可是，晴明，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呢？ ”博雅問道。

“女子消失之後，眾人突然恐懼起來……”晴明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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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這女子肯定不是此世之人……”6 G7 s/ W) q8 |. m' x

“我們既然聽她念誦了這首古怪的和歌，如果對其中的謎語置之不理，是不是會發生什么不妙的事情？ ”0 @$ x1 q; q+ x+ e3 u*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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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憂心忡忡，於是想到了晴明。

“今天早上，有人上門來找我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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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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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A0 \1 F: J3 B" r& ]

“結果怎么樣？和歌的謎底你解出來沒有？ ”

“沒有，還沒有解開。不過，我打算去見見那位女子。”# k9 E5 V" K' Z6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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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田，她？ ”6 P& b& y/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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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去的話，大概可以見到她吧。怎么樣，今晚就可以去吧？ ”

“今晚？ ”1 a5 z$ Q7 Y" m$ w2 Y$ Y;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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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 J" d2 C# P+ ~
“你的意思是，我也一起去？ ”

“要是你害怕，那我明晚一個人去也可以。”. v" ?+ n* |# }6 `. _/ |2 z; O' F, f4 u

“害怕倒是沒有。” 　　“那么，一起去嘍？ ”8 [5 ~! A5 ]' V% P4 ~7 S

“唔……”' W" Z6 E9 q! M% e6 E' D7 u' }

“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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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到底去不去？ ”9 O3 S7 `7 a" q  J  e. t( W  d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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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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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五: l* K+ G( C$ O

兩人來到朝綱舊居時，已經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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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一起穿過大門朝裏走去．庭院裏果然是一派荒蕪景象。

“那位女子在不在這裏呢？ ”博雅說。  g3 f* [8 r9 O1 [$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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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吧。”5 ?4 I3 c* b" x0 @

晴明踏著雜草，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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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到哪兒去？ ”3 \& M$ T! h6 U- e7 y

“自然是東北方向嘍。那裏應該能發現什么東西吧。”

博雅跟在晴明的後面。走到舊居後院的時候，晴明停下腳步。% A, q& v) V& y

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墳墓，埋沒在草叢中。1 }5 [$ r"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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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把《文集》中的那首白詩讀來試試。”# e4 B, H. }: Q2 \& o  k

聽見晴明這么說，博雅便朗聲詠道：踏沙被練立清秋……

詩句尚未全部詠完，草叢中便出現了一個人影。0 |* ?* k) x! K, j)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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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目望去，正是眾人所說的那位僧尼打扮的女子。, J6 v1 `9 p8 x/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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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來了客人，今夜又有人來，請問是哪位大人？ ”

女子細細的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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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來破解你昨晚所念誦的和歌的謎語的。”' G" }8 W; t- e9 ~( V5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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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晴明說罷，女子的臉倣佛受到陽光照耀一般，頓時變得明朗起來。

“您破解那首和歌的隱意了嗎？ ”

“不，還沒有破解。不過，應該總會有辦法可以解開吧。為了解謎，有一些事情，還得請你稍微詳細地說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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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 ”

“聽說這首和歌是朝綱大人贈送給你的？ ”4 q2 x/ l6 }6 O% l3 W3 j( d- C

“正是。”" K8 [9 n9 D3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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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在何種情形之下，你得到了這首和歌呢？ ”

“是。”0 C" N4 j$ }: K% l: }* V2 E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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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深深頷首行禮，答道：“那就坦白告訴您吧。我本是服侍朝綱大人的侍女，但實際上，與朝綱大人還有著男女之間的關係。還蒙朝綱大人親手點撥過漢詩與和歌。”' `& z" e# V3 ^

“然後呢？ ”

“大約在大人去世前一年吧，朝綱大人把我喚去，當時就送給我這首和歌。”% h- ^3 r: t$ z! o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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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說，朝綱大人告訴她：“你悉心照料我很多年，我的生命已不會長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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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會留下足夠的東西給你，你就用來度過餘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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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綱又說：“還記得嗎，我教你讀過《文集》裏的那首詩？這首和歌跟那首詩有關。萬一我出了意外，你就把這個打開吧……”; w) w- v  s* i- @/ w

說完，朝綱把一紙和歌遞到女子手中。

“朝綱大人去世之後，我打開一看，上面寫的就是這首和歌……” 　　女子悲哀地低垂雙目。

陰影彌堪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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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猶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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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宮繾綣處+ N% N2 `" d" ]  G" {  R  ?

踏沙且流連  }/ R  N, e6 w8 Z9 p" h2 z+ t- @

晴明低聲吟誦著這首和歌。" ^% `, H) q6 C# J1 s+ G

“怎么樣，博雅，你弄明白了嗎？ ”晴明問。, B; d" t4 a/ {

“不明白。不過這裏的‘陰影’這個詞，既可以指心中的陰影，又可以指月亮的豁闕，正好一語雙關。我也就能明白這些啦。”7 g* }# C% T* y0 v5 o  O7 p(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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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明白這一點，就該會有辦法猜出整首和歌的隱意吧。”9 b+ u9 V% ], g$ ~

“你說有辦法，那么，晴明，你真的弄清楚了嗎？ ”

晴明轉向那女子問道：“白樂天詩中的月亮，是八月十五的滿月吧？如果這時的月亮豁去一部分的話，會變成什么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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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兒？ ”

女子低聲應道。

“不。滿月過後的月缺，應該是半月，朝綱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讓你珍惜半月、憐愛半月？ ”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晴明，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啊。”博雅道。

“另一句中的‘此宮’，其實指的就是這座府邸，而詩句中的‘沙’，便是河灘上的沙子嘍。博雅，如果白樂天詩中所說的地點是長安，那么這裏指的就該是曲江的沙灘——了 "2 w6 `& J4 ~( `0 ?6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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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0 S( ~6 @8 E' K8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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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朝綱大人常常流連的地方，有沒有與水有關聯的地方？ ”/ @7 O7 J, Z6 b( b

晴明問那女子。

“我想起來了……”+ }9 @' B+ b7 `

女子點點頭道：“朝綱大人引水造了一個池塘，曾經好幾次說過，如果將此地比作長安的話，這池塘便是曲江了。”" C% C* H0 ]4 {. A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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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請帶我們去那裏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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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快步行走在草叢中。不久，女子停下腳步：“這裏就是了。雖然現在池水已經幹涸，但從前這裏有個池塘……”7 _- `. |2 j9 n% X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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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池塘時，朝綱大人經常踏足的地方在何處？ ”+ S' N3 Q8 u  I5 d$ k7 l( m0 x

“就是那裏。正好是您現在站立的地方。”. v/ l0 \9 K3 I. \-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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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在這裏挖挖看吧。”

晴明從廢屋中拿來一塊木板，用它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開始挖掘起來。6 W3 Y8 C3 u: c# M" G1 F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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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到一尺深左右時，木板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6 i* N# e, D2 o3 w) k, v7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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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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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手指將那東西捏了出來。

“終於現身啦。這就是半月。”: s" }  S* _4 [1 m# Z. H$ x1 |# ?,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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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手中的東西舉到月光之下，原來是一把呈半月形的象牙梳子。

“啊！ ”& I5 i" v4 i  m!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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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發出一聲驚呼。8 e$ h3 e* Y% h2 s7 U

“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因為和歌中明明說了，要憐愛月亮、珍惜月亮嘛。喂，博雅啊，能不能換你來挖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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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接過晴明手中的木板，繼續挖起來。不久，木板又觸到什么堅硬的東西。% P$ J: V# Q- ^1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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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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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又深了約莫一尺的地方，博雅挖出一個單只手掌上就足以放得下的小罐兒。9 s3 H9 ]; c/ J, b1 t9 `0 r" r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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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兒上有木蓋，用繩子捆著。0 z& i) ?% w& _( D8 ^

把罐兒放在草地上，解開繩子。: y4 [! M* l) s, B+ m6 g

“來，我要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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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揭開蓋子，只見有什么東西沐浴著月華，在閃閃發光。1 s& Z, m; E$ f. R; G: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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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黃金嗎？ ”博雅說。

原來是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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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兒雖然小，但裏面裝的卻是金子。

“就是它了。朝綱大人留給你的東西，就是這個！ ”晴明說道。9 A  v* N& z) D' X, {! F2 @0 l7 F* g

“太感謝了。”9 u# P( H. N& L4 }%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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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垂首說道：“朝綱大人去世之後，我心裏始終牽挂著這件事，因而始終不忍離開這座府邸。死後也因為挂念此事而無法瞑目。現在，我終於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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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看著晴明說道：“麻煩您就用這些金子，請哪家寺院的僧侶為朝綱大人和我念誦一段《觀音經》吧。餘下來的，請您隨意處理就是了……”$ n5 D; F* w6 s* n0 V

說著說著，女子的身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漸漸地淡去。, f3 j2 R+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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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女子的身影消失了。3 o" ~) j/ g; \

“居然會有這種事情，晴明……”

博雅手裏依然拿著木板，充滿感慨地說。4 |, e/ c" P# U8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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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總算大功告成了。怎么樣，博雅，咱們還繼續下去嗎？ ”: b# T' u/ I% E1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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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什么？ ”9 T/ o' b% a2 T" O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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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繼續喝個痛快啊，一直喝到月亮看不見影子為止。”1 ^/ W# _# b- c- u, P. z! A" t

“好．就這么辦吧。”3 r; ^: x0 Y! Z0 G. H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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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s7 z# s# n6 Q% d- v8 ^

草叢倣佛被蘊含著夜露的點點月光濡溼了一般。晴明和博雅踏著雜草，朝著朝綱府邸外走去。- D6 ~/ d% e! G' C$ B

到大門口，“ 當”一聲，博雅將手中拿著的木板拋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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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踏著月色，悠然地舉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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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發表於 2007-8-26 11:49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二人舉杯對飲。

濃濃的秋意漫溢於夜色之中。/ X! |8 ^2 [) J8 D! {% Q+ Y

秋意拂過杯中滿滿的酒面。倣佛是在飲著這份秋意一般，晴明和博雅不時將酒杯送往唇邊。抿一口掠過酒面的秋風，便覺得深深地充盈在大氣中的秋意和著酒一起，徑直滲入肺腑裏。

“你的心很好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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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因了酒的緣故，博雅陶然欲醉似的嘆息道。

這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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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對著庭院的外廊內，兩人相向而坐。

博雅坐在圓形草墊上，晴明則身著白色狩衣，背倚著一根廊柱。: I3 ~$ ~$ g" f1 V-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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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手擎著琉璃杯，目光漫不經心地投向夜色中的庭院。- v+ N$ ]! e! W4 w' P" {: N

一盞燈火孤零零地亮著。

一陣陣溼潤的風颯颯地吹過庭院中的草叢。; f4 F+ \4 m0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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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花、龍膽、瀕臨凋謝的胡枝子花在風中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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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滿月的青色月光，從正上方潑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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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雜在金鐘兒、金琵琶、蟋蟀的嗚叫聲中，邯鄲的音色分外清脆，回蕩在夜晚的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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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庭院倣佛是將秋目的原野原封不動地搬來這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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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前，剛剛有過一場暴風雨。% x8 c* V$ t+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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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驟雨將殘存的夏日餘暑，從大氣之中掠走．不知帶去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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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時，天空變得清澄，充滿了涼意。6 J! {0 Q8 G6 t9 `; k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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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夜晚，不知為什么，總讓人覺得有些傷感啊。”博雅說。: s& V; J. _' l% ?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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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晴明簡短地應道。: o2 N. Z" q/ P! V/ |' G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不緊不慢地飲著酒。

“真是美好的夜晚啊……”) B9 A8 z6 b/ A) w" S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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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呷了一口酒：“如此良夜，就算是身為妖怪，恐怕也會情不自禁心有所思的吧。”! O) J) p* w* s4 J$ r

“妖怪嗎？ ”( Q5 D  A% ^) k8 m' t

“是啊。”．“即便是妖怪，也無非是生手這天地之間，和人不無關聯。人心如果有所觸動，妖怪的心只怕也會有所觸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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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的說法，倒好像人心能夠左右妖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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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好像，我是說能夠啊。”1 V' G+ G: n9 d4 ?

“人心能左右妖怪？ ”  r+ ?) U" Y% a0 i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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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晴明點點頭，打算接著說下去。

“等、等一等，晴明！ ”/ B4 P$ ?4 _, H( x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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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忙說。- Y3 j9 [* Z0 G3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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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u; p9 K4 e* V( k

“你現在是不是打算談咒的事？ ”0 L/ x" I: w8 G* q+ ^" e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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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果然是知我者，博雅也。”

“得啦，咒的事就不要多說了。”; Z; r( `1 X7 N/ L  {9 t7 C8 Z8 v

“為什么？ ”" I8 ]$ p/ F" ~8 ^" ^,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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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覺得一旦你談起咒的話題，我心裏的快樂情緒好像就會離我而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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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n  Q2 w8 Y; v! h: o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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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晴明啊，你就讓我這樣安安靜靜地再喝一陣子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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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7 v4 f0 z- ]- S1 _% T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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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呀，就像現在這樣，悠閒自在地和你一起開懷痛飲，心情最舒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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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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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露出一絲說不清是苦笑還是微笑的笑容，支起一只膝蓋，興趣盎然地望著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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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剛才的那句話……”博雅說。+ Z4 G6 L6 l.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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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哪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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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妖怪也會心有所思那句……”

“那句話又怎么了？ ”% a$ f! _! l- k  }- f: j,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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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前那個暴風雨之夜，橘基好大人好像遇到了呀。”! k. L5 Q! j! q3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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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遇到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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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呀。”0 `! i6 S( \  M; @2 G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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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條大路的木造望樓裏。”7 y2 ^4 G/ z" Y"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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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樓？那樣的狂風暴雨之夜，基好大人又為什么跑到那種地方去呢？ ”

“還不是為了女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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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 ”& n7 _% F1 ^!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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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好大人也沒說對方是誰，反正那個晚上，基好大人在望樓裏和一個女人幽會，就是那時候遇到怪事的。，，博雅打開了話匣子。' d) m, {! i,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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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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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從傍晚開始下起大雨，天色愈晚，雨下得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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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基好和女人在木造望樓裏，心不在焉地聽著風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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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造的望樓，原本就不是供人居住，而是為了觀賞在一條大路上舉行的賀茂祭（又稱葵祭，京都三大祭之一，陰歷四月酉日（現為5 月15日）在京都下鴨神社及上賀茂神社舉行。）而建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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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已將自己的隨從打發回各自的府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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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前已吩咐隨從，天明時再來迎接。可看到眼下這情形。基好有點後悔，不該打發他們先行回去。4 V3 i! z' V( D6 M9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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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點著兩盞燈火。! j5 ?1 I, u, d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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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預備了酒菜，然而，因為木板窗透風的緣故吧．燈火搖曳不停，令人心神不寧。木板窗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根本不是飲酒作樂的氛圍。

隨著夜色加深，風雨愈來愈強烈，木板窗被劇烈地拍打著。+ Q# p6 O: V* p6 b; W" s# n

木板窗的護板輕輕抬起，一陣疾風吹進來，把一盞燈吹滅了。( d/ N7 A9 i0 ^, R' ^7 m

到了深夜，狂風驟雨越發強勁起來。

結果，剩下的一盞燈也被吹滅了。

雨點擊打著屋頂，狂風在屋檐邊呼嘯。

整個木房子在風中搖晃，簡直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k& V; L- t, g2 }8 I

倣佛有一只巨大的手，不知是從天上還是從地下伸出來，拼命地搖晃著木造的望樓。

兩人驚恐萬狀，緊緊地摟抱在一起，不停地念佛禱告，不知不覺中竟昏昏睡去了。' W9 {+ V1 ?7 |, n) v  ^. G8 y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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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等他們猛然醒來時，發現剛才那劇烈的風雨聲已經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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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地擊打著屋頂的雨聲也好，喀嗒喀嗒搖撼著木板窗的風聲也好，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是這種無法形容的寂靜，竟然使兩人從睡眠中醒了過來。3 j* b: x: _% p& L'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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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聲響。

那是低沉、蒼老的男子聲音。

側耳傾聽，那聲音倣佛在念誦著什么偈語。# T9 \+ C  ?3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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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漸漸趨近了。

諸行無常

諸行非常) C+ W1 W0 g4 _'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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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變幻; D% M* z6 r' h% }# B3 j+ l

遷移他方' ~) X1 J; p" m/ k9 v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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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在低誦著這樣的詩句，低誦完畢之後又唱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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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行無常9 t: D. j% f# _, J8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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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滅法. S% K4 P$ h5 P& F+ r; v

生滅滅己- [6 p- T.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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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滅為樂　　倣佛歌唱一般，那聲音高聲誦讀著《涅桀經》中的一段。

奇怪啊……

基好覺得不可思議，便打開了木板窗，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風停雨息，雲開霧散了。清澈的夜空中，月亮探出臉來。/ n3 E6 s  K3 d

是半月。4 E8 f7 \1 U; k' d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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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疾速流過天空的雲朵間，青青的月光把一條大路照得明亮亮的。8 o7 `' F) G% _2 B: n

大路中央，有個東西披著月光正在行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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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望去，發現是一個身高直抵屋檐、長著一個馬頭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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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就是這個鬼，在念誦著《涅桀經》。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A5 \2 Z( `8 j* k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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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朗聲誦讀著，一邊沿著一條大路由西向東，悠然邁步而去。2 `, C2 M' {& i, S5 w

這光景既讓人感到恐懼，又讓人覺得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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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基好和女人躲在木板窗後的暗處觀望，只見馬頭的鬼魅走過木造望樓前，在皇宮方向消失了。; U  ~" P8 I; |  I*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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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總之，晴明，事情經過大體就是這樣……”# q+ E/ z" N# w8 r- z) m  o1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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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滿面感慨地說道：“這難道不是好事一樁嗎？就算是妖魔鬼怪，有時候也會陷入這樣一種心境啊……”

博雅擎杯在手，大口喝酒，倣佛要讓酒滲入五臟六腑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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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吧。”晴明道。; y2 U4 j. a& H  D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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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原是《涅桀經》中的一段故事。

有一天，雪山童子為了追求佛法而行走在山中，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a# e- C4 i  K" T/ `, N; I- ]

此世的眾生萬物都變幻無常，有生就有死，這才是此世的真相——那個聲音這樣吟唱道。5 J2 n( e, ]0 E

雪山童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一看，原來竟是個妖魔，在深山中念唱著詩句。- Q" a! y+ b& `+ i: U% R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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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您了，請讓我聽聽下文吧。”雪山童子說道。( {# S& q) i; _+ e5 }

“我肚子餓了，唱不下去了。要是讓我吃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肉、喝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血，就可以讓你聽聽下文啦。”妖魔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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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請吃我的身體吧。”+ r" b2 T% H. ?7 M7 w  A! `

“生滅滅己，寂滅為樂……”# l+ m5 D! Q+ d)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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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話音剛落，妖魔便唱起後半偈。4 n9 t& f1 p9 y/ [* U7 g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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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有生必有死這一無常的痛苦，並且消除心中的迷惘，就能獲得心靈的安寧，這才是真正的安樂——那妖魔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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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喜悅至極，在周圍所有的樹木和石頭上一一寫下這些句子，然後自己縱身投入妖魔的口中。/ A9 j  x& n. Q: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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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妖魔變成帝釋天的形象，唱誦著喜慶的祝詞。抱著童子向著天空飛升而去。; Q8 f" T3 K7 k! P

這便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故事。9 T$ Z' p/ x( V; A/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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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把這個偈語唱給雪山童子聽的，就是妖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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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不是帝釋天變幻的嗎？ ”* @6 m9 Q  r$ G. f'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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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所以基好大人看到的鬼怪，說不定也是下賀茂或者什么地方的神變幻的呢。”

“是嗎。”  |. h  N#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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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鬼也罷神也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都是相同的嘛。”. J; F% N! Q: f' b

“是嗎？！”3 {8 l3 J! Y* K3 A0 F9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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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的這番話似乎頗覺吃驚，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a8 \- }9 s: n  v/ ^

“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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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博雅！因為你說得很驚人啊。”7 V# g: E7 }4 m/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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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 O, B, v. W1 e' O( P0 @" m. N9 s# }$ z

“你剛才不是說，鬼也罷神也罷，都是一樣的嗎？ ”

“是說了。那又怎么樣？ ” 　　“所以我才說，這很了不起啊。”& k0 z$ L7 R* E2 O; U.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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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不起啦？ ”1 |! j& d1 s0 ]4 u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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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事實正如你說的那樣。”

“……”. x" O9 i/ u9 Q) I1 x1 @

“鬼也罷神也罷，歸根結底，如果不和人發生糾葛．他們就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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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6 \! ]" q6 @" v; V2 h

“正是人們的心，讓鬼神之類生到這世上來的。”

“你該不是打算說，是由於咒讓他們存在於這世上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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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於咒，鬼神才存在於這世上的。”

“……”6 M, r6 `$ T5 t: u# E2 I6 D( K% q

“如果塵世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種種鬼神也會隨之消失了。”

“好了，晴明啊，你說的這些話太深奧了，我聽不懂。”& o$ Q9 r% j4 B' t9 }/ ]1 m* e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先說的啊，博雅。”

“我可不記得我說過。”

“不記得，才是你最了不起的地方。”$ n/ x  t! t& N; s, c! `(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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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我當傻瓜。”

“根本沒有。”/ N: Q6 [) e0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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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8 ?. E* E* Y+ @- m" K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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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在讚美你呢，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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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別拿這種話來糊弄我……”; d" h6 v0 D8 l, {! j'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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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會糊弄你呢？ ”, Y7 R  ], \0 I; j  I6 Q, o-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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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6 h7 _9 q) T- n1 |8 n3 o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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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我還是感覺好像又被你騙了。”6 d) }; P) J4 _4 @

博雅把酒送往唇邊：“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我覺得剛才滿腔的陶醉心情，此刻好像已經煙消雲散，不知飛到哪裏去了。”4 N8 W; \8 \' k7 \6 h"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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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抱歉嘍。”2 C4 A" j- v, F# x1 |

晴明用食指搔搔額頭，說：“既然如此，作為補償，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吧。”0 x4 Y$ Z  ^*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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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地方？ ”

“明晚你有空嗎？ ”& r  j1 r! ^$ V

“有空是有空，可究竟是怎么回事，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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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剛才的話來說，就是因為人心的緣故而產生了鬼。”

“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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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究竟怎么回事？ ”) E6 M' V, n$ G/ L- Z7 [' J! Q

“讓鬼產生的，是鴨直平這個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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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晴明開始講起這個故事。

四

有一個名叫鴨直平的男子，年齡約莫四十來歲，是個眉目間依然殘留著幾分清秀的男人。6 i2 L; f$ v- M: z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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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的妻子名叫蔌。

她虔心信佛，雖然目不識丁，卻能誦念《涅檠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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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結縭已有一十二載，可是約莫一年前，直平新結識一名女子，到春天便將妻子休了。1 I6 v/ s2 Q0 N3 v: {# P% d

遺棄妻子之後，直平便對她再也不聞不問。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隨著時光流逝，奇怪的流言傳到直平的耳朵裏。6 `$ b: e: ~1 Z3 G& P7 m9 a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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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流言並不是說妻子有了新的男人，而是說每到夜晚，妻子便開始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了莫名其妙的舉動。

據說是每當夜色降臨、四周漆黑一片時，妻子便會走出家門，一邊飛也似的四處奔跑，一邊呼喚著直平的名字。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7 q; {* _2 {( n0 H* a/ H

她赤裸著雙腳，一會兒跑到這邊的小樹林裏，一會兒又跑到那邊的大森林中。1 L" J# _! I  N6 Y3 `- g# b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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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直平大人，您到底在哪兒啊？ ”6 k# R: N! N3 Q5 {4 C! t; S& y

她高聲呼喚著疾速飛奔，有時，聲音又陡然一變：“你這個壞蛋，直平……”

聲音極為可怖地大吼大叫。

有時也會整晚都不出房門，獨自守在家中。

有人擔心出事，偶爾前去打探。( O/ Z' s/ q- N8 Q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這時，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吭哧吭哧，用牙齒啃著家裏的木柱子。2 v$ D- M" M- B& m- I' o6 g+ E" ^

據說到了夏天，荻突然開始不吃東西了。

左近的鄰居偶爾遇見她，只見她僅剩下皮包骨，一天比一天消瘦、衰弱下去。% h% V0 a" l* k% S0 m" P' C& h

聽到這風聲，直平開始有點擔心起來。一天，他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去看看她。

然而，走去一看，發現屋裏一片寂靜，絲毫沒有人在這裏生活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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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膽戰心驚地朝裏面窺望，發現有一個人倒在地板上。2 z$ {) Y, g* q  O  W% j/ e: n5 M

走進去仔細一看，發現倒在地上的正是被休的妻子荻，而且，她早已斷氣。更為可怖的是，死去的荻裸露的牙齒咬得緊緊的，怒睜著雙眼。9 l' b' k1 w+ O$ [!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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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瞑目——也就是說，她是懷著滿腔怨恨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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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天前起，就沒有再聽見聲音，大概就是三天前死的吧。”; q% B/ |& W7 B5 @& t) _2 }. ^9 ?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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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們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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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父母都早已去世，也沒有其他親戚可以投奔。' O1 Y1 H  o#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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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沒人來安葬她，遺體就那樣擱在家中。/ d  V& l+ k; e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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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直平已經與她離婚，事到如今，這個女人雖然死了，直平並沒有考慮要為她做些什么。! a7 M6 h0 L' a0 H! t4 w* k' o$ ~8 Y

於是，就這么聽任她的遺體擱置著，直平競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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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又有奇怪的流言傳人直平耳中。　　任憑許多天過去，蔌的被棄置不顧的遺體，竟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5 e* u$ k" _9 B0 D

頭發也不脫落，骨骼也不散架，全身依然原樣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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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據說一到半夜，家中便亮起青光，房子裏還會發出聲響。# J9 P; p1 x. X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而且，據說屋內還會傳出女人呼喊的聲音。

直平畢竟覺得奇怪，終於又決定去看個究竟。

夜晚還是讓人害怕，所以他是在白天去的。

透過門縫朝裏面張望，果然發現有女人倒在地上。

去世已經四十多天了，蔌的遺體確實沒有腐爛。頭發也沒有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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蔌的遺體又細又瘦，變得如同木乃伊一般，面孔正對著大門的方向，眼睛依然怒睜著。' `0 w9 N' X' l& H& d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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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以及臉部明明都已經幹枯，眼珠卻還泛著溼潤的光澤。

直平忍不住“啊”地脫口驚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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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往後一縮離開門縫，向後縱身跳了開去。& a( W# L5 i6 X7 g9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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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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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兩天前的事情。”晴明說。4 C0 g2 Z3 Q. h+ B' N

“可是，晴明，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博雅問。" {/ i0 l$ b2 P  y# d2 \

“鴨直平今天中午到我這裏來過一趟。‘’”原來如此。“5 ]2 o' f4 N5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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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m5 ^- v. L  I( k6 }" }2 S) X

聽直平說完。晴明扳著手指一天、兩天地計算了一下天數，對直平說：“這可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一兩天內不想辦法解決的話，恐怕就要危及你的性命了。”. O. z( n* F# {8 F* J

聽晴明這么說，直平不禁驚慌失措：“請救救我吧。不然我會被那個女人折磨死的。”

“雖說有不少方法，今晚……不，還是明天晚上最為穩妥吧。”- s: ^+ C, i* Y( P2 X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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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么辦才好呢？ ”

“好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這辦法恐怕得要你擔驚受怕，飽嘗恐懼。你有這個準備嗎？ ”

“準備？ ”3 @; d$ A8 u, G, F3 i) C+ ^

“本來起因就在你自己嘛。就算擔驚受怕、飽嘗恐懼，也總比命歸昔泉好得多吧？ ”, x2 N' C; ^( q( I$ P, \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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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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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點頭，又連連懇請說萬事拜托，然後才回家。

“那么，明天晚上，你到底打算怎么辦？ ”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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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晴明從懷裏取出塊手掌般大小的人形木片，說：“是我今天剛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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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接過木片，湊到燈火前仔細一看，發現上面寫著當事人的名字“鴨直平”。& R2 A4 |4 e9 g/ K! q: [2 Z  D

“這是什么？ ”5 P7 [" a% P6 j9 F# o) O

“就用這個，能救直平的命。不過，明天晚上，他大概會嚇得半死吧。”

“怎么？你說要他擔驚受怕，原來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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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 e/ l- I) X+ N9 `" n

“可你不是經常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嚇唬別人，自得其樂嗎？ ”

對於博雅的話，晴明沒有反駁。# N9 b7 o) A+ s8 k! J# |0 E

“是啊。”
. N1 P/ }2 ?1 U1 ^5 `( p
晴明反倒點頭讚同。

“不過，這次可是真話。如果不照我說的去做，直平弄不好就沒命了。”* X7 n2 v# n' y6 C2 V

“你究竟打算怎么辦？ ”# W1 f' ]1 J' z) U  \/ \
5 m) T9 U7 \7 h
“明晚你來了就知道了。”# Y  L: i8 T& x& X. |( {& K4 ^- h

“明天晚上嗎？ ” 　　“傍晚以前直平會到這裏來，然後我們一起出發。”- s, K7 D' v8 u/ W" ?0 u

“去哪兒？ ”) R& P) N9 X* D. u% n
4 s  K: i$ A5 y! T1 i1 o
“下京。就是那女人的家。”5 Q$ l# n; Y! j8 ^8 t1 Q2 s
2 `; H( d2 p  c% v! J0 k
“下京？ ”5 s5 u1 @) q9 ^
9 g/ y# a( d, K2 F
“怎么樣？你來不來？ ”+ B# \1 C/ [4 x  t% ~

“唔……”6 y$ y: V/ o/ f& M

“去不去，博雅？ ”/ k4 E7 a1 @8 I5 P. q1 t" F# i! c
1 X2 b9 c4 m; \- C
“嗯。”

“去吧。”

“去吧。”/ }7 l$ _. c% {, _
! N3 J4 D/ H& E! Q0 a6 u! R
事情就這么定了。

六
, k1 P2 z" }$ M) u
安倍晴明、源博雅、鴨直平，三人站在一所房子的門前。太陽已經西沉，黑暗逼近了四周。# D3 l+ \, F. f' \$ Z& Q& y6 f

雖然西邊的天空還很明亮，但那所房屋的周圍，漆黑的夜色卻顯得尤其幽暗。

房屋四周野草叢生，一片荒涼的景象。
) G, l9 c# {' z6 N1 c5 Z/ V
“進去吧。”2 U' \" i' w) X1 S2 l4 }1 B( d( P* I3 n
! j: x, w# l8 s
晴明催促著。- O' p7 h3 P1 e7 n4 f. j; ^' x- q
9 G$ r' x7 q) `/ F7 E8 U& n
於是三人走進屋裏。

“不要緊吧？ ”; f) t& Q9 v8 v: K% b; I

直平忐忑不安地問著。6 b# J+ U4 g! y% x, a, z

“只要你意志堅定就行。”晴明說。. O, L2 }, q. U3 P

走進屋裏，發現整棟房子裏都泛著朦朧的青光。: x5 g0 _9 R) P

果然，屋裏有一具女屍俯臥在地上。
0 g. a; f- }) L" g2 h
一如流言所傳說的那樣，她的身體既沒有腐爛，頭發也沒有脫落。
. L  E, E" ^: P/ w0 L* k* {6 E" Q& v
直平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躲在晴明的背後望著女人的遺體。
& X& d0 @& R( i% F0 I+ X
“怎、怎么辦？ ”9 z. Y  q; z; R! @* n

他聲音嘶啞著問道。
7 s! z( ~. s  v$ `
“請跨在這遺體的背上。”6 H- d6 T  M; r/ E9 U! i
* ~. j" |* N% }' ?+ Y% E
晴明簡短地說。

“跨在這、這個上面嗎？ ”
2 {. W1 E! `1 [
“沒錯。”

直平哭喪著臉看著晴明。$ g0 x8 H. i( c6 e; N# f

“來，快一點！ ”) ?5 Y# r( E" c4 s' J) b

晴明說完，直平用求助的眼神看看博雅，最後，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跨到了女人遺體的背上。

“好。抓住這女人的頭發，無論發生什么事，絕對不能松手！ ”

直平伸出顫抖的雙手，抓住了女人的頭發。) ]" I" [$ m) C, _; U6 ^

“好。現在張開口……”晴明說。
9 K1 I& h. I: E, n0 v* h6 L
直平便張開了口。: x6 M9 g, o+ k

於是．晴明從懷裏掏出昨晚給博雅看過的那塊人形木片。說：“來吧！用牙齒緊緊咬住它……”- M: b, _9 a1 l- C1 {% }$ R. i
; i! T, b( D; X( [
然後將木片放入直平口中。
% K; S: C7 C: O8 G
“準備好了嗎？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事，你絕對不能喊出聲，抓著頭發的手也絕對不能松開。這些事哪怕做錯一件，你立即就會被鬼吃掉，一命嗚呼啦。”* M8 e0 _4 o' y! q

直平的下巴不停地抖動著，點點頭。
9 `8 h/ L" k& o) i+ i5 E
如果不是口中咬著木片，上下牙便會因為發抖而格格打戰，發出響聲來。6 a9 B. r* U  z+ H

“好了，博雅，我們守在這裏。”' B1 _& y: n; B) N# ~

晴明把博雅帶到房間的角落裏，口中小聲念起咒語。　　“我在這裏布置了一個結界，只要不大聲嚷嚷，鬼兢不會發現我們。”

還沒等晴明把話說完，博雅就喊道：“快！快看……”

“晴明，那是什么？ ”

只見直平身下的女子遺體全身開始發出青光。
' u; z! y$ L% I& J9 ?" a
“哦，快要生成了。”9 h& U5 [* \' J0 x7 b8 Z6 o0 l$ ]2 J

“怎么回事？ ”
& l( M4 ]; ~* k, O
“鬼要生成了。”/ x' F4 m# g. y: }$ W! s- L

晴明說話時，那女子的遺體緩慢地蠕動起來。( P1 X5 S0 y8 ^0 R

接著，那遺體雙手撐在地上，抬起了上半身。
; v5 z  v- F. P$ ]# F! [3 ]
蓬亂的頭發，猛然披落到臉上。
, \# b) {9 U0 U! [  O1 c. D
用鐵青的眼睛盯了幾眼周圍，接著，女子的遺體站了起來。
- s" _! {, `0 U" g3 R2 ^6 s* B* I
凝神望去，原來那是一個渾身鐵青的鬼。3 p' l/ D9 i* e- S* ~0 @" S3 ^

直平一副隨時都會高聲悲鳴的模樣，死命地騎在女鬼的背上，兩手緊緊抓住她的頭發。
+ U4 M: m, O- U& }' k$ M
“啊，好重啊！身子怎么這么重……”' A7 ~& E5 t  X8 W# r) z4 ~& d; ^$ u/ t

女鬼用極為恐怖的聲音念叨著，又長又紅的舌頭在口中躍動。

“啊呀，總算熬到七七四十九天了。終於可以抓住那可恨的壞蛋直平，生啖他的肉了。總算到時候了！ ”
* ]- `) w& _/ w
女鬼縱身躍出屋子，竄到了長滿莽莽雜草的院子裏。
1 y8 u2 x. I$ q( G7 _: |
“直平，你在哪裏啊？ ”

說完，女鬼疾奔起來。. a: d7 X- R) P7 i. c  d5 A

七

快步如飛。% @/ n% K2 u. P  q" t( H

像疾風一般，女鬼在黑夜的都城中奔跑。
  C& b- y* ?. ]+ y
颼颼的風聲，在直平的耳邊鳴響。
5 |0 R6 q8 i' l- }
“他躲在這裏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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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鬼首先來到直平的宅邸。

然而，直平不在家裏。2 i, V" D5 D5 Z) t8 i2 v+ V
! B4 b( G& f) O
接著，來到直平新歡的家中。5 W8 V, B/ A1 ^2 f8 R( t1 _

“在這裏嗎？ ”- q; O$ C2 o& o) p( B7 ^1 m' s

然而，直平也不在那裏。

“啊！我聞到那男人的味道了，那家夥一定就在這附近。”3 x0 w- r4 b; V9 h- |

女鬼這么說著，又沿著都城的大街小巷飛跑起來。' }) ~+ U5 q/ W4 h/ M3 G

然而，還是找不到直平。4 n7 g/ _% J9 r0 A( \6 f9 n
! y7 K- w2 r1 I% m# d9 ^- a/ [! I
“直平．你到哪兒去啦？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 S, ?) e# j5 o" X# q2 k
2 {! Y# c$ Z- {+ r& f# d
女鬼一面疾奔，一面高聲吼叫。1 g. Z2 {6 d/ E- Z5 Y, D

直平嚇得魂飛魄散。
6 k/ S7 B9 l, L2 k  o/ b# i; ]
“對啦！一定是哪個陰陽師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 　　事實正如女鬼所說，可是她卻沒想到，直平居然就藏在自己的背上。" {, O. M, G3 j! [2 b2 R
7 ^/ M: {0 n- Z# ?' m
“啊呀。身子怎么這么重呀！ ”
5 _- k3 F2 n9 U# H
整整一夜，女鬼一面抱怨著，一面滿城飛奔，到處接尋直平。8 D3 _/ q7 A3 K# p8 i

終於。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
; x2 r% C% o0 O# H  R/ L
“好吧，今晚先回去再說吧。明天晚上可一定得找到他……”

女鬼喃喃地說著，背著直平回到自己家中，又倒伏在原來的地方。: L! f) I7 r& b- a9 y
/ L& ^) L2 V3 t  h8 c. K1 ?
八- K1 \% m1 B, ?& R$ J

“行了，松開她的頭發，站起來吧。”( i! ^5 ^5 }& Y* ]4 ~
' L+ y% @! J: X% O2 u) X5 o; ]
晴明對著直平說：“危險已經過去了。”
' O* F& g+ X: G: F
盡管晴明這樣說了，但直平卻還是一個勁地渾身顫抖不止，抓著女鬼頭發的手怎么也松不開，更無法從女鬼的後背上爬下來。( D% O' R  ?& l' z# a" G* t
8 h8 d4 L. R3 _* E; Q
晴明握著直平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直平才總算可以站起來。

直平淚流滿面，鼻涕橫流。  l6 s/ [( e$ ?# s. O, I4 W$ }! n

因為一直咬著人形木片的緣故，口涎從兩個嘴角拖挂著流了下來。
# Y6 I. F2 l4 @# z' p
晴明剛把木片從直平口中取下，直平便顫抖著牙齒說：“她、她說，迷、明天還要再去找我。難道……我每天晚上，都得這樣做才行嗎？ ”# I  e1 x! ?3 S* _. r) y1 `

“不用。”+ P  X- |3 H/ g1 A! u4 Q
6 ]6 r( z8 b+ e& x6 O
晴明一邊說，一邊把人形木片放在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4 t) X+ z! k& e( P; o

於是，那鬼陡然睜開眼睛：“原來在這裏啊。直平，你這混賬！ ”

隨著吼聲，女鬼猛撲到人形木片前，把它一口叼住，嘎吱嘎吱地嚼碎，然後又吞咽下去。

吞咽完畢，啪嗒一聲，那鬼又倒在地上。7 R( F7 X" W; Y2 Q2 ?; g
5 H9 F0 i( m( r! i0 y
剛一趴下，女鬼的頭發便開始脫落下來，肌膚也開始片片腐爛，周圍頓時充滿了令人難以忍受的腐臭氣味。6 K( E- `% F0 Q3 p7 f% D

這時，耳邊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 W; a- f  w; C% a& U1 B
轉眼望去，原來是直平在淌著眼淚哭泣。( C7 b+ [3 M7 Q6 D% F
  ]  ]- z* k, T9 A' K4 `
“你怎么了？ ”
4 ~  _) C# y0 w9 o1 A
博雅問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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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
* q: Y8 c6 b0 G& Z& A$ d( }, B
直平哀嘆道：“今晚，整整一夜騎在這個女人的背上飛跑，我害怕得半死。然而心裏卻萌生出另外一個念頭。”
1 u  x, P8 c( e' F" \
“另外一個念頭？ ”7 L4 L( w5 b& s; }* f- V9 [
  p' x# r+ K. Y4 I
“看到這個女人拼命到處搜尋我，我真是不忍心啊。

甚至想幹脆把嘴裏咬著的人形木片丟掉，告訴荻說，我就在這……“ 　　直平說完，只見倒在地下的女人開始蠕動起嘴唇，用極其細微的聲音開始念誦起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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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行無常, c( D) O+ O& u+ f%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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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滅法8 \$ ^. B, N! H0 `
0 |% D4 g! g; T/ s. H# J) Z6 [
生滅滅己

寂滅為樂

念誦完這些句子，女人的雙唇便停止蠕動了。9 J# w/ [' V' }! a2 B. V3 \/ G( w2 A

已經腐爛、散發出惡臭的女人的雙唇，看上去似乎浮起了一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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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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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發表於 2007-8-26 11:48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四卷夢枕貘 - Q" P$ B7 E" V0 t+ \* b# I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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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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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d; {( j( Y5 d% }8 ^0 e- h/ J
一 : ?( N0 Z' x  N8 c" y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背靠著廊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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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意地曲起左膝橫在地板上，豎起右膝，右肘支在右膝上，右手托著右頰。, L) y2 F3 ^; J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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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傾著頭。頸部與頭部勾勒出的曲線，似乎飄溢著一種妙不可言的風情。3 ]9 |; M- L+ O- j

他左手的纖細的手指擎著玉杯。不時呷一口盛在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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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飲酒與否，晴明朱紅的嘴唇始終浮現著微微的笑意。

源博雅與晴明相向而坐，同樣在舉杯暢飲。5 x! _; g" T* u

旁邊腳兒高高的燈臺上，點著一朵燈火。0 [, Y! `/ v0 w- Y4 l

只有幼兒小拇指般大小的火焰，倣佛呼吸一般，在微微地搖曳著。

時間是夜晚，剛剛進入梅雨季節。

白天還一直下個不停的雨，現在似乎已經停了。- q) N% k. Q9 e: s4 p

此刻，分不清是雨絲還是霧靄的細微水汽，在大氣之中不浮不沉，飄來遊去。- w5 J6 H" {+ N  x# O" D

月亮似乎躲藏在天空中某一處，夜空的黑色蘊含著隱隱的青光。夜氣倣佛將那依稀散發出微光的青墨，擁入了自己的懷抱。7 y7 [; K& g0 c( s+ s$ X9 |
$ {$ G1 z1 C3 g: P
晴明和博雅的身畔，是在夜色中延展開來的庭院。5 ^+ g) T1 D3 {: t5 {" w/ w

庭院，宛如山野或原野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切割下來移置此地一般。$ A; U; m3 k2 o/ I2 T* T8 u
! n3 o/ @: h9 V
有的地方荒草又高又密；也有的地方，白百合還綻開著雪白的花瓣。" e. R8 k" s( s
5 z% M8 H& i5 w9 R! O  R6 N
夜晚的空氣，雖然充滿涼意，但還不讓人覺得寒冷。
, X" g9 c$ {  c9 o2 d: }" L
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因為吸足了夜晚潮溼的空氣，變得沉甸甸的。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晴明。”

博雅放下酒杯，語調好似在喟然嘆息。

“你就不能再想想什么辦法嗎？ ” 　　“博雅，辦不到的事情，歸根到底是辦不到。”1 U. j. O! N0 O. x0 t; m

“不過．這可是聖上的聖諭啊。”6 o2 t& p! K5 D7 A% T

“是聖諭也罷，不是聖諭也罷，不可能的事情總歸是不可能。”) r  y& s; F1 |1 b+ Z2 ]: ~
0 ]- N+ e; h1 B9 Y
“嚕。”
8 L. ?% D, f/ ^
“天地運行的原則就是這樣。”3 u; ?5 f+ M. `: R, G$ N
, t2 l! F8 G1 C& M- o+ G+ h
“嗯。”

“這就好比聖上降旨，命令明天的太陽不許升起一樣——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我並不是不願意做，而是不可能做到。“

“我明白。”% g; ^% K  K' C" ?. W: H

“要讓人不死，那是絕無可能。就算像白比丘尼那樣，能夠做到青春常在，但終歸有一天，她還是逃不脫死亡的宿命。這是天地之理啊。”! _' U8 f+ ?8 H; r5 x1 m

“可是，祭祀泰山府君的事，是聖上提起來的。說實話，晴明，我也非常為難……”  Y+ F4 M5 f% T! p% |  X

“祭祀泰山府君這種事，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做得到的。”

“的確不是誰都可以做到。聖上說啦，是要你晴明去辦這件事啊。”博雅說。
2 W$ t6 Z9 k7 I1 j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男人怎么會提起泰山府君的名字呢？是不是有人從旁出什么主意？ ”. q8 ~6 D& b  P7 F: L' u3 N0 N2 \5 x9 T

“這個嘛。倒好像確有其人。”

“是誰？ ”; {; e* h) J2 W
& B' t9 j% f) ~( k) u
“好像是道摩法師。”

“蘆屋道滿？！”8 y8 Y3 z: S# W0 B" ]

“不錯。據說就是那個曾經施過還魂術的可怕家夥，提議把晴明你喊去，向泰山府君要回那和尚的性命吧。”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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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十天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有資格主持皇宮內各類法事的高僧，共設十名。）病倒了。

與其說是病倒，不如說是睡著之後，就沒再醒來。
$ K  t# J/ R5 A5 [% n7 P( T7 S
平日在清早修行時必定按時起床的智興內供奉，今天卻遲遲不見身影。心生疑惑的年輕僧侶便跑去看個究竟．發現智興仍在熟睡。呼喚了幾聲，不見有醒來的樣子，於是就伸手去搖晃智興的肩膀，卻還是搖不醒。5 u( y9 z+ u( I- l4 t, X

年輕僧侶心想，他一定是昨天太累了。便任他繼續睡。然而，白晝逝去，夜幕降臨，甚至到了次日早晨，整整一天過去了，智興內供奉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2 ?9 p2 J2 U! k9 K$ i

到第三天，大家終於感到大事不妙了。, O6 b" C3 o: A4 o5 b  {
/ d' a5 ~( K  d8 b" e& j) ^; j8 I+ t
大家又是喂他水喝，又是拍打他的臉頰，試過了種種辦法，可還是沒能讓他睜開眼睛。- J6 w6 a4 Y* f  g6 H" }6 Y0 d0 `
+ |7 h- q4 Q. l" k$ T# T$ E2 ~
睡眠中的智興不時發出痛苦似的呻吟，喉嚨還會不時地發出響動。
( K* W: s$ R8 o* E: l
第四天，智興的呼吸終於漸漸變得細弱。第五天．雙頰凹陷下去，再這樣下去，看來勢必要危及生命。到了第六天，本來只要把水送入他的口中，他好歹還能咽下去，現在也不喝了。終於，連藥師也束手無策了。7 H* O+ X: i, Z
) ~' q; Z5 S2 ?. u0 x
大家也曾疑心可能是什么妖魔附體，於是請神念咒、誦經祈禱，卻絲毫不見效果。% o' z0 G/ A! T% z, D% p

第七天，一個名叫惠珍的弟子，領來一位自稱是法師的人物。

這人蓬頭亂發，胡子拉碴，牙齒發黃，惟有雙眼炯炯發光。" k# G' e8 Y3 b  j% A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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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是道摩法師。
+ Q4 m" w+ ?8 \; D3 _% e& o" u- B
道摩法師一會兒把手放在熟睡的智興的額頭上，一會兒用手指按按他的臉頰，又在腹部、脊椎等處探摸，渾身上下摸了一次又一次，終於說道：“事已至此，大概無可救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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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7 U+ E7 i% d! ^- W! N
$ t; ]0 y2 ^0 ~1 d' Y
當眾人擁上來看的時候，智興已經沒有呼吸，心臟也停止跳動了。　　“看來，除了求助於安倍晴明，請他趕快央求泰山府君助力之外，恐怕別無他法啦。”

道摩法師這樣說道。0 Q/ Y! p1 N' O1 _7 N: `

泰山府君——原本是大唐的一位大神，是中國五岳之東岳泰山的大神，別名又稱東岳大帝。

泰山，自古以來就是死者的靈魂會聚之地。在這裏審判死者魂靈善惡與否的大神，就是泰山府君。據說，自從佛教傳入日本後，泰山府君便與地獄的閻羅王形象合而為一，負責掌管人的壽命生死。
9 y$ r- B7 E8 p( a
如果再進一步說明，那么，將這泰山府君作為主神，負責主持泰山府君祭禮的角色，便是由土禦門係的陰陽師來擔當的。其中，尤以安倍晴明最為有名。( @% l1 O5 O" Z2 f! ~( x
$ h4 ?: v3 G; ?
話又說回來，道摩法師的話終於傳到聖上的耳中，是在第八天。6 x0 j7 X, K3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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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九天，源博雅被悄悄傳喚進宮，聖上命他傳達詔令，要安倍晴明立即舉行泰山府君祭。; F9 m: U4 l6 [/ d; M5 W

於是，到了第十天，也就是今晚，博雅避開眾人耳目，悄悄來到晴明宅邸。. j2 E7 V% f, _. T: ?8 @

三  `: x2 o  A2 N# s7 ~4 G  q  @' q6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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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情況就是這樣，晴明……”博雅說道。$ t5 u/ V9 A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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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男人為什么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這么關照呢？ ”

“這個嘛……”/ w0 q: _) O$ R( W) `.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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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朝庭院望去。. S' I4 q$ ~* @. J& Q; I) z4 L, ]0 J

若在平時，每當晴明稱呼天皇為“那男人”時，博雅必定要責備一番。但今晚他卻沒有這樣做。+ ?0 h6 M# I* t: ]; V: T$ C

“從前，聖上曾經受到智興內供奉不少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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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 K# j2 F# g6 l*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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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秘密。很久以前，聖上思慕過一個女子，她死後就埋葬在三井寺。有一天晚上，聖上非常想再見那女子一面……”2 ]' m; _3 r& \% X1 |0 c/ s

“結果呢？ ”7 H$ l' k6 ^, L) Q
3 y4 K& {7 S3 W0 x0 C
“結果智興內供奉便避開眾人，當著聖上的面，將那女子從墓中挖了出來，讓聖上與那女子重新相會。”1 y+ h: U1 x. c9 h- h.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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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女子的遺體相會？ ”

“嗯。聖上借著火把的光亮凝望著女子的遺體，眼淚撲簌簌落下，說‘死亡原來就是這個樣子，人生在世應該盡情歡樂才不枉一生啊，以後參加宴席時要常常回憶這般容顏’……”
' \& y, p4 ~0 q
“……”9 [0 P# s+ W1 |' `0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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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什么時候，聖上年輕時不是與一名女子山盟海誓，說將來一定娶她進宮嗎？還記得嗎？就是那個每夜坐著沒有牛拉的牛車，要到宮裏來的女子。”

“她好像是叫龍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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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的墳墓就安置在三井寺。”8 [$ E3 H/ I6 H( ~  M$ c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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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如此啊。”2 p& R# q% H* E  l2 }3 d; _! J7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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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內供奉就是如此特殊呀。聽到他過世的消息，聖上情不自禁下詔要為他招魂續命，也是情有可原的。”

“唔。”$ g/ }  b- j0 T

“可是，自聖上下詔後又過去一天半了，也許上意會有所改變也說不定。”9 {7 Q' ^9 Z$ j! f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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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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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智興內供奉的遺體與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腐爛。恐怕是看見這種情形，聖上才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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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什么讓智興起死回生之類的昏話吧。此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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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話還沒說完，晴明打斷了他的話頭：“等等！你剛才說什么。博雅？ ” 　　“我是說，內供奉的遺體與生前毫無兩樣。到底是有德高僧啊，遺體也和二般凡夫俗子不同……”

“喂，博雅，說不定那智興內供奉並沒有死。”

“可是，呼吸也停了，心臟也不跳了呀。”( E2 i. _% i- P# z: ?6 u# C, @4 C& g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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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要我自己去確認後才知道。”9 T4 j9 h. u( _6 o8 }) V& v% E* Z- W2 d

“你肯去嗎？ ”; r) O! `" r. x( ]; O1 C

“嗯。”7 _4 e! ]: o! G1 J, E2 U

“那可太好啦。”$ r+ @# \  J3 g, ?' z" _

“如果智興內供奉只是患有什么疾病，或者有什么妖魔附體的話，那倒不是沒有我晴明的用武之地……”* ^: ~5 c7 J0 }

“唔，哦。”
1 ]/ e! }  A0 s1 R
“不過，還有件事讓我覺得奇怪……”/ o" l9 d! k( o2 h0 L% R6 J

“什么事？ ”

“蘆屋道滿大人和泰山府君怎么會牽扯進來？ ”, ]6 Q3 d- A. I0 [/ v6 n' ?' X, G

“唔。嗯……”3 g' k$ M* t! N
4 |) T& a9 I9 ~! R
“好了．坐在這裏冥思苦想也不會有結果的。”# ]( \% J& @: p7 a' W
" ?+ E8 w' S9 [
“那．怎么辦？ ”2 j$ ?2 \8 [6 @0 E
4 `& S9 S; Q' L' d  H& K
“去吧。”

“嗯。”
7 n" z, H. k6 ^: v
“走吧。”# y% c& s' U: E+ Z' i5 X
: x/ f1 q" x$ Z* l9 `% E
“走吧。”/ V* y. P( p% O3 [# B% X( h
0 I& h8 o: \6 h
事情就這么定了。
, [' V. `& b5 X  h+ n
四( }  a4 Q  ^: |" r6 r! [; p

第二天中午，晴明和博雅來到三井寺。1 }" y6 P0 j- {' W. c

出來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名叫惠珍的年輕僧侶。. o! G6 J6 R4 H- Y( w
6 |: m8 L: @, m" p
智興內供奉仰躺在床上，晴明和博雅坐到他的枕邊。
2 I  ]. x2 y# [' _
“昨天，還有前天，從比壑山請來師傅，作了祈禱。”' S7 \5 s% x" g7 I4 x3 z& W

惠珍向兩人說道。

“大概沒什么變化吧？ ”4 B) {. g6 i- N, E4 i- `4 J. E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道。

“正是。”
1 K$ z; t. c7 }# `
惠珍點頭。- H9 V" ^: d# V1 x/ D

“可是，為什么請比壑山的和尚來呢？ ”博雅問。

“從前，圓仁大師從大唐請來赤山明神供奉在比壑山山麓，其實就是泰山府君呀。”" F  j6 c4 Q5 D1 ~: s

晴明回答說：“大約是因為聖上開了金口，所以就搞了個徒具形式的泰山府君祭禮吧。”

“今天比壑山也派什么人來了嗎？ ”4 ~: N2 Z; L6 }1 c
5 d) o; F7 u0 n- |5 z5 n  f7 ]
博雅問惠珍。

“已經吩咐人赴比壑山通告，說晴明大人今日駕臨，所以應該不會有人來了。”1 f3 h! Y- n4 j# j

“那就太好了。”$ `& w3 @0 v6 h& F( `. D9 J/ L. p

說完，晴明將視線轉向仰臥在床的智興內供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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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其他人已經回避．所以除了智興，便只有晴明、博雅、惠珍三人。2 b2 p; [) ]' G, i
  L* S3 Q: q6 U, m
智興的臉頰消瘦，兩腮的肉倣佛被刀子削去似的。眼眶凹陷，眼球形狀清晰可見。顱骨更像是只蓋了一層入皮似的。
# v  I, w) j# Z4 L1 q5 V
沒有呼吸。把了把脈，脈搏也沒有跳動。然而，肌膚依然殘留著微微的滋潤，身體也很柔軟。

用手觸摸其面頰和頸部，也並沒有冰冷的感覺，似乎還殘留著微弱的體溫。  I* t8 F& [! o/ t1 t

晴明將右手掌放在智興內供奉的臉上，隨後緩慢地向著頸部、胸部以及腹部移下去。
# S' p6 V( D! `' N. e# `. U  U) r
沒多久，晴明收回右掌，說道：“好像是有什么東西。”$ M. ?. K0 \1 ~+ o& \$ T

“有東西？！”
+ i2 u+ }0 t# Y$ Y3 J* v5 |% h
惠珍忙問。

“是什么？ ”
7 e1 \$ ]) d$ E0 F( t% |
博雅也探身問道。

“究竟是妖魔附體，還是什么其他東西，情況還不太清楚。但有東西在體內，那是沒有疑問的。”4 |3 s+ G8 l3 Q5 C1 h) i  u
# Y. ~) G& A0 m- S, }# u
“……”

“智興內供奉還活著。”
3 b( u4 u* m  M0 E
“那……” 　　“救他性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過……”4 B' ~$ C7 j8 J/ `# R5 o
) h3 |# n( l2 z0 I+ `
“只不過什么？ ”

“我覺得奇怪的是，泰山府君的大名為什么是從道滿口中說出的。”' h! M/ x$ M7 A" V4 f5 G' `
9 s+ g! P: n5 A/ i8 o5 z' R
“您的意思是……”
2 {# ?! H. K8 ?/ [7 G
“這個房間裏的人，可能誰會有生命之虞。”. ]8 Q7 Q; e& w

“這個房間裏的人？晴明啊，到底是誰？ ”

“不是我，就是你。再不然，就是惠珍大人嘍。”+ [$ C! Q; M/ [% S5 }
$ g7 [1 }, l5 z' t. R  ]2 i
晴明輕描淡寫地說道。
7 c* s' O8 x8 s
“如果是我的話，這條性命絕不吝惜。進入三井寺已二十餘年，一直修行至今，成果仍然不如人意。這樣的無用之身，若能為內供奉大人一死，實在是求之不得。”  ^$ y6 U! g* c

惠珍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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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此心志，那么能否請你準備好筆墨紙硯，拿到這邊來呢？ ”

晴明說完，惠珍立刻把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了。2 m& L* d' G( j1 E$ b8 \& h. F
% L" _4 @. l" {2 w3 p6 p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騙過我們要祭祀的大神泰山府君啦。”0 t: \# Q4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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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磨墨一邊說道：“弄不好的話，我自己的生命也很危險。不過，在事情辦妥之前，就讓泰山府君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吧。”

“我該怎么做才好呢？ ”

“請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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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筆蘸足磨好的墨，拿紙在手，迅速地在上面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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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在寫什么？ ”2 A5 v- u- Y  m( F( X9 s5 w

“祭文。”* g: J' T4 ]; q! X3 S

“祭文？ ”( d2 }! R* N; ~- W
" E+ l, ]7 J3 y. n! `( f
“是啊，用唐文寫的祭祀泰山府君的祭文。”

寫完之後．晴明將那張紙遞給惠珍，說道：“能否請你親筆在這裏簽個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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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接過晴明遞過來的筆，在祭文的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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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請把它放進懷裏，在外廊內支起圍屏，坐在裏面念經。”" N" [$ L1 P! x4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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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什么經呢？ ”! O3 s% m( j$ {0 G' v* K4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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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華經》也行，《心經》也行，念什么都沒關係。
% T) s1 P  S# Y1 q& V9 G2 e! a& d5 r, M! T
只要我沒說停，你就要一直繼續念下去。不然的話，你我的性命都會十分危險。

“2 ]1 O0 o, K+ v: _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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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的身影消失了，不久，便響起了惠珍誦經的聲音。' V, R* ^; v% p: R! H0 K

“晴明，你這是在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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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祭文的意思是，惠珍自己情願代替智興內供奉，把生命奉獻給泰山府君…! G2 q$ i" V1 J* O' Q& v
" D8 P4 ], M2 B8 x/ p
…“

“那，惠珍大人他……”

“沒關係，只要他一直在誦經，就不會有問題。趁這段時間，只要我們把這邊的事情解決好就行了。”7 P: j* H9 R: Y( G! O

“怎么解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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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啊……”  @1 `' s4 x; W# N

晴明將剩下來的紙拿在左手，再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 m  Z9 g0 r& m3 t. I2 f

用這把小刀，開始裁切那張紙。& @& ^; g. Z! J' V" t$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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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打算做什么？ ”

“你只管看著就是啦，博雅。”1 k" W! P# G: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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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那把小刀靈巧地裁出兩個東西。$ }: {; N: _/ }  Q( W% P5 P' p

一個是小小的紙人，身披盔甲，腰佩長刀，手持弓箭，好像是全副武裝的武士。

另一個則是豆粒大小的狗。

“把這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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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伸出左手，用手指掀開智興內供奉的嘴唇，再撬開牙齒，把小紙人塞入智興的口中。0 S5 C4 W4 s8 m# _* P5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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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晴明拿起那只豆粒大小的紙狗。

用左手掀開智興身上衣服的下擺，把右手中的紙狗伸進那下擺之中。9 D* S% m$ }  \8 z) V+ P+ _
' g# X& T& S( J7 [  F
“你這是在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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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只狗，塞入智興大人尊貴的後庭中呀。”
3 C/ b' o5 Q) W6 g
這作業似乎迅速便告結束，晴明的右手從智興的衣服下擺抽回時，手中捏著的紙狗已經不見了。9 b/ a# y# v4 ]3 Z# Y+ a& S

晴明口中開始小聲地念起咒語。

於是——智興內供奉的下腹部猛地抽動了一下。

“看！晴明，腹部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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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回答，繼續念著咒語。

於是——智興腹部又猛地抽動了一下。! M9 q" f, z2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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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又動啦！ ”2 s, `( G4 n7 j, c: e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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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提高了音量。

抽搐。: Y( c, }6 k3 s1 |0 k. x3 ^: C+ q

又抽搐。/ ]* w* I( X9 O9 z/ ?

智興內供奉體內有東西蠕動起來，接著，這蠕動漸漸向上半身移去。1 }) R; K+ n7 ]1 s& M# H#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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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6 P* m1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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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狗正在驅趕智興內供奉體內的東西。”( [+ y; W2 W+ p: f/ q; r

晴明回答博雅後，又繼續念起咒語來。

不久，智興喉頭一帶的肌肉倣佛有東西在從內向外擠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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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凸，又一凸。向外鼓動起來，就像一只小小的猛獸在暴跳、奔突。

智興雙唇之間不時突然伸出獠牙，又縮回去。+ R4 s8 p1 U+ C- ]2 b1 B

而且，他的額頭上好像要長出角似的，一會兒高高隆起，一會兒又變得平坦。, M2 V0 j. K* B7 e* ?1 T( P

那裏的皮膚已經撐裂，滲出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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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晴明，內供奉大人被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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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它，博雅。暫且就這樣由著它吧。”

果然如晴明所言，獠牙也罷，額角也罷，喉嚨中的暴跳、奔突也罷，都漸漸平息下來。/ v4 @- x0 w( Y3 ]! E9 V

終於，一切重歸平靜。7 T. E: S# C/ ?8 {4 O' I3 G" m

“好像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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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左手掀開智興的雙唇，撬開他的牙齒，在智興的嘴前張開右手掌。8 P7 c/ L. o5 Q9 `4 Q

於是，從智興內供奉的口中，走出了牽著狗的武士。

“晴明！ ”( S) {( X+ M$ d! T" N8 ?

那位武士連同狗，一起走到晴明的右手掌上。: K" T/ H, g* F6 N7 S8 w/ _3 f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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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去，那武士雙手抱著一個雀卵大小的白色的圓球。/ g6 `1 m$ d7 P( R. X4 v; o* H

“結束了。”5 T# I  R% I- W: V(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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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剛一落地，武士和狗立即變回原先的小紙人和紙狗模樣，晴明的右掌上只剩下兩張紙片和一個白色的蛋。

“這是什么，晴明？ ”

“就是智興大人體內的東西。”

“在他體內？ ”* O$ H. q! I+ f0 [. m

“不妨稱之為蟲，也不妨稱之為病，總而言之，可以說是寄居在智興內供奉體內的邪惡之氣吧。”) e; S/ |; q: J% J' ~" E2 y2 ^5 f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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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又為什么是蛋形呢？ ”

“是我讓它變成這樣的，目的是讓它暫時動彈不得。”* V+ V4 l: T0 w- p+ j" ~5 Y  Q  t

“讓它動彈不得？ ”

“正是。如果它動起來，附到你身上的話，博雅，這下就該輪到你變成智興內供奉這副模樣嘍。”0 U) L0 V( v# ~
  t! s2 C8 R- O! i; K6 K$ H
“那么，智興大人呢？ ”/ Y7 u; r# L(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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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平安無事了。這不是已經開始呼吸了嗎？ ‘，聽晴明這么一說，博雅轉眼看去，果然，盡管還非常微弱，智興內供奉的胸脯正在緩緩地上下起伏。8 E% C8 I* G& p  u% Z
. Z& T% a+ G0 [) l9 w* v& T
“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3 Z9 h% p: J) F$ x8 K% D% X8 j

晴明轉向博雅說：“已經差不多了。博雅，你去把惠珍大人請來吧。”9 d$ w4 g3 J) h1 L
2 L4 w4 C% i7 U9 Z( ?$ i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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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智興內供奉的臉頰依然憔悴不堪，但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 ^% o$ b* F& D" Z

就在剛才，他多次吸吮浸滿水的布巾，喝下了不少水。: i1 r9 Y9 y& L5 U% x5 [

此刻，智興內供奉閉著眼睛，發出靜靜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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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枕邊，坐著晴明、博雅，還有惠珍。
" p* ?9 e; c  i6 |( x9 C- b; d
“接下來……”0 D' F, |* E2 p% g3 F

晴明向惠珍說道：“有許多事情，不得不請你向我講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Z7 [- `2 i. D& b5 p. F

聽了晴明的話，惠珍似乎下定決心，仰起臉來，點點頭低聲應道：“是。”

“你們究竟做了什么事，被道摩法師抓住了把柄？ ”
2 t( m0 b& g- u; ^6 n, N# t
對晴明的問話驚詫不已的，不是惠珍，反倒是博雅。

“喂！晴明，你怎么突然問起這種話來？ ”

“蘆屋道滿，說來就好比是寄生在人心裏的蛆蟲。是人的心主動去招惹這個家夥來的。而且，他去吞噬別人的心．僅僅是為了排遣無聊……”# A7 x9 @7 u' v&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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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即便是道滿，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有所貪圖，他對你們也是無可奈何的。你們究竟要那家夥為你們做什么？ “
8 P- {  Z8 D& {" _. y
被晴明這么一問，惠珍低下了頭。. A( Q% }2 Q" v5 A- s5 j: ?. Q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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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犯色戒……”) K+ }2 c) |2 z5 ?  V8 U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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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聲音沙啞著小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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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色戒——就是說，身為僧侶而觸犯戒律，與女性發生肉體關係。
9 j5 f; ~! ?9 P% [
“你們……不如說是智興內供奉吧，他到底怎樣犯了色戒？ ” 　　“是屍、屍體。智興大師用女、女屍犯了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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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聲音期期艾艾，說不下去了。' s4 A0 d3 H4 M5 O* i7 C'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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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 ~: t: A- Z% a( Y& J; ~

晴明追問道。# q1 G! u: |7 }1 P' Q& h& [5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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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嘶啞著聲音，開始低低地述說起來。  S, F8 r5 e. B2 w' c

“從做童男時起，我便受到智興大師的寵愛……”0 O) q- _1 z1 p

六: G6 ~/ ?$ `, V; C* x, Y5 @

童男，就是寺院舉行法事以及祭禮的時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參加儀式的童子。- [: S' y4 u, U/ X7 x# H& C* |* A) p

一般是七至十二歲左右的兒童，有時他們還兼任神靈降臨時的媒介，稱做乩童。% h$ k; C0 }! O  K; Z5 \

有時，由於戒律禁止僧侶與女色有染，於是，童男便成為僧侶發泄的對象。

惠珍其實是親口坦白，自己還是一名童男時，就已經成為智興的禁臠。
5 W& M$ }5 A6 c& Z3 F  t: t
惠珍長大成人，正式當上僧侶之後，兩人的關係依舊持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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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的話，難道我竟要連女子肌膚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就這么死去…# [" f$ _+ B, h; B- P( r
( z* S- G: G! N5 B& }4 L
…“
! x. ?1 x( l2 ~
惠珍說，大約從三年前開始，智興偶爾表露出這樣的心思。9 K: x8 Q% F' U* X

今年，智興已經六十二歲。, U3 c) Q2 I;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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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已經衰老，體力也逐漸減弱。5 E& g- V: O  j8 [) Q$ R% \) x

“死去之前，哪怕就一次也行，真想體驗一下女人的身體究竟是什么滋味。”! C7 I; U  b, Y1 O  x3 v' Q'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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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戒律規定不得觸犯色戒。! ^& f, B& z$ M: O% @

這時，道摩法師出現了。) @; F$ q: ?$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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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裏，惠珍正要從智興身邊離去的時候，智興內供奉夾雜著嘆息，再次喃喃感嘆類似的話。5 D' o# x" q2 q+ I: o9 y* E

就在這時，有一個聲音鑽了進來：“人生如夢，為歡幾何？既然這么想做，卻又為什么不真做呢？ ”  B) ^+ `2 Z% ?" k" I; \  C% G, H

朝外看去，只見夜晚的庭院中，道摩法師沐浴著月光站立在那裏。$ E: D4 i0 R# m: i# e! f

“侍奉佛主也罷，侍奉鬼神也罷，同樣是為人一世，連女人肌膚的滋味都不曾嘗過，這樣的一生該是何等索然無味啊。”

道摩法師得意地微笑著說：“喂，能不能給我弄碗泡飯吃吃啊。吃完以後作為謝禮．我會告訴你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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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的男人。: }: g4 X' L- t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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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足赤裸。, Q7 o0 W1 W; U; R) e$ ~( t; R" N

渾身骯臟，身上穿的是下人們穿的破爛不堪的窄袖便服和肥腿褲。! g6 h7 w! Y+ ?8 s$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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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從哪兒鑽進來的？然而，他卻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吸引人的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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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不由自主地準備好一碗泡飯，端了過去。; \+ Z2 x$ {3 q

道摩法師就那么在庭院裏站著，一眨眼的工夫便把泡飯吃光了。! c2 ]4 r! y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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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我道摩法師吧。”/ F& D3 [9 S  W

說著，他把飯碗放在外廊內。

這個人既沒有剃發，也沒有穿法衣，真不知算是哪門子的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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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大人，剛才所說的好事究竟是……”6 e  d" y$ e* \6 d( P- l)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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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倣佛鬼迷心竅似的，問道。

“想知道嗎？ ”6 U* H6 y9 r2 B% e9 }4 S

“是。”3 X' E2 `& X0 z! |# q0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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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犯色戒，又可以跟女人幹那好事喲。”, u" `; z5 t7 a! f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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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得意揚揚地說道。

“那怎么可能？ ” 　　“今天中午，後山埋葬了一個女人。剛剛死的，才二‘十四歲喲。你聽好：死了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女人，只不過是一件擁有女人肌膚的東西罷了。最難得的是守口如瓶。

現在還沒有生蛆生蟲。不過，要是錯過今晚，那就不會再有機會啦。我說要告訴你的好事，就是這個了。“2 J' R: f% W+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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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話，他丟下一聲：“我走了。”  y. V6 ]- l* j7 J* Q5 ]: o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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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轉過身去，便無影無蹤了。+ ?: k$ e8 H% ?6 p9 E

“真是的！說些什么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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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說著，轉身回頭看去。( q% A0 z: O+ U, u5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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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惠珍將還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c* }  ?$ d+ t! v4 x

只見智興兩眼發直，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p" t4 H2 E2 G- @+ X0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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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裏的智興，分明與惠珍此前所了解的智興判若兩人。

七" i% `: Z# t3 u8 b% |* w; p

“結果，你們真的去了，是吧？ ”晴明問。% d7 f& s# N+ W4 {% q

“是。”6 G& j5 W# |: R' a3 G/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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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點點頭。. N  @  c* \. v" I, M2 x& V0 C

“是我用鐵鍬，把散發著濃烈泥土氣味的女人挖出來的。然後……”

“智興內供奉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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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做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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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 ”- n' s/ o" ^/ ?! k5 s
5 Q. h$ O: j, S$ ~5 P! `
博雅不禁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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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結束時，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g' ?. Z. n: o! W. E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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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啦！ ”! s- W2 [+ X9 s- I

“看見啦！ ”9 e1 x- B0 a' q' t/ ?" Q: C" w

那聲音讓人膽戰心驚。1 u! w2 x" i, |2 ?: }

回頭一看，只見道摩法9 幣渾身倣佛沐浴著月光，站在那裏。! |4 e% T8 x8 j9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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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做了呀！真做了呀！ ”- X5 F- f3 J. Q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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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哈哈大笑。$ W; V8 x' K& d* `0 N$ n

“喂，你知不知道，這個女人三月二十八生，是屬蛇的女人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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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樂不可支地說著。8 T9 V5 Q0 P& k2 K$ G8 L

“你玷污了與泰山府君同日出生的女屍。這件事意味著什么，你大概不會不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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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的口氣似乎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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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偷了本該奉獻給泰山府君的供物啊。呵呵，後果該會怎樣呢？ ”+ R+ T" \4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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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在月光下，道摩法師手舞足蹈地消失了。7 u6 L$ V# p% T6 o1 `

“那是十天前晚上的事？ ”晴明問道。& W& Y) `7 z' o# g

“是。”

回到寺院後，智興就說頭痛，身上感覺不舒服，於是便上床倒下了。& h0 U  l' L) S, {, L( a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惠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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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還把道摩法師領來過一次……”

“不是的。其實是道摩法師自己到寺院裏來。說是來打聽智興內供奉是否無事。”+ q% T; }- |& E+ Y+ g
1 P$ a  H2 N! `4 m$ k% ^& a
“這大概是實話吧。”

“他這又是為了什么？ ”. h+ z: [# m! h
% L0 P2 H# D6 R& U
“他的目的是說出我晴明的名字，好設下圈套讓我到這裏來。”6 h$ {. K) S! u$ g# s! g; V

“那法師……”/ ]' M+ \; e0 O, h1 b

“沒錯。迄今為止，大家都被這家夥玩弄於股掌之中。
* q2 V9 g; A, w; L( _
你是如此，我也如此……“0 o% Z& c2 S, `& _* L# \! w* ]
) Y* y0 O, W4 n2 ^/ {7 o: A, ^
“……" 聽了晴明的話，惠珍不禁啞然。　　”真是危險得很啊。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晴明說。
6 [% ~7 e2 z: c# T" W1 @6 [* r
“真的嗎？ ”* k0 `- M, H9 u8 m

“請把我剛才交給你的咒文，還給我好嗎？ ”5 L# ], J1 V4 C4 }7 r

晴明接過惠珍從懷裏取出的咒文，攤了開來。拿起一旁還沒有收拾的筆，把惠珍的名字涂去，在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2 J8 j: Z5 Q& f5 w+ T
3 K# X5 R7 K* E& m2 y
“啊！ ”4 C7 o% X$ t9 q# K1 f

惠珍驚叫出聲。( d4 a2 m: Y4 X4 a; ^5 u! S

“這樣的話，晴明大人，您……”- \  D$ J& j+ o# n

“我的事情，不用擔心。”

“喂！晴明，你要幹什么？ ”4 R, R! f6 |7 t( f
- t0 Y; g, I2 R. F" k9 F1 y; P$ i+ |
博雅慌忙站起身來。- K$ G# ]3 a4 w: X$ d5 v

“這裏的事情完全辦妥了，我要回去了。你不妨這就去向聖上匯報，就說晴明說的，事情已經全部結束了。”8 c; |/ c3 k( D/ ^# r
/ R' c& V1 ]# G( m! r
“喂！喂！ ”, M% v  C: H! n9 Q4 ^: a* l+ \

博雅向著已邁步走去的晴明喊道。/ p# p# `: q) _4 J7 ^0 Y
' z, d" G2 B: Z9 a% n
“我得抓緊時間。今天晚上還得做好準備，迎接泰山府君呢。”) t# o( F5 ]" ]; e* X- o, Y
% q7 B- y7 _& L2 m
八

兩人在飲酒。
1 E; _9 n0 _3 L
地點是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內。) u- t$ o- N' t' y) W, g" [
8 u# ]- |4 D. l; @: }0 ~) u, U
和昨夜一樣，只孤零零地點了一盞油燈。

晴明背靠廊柱，悠閒自在地舉杯送往唇邊。
/ @. g9 ?1 X( p' [2 u0 Y4 M0 w1 j
博雅雖然也舉杯送往唇邊，卻顯然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v5 L& |1 z7 ]8 G, k

兩人之間，另放有一只琉璃杯。" u* C; ?+ E' X! Q
* D) T; j4 j% P7 k/ \: |
杯子裏放著一個小小的蛋形物。: A% }' b6 Z, W

這正是那個紙做的武士和狗從智興內供奉體內趕出來的東西。2 ?9 b% G# T# F' a2 x+ N; p
. J, G% }9 W3 Y
夜晚的庭院與昨夜一樣，漂浮著極其細微的水霧，難以辨明是細雨還是霧汽。7 g. @6 A$ f! _) }+ {; }$ b6 f# X/ X2 q
+ f4 v" X% n7 }: a
不知是因為將近滿月，還是充盈在大氣之中、宛似霧靄的水汽較昨天要少的緣故——輝映在天空中的青光似乎多少要比昨夜明亮。# Z. W* L; Z+ s3 B

溼潤的植物氣味濃濃地飄溢在兩人周圍的夜氣中。+ \3 L5 p$ s& Z0 p
  }6 F# O) h. Q) |& W' I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晴明？我現在覺得還是一筆糊涂賬呢。”0 I! G/ W6 K$ t7 I3 L

博雅一邊端起酒一邊說道。* h) t& u2 L4 ]5 P0 A/ U
, g" Z) G9 \7 `! c8 c! L3 C
“我不是說了嗎？ ”

晴明回答。

“你說什么了？ ”  f# D1 D! D1 J4 M8 b9 X+ n4 t2 t

“是那位道滿大人讓大家陪他一起消遣、打發無聊啊。”- D, j+ P2 Z8 s7 @* x, t

“你說什么？為了消遣？ ”( E. b+ P2 ~' J# n0 j+ l1 e
3 p+ r' w3 r5 L- D( `' Z
“沒錯。那家夥第一次出現時，慫恿智興內供奉去搞女人。那時他就已經下了咒。”
7 m' u5 y7 }8 _' ]
“又是咒啊？ ”9 q) G' Z8 W: s1 N& X% ]2 N
* L: l6 E9 u# W7 J% ^2 j3 I9 O
“正是。而這恰恰是智興內供奉心中渴望的事情，道滿只是原封不動地把它說出來，這樣就牢牢俘獲了智興內供奉的心。”
5 L2 i6 ~8 b. O) I; G9 ^
“哦。”# l1 e/ e* ]* c4 @" A% y; ^8 Z

“在這次事件中，力量最大的咒大概要數泰山府君了。”( @( X3 j) c$ v8 K* D: B

“泰山府君？ ” 　　“所以智興內供奉才會惶恐不安到極點，體內自然而然便生出了這種東西。”

晴明看了看琉璃杯中的東西。1 z( Q* k5 p7 k6 Z; Z9 c
( y8 O: M: ~; r
“這到底是什么？ ”/ G* D9 O3 A, _# m& v- m; r+ L+ L, u+ Q
' i: G3 e1 u  {& n0 D$ R8 A7 c3 c
“是智興內供奉由於驚恐過度而在體內生出的東西，說得簡單些，就是鬼了。”+ Z& t( G2 e) ?

“你說得一點都不簡單。為什么說這東西是鬼呢？ ”4 y, |' P( ?( I, L& ~9 a
& z" u  Z1 o) g' |3 Z. [  q
“對智興內供奉來說，雖說對方是屍體，但畢竟還是犯了色戒。這種罪惡意識加上對泰山府君的畏懼，以及智興內供奉苦修了幾十年猶自割舍不了的種種欲念，都在這裏面。”! n1 L6 H7 J4 j
- U" W( R+ |1 L8 l4 `
“哦……”1 Q# E' v+ {) K- M9 u2 h
8 ?6 u& s7 T1 f9 t+ j
博雅似懂非懂地回應。

“等這東西孵化出來，我打算拿來當式神用。”
6 g' ^% ]7 o8 F, r% x9 t
“用這個嗎？ ”
6 A2 Y/ K. d/ J* c4 |6 ^* `
“嗯。”+ F  ]3 X3 ^+ ~% l
5 {% Y1 O% v* M2 x
“會孵出什么東西？ ”

“這個嘛，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這原本是無形的東西，所以我只要下令，無論是什么蟲的形狀，或者是鳥的形狀，大概都可以孵出來吧。”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 U4 _2 e7 r( `$ i
“就是這樣了。這可是無價之寶啊，博雅。”
' \1 v# O" S2 \- N5 A  ^' O6 R+ @! r
“這算什么無價之寶！ ”! P3 V4 Q7 K; Q% Q7 Q; T) l
3 }7 ?3 e6 A% O  e
“你想一想嘛，這可是那位智興內供奉長年修行之後仍然未能割舍的東西啊。7 H0 V, o& t+ ]7 ~

一定會成為強有力的式神。“) m7 U& N! I  l" P2 h# ]
- Q* L" c" A5 {- K3 U
“晴明，弄不好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才到三井寺去的吧。”+ {) u; p0 [: X: z  o9 c0 z$ ?8 u
' v, }' f; N" S1 m3 y
“這怎么可能？ ”

“值得懷疑。”

“我是聽說了道滿的名字，感覺到那家夥是在誘我出面，所以才去三井寺的。”

“你剛才不是說，那家夥是為了消遣才做的嗎？ ”
, h, c; j+ o# X3 s  ~' R  {- V
“我是說了。”7 a5 @; W, E( N. Q: W0 S6 p

“你明知是消遣，還偏要趕去嗎？ ”

“我也想去消遣一下呢。道滿大人究竟預備下什么東西來打發無聊，我也很感興趣呀。”
, }, Z; `3 s8 k1 T
“可是，弄不好會出人命，對不對？ ”. ?' Q: \5 T4 g, X- m( G9 k5 i! T
9 r7 z. L8 |" c$ g
“嗯，是這么回事。”0 a  ~+ M) j* h* Y* G  U4 K

“而且，照你的說法，這件事似乎還沒有了結，是不是？ ”7 ~% d/ O- ?" X1 e
5 Y' v0 Q! G0 B4 z1 p9 b2 S" o
“嗯。”1 m8 B" [: L$ i4 q

“泰山府君會來這裏把你帶走嗎？ ”
1 A- M" a2 X5 p
“這個嘛，大概是要來的吧。”, j& l+ o& Y1 Y
/ V& ]* {8 K8 ]1 [$ @
“真的？ ”

“真的。”1 h1 j. K1 s+ W* P/ H* v) j8 L

“晴明，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所謂泰山府君，真的有嗎？ ”- C- G' W6 s. _# S4 {6 ~$ D

“要說有，就有；要說沒有，就沒有。這次，道摩法師是用泰山府君的名字施了咒，所以應該會有吧。”, w# c: T* U" R" X0 g7 b- n* c, X
% ]  Z6 |* O% Q3 q' C- e1 J
“我聽不懂。”
; l$ w  `# y  N
“博雅，這個世界是由好多‘層’和‘相’構成的。”
* h! j1 k4 d2 F+ ^3 |
“……”& ?* k% C0 f7 `  l9 \
5 ]& `# w& k$ {/ Q' @3 O6 s, N
“在這些‘層’和‘相’之中，有一個便是泰山府君啊。”
3 G3 O4 x, E, |9 T; V
“但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在某個地方有個地獄，那裏有一個名叫泰山府君的東西，可以隨心所欲地決定人的壽命，想延長就延長，想削短就削短。”

“博雅，我不是曾經說過嗎？雖說是泰山府君，歸根結底也僅僅是一種力量而已。是這種肉眼看不見的力量支配著人類的生命以及生命的長短，從這層意義上講，泰山府君無疑是確實存在的。”
8 z' }  P' Z* M4 @9 @
“……" ”當人們祭祀這種力，並將其稱之為‘泰山府君’，那么從那一刻起，這種力就成為泰山府君了。而當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泰山府君’這個名字的時候，那么‘泰山府君’也就消失了，只剩下這力還存在罷了。而且，如果改變對這種力量的稱呼——也就是改變咒的話，那么這種力就可以既是泰山府君，又可以作為別的迥然不同的東西出現在這個世上。“
# e" \2 k, S7 Q! M* A- I- J7 P
“說來說去，使得泰山府君之所以成為泰山府君的，歸根結底是因為人們施了咒？ ”, D8 ?; }7 M+ _, P& E  |( u$ X% z

“正是這樣。博雅，這個世上所有的東西，其存在形態都是由咒決定的。”2 v3 C8 s5 e# F# F) p2 V8 t

“我搞不懂。”

“是嗎？ ”

“搞是搞不懂，不過，這位泰山府君今晚還是要到這裏來，把你抓走的吧？ ”$ y) |, d5 t4 v. }/ ]

“因為我把那紙上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了嘛。”0 K# b/ n/ K# g* T3 f. w  v
( j2 P  W. ?' c0 [
“它來了的話，我能看見它嗎？ ”. K5 o2 O. H( ]3 ]$ I3 ~

“想看就可以看見。”4 Q( k; I" m, O
% n1 @# i2 t+ `" N
“它究竟是什么樣的？ ”

“總而言之，你覺得泰山府君是什么形象，它就會以什么形象出現在你面前。”6 O! |! E2 {3 y/ C! u
8 X& d; p, E6 `) U# w
“唔。”) c+ O6 m: l7 h# X2 K, M/ W
* u% d4 ]9 ?, n, T0 [% V9 E( C0 M
“那是一種無比強烈的力。不過，到這裏來的，僅是這力的一部分而已。”# g+ U! c  }  X* z; S

“那么，你不害怕嗎？ ”

“船到橋頭自然直。”; {# |3 D# g7 r
5 \5 B, b  q* h! T# ~1 P( \8 A+ h3 R/ S
晴明正這么說時，庭院裏突然現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是什么？！”

博雅剛要起身。# B% ~; a9 ^& c' S1 p! o3 _# j# K
8 t+ P3 u8 X" W" N3 }
“是我。”
- W9 k  s% E- l+ s, K& e
那個影子答道。2 H8 u+ n1 }( ?8 s' h+ [' a( ?% e9 d

蘆屋道滿——道摩法師正站在庭院的草叢之中。
5 L# q' s% u3 L- o
“歡迎。”/ f2 i+ m/ ~8 v6 f1 W4 l+ R7 R

晴明淡淡說道。

“我看熱鬧來啦。”; W5 n7 u1 N) k: M+ w; y
" O0 A0 s8 n5 b
說罷，道滿穿過草叢，優哉遊哉地向著兩人相對而坐的外廊走了過來。

“看看足下與泰山府君如何了結啊。”

道滿得意揚揚地笑著，一邊盤腿坐在外廊的一角，一邊抓過放在外廊內的酒瓶。& _2 e$ R2 P# h6 |, z9 L% P, W5 _

三個人喝起酒來。

大家沉默無語。
: \# n. F/ y2 \  }1 Q
惟有時間在流逝。
9 x. p4 q( K0 j) M  N
也許是心理作用，天空的月色倣佛變得明亮起來。

“博雅，笛子……”; k0 M- h0 E% L  N! h

博雅從懷裏取出葉二，貼在唇上。

笛子的旋律流入夜空之中。
8 g# a7 I- H, r. W
時間流逝。  {  ~. B+ s1 J
3 S, V4 A- W0 u* R
突然——“來了……”8 _; J# W+ A* l: B9 `: A5 |* j
2 ^/ |9 h3 o4 s- D' Z% N
道滿低聲道。, R0 a* q# M( o8 }
% q7 L+ B9 q2 h0 U, o
博雅剛打算停止吹笛，晴明用眼神制止了他。

博雅一邊繼續吹著笛子，一邊縱目凝望庭院深處。

只見在大楓樹下的草叢中，依稀浮著一團白色的東西。% p, D5 N4 e2 n# ]
3 Q. t& M- ~2 I  I2 J
夜色中，那白色的東西像是由沐浴著月光的細微水霧凝聚而成，又像是一個身穿白色官服便袍的人。
& S) W6 J. r. |$ h9 s/ |" y
倣佛是隨著博雅在自己內心中將它看做人影，那白色的影子便緩慢地變成了人的身姿。
. y. q( Y- {3 ]4 m6 `
那影子似乎盤踞在草叢中，又似乎在側耳凝聽博雅的笛聲。

無聲無息地，它緩慢地移近前來。& t3 T3 k: h- J
. H3 Q$ k3 \7 X9 Q% W
根本沒有看到它在走動，這白色人影卻已在不知不覺中來到附近。0 p$ T. V. d( q& m. u$ m% D

一雙冷靜的眼睛，看上去既像青年男子，又像女人。

臉上毫無表情，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8 l5 p& Q2 R- t7 L7 b! [
9 ]$ ?: v( n2 X1 H% F
一種恐怖的氣氛彌漫開來，讓人覺得即使它冷不防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猙獰的獠牙，也並非不可思議。# v% r+ ~2 ^+ G2 q) W

當這個東西終於接近外廊時，晴明伸出右手舉起那只裝有白色蛋形物的琉璃杯。. m6 d, B7 _% \4 A& g

蛋形物在杯中裂開了。

從裂開的蛋中，一種煥發著柔軟的光芒、倣佛霧一般的東西漫溢出來，它從杯口向外漫溢出去，形狀緩緩增大。3 |) j$ t. i' \9 w
! W8 Q5 y0 K  b( h" r
它變成了一只麻雀般大小的藍蝴蝶。
: s: z. B; O: D% S7 h
晴明左手從懷裏掏出那張寫有咒文的紙。把紙遞至蝴蝶前，蝴蝶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用腳抓住了那張紙。

是一只美麗的藍蝴蝶。* [. C6 `# I  o1 }

蝴蝶的頭部，是晴明的臉。5 X9 r. V# z+ S( n" @6 r( n# G9 _
: m4 u5 P6 f6 Y4 T
藍蝴蝶就這樣抓著紙，飄然向空中飛去。
2 y4 r3 j; P7 B
於是——白色的影子蠕動起來。
$ m/ d/ L: m* e9 T# m2 v/ \
看不見有任何動作，白色的影子飄然浮到空中，將藍蝴蝶擁攏在雙掌內。* M$ T5 H/ v* E" u0 a4 H- i9 H3 a

剛感覺到銀色的霧氣在夜色中流動，一剎那，白色的影子和藍蝴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0 B- E( \% Q: }- z* N8 d

晴明舉目注視著白影消失的地方。, K$ F7 V8 B$ I  F

博雅從唇邊拿開笛子。4 k  v5 U4 G5 s( d9 r1 A  }
' z! p7 a% N9 P$ T) m$ W
“了結了嗎……”
3 B8 \: n+ f1 m8 ~
博雅聲音嘶啞著問道。
7 L" Y7 ?2 ?* V# r- f) S: ]3 l
“了結了。”

晴明回答。

“太好了。我要不是在吹笛子，也許會大叫大嚷著逃之天天的。”5 a# l" `0 R, {0 m- @- K6 L

博雅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d5 i) n# T+ z2 B& k6 I

“那就是泰山府君嗎？ ”

博雅問晴明。

“沒錯。”

“我覺得看上去很像你，是一個身穿白色狩衣的美貌青年男子。你看著覺得它像什么？ ”

然而，晴明沒有回答博雅的問題。$ v* B, P; ]6 e; [# x9 v
; X& q2 H( G9 S# Y) h7 t; R
“真是太絕了……”

道滿說罷，放下酒瓶，站起身來。! f* r' M9 d5 v2 k; h2 }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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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府君把你做的式神，當成你帶走了……”

“是。”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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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H3 ]' E* ]1 C  k$ \. r

道滿小聲笑了笑，朝院中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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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1 V+ d1 |0 J% g6 S/ z# L

他回過頭來，心滿意足地笑了笑。6 M# q  m  \) t  @( R. y,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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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再陪我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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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身子，道滿再次邁步走去。, G$ w6 p  i+ x9 B  q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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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隨時奉陪……”

晴明靜靜地說。6 c9 Y+ i- P8 I2 h7 B# r
1 P8 l4 J/ M8 w7 o2 F) p
道滿撥開草叢走去。
" e% P2 p! b, T
月光靜靜地灑滿他的背部。7 N  ~8 |% w% k: F( m# Q

不一會兒，道滿的身影也溶入庭院的黑暗中，看不見了。* ]- @( f( X0 J  i. w

晴明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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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發表於 2007-8-26 11:44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8 [& R5 I: g0 A- k! a
! w0 G, E* ~7 D9 o

這是我喜愛的《陰陽師》係列——博雅和晴明的故事的第三部。% |) X$ p% H6 d' H6 i- ?& T3 Q  d. E

推出第二部後的第二年就有了這一部。比起第一部至第二部之間花的七年時間，這樣的進程可謂漸入佳境了吧。因為幾乎被岡野玲子女士的漫畫版超過，所以，目前我以每三個月一篇故事的速度拿出新作。

在此我想明確指出一件事：岡野玲子女士的作畫能力和品味在當代首屈一指。

所謂品味，包括了作畫的感覺和創作故事的感覺．而岡野玲子的品味的最大特點，是其無法言喻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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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在此讚美一番，但遺憾的是，我卻找不到恰當的詞匯來描述她的品味。找不出詞匯、無法言喻這種事，真叫人沒脾氣。" _, }' z2 t, [, Q

然而，她的品味客觀存在著，這樣的品味使她的漫畫版《陰陽師》，在無數描繪平安時代的漫畫中獨樹一幟。/ M2 M( W: m; {$ l9 S% {2 [( C

所謂“無法言喻”，簡而言之，就是他人無法模倣。$ |  k# \" t1 T& B7 ]! u! v, Y
  Z/ v/ J% X+ u% y8 |8 ]* ?
以此之故，它不但在表現平安時代的漫畫中脫穎而出，在上百種漫畫風格中也是別開生面的。+ o7 o3 m/ E, K* X
' Y+ ~9 q8 K. m+ g; x/ i
這種品味——或者叫做感性吧。

岡野玲子的漫畫裏面，有著不可思議的留白，奇特的時間．以及空間。這不單表現在作畫時的構圖中，也不單表現在情節的安排上。
: y! p4 o* U% P: _! Q1 w
甚至在感情、感性、故事、影像的部分，都存在著這種不可思議的留白、時間和味道。* g( z0 o4 W; ~$ j
) f2 C& s# a( U' i' `3 K9 P
還要再說一點：岡野玲子是個有學問的人，對於平安時代的事，我總要向她討教。

可以說，小說版《陰陽師》能夠邂逅漫畫版《陰陽師》——也就是說，能夠邂逅岡野玲子的才華，真是太幸福了。漫畫版《陰陽師》正在《COMIC BURGIER 》上面連載．該刊同時還在連載我的《餓狼傳》，也屬於遇到了好的插畫者的幸福例子。+ ^; z# s9 v$ @$ s9 U6 i
0 b7 T  v' z, A+ E
《餓狼傳》的插畫者板垣惠介和漫畫版《陰陽師》的作者岡野玲子，都是既以原作精髓為中心，又能夠不拘於原作而自由表達，這種特點正是他們所創作的漫畫版的優勢所在。/ Y" Y! W& |! }, r5 l8 W
/ I; W- Z9 S9 _, _- H. |
若漫畫版的作者是有才華的作家，則距離原作越遠越有意思。

因為作畫者的資質決定了漫畫版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脫離原作，這一點正是漫畫版是否有趣的要點。
4 x7 @% g3 m/ \2 n3 o7 M7 f- M
總之，第三部《陰陽師》結集出版了。
% v! {0 b; U4 m4 k9 Y
我要不斷地寫下去。期待大家的賞識。
; S. u" F* y% g% B8 a0 r# W
$ u# D9 T' i$ K1 B+ X
" _* [8 s6 _9 ?& G4 K! }* ^- W
夢枕貘1997年10月21日於小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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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07-8-26 11:43 PM | 只看該作者

吸血女侍2 Z9 K- j* Q& b; g
6 `: q$ @2 [+ H2 t1 i3 W; l

, `! J* v/ i6 n4 J% Q6 y: _
一4 m5 P; I- E$ l' l5 c- Z6 ]

暑熱。

陽光從頭頂直射庭院。
5 a8 q: z: w5 ?4 N) K6 Z+ N
院子裏夏草繁茂。

烏蘞莓，紫菀，露草。庭院裏幾乎沒有踏足的空隙。& z9 V7 b8 R7 F' }9 _5 E5 y/ s' L
3 `9 W+ {0 |  `& B. V8 k
這些草倣佛都煮開了，在陽光下直冒熱氣。
: D  G: w6 Z; Q! L9 c3 T5 P
反射自庭院的光線，甚至映照到坐在外廊內的晴明和博雅處。+ ^* @- o2 e' W, ~. [; h4 i
4 G8 i1 ]; i! {- [6 n, z
晴明支起一只腳，一只手擱在膝頭上，有意無意地眺望著庭院。
4 t. Z* ], g3 Z4 ?" F
沒有風。% }, f$ w1 B  U! W5 p" n
% N: A& f- S) W
院裏雜草的葉尖，連徽微搖晃的動靜也沒有。

晴明身穿寬松的白狩衣，額頭上找不到一顆汗珠。

“晴明。真熱啊。”博雅嘟噥道。; F! i0 f0 R# U" A

二人之間放著一個小盆子，裏面盛滿清水。7 t2 Q- ~/ A4 g' q

要說有涼意的東西，就只有晴明的白色狩衣，和盆裏的清水了。
( t5 k+ p' |) @! X; S( b0 y, O' m3 \
梅雨剛過，隨即連日晴天，一滴雨水也沒有的目子，竟持續了三十多天。
% L& O4 g0 j$ X5 w# L8 Y
“這種酷熱之下，為什么草木還能長得這么旺盛呢？ ”
/ ]/ H+ l( K* e. \2 z& m* X- l
“因為有夜晚吧。”晴明答道。
  y2 Q. z* W5 v( x# V! H
“夜晚？ ”
, ~8 o0 {# W5 W5 ?  Y
“到了夜晚，就會降下露水。”
; S& l( y( f! W/ j; P6 T
“對對，的確如此。”
% ?5 o) Y6 D/ @" C
博雅點頭接受這個解釋。

他知道，晚間降露，就如同下過雨一樣，早晨庭院裏的草溼漉漉的。( Z# F: E+ j. C$ G  Q
  t( @( P: F. [1 f1 q
清晨漫步庭院之中，衣物的袖口、裙裾，都像放入水中似的沾溼了。這些露水落到地面，可溼潤泥土，被草吸收。2 D1 Z9 s+ E& T" G% N  _/ C
  T9 P- o( I! Z) V% _; _
“但是，不下雨還是不行吧。”: @3 Y* U& ?; V  J9 `0 E$ p

博雅把手浸入水盒，再用涼爽的手撫著額頭，眼睛卻看著晴明。" V/ O; D% [0 i9 a) r1 v+ v, @* v

“晴明，以你的能力，可以讓天下雨嗎？ ”0 b0 [9 I4 F) N, \

聽了博雅的問題，晴明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以手扶額，輕輕搖了搖頭。: b0 I  s2 Q/ Y$ C4 t) K$ j) e) s( o

“不行嗎？ ”

“這個嘛．你說呢？ ”& e3 [4 H; b8 }. B7 e% u$ H
- ?6 _0 t* a8 k2 a9 y5 f* y
“貴船神社的祭神是水神吧？那邊每天都在祈雨，但還是沒有下雨的跡象。”- N/ L; s/ J& i/ M% [7 b4 G
% B' l9 x2 A% e
“噢。”6 d9 ?4 F0 P$ e& K& a

“據說，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雨就下了。”' f6 o: e7 r& v2 \; b
2 |, _1 [: q" L( I
“聽說是吧。”6 N1 e- p# a- g' a+ |7 Y

“說起來，大約十年前也有過大旱的事，東寺的妙月和尚在神泉苑祈雨，也很靈驗，就下雨了……” 　　“若論神泉苑池水，應該是船岡山的地龍通過地下的地脈伸出頭來喝水的地方，作為祈雨的地方倒算合適。”
( ]) Q2 L6 B  L8 u% e
“當時妙月和尚是抄了佛經，投到水裏……”

“是佛經嗎？ ”1 k) [& C$ ?; v
  O" x/ @/ P3 L& Q4 U" ~* w" F0 E
“大約十天前。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不是帶了幾個侍女．聲稱在神泉苑祈雨，大開宴席嗎？ ”( V, t; t: ]% ?
* B% j0 X- I+ ?: w
“就是讓侍女跳人水池那次嗎？ ”" P0 G5 e9 `1 _) g( m3 e

“對。據說讓諸龍念誦了可如願以償的真言，讓女人在水池裏玩。”

晴明念了幾句古怪的話。5 r( E$ o! {7 V0 C: V/ I6 r7 I

“什么意思？ ”4 X2 G: w1 S" w2 [) u0 M, N
; i/ Z5 @' b4 C. ?; R3 y) `
“諸龍的真言呀。空海和尚用於祈雨的，妙月和尚也使用過的，都念過這種真言吧。”, K6 q; j, f8 N( N6 J1 G/ n# Z8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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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不但懂咒，連真言也很了解嗎？ ”& P  r% i3 H7 M0 M- _

“因為咒也好，真言也好，都是類似的嘛。”6 Q% N* `( K* ^0 _; f' `( k4 t9 x
) |: D0 Z# [+ N6 e
“既然如此，用你的咒和真言，總該有辦法吧？ ”  P" @( C7 ~4 j9 ~! K2 q

“你是說讓天下雨的事嗎？ ”
7 Q  i8 v- [, \* d# c
“對呀。”4 A9 H: a+ y, ~# Z' I5 g0 O

“博雅，無論怎樣的咒或真言，都左右不了天地的運行。”
% g$ N- ]' v/ p) [7 o' P
“什么？ ”) ]$ K7 l& N3 z  b4 p

“就是說，召喚東海龍王、求佛出世、阻止星移日出，都是不可能的事。讓天下雨，也是同樣的道理。”' F5 N/ S9 ]0 K6 b9 {

“可是……”‘“如果是關於人的心靈，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4 O$ A' I: \: k; U& c5 F. D
“人心？ ”6 O. S/ k& F0 Q* N" H" l2 ~0 S
, x. H$ }  x+ z+ O' k& E" D- P4 ^
“對。比如說，沒有下雨，卻可以讓你感覺到已經下過了。可是，這和真的讓天降雨是兩回事。”
1 g+ N3 f4 j! L+ `. i/ t
“但是．空海和尚……”. c8 F) \: a3 u) e

“因為他是個腦瓜子好使的人嘛。”

“腦瓜子？腦瓜子好使就會降雨？ ”

“不是。”
0 g9 c- i7 B4 ~
晴明搖搖頭，又說：“測好天要下雨的時期，再進行祈雨的話，就下雨啦。”

“什么？ ”
: Y* Q; I- \3 V4 V( x+ P
“雖然不能讓天下雨，但知道天何時下雨，也是可以的。”

“既然你這么說，那你是知道的吧？ ”
2 C4 T  L; V1 ?% i- j0 r2 b
“知道什么？ ”
( W. S0 N) E& a  o7 f3 I
“我問的就是：你知道什么時候下雨吧？ ”

“怎么說呢？ ”
7 u4 d8 b: v$ U, H  u+ V) _+ d
“是什么時候？ ”

“該是什么時候呢……”
7 s0 i0 {( C7 ]3 X7 o  a, d
晴明看著博雅，笑得很開心。) ]+ B( g/ g7 K0 a

“說件簡直成了笑話的事吧：師尹大人祈雨之宴，差點把侍女淹死啦。”' u) L1 K5 N3 _
! [0 B* L8 i6 r$ b% ?
“是嗎。”

“侍女到水池裏去念誦真言，掉進水深處，差點淹死。

幸好危急關頭獲救了，不然就沒命啦。“
: r$ K* Y3 Z; ~
“呵呵。”2 G* a. i! z& f! b2 z

晴明抬起頭，仰望屋檐外的藍天。

天空藍得讓人絕望，不見一絲雲彩。" t3 y' X8 ], `% F& j. A  e
* S, d+ G2 P7 f3 z9 `! |" G2 \
“你怎么啦．晴明？你在聽我說嗎？ ”! s% W3 c, G: H8 o

“聽著呢。”
# U) R% t' s1 j7 E% Z: I# Y
晴明點點頭．仍舊仰望著天空。7 {2 a- d5 h' A

“天空怎么啦？ ”
' n# c$ E+ ^; ^6 x
“沒什么。因為馬上就要外出，所以在想能否涼快一點。”& Z6 X( ?6 Z) Y3 y
+ T# ~) k! e, P0 Q+ q# \
“變涼快？ ”

“應該有牛車來接，但熱成這樣子，乘牛車也並不輕松啊。”# f: a" ^( i7 U2 E: X

“你也受不了這種酷熱？ ”

“博雅，兩個人擠在牛車裏搖晃，也挺不好受吧？ ”; _! I4 I, D# j. s- n" N

“兩個人？ ”1 ~( B, \! c3 i* i

“我和你。”$ u& y) j& ?$ ]3 y- u& N

“我也去？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乘車？這是件什么事，晴明？ ”0 C( [2 \8 M! z
. O2 U2 v6 T: c
“就是剛才我們談到的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他召我們去。今天早上他派人來，說因為有事請教，今天是否可以過去。”8 u2 H: \, A  f
3 ]$ v# A7 [' L# n! [7 m( I
“今天早上？ ”2 x3 V6 s" u( U5 C: w& U
0 F, J" G: M$ Q
“我說今天和博雅有約，對方說和博雅一起來也行。怎么樣．一起去吧？ ”, S2 z; Q" }$ W. T* b  H
6 @$ M: M( j, m
“我也去？ ”2 s6 M: m3 }- z) f) ~
& J. j4 @  a* z. k
“看樣子他有了為難之事。正好作為避暑吧。談好之後，就可以涼涼快快地回來了。”. i9 T; E/ B6 R9 L
' ^6 h  A3 S& w+ y
“但是，事出突然啊。”

“我不擅長應付那種入。”5 O, D4 W& Q9 x: k

“不擅長？ ”( p6 C  Z% p0 c! H% m6 }! L) ?: F

“你不也說過嗎？神泉苑祈雨的宴會呀。”: r2 n' n9 [! f2 c$ a2 f2 G& U0 U
, n; R$ o& H8 \/ b+ Q9 B+ v& e
“噢。”
4 L/ F1 Y' b+ m
“我對那種不擇手段自吹自擂的人很感頭痛。”

晴明是說，他不擅長應酬那種以轟轟烈烈的方式吹噓自己的人。
2 l' W& W5 o5 b: I: {6 s
“要說宣傳自己，由池人來做而不是自己上陣，效果應該顯著得多。”! A( y' @" I$ t7 {3 p

“是這么回事啊。”$ l. y0 f5 n& b' G- k. s

“召我去並沒有什么，問題是我很有可能不自覺中說出惹他生氣的話。那時如果有你從旁緩解，就太好了。”$ N1 R8 q% Y! ?3 V" \4 k8 y2 [$ v
3 D% w% {  k- }& @' l# |# Y
“我要是去了，就太好了？ ”  U! g/ h+ n; g; H
2 F( a9 q  A5 v- O" g
“對。而且，這樣的場合，還是另外有人在場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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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指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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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怎么生氣，如果博雅從開頭就看到了，師尹大人也就不會胡說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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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胡說八道’是指什么？ ”" f- @' l$ r" v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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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我給他出了主意，但最後他卻抓住某一點，私下到處散布‘晴明也不過如此’的話。即使善始善終了，他卻說不是晴明幹的，是他自己幹的。”

“他的確幹得出來。”  e9 H3 x5 U$ t9 ~4 b

“沒錯。”
! v4 v- l! H7 T* E, K
“其實說到神泉苑的祈雨宴，那也是影射性的。其實，我剛才沒說，據說他到清涼殿上拜見天皇，對天皇說什么‘這種時候和尚也好，陰陽師也好，都無能為力，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I2 g* F; s5 l- y7 |0 u0 s# [

“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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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樣，沒答應去就好了……”& ]. X) m) F- k2 O+ h

“我看那事情還挺復雜的，覺得不去不行，當時決定過去看看。”

“究竟是什么事情？ ”

“據說是被吸血了。”& m4 g# D  m0 M

“什么？！”4 v% t& t0 M" N$ b5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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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吸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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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N- s$ F; O; _' G$ o, F8 f) w4 h

“據說一到晚上，就有東西到師尹大人宅子裏來，吸侍女的血。”

二

事情是這樣的。( ?0 z% N- G! _7 o& s

最早發生在約八天前。5 Q, \4 y) b+ i!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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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的大宅裏，有一個名叫小蝶的侍女。, M/ s9 k1 i1 D" D( K

小蝶到了早上還遲遲不起床，其他侍女就過去看她是不是病了，順便叫她起來。( V+ z5 j) Y9 ~

“你怎么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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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別人來招呼她，小蝶從床上抬起臉說：“我身體很疲倦，手腳無力。”
( r$ F- ^: @9 d& y4 ~, }
一看她，果然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而且，臉頰也凹了下去，像個老太婆。握握她的手，指尖冰涼。

“對不起，我馬上起來……”& I2 A% j$ T3 T( W( D$ k

小蝶想起來，眾人趕緊勸止：“不要起來了，還是躺到有精神再說吧。”

小蝶衣服的領口開了，露出了脖子。" O  s% q; g$ x1 u( d) _, a

她右邊脖子赫然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痣。是一塊令人吃驚的青紫色的大痣。" A! M: Q' o4 t3 @7 F8 {) z% c
6 w6 ]$ b( w3 v1 }  ~% n7 o
“咦，你有那么一塊痣？ ”" n/ l1 ]: @; K" `- z$ w4 }2 u

聽別人一問，小蝶才注意到那塊痣的存在。什么時候有了它，是什么原因導致，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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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且讓小蝶休息了，第二天——這一次是一個叫水穗的侍女，到了早上起不來。0 h; G! ~# T( B. E

其他侍女去看她，情況和前一天小蝶一樣，臉色蒼白，沒有精神，兩頰消瘦。# \9 m5 [4 e) \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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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讓她臥床休息，為了慎重起見，打開她的領口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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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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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穗的脖子上也出現了紫色的痣。

這樣的事一連四天出現，先後有六名侍女遭遇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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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一到早上就臉色蒼白、消瘦，脖子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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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的大宅裏共有十四名侍女，近半數已經脖上有痣。2 b1 S1 {. E2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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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入睡前與往常無異，但一到早上就已經出了問題。4 b) \2 o+ M' N  Q: y4 m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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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感到問題一定出在晚上．他吩咐隨從派人通宵把守。6 e* ?8 p& h3 [2 e$ W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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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侍女們的住處基本上是大房間通鋪。侍女們睡在寬敞的大房間裏。/ l' X2 B" P& q9 u8 W0 [) f0 z9 C# V
' o, F+ \+ S5 A% n7 F, J' r9 l) F
沒有小房間，只是根據需要設置屏風之類的東西作為分隔之用——實際上只要擺上屏風，已經與獨立的房間一樣，有私下的空間了。

深夜。燈火熄滅。$ F  T% B5 D6 _( d4 Z"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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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下來的房間周圍有兩個男人坐著值夜。% I. R8 V, q8 D, s8 m: e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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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天晚上過後，還是有一名侍女脖子上出現了同樣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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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通宵值夜的入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又發生了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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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晚上。值夜人增至四個。

但是，還是發生同樣的事。　　一到深夜，無可抵擋的睡意襲來，四個男人相繼睡去。

然後到早上一看，又有一名侍女脖上有痣。' n9 `* w9 F3 q, v* N# p

請了醫師來看．醫師說：“好像被吸了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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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東西一到晚上，就出來吸侍女們的血。吸血的痕跡便形成痣留下來。+ X5 S; x" i% Z3 }5 @

過幾天，被吸了血的侍女們臉色逐漸好轉。進食之後，內又有了血。事情不致危及性命。但實在令人心悸。

太可怕了。, ]1 E. |( @$ ]  A, W

一到晚上．人們就提心吊膽。甚至有的侍女提出要回家。

“所以，師尹大人就來哭求我。”晴明說。' O% Z: m& o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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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去嗎？ ”

“我也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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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1 Q7 ]7 W. \6 P6 d/ }2 y
“不過……”

“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侍女們的住處待到天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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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算什么……”; u& R2 ?* s. ?9 f6 g

“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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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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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Y. Q4 G- a/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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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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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身吧！ ”: e! w# O$ i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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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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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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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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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只能拜托安倍晴明大人了……”

藤原師尹說道．他的口髭下的嘴唇不安地忽上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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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對面的晴明旁邊，是端坐著的博雅，所以師尹似乎很不得勁。

師尹的官位是從三位，在晴明之上，但旁邊有博雅。

博雅官正三位，自然比師尹高。

“那就事不宜遲，今晚就看看情況怎么樣吧。”

“那就是說……”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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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侍女的住處看情況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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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s. k5 C9 r- `(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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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源博雅大人也一起？ ”5 d1 t& t( v4 {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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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瞟一眼博雅，點頭確認：“是的。”

“這樣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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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不好？ ”博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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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麻煩博雅大人在侍女住的地方專門通宵守候，實在是不敢當……”

真是不得勁。煩。

但是，這感覺可不能說出口。! j/ N3 q' L+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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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位在上者來到自己的家．而且還要人家做那樣的事，自己去睡可說不過去。5 d0 A+ D/ `% P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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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知道博雅和晴明同來，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博雅還會那樣做．他早就知道晴明和博雅有交情，但交情如此之深．卻沒想到。

“沒關係，你不必介意。” 　　雖然博雅這樣說了，但師尹仍一副極困窘的表情．竭力搜尋著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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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也一起來……”7 n9 x) E& |6 ?3 _;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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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擠出這么一句。

“那就不必了。如果您關注的話，就在自己的寢室裏等結果，好嗎？為了慎重起見，您找一兩個能幹的人．一聲招呼就可以衝進來幫忙。讓他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待著。”

晴明這么一說，師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額頭上冒著汗，說：“那就有勞兩位大人了。我照您的意思安排……”6 b* A1 r3 V/ I# M- w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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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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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沉沉。  h) M' |" i, z9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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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已熄，晴明和博雅並坐在板間。) W/ L' n) M, `

二人背後是侍女們的睡眠之處，那裏下了簾子。" n0 Z- }9 M: e. Y6 k; R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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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後傳來侍女們睡眠中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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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睡眠中的呼吸聲時大時小，有時是沉悶的嘆息。3 _& N2 V) e. ?+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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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時的衣裾塞率聲混雜著指甲抓撓皮膚的聲音。

幾乎所有的侍女都還沒有入睡，或者只在很淺的睡眠中。) Y! Y1 v) w'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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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庭院。) Z) ^. G0 V5 E8 T# q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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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爪似的細月挂在西邊的天空，月光使庭院依稀可辨。

晴明特地沒有關他們所在處的板窗，他認為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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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棵樹木——有楓樹、松樹和杉樹。

下面是灌木叢，有一個小小的水池。3 `7 }8 ^0 J$ G" z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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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倒映著小小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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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會來嗎？ ”5 I1 x8 V2 B! c$ }6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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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壓低聲音說。* I8 u6 A' z. a9 d; a" `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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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來的。”

晴明答得很幹脆。1 p7 Q: l; a% R1 v( x# d

“你不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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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7 A; b: x) L5 u1 t$ K/ O1 W. Q0 a% r

“雖然不知道會是什么，但它可是吸血的呀。”

“它又不是吸我的血。”0 o( g0 i; K2 `. ]# n2 V/ o

“迄今只是侍女，下次可能就是吸你我的血了啊。”: b: |" R0 O) W5 t+ M&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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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可能性。”' C* A, w$ [" Y8 a5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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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很可怕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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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害怕的不是我，是你吧？ ”6 f$ v( p& z9 p# z8 m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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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害怕。”0 ]% }8 f$ t- K* m) T" j

博雅直率地點頭承認。1 o! S3 ~5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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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做朋友，總是遇到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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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它要是來了，你會怎么辦？ ”$ Q; t; f! m: I3 o) A

“要是來了？ ”) \9 _9 i9 v; n! x* A* {/ X& F! z
7 H, x0 f: y# p3 t
“吸侍女血的那家夥啊。既然要來，不就是在打開板窗這個地方嗎？直接就盯上我們了吧？ ”

“這個嘛……”

“晴明，別做沒有把握的事啊。” 　　“不會沒有把握的。它要來的話，我會提前知道．到那時想個法子就行。”4 `' u$ j  a: \9 C' A9 D7 t

“那樣就行？ ”+ [2 M. y# u- u: `$ J9 P5 m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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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是說來的時候大家都會變困、睡過去的嗎？一旦睡著了，來沒來，就不知道了啊。”  c/ x: B7 U0 B; i& L&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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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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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在哪裏？ ”, m) v7 H0 M) Y6 v) E% A( g' u) ^6 r

“關鍵在於我不會睡著。”4 n# j  k, D* ]$ d* |; `  q# \

“……”; E3 Q) b; |1 l) n

“你會睡著，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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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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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會睡著。你一睡著，我不就知道它來了嗎？ ”' c! P1 |% K( J/ d

“這招是不錯，但我睡著了怎么辦呢？ ”

“或者就讓它吸點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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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莫非你又要重施故技，像黑川主那次一樣，把我哄來當誘餌？ ”, F, q) e; M7 U; I! B# `  {4 G

“沒有哄你。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Y! `/ y- U) B# _+ G" _

“你這表情，分明就是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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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沒瞞你。”( @3 J. x7 J% R( a5 u$ {5 t- D+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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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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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你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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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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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在這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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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 J/ U0 l-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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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說呢？你總是……”' `# W4 C1 E* K'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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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逐漸含混不清，然後頭一歪，腦袋向前耷拉下來，睡著了。5 o2 b" E3 |# |- E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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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黑暗中，晴明把食指和中指按在熟睡中的博雅額頭。9 ~/ c$ `2 S6 R( X6 s, A( C1 G

按著額頭的同時，又在博雅右耳根小聲念唱著。

念唱完畢，晴明嘟起紅唇，“噗”地往博雅的耳孔輕輕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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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睜開眼睛。& {& y* T&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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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察覺到了嗎？ ”* _4 q$ S7 X& N0 m! d  c8 ]  N

“晴明，我怎么了？哦，我睡著了？ ”& M0 M' _; J& v  m4 t/ G
4 X# r2 Y3 e% f8 \3 i0 D# R
博雅揉揉眼睛，抬起頭。1 z6 F$ b- m& e* V! y$ M9 @

“不要做聲，來了。”. D0 a8 l3 U4 U# Y+ ^2 b9 y) N
5 c1 l" @1 E$ v: p8 W) `
晴明對博雅耳語道。
9 x1 M  N8 A* S0 s- m
“啊？！”

“把頭低下，從簾子之間悄悄看裏面。”; M  n' ]% t0 k8 k9 b

晴明這么一說，博雅便膝行而前，把臉貼在簾子上。. J6 }) d- L: |9 R- h

黑暗中，裏面站著一個發出朦朧的淺綠色光的東西。
: B- [: Z' {! y! R6 {
那光比螢火蟲的光還微弱得多。

是個人影——女人。' L) ]5 y- O- E0 U. ?
( ]0 T1 T. M8 c
女人站在侍女寢室的中央，嘴巴張大。

“呼！ ”

“哈！ ”% L. K$ \1 g( c, g
3 X7 ~, n6 v: d+ ~9 @+ \8 Y! x
——她在呼吸。
. R3 L8 L* p; t9 |" R3 y
每當她呼吸，好像就有東西從她的嘴裏跑出來，侍女們睡得更沉了。
  F# ^  K9 S" \$ J; L5 A
“是她？ ”博雅問。1 J# t# A( j  T6 p  p" D: l

“對。”

“怎么辦？ ”

“稍等一下，等她開始吸血。否則，師尹大人也不會相信的吧。”  j( v7 z# {0 |- {: B

晴明說話之間，女子鎮靜自若地走著，俯視著腳下。

她站住了．說：“哎．這女孩子．三天前已經吸過啦……”7 L# t! W3 q) H: s- |" b/ _

又邁步走動，然後又站住了，說：“這女孩子太瘦，血不多呀……”

又走動起來。
' U4 L' K3 o5 S" u2 n
“咦……”
7 {  m* t# b5 ?
她發出歡喜的聲音。
+ M5 b9 [: O6 K% [- X
似乎在黑暗中笑了起來。5 Z# e* T: S. j2 S# B

“這女孩子胖嘟嘟，一看就知道可口得很。”
' t3 E% r: x' D
女子站住了，她的身體下沉般地縮小，趴在一名熟睡中的侍女身上。
% \$ o- A- b: \- }
“好．行動吧。博雅，點燈！ ” 　　博雅按吩咐點著燈盞，晴明提燈站起來。

“走吧。”. X1 ^+ n6 K) \, A& ]- ^
0 d$ t) V' Y1 l1 y  X$ p' d  G
左手持燈，右手撥開簾子，晴明人內。

博雅緊隨其後。
1 G# |# m: i4 y5 e
即便晴明和博雅進入房內，那女子依然趴在一名侍女身上一動不動。" l, j: j7 n2 g" _- s( V

像嬰兒吸吮奶水一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 \# r9 V3 I' }3 U6 A
晴明滿不在乎地走過去，把左手的燈火按在她捏著侍女領口的右手上。5 L- d( L. f: G

“哎呀！ ”
% I7 t% P3 j. [9 K9 c& A5 u. b$ H2 J3 K
女子驚叫一聲．滾落一旁。/ U: P4 t* b2 |' N7 t
3 ]: G6 v+ R/ e7 h, N+ E7 V
“幹什么嘛，要妨礙我進餐嗎？ ”
5 p* ~  P$ R8 ]  \; h6 k$ M3 d9 A
女子站起來。3 w( ?; a6 C! f( Q

她嘴巴周圍沾滿了血。

“噓……”

“噓……”

女子的呼吸聲響起。, X7 @3 j9 {' r0 |! R$ Z" [
; d* S- u, v/ G. e' y
然而，令博雅吃驚的是，如此大的響動，侍女們卻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博雅，這裏交給我，你去叫師尹大人來好嗎？ ”
, t7 f0 _" P4 Z4 N$ b1 o! S
“明、明白。”

博雅點點頭，後退著出了外廊。然後轉過身匆匆跑向師尹的寢室。

六( k6 A$ j/ C5 {# U+ H! b2 T4 v/ F

“這不是葵嗎？ ”

說話的是藤原師尹。# ?# m7 T0 t; Z; J) q5 P
9 `; h. p2 \: u8 H! H* V
他站在外廊內．俯視著庭院。, e1 X1 T3 O- n6 O7 j
1 S5 Y8 ?- M5 T% A
庭院中，外廊跟前，兩名隨從左右拘押著一名女子。" a2 R4 [5 _4 s( K
) b- ~7 J, p' z) W% R! n. w6 f: T
看見那女子，師尹脫口說出了那句話。) D3 J  V; H! d& d* [4 v

左右燃起了篝火，熊熊火焰映照夜空。3 _6 ~& ]4 {5 ?0 }# X; w4 M. y

師尹的右邊站著晴明和博雅。

“那么．是葵天天晚上吸食侍女的血嗎？ ”師尹問。. U. G) \  C. |/ h- Z( Q1 k

“是這樣。”晴明點點頭。

“其他侍女呢？ ”師尹又問。
+ ]0 O6 d, Q/ Y, I
“都平安無事。被吸血的侍女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會睡到天亮。現在就處理掉這件事的話，是誰吸血的問題，就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了結。”% G# W+ d4 b  c- E& V9 ~8 F) W
; \& ]6 a* C. o; o7 i0 a/ c
“但是，該怎么辦呢？晴明大人……”# q* v$ K9 t- A
$ |" S( L  q: E. _5 N
師尹還沒有說完，女子——葵便喊叫起來：“喂喂．我要喝血，我要喝血……”
6 ^" m5 K% h  \0 a9 }, d
她嘴邊還沾滿血跡。, S) ^8 h4 S5 [5 L% S
0 P, D3 @1 X/ Q" [7 b1 u# e
“那個女人的身上，看來是有邪物附體了。只要把鄂物驅除，就圓滿解決了。”
  A9 a' |7 W  C) _$ U, e8 O8 H1 {
“怎么才能驅除呢？ ”' v3 I& i% U4 M$ R; ]  z" }: O9 S6 X
4 j7 E2 c% G( h& S- u; {
“讓我來。”* e# R1 S+ F, [& ^9 N

晴明徑直走下庭院。4 |4 `9 u7 Q7 t1 I0 G6 K

他向前幾步，站在被左右按住的女子面前。$ P2 \$ ~/ N  t$ d

“呸！ ”葵張開嘴巴，往暗明臉上吐痰。

晴明用左袖擋住她吐出來的東西。/ b& D, F) F( O

黑血粘在他白色的衣袖上。: @+ P$ W$ ^3 _9 z8 Y( T  ]' ~6 _

晴明不動聲色地看看臟污的衣袖之後，右手食指伸向女子的額頭。8 I' d) H/ s6 f8 ]; B+ A# }; a
: ]3 n# ^1 F3 v" c3 D
“哧！ ”
# l; O, b  Q6 D, P
女子想咬晴明的手指，但當晴明的手指觸到她的額頭後，她一下子平靜了。* x, N; o8 ]% l% X/ D5 o
7 p. ?- b% k- E
“說吧，你是誰？ ”

晴明一發同，女子便開口回答：“我是住在神泉苑，活了一百五十年的水蛭。”

“你為什么會附體在葵的身上？ ”
1 S/ c8 ]8 a) `3 F9 q9 r$ `3 F
“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將寫有諸龍真言的紙投入池中。我在池中碰巧吃了那張紙，因此獲得神力，得以長生。”& l( z) a. [& m( V) t
% s4 q0 h8 @' u, u% o6 s. e7 h
“然後呢？ ”6 S( s% }: K; _9 S$ l9 ?. Q! x, l
; A6 u4 K3 C$ v2 p: z6 W
“我忘不了那種滋味，便一心期待著寫有真言的紙再次投下來，結果十年前有妙月和尚寫的諸龍真言投下來……”
. i. T4 v8 r9 r: Y
“也被你吃了？ ” 　　“是的。吃了兩回，就更加想念那種滋味。每年都盼著：今年還有吧，明年還有吧。十天前，不是有念著諸龍真言的女子下池中了嗎？我馬上吸附在她身上——就是這名女子。”( P: ?, Q8 G% c6 R

“果然不錯。”
$ A- N$ z. `- i  I, Z9 R
“附在人體，而不是在水中，一到晚上便口渴難耐．饑腸轆轆。於是就……”

“就吸食侍女們的血？ ”
$ u; G/ [2 {/ N; p7 f/ c+ ~
“是的。”) }' x2 ~# x& o! ^, @

“但是，事以至此，你也該乖乖回去了。”5 V5 _! P" f, Z* r8 Y- W; y

說著．晴明用手指尖按住女子的額頭，口中小聲念念有詞，將女子的鼻尖含在口中，“呼”地吹入一口氣。8 V. H6 w* I- F: a# ?
! h6 Q  E$ ^; d; m
於是．女子“啊”地張開了嘴巴。
# ^) ^2 ?% X* i  D, J
“怎么？！”
- Z9 j* H5 k+ @* y( s* A# n
外廊內的師尹喊出聲來。

女子張大的口中．有東西爬了出來。. P- y* w, O$ i7 i* w

是一個肌膚黑亮黑亮、滑溜溜的東西。+ l3 r5 U1 D0 Z3 x

那是一條小孩子略膊般粗的水蛭。
# y  i  \' y3 V# j. V5 y+ }# o
水蛭從女子口中爬出來後，蠕動著爬向水池。

“因為想要祈雨的真言，不惜弄得烈日當空，就是你搞的鬼吧？ ”. s( ]- O( w4 M" Z* v2 X
5 A1 B" y# L1 c7 F& X
晴明又煞有介事地接著說：“池中之水引自鴨川河。你可由此遊出河中，人海前往東海龍王處。不妨向龍王傳我晴明的話：快快下雨……”

也不知它是否聽見了晴明的話。
8 n2 y. G3 ~# F1 R( }
水蛭從池邊滑入水中．消失在黑色的水裏，隨即無影無蹤。. X$ M; w* P% O7 y

師尹設酒款待晴明和博雅。黎明前，兩人乘牛車離開了師尹的大宅。

晴明和博雅登上牛車時，黑暗的夜空突然響雷，開始下起雨來。) Q% v' T, T& l* d
8 a( B# R3 k" n! Z# V
七
2 P" R. r  B4 {' k6 y  e+ V
“哎，晴明——”5 z/ L" y1 r) \7 Y8 b$ `
/ c$ g& u# [$ B5 l2 R
歸途的牛車上，博雅開了腔。

大雨猛烈地敲打著牛車和地面。
3 o# j8 V4 j" [0 Y7 q5 Y/ K8 i" V
“這場雨是你造成的吧？ ”
% }1 {' [" o; S* S4 j
“唔。”* X$ l4 U  A5 p  E- T0 F
& d/ i, V3 `% y( z( D+ U
對於博雅的問題，晴明面帶微笑，不置可否。4 L) ]/ V' l, B5 e# ~4 F

“哎，晴明，這場雨不是你弄出來的嗎？ ‘’”我白天不是說過了嗎，博雅？6 l* L$ x6 j- _& h5 F1 D+ X7 l
- {8 x: R& o" M  {' h
“' Z  n: M. O4 @5 P' n
& t, x+ M7 k: |! ~6 P
“說過什么？ ”0 ^$ r3 y4 `  l0 e
5 [: V- D! x* D  [
“無論念什么咒，都召喚不到東海龍王，左右不了天地運行……”+ O1 v* L  v5 P& [" V3 w- X" h
+ d& A1 P0 e( ~4 g* I4 o
“可是，不是下雨了嗎？ ”

“呵呵。”

對於博雅的追問，晴明只是微笑而已。
3 W' {- t& V: u* u
“哎，晴明……”; h9 s- ^8 [* Z+ [
) T$ x3 M% _/ N! [
“什么事？ ”' W& `2 U5 A9 o1 P: F% e
# u7 X* n; `, h# g- G( Z
“下雨太好了。”

“是啊。”% E' Y. I; N* P% I3 {" ~, a0 E! ~

“還得說一句：不論是否你造了雨，那位藤原師尹大人準以為是你造的。”; G% F$ k# ?% z! e
1 R! W5 L. e( M
“就讓他那么想吧。”! D  x( \: k3 t0 H
6 y. d& V) s  {- S0 A9 p3 e/ w
“不用多久，朝廷上就能聽到對你造雨的好評啦。”$ X. o# K% P% `. d- |. f

“會嗎？ ”
" J7 m0 Y% F% ?, p: J
“會。”
: S& r) W- v- U" V+ K$ l! O
“那樣的話，也不枉特地跑一趟師尹大宅驅魔了。”
1 P: N3 n- Y3 H$ p: r
晴明說著，嘴角挂著笑容，傾聽著簾外大雨打著地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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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發表於 2007-8-26 11:43 PM | 只看該作者

撲地巫女: a, q  U# {3 b  s; ~4 c" {3 J5 X

- S+ j, O$ F  j% u# y
一, }) h( a8 a! H  @3 W
" _, U1 {; S2 d' s* \# H; j
此世即我世
/ I% S9 B) v, r5 W8 c9 J, E
如月圓無缺
1 P6 b. `1 b8 V6 U
據說此詩是藤原道長（藤原道長（966—1027）日本平安中期撮政．權傾朝野。; {5 k$ X, W0 C# A6 y0 o  e

955 年成為藤原家族的首領。1017年任太政大臣。著名隨筆《枕草子》中包含許多道長的事跡．據說《源氏物語》的男主人公即部分地以他為原型。）立女兒威子為皇後時，在晚宴上的抒懷之作。

平安時代中期，藤原道長在宮廷鬥爭中取勝，成為為所欲為的權勢人物。# q0 E9 y7 e' ]0 R/ h  _* C

道長法號行寬。官職是從一位。是藤原兼家的第五個兒子。他喜愛《源氏物語》的作者紫式部，對在宮內沙龍中提高紫式部的聲望作出了很大貢獻。7 m) `) Y& h4 M' q; x" k5 {# \3 ]

他一家就出了三名皇後，人稱“一家三後”。

但是，盡管如此，“此世即我世”，和歌開頭便下斷言．實在厲害．還把自己的情況比做天上的月亮，也很不得了。

“如月圓無缺”．可說是大言不慚、忘乎所以的威勢，把這些比喻人歌，實在是令人瞠目。* k: l. I: A+ g6 R3 C* J$ f9 Y, h7 |
9 c% t0 h+ M$ D. n$ Y+ v
就算說作者是開玩笑，但和歌是道長所作，就不再是俏皮話了。: b* [4 m2 ]) b2 i* O

如果一個部門經理無視董事長的存在，聲稱：“這公司是我的。”“我就能這樣。”只要他把這話說出口，馬上就會被抓住把柄，被扳倒，從權力的寶座栽下來，這就是現實世界。$ x, Q( l: m+ a) D

而且．這也不是鬧著玩，倣佛在某個小酒館裏，向身邊人說悄悄話之後吩咐各人“請保密”。1 [: G& f! c* C/ X4 W; L0 |) V2 O
0 Y0 ^0 Y1 i& ?
分明是明知故犯。5 @# h  [- O2 O# S- z6 N: |

說來．在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儀式上，那場合有部門經理、常務董事、總經理，有關人士濟濟一堂，如果一個部門經理在這個儀式上發言：“這個公司是我的。”: m" j8 |9 E$ u  `0 Q; b! H
" V7 X% D) J" S/ P6 W( ?% d! s
情況就相當於這樣。

即便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對象是自己的孫女，這話也是萬萬說不得的。, k2 g9 E2 J( `

對自己的地位是如此自信，沒有想過這種話會威脅自己的存在。　　或許可以說，這種人與源博雅這樣的好漢，是正好截然相反的人。. M/ w% I$ i8 V* d# q
! O6 A! n! O) B) ~7 u7 ^
當然．這並不就意味著道長這個人不具魅力。
& ]0 A# $ M4 g; J( f5 P  v+ M
可以說，如果作為小說的人物，在角色刻畫方面，道長可以成為一個極有深度的人物。' l/ `9 V! S# w  Z3 I+ k9 ^) F

不過，這次不打算談論道長。但事情也不是與他完全無關。

這是關於道長的父親藤原兼家的故事。
# H0 q: w3 R' F- w( z
這個時候道長剛出生不久，還只有兩歲。

這是安和元年（即公元968 年）夏天。

當然．安倍晴明和源博雅還活著。

二

午後的陽光，炫目地照射著庭院。

數日來，一到午後便陣雨驟至，庭院裏的花草樹木7K分充足，在驕陽下長勢旺盛。/ I! ^9 p5 J7 R3 W; P5 {$ j- $ n" l
; c" K6 _5 x9 t/ p
地面熱得燙人，但外廊卻是個納涼的好地方，時時有涼風吹過。

外廊內，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
5 e. m  G% O* |- Y* Z. e+ @
兩人正在大吃甜瓜。

誘人的大甜瓜放在盤子裏，已經切開。, i, E( x3 N8 H; `3 r
0 S- d0 q6 F& M, Y/ j: `6 t
兩手捧著瓜塊。任汁液流淌，兩人吃得正來勁。3 b) ^. ~$ W: t$ k

連風也帶上了幾絲甘甜、清爽的瓜味兒。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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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無所顧忌地吃著瓜，寬松的狩衣上卻沒有沾上一滴汁液。( O. {: N2 A( m%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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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瓜好瓜。”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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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好吃。”0 o0 x2 k6 c* S- w3 t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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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說邊用手指抹去唇邊的汁液。
3 c7 k5 b" _; s
博雅把瓜皮放在盤子裏，問晴明：“不過．晴明，你那么愛吃瓜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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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一只白鷺啣著一封信飛到博雅處。信上寫著：“白天能帶上一兩只甜瓜作為禮物來玩嗎？ ”% T! X6 j! W( _& T
3 e0 B6 d$ K2 r# I3 F4 B
是晴明在傳遞消息。+ j2 y4 N$ Y! p/ W
3 o5 z# E2 l4 z
“好的。”* ^# k7 K+ t3 I" P3 O( C* O9 L& s9 q' y

博雅就在信紙上寫了回復，白鷺把信帶走了。

博雅如約帶上兩只甜瓜，來訪晴明。

晴明把博雅帶來的瓜撫摸一通之後，說句“吃了吧”，便用刀剖開瓜．在外廊內吃起來了。

“並不是因為我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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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將瓜皮放在盤子裏邊說。9 ~6 \8 s# I: _% O4 y6 b. S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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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濡溼的紅唇晶亮晶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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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愛吃甜瓜，你還讓我特地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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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說我不愛吃。我只是說，並不是因為想吃瓜，才要你帶瓜過來。”  {0 n* k: v, ~9 \"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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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什‘么理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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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與工作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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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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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托我處理瓜的事。過一會兒我必須外出一趟。所以．事前我得摸準瓜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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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呀。”+ I! s& P- G! R* f0 q

“哦，就是我要處理關於瓜的事。”8 T9 V* X! j1 m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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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托你的？ ”

“是藤原兼家大人。” 　　“藤原兼家，就是不久前晉升從三位的那位嗎？ ”' |0 Z; L1 c! s% L1 X  @$ T$ z

“正是。”  G6 [" N1 f; ?; b/ z
7 X  N: F/ {+ D7 ?9 N# M
“晉升從三位，這下子他就超越他的兄長兼通大人了，宮裏的人都說他非常能幹。”$ X4 P) j! L) ?/ Z2 J" [* j4 W# G

“我也聽說了。”
1 Q1 o+ a/ R. e: v+ W
“他兩年前得了第五個兒子吧。”5 l# D  h; S1 `, J! d- I6 O

說到此，博雅歪著頭思索起來：“為什么兼家問起瓜來了？瓜和你有什么關係嗎？ ”
, D6 R  E. {' H7 q* \5 q* @# J/ a
“博雅。你聽著，我現在按前後次序告訴你……”6 a) z1 o9 [/ ~9 Z5 o
4 o3 Y. \* _" Z. o* \6 K0 J
“噢。”
* F  X5 h: C9 ]4 G  v: o8 ~/ J
“在談兼家大人之前，你有沒有聽說過撲地巫女的事？ ”

“撲地巫女？ ”" i  f3 f. ~/ C# F" Z6 U5 A1 @6 g

“對。”5 R7 u5 d/ Z& t8 b
3 g: z" K3 k& B7 W  \( ]
“對對，聽說過。據說是個搞佔卦的、異常美麗的女子——是說她吧？ ”

“應該就是她。”! n& N$ I* p9 v. M9 L0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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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年經常聽到她的名字。說起來，剛才談及的藤原兼家大人，似乎也熱衷於往她那裏跑呢。這次升官晉爵，很大程度也靠她佔卦的功勞吧。”+ v+ w3 j$ X: i% S  p6 L. I$ S3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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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兼家大人每次聽那女子佔卦，都衣冠束帶，她撲倒的時候，就把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 F; c! W/ z3 \* ~, X* c
1 e3 {/ D! b" i# D( j; C, ~6 h
法然院亦常召問．深信其言。每有召對，必衣冠柬帶．置其首於膝上問之。因應對合宜，故常召問也。3 m; I5 m+ H# x7 p5 c1 u9 V9 n
( \: \2 L, O8 g: W6 W* A
《今昔物語集》有以上的記述。所謂“法然院”即指藤原兼家。7 U0 J0 Z. y0 M4 c! e3 ]' O
4 C, E3 M0 {+ t) g- ^+ U2 @4 F
“ ．這巫女頗受重視啊。”2 T5 I7 u  d" {1 I0 Q

“那是什么原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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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嘛，博雅……”, Z9 L  R0 U; z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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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晴明說起了緣由。( F2 @) a' T% x( m1 g
. P6 J8 R) f5 c! w+ R# [4 D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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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西京一座小庵的女子佔卦很靈驗的說法，開始流傳開來。$ Y7 _9 w! S: f" Z

據說這女子原是價錢便宜的妓女。這女子在男子離開時，會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你好事將臨了。”0 B9 y; ]$ T+ l  n0 d7 G

“不是女兒。是兒子。”/ \. ]  |; \, @- i

“還是不要外出為好。”

結果，數日之內，被預言好事將臨的男子在京城大街上撿到了錢。

被預言生兒子的男子，妻子當時正懷孕，生下來果如其言，是個兒子。, e; u* a# V4 c

被勸說不要外出的男予，次日出獵時墮馬，摔斷了腿。

佔卦——不如說，是預言。5 |7 z& m9 a  Q7 t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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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預言往往靈驗。
2 ^9 h$ L4 b2 S5 F1 f/ {/ T
後來．來買春的客人，反倒不如來聽取預言者為多。

這名女子作預言時的方法有點特別。
3 C5 O5 a' H( C4 l8 `
她先是端坐閉目，接著合掌念咒數次。在這過程中，合掌的雙手開始顫抖，然後全身顫抖，接著向前撲倒，最後僵臥不動。) M6 i6 z4 E$ B: P( J: z& T

不久起身，說出倒臥時看見的情景，這就是她的預言，算做是佔卦。+ v- [' c5 p9 [$ M+ N+ ]0 J
+ G+ K  D3 f7 q8 N
預言時有時無。沒有的時候不收費。另外，若想知道特定的事情．為此特地來詢問的，卻幾乎都行不通。7 g% g1 T( b0 |0 K. S- B9 ]

例如．問明天天氣怎么樣時，答復卻與天氣無關。

偶爾說“天晴”二字，卻不清楚究竟說的是明天的天氣．還是十天之後的天氣。

所以，若單論預言的對錯，準確率大約在十之五六。" u9 z6 {7 L: a1 q/ {7 k, T
8 O5 v1 }2 `* L
不過．有十之五六的準確率，已經很了不得。+ M' |. I( d  E- Y  V
% D, D- w8 \- ?4 n, g/ e0 B9 k
因為這女子總是先撲倒再預言的，所以不知自何時起，人們就稱她為“撲地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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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兩年前開始，藤原兼家知道了這女子的事，也常常找她佔卦。& Q* ^3 r+ h/ [

他最初問的是兒女事。9 @$ t3 v. e' o0 N0 ?- L" @# r

那時，兼家的妻子正懷孕，看樣子會難產。

於是，兼家便前往這佔卦女子處。3 u" F- @; f1 |/ q: L8 x

“將會生下圓滿無缺的十五之月吧。”

兼家得到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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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生則生．生則平安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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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後數日．生下一個男孩。這孩子就是道長。  i& ]/ k" P* e! S6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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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兼家經常找時間前往巫女處。5 e/ H0 z. u4 e+ _1 z/ l3 n' L' n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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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從巫女那裏得到了很不錯的預言結果吧。8 m0 P( P8 j! F# `! J9 R4 F

約一年前起，兼家開始衣冠束帶地前往巫女處．當巫女撲倒時，他用膝部托起。　　到今年，．兼家受到特別的提拔任用，官位超越了兄長兼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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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從現在起要談到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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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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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兼家前往巫女處，得到了奇怪的預言。0 N8 v4 W3 b; o* k* o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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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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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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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瓜怎么了？ ”3 v4 X8 K1 K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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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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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瓜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 ”

“不知道，我只看見了瓜……”

事情就是這樣。

瓜是人們喜好的東西，總會設法弄來吃的。可預言說瓜又是怎么回事呢？想不透，於是便把預言放在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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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天前，兼家大宅前有賣瓜的經過。

聽到叫賣聲，兼家讓人買來了兩個瓜。2 Z9 ^; P0 [! W. `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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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即就要開瓜大啖，這時候，他想起了巫女的話。3 Y" L2 m: s: h) c* a2 ?1 u  E

“不知道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 ”, c+ R" y& I7 U0 g- x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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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好的徵兆，吃了也沒有問題；但如果是壞的徵兆．吃了會出大事吧？結果，那天兼家沒有吃瓜。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兼家又到巫女那裏去了。

“你到我這裏來，是個明智的決定。”巫女說。8 b0 ~& M! L2 q8 Q!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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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壞消息嗎？ ”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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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吉是兇。8 X6 y  O5 l/ ~' J- y& u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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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知道這事，在京城裏，只有安倍晴明一個人能夠做到……”

巫女這么說。

“於是，就要我到兼家大人家裏去一趟。”4 D* B  V( i' F

晴明對博雅說道。& s  ^7 n' F( e( b- U

“我要去判斷是吃瓜好，還是不吃好。”8 z; n0 k%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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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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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g# M7 J* `5 A  ^%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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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去作判斷之前，要真正地吃瓜、摸瓜——接觸過才行。”' t- D( r' J# v

“有道理。”4 a8 Z. C$ z% S2 Q. c, M( ~: j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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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頗為讚同。

“怎么樣？你也去吧？ ”

“我也去？ ”

“對。”, K+ C6 x+ ~3 L+ e4 b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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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兼家大人家？ ”& _* s8 D6 ?7 T+ M! a

“當然。”

“我去好嗎？ ”! ^0 `0 d8 v$ p  v4 L/ j& c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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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跟那邊打了招呼，說有可能與源博雅同來。”

“哦。”: r4 j; X4 @% s' i

“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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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走吧。”, X- C' }! E: L# A: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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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z% k& Y. A1 K6 H8 C3 X) u3 A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3 W  M+ _  j)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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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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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金黃、誘人的瓜放在盤子裏，擺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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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甜的氣味散發到風中，倣佛刀還沒有切下，裏面的汁液已滴滴流出。' }+ H0 K3 @" M8 ]+ ~" p0 `0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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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瓜。”晴明說道。

隔著放瓜的盤子，坐在對面的是兼家。/ q$ Q! J( R/ p

“一定要請晴明先生看看，應該如何處置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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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拿起來看嗎？ ”

“請隨意。”9 i; k# ^3 g! R$ b6 O& g# @, E

晴明伸手拿起瓜，感覺沉甸甸的。+ I2 ?. g  b* i"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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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了一會兒，晴明會心地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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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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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嗎？ ”6 a) \- \1 O. [. Z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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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瓜不行啊。”

“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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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危險的東西。”" T9 x# \, x0 d6 t/ M+ G# W  Z

“您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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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用近似蠱毒的方法下了咒。”

“咒？ ”# f. k) d8 Z( r4 @1 J, K+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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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等一下。”# c! q! e8 P* {8 `% W0 Q3 K

晴明對兼家說道：“請預備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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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讓人拿來紙，紙已用小刀裁小。晴明拿起筆。2 C) Y7 E) u, y) l4 A3 o) n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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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在原來三分之一大小的紙上，“刷刷”寫下幾筆。8 n- i5 ?+ b, W

既像咒文，又像是什么圖案。

晴明把紙放在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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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掌按在紙上，嘴裏念念有詞。. T4 b1 z# X0 Z0 O8 [  q( }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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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把手挪開，說：“把瓜切開看看。”, _! j5 F* ?& `

小刀的刀刃一下子沒入瓜中．晴明把瓜切開了。. F. A, o+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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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之下——“哇？！”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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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和博雅同時叫喊起來。

一條黑蛇扭動著，從瓜裏爬出來。, o& T8 u" P4 m%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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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怎么回事？ ”# q/ k5 J: l. a" p9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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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提高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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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有入把惡咒下在瓜上。”

“就是這條蛇？ ” 　　“蛇不是放進去的。是我把惡咒變為蛇的模樣，只是為了讓你們更容易明白而已。”

蛇已爬出盤外．從榻榻米爬向兼家的方向。6 B" O. l( Q; `. M%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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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恐懼地後退著，站了起來。# k& c, f- ]" n) n0 l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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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想想辦法，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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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 ~8 z0 m3 }: P/ ?1 I

晴明微笑著伸手抓住蛇，把扭動著的蛇塞進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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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吃了那個瓜，結果會怎么樣？ ”- c6 P/ H3 _) P. L3 A, Y9 F. z6 U/ ^

兼家用手抹著額頭的汗，問道。" V. ?% {6 K1 i  L6 r( W

“那條蛇會在兼家大人體內把五臟六腑都吃掉吧。”. D9 d4 ~8 m! C+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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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說……”1 o7 S* k; @! Q& J

“會得極重的病，有可能會導致死亡。”' O7 F, T$ j) q' r; u: H

“啊，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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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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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究竟是誰幹的？ ”

“瓜是向誰買的呢？ ”

“是一個女人。那女人來賣瓜，因為瓜看上去很好，就買了。”7 F6 ]- V  H3 X. S1 I8 h) L; q

“到天黑還有段時間，雖然不知道是否能夠弄明白，但我還是去查一查吧。”

“拜、拜托了。”

“博雅，如果你不介意走一點路，那就一起來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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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2 c& q% Y4 \7 J, @# J  s  h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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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站起來說道。) G# {* ?: a2 x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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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出大宅。

往外走，在大門口，晴明停下腳步。( f* Y0 E( Z) f!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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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從袖口取出那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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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纏繞在晴明纖細、白皙的手指上。2 h# A& E, l/ C' V+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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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回主人那裏吧。”

說著，晴明把蛇扔在地上。

蛇貼著地面爬行。* v/ E) z3 P8 e: W( \0 M

“哎，博雅，我們跟著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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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邁步就走，博雅跟了上去。# n4 k  a4 r/ X/ Y/ X(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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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京城的東端。

蛇仍以人的步行速度貼地爬行。

進入山中，不知從何時起，置身杉樹林中。一人合抱、兩人合抱的古杉一棵棵指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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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變得涼沁沁的。/ v% }; A2 d8 j7 s( T& I: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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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傍晚尚早，四周卻已經顯得陰暗了。

因為杉樹的枝梢遮擋在頭頂上，陽光照射不到森林的地面。% k# u& z0 e; A  h2 m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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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可見人的足跡和石階的痕跡。

林中的小徑延伸著，蜿蜒向上。1 ?6 Q& `9 B7 X% ^; Z; W/ D

“看到啦，博雅。”2 Q. ?8 D& m& Q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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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望著小徑的前方說道。2 [( I6 e: A: N: l) Q' y

樹叢之間出現了一個屋頂。/ B* w5 g2 ~4 ?$ g' [! h

“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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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跟著蛇一起來到那所房子前面。" Y- g$ @: \6 J

這是一所殘破的寺院。8 j8 v) K* S* \

屋頂已經腐爛，一部分墻壁都剝落了。8 H+ w/ ]: ?, I&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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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至少已十年以上沒有人居住了吧。3 y/ L" H# H5 Q* X3 b; @*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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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緩緩爬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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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正要隨之入內，裏面突然出現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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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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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約四十的小眼睛女子。

“是安倍晴明大人吧。”9 @+ m! U' h- ?  j5 M6 z(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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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小聲說道，倣佛在喃喃自語。

看來，她就是上門賣瓜的女子。4 i/ N0 n4 K# `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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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晴明點頭應道。

“主人等著您呢。”% E( }6 u6 P: D7 b0 ]  M

女子說著，請晴明和博雅入內。, D4 _$ s" O( T, F

“你們已經知道我們要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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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女子點頭稱是。

“我家主人早就說了，能夠應付那個瓜的咒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了。如果有人解除了這個咒，與之同來的話，他就是安倍晴明……”2 B7 Z% J3 E. S; b! c5 q$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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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低下頭行禮，示意晴明往裏走。1 h6 G4 @0 Q- D# i

“止步吧。不必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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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面響起一個聲音。是一個男人無奈的聲音。

“請別介意。” 　　在女子的催促下，晴明和博雅進了屋。: E; {: f& N4 q7 A) F,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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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所小寺院，進門即為本堂。但是，沒有供奉本尊。6 i1 z* @& K5 A- J, C- N$ Z

屋內有兩名男子。$ G7 I4 E& H# l0 [$ x5 L%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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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男子似有相當身份，穿著講究，與殘破的寺院很不相稱。- i/ x& u9 J& e6 {

此人站得靠裏，背向來客。. c- u  ?8 q- S: p$ \6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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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男子是個老人，一頭蓬亂的白發。

他穿著骯臟的公卿便服，污垢斑斑，無法估計已有多久沒有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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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因曝曬和骯臟而呈黑紅色，無數皺紋深深地刻在上面。獅子鼻。一雙閃爍著黃色的光的眼睛如猛禽般銳利。

不用說晴明，就是博雅也已經不是初見這副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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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條黑蛇盤在老人腳下。3 g! r7 Z6 q, a8 z9 ?

老人嫌它礙事似的用右手將蛇撿起，托在掌上，舉至頭部的高度，嘟起嘴巴啣住蛇頭，然後一口吞下。% o7 j9 R( |7 ]% `2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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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啦，晴明……”老人說道。6 k' F8 M( b8 _

“果然不出所料。”

晴明的紅唇浮現淺淺的笑意。

“能做這事的人也沒有幾個，所以我已經想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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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位老者就是那個……”博雅說。/ v* c5 v$ S9 ]/ `) L4 g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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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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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他的名字。4 t9 T( e! V% f. u9 |* k

“久違啦，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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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後會有期的嘛。”" f9 c: ^9 c! x6 U) z' h- K7 E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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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r+ ~7 t7 F9 H. R

“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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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入之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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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之托？ ”

“事已至此，我自己當然不會想這么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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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消遣解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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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是消遣解悶？ ”- |8 o3 `9 n2 F1 x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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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晴明你這樣愛管閒事，也是消遣解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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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受人之托。”( Q: S4 h. h7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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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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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瞟一眼裏屋。, z* x* a( @8 T  p+ e9 I: N. d

“我對那位大人說了，若是賀茂忠行、賀茂保憲，兩人中來任何一個都不妨，但晴明出馬的話，事情到此為止。”9 @% b& A: ?' P0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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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兼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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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藤原兼家的兄長的名字。5 A' q0 a7 l$ O. g. `0 z;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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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說穿的瞬間，背向他們的男子肩頭猛然一抖。0 N" K( l: L, D1 {$ Z7 V

“不必轉過來。看不見您的臉也好。而且，剛才說的名字．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Y. K8 d: Q- F+ J;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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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真的是您，誰也不知道。如果到此為止．那么我睛明和博雅也沒有打算向兼家大人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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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人呀，晴明……”

道滿哈哈大笑。; m' C3 Z" L' ]'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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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覺得此事可以到此為止了，”  o  y- g1 V. W! ]/ i, L4 Q6 z! l

“好啊。”

道滿答應一聲，又說：“晴明，這次的事，你就對兼家說，是我道滿開玩笑而已。使他擔驚受怕了，為了向他表示歉意，以後有晴明也做不到的事，我道滿這裏隨時可以商量。想召喚我的話．在西風猛烈之夜，將百枚寫有我姓名的木牌投向空中．三天之內我就會上門拜訪……”/ w' T3 q" z: A! `2 t8 _2 j

“我一定把話帶到。”4 d5 U7 r9 B1 }  E# z8 R0 c/ H+ m,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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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此結束。”

“好。”1 U. ~* ^) I6 I$ h1 E4 L

“請回吧，晴明。”3 n7 ]  V8 q, h) K) `3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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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8 I1 j# r: i1 ?/ y) L3 v3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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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低頭致意的睛明，道滿又說：“等一等，晴明。”

“還有什么事嗎？ ”6 t4 [& D1 B  X& H

“你要到那女人那裏去一趟吧？ ”

“有此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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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V! w; h7 @* V+ H& V

“告辭。”0 ~4 H6 E! g2 D) E' M* d+ ~1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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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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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示意博雅，轉身離開。

“走啦，博雅。”" T& s$ c6 q$ h1 b

六. c  M% H! i' |+ p

“挺驚人的，不過……”' r: K4 I5 Y( k) B9 c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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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口說話時，二人剛走出杉林。% G% ~) }& N, r

太陽已在西山的山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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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是兼通大人做了這么一件事，是因為……”' d. ]/ |( O* K) K  _; Y/ i8 T5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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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 S# B- n* u# j

“弟弟的官位超過了自己，氣憤難平吧。因為兼家大人為超過兼通大人，也曾在朝裏多方活動。”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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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還是不能對兼家大人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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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比較好。”

“我也覺得這樣好。”博雅說。6 X. b" \% T% r1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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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曰後我們也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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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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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將來朝中有事，危及你我時，他就會出手幫忙吧。”% i% C7 T  R$ l

“你說的‘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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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兼通大人啊。”# h& S.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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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a0 L3 u* I( H: q* v2 K: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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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在那裏看見了他的臉，或者向兼家大人和盤托出，只會惹他怨恨。# g3 {2 p: G( s' {. B

得到機會，他就有可能叫人來謀取我們的性命。剛才以那種方式了結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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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說你‘聰明’，是指這回事吧？ ”" i! Q  w2 O1 c#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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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鬼呀、怨恨呀打交道，廣交朋友是很必要的。”; P9 {0 i* i7 E% k' @9 `8 s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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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是這么說……”% c+ t- h0 i; k

“要在人世上生存下去．就要這樣子處心積慮。”/ m) Z, }" h' U  W4 {, v- t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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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做事，剛才道滿大人說‘晴明做不來的事’，這是什么意思？ ”6 L2 V0 C& i9 w

“就是我做不了的事嘛。”( ]- J3 o* R$ W, w+ U8 c7 \4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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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g' A" H& C& S2 }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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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以咒殺人之類的事。”

睛明這么一說，博雅停住了腳步，打量著晴明。5 ]$ E0 D3 W6 I5 i4 j; B

“你怎么了？ ”0 c' k- w( m1 X: F4 t6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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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松了一口氣。”7 l7 @( h6 ]) ~: ]- h

博雅臉上呈現高枕無憂的神色。, e4 i; x. ]4 x% W: m: I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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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為了在這世上活下去，有許多事要違心地去做。

但是，如果你做得出以咒殺人的事……“3 t  G4 S2 m" p4 B*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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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做得出會怎樣？ ”* Y$ ^2 h3 U" B! g+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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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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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啦？ ” 　　“我也說不好——也就是說，我可能會討厭活在這個世上了。”5 x2 w6 `/ H( Q,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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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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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這么想，晴明，因為有你，這個世界還不算太壞。”* O0 X& E4 e* ^4 m5 s$ b( r

“……”: t! w: g) N) s0 V1 l0 O/ \

“無論你怎么冷眼看待世間，有時我也不明白你的事，但是，我明白你最根本的地方。”/ j7 _5 N( F; K( z9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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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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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你總認為自己是單槍匹馬。老實說吧，晴明，你其實很寂寞，覺得自己在世上是孤身一人。我有時也痛切地感覺到你的處境。”) E9 E! R7 d: Z% z. x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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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這種事。”' P5 P0 X/ O! D, F0 A& o3 v7 N

“真的？ ”

“不是還有你嗎，博雅？ ”1 A  Z+ |3 p+ ]

晴明冒出這么一句。

出乎意料的話讓博雅接不上話頭來。# R4 y7 f7 [% A, ^& w, q4 n( b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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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只說出兩個字，他面露慍色地往前走去。4 W3 x! j# l& b. g

走在後面的晴明笑嘻嘻的。  w' m& G% s5 L7 n2 ]3 o9 H

“不過，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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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向身後的晴明搭話。/ W5 p0 S* D* f  _. |6 X' X" l

“什么‘還好’？ ”

“因為我終於知道．你別處還有女人。”

“女人？ ”$ [! A; i/ U0 \1 ~0 D( g

“這不是要去見她嗎？道滿大人不是說過嗎？ ”
. F* z% e6 |" d* Z9 R7 W
“哦，你說那事。”. G' i$ H  A7 B, U6 ]) I1 I

“晴明．她是個什么人？ ”& ~/ V) @1 i$ t) ]2 F
6 E$ l/ q. m6 l& x
“就是‘撲地巫女’嘛。”

晴明脫口而出。
) Q% }- Y& u6 O2 L4 P  P" ^( f
七

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晴明和博雅抵達京西的一所庵。$ M/ D6 g: T* P* J
9 V# z' [% x# Z: F; R$ m0 S. F
庵不算氣派．但屋頂、墻壁完好．足以遮擋風雨。; n1 {! C, u' M! [' h2 ^" R
1 `. a- _$ d$ g! \& d1 Y8 q* w
外有垣墻，加上一個小門，圍成簡單的院子。

庭院裏．暮色下還能看清開花前的胡枝子，綠意盎然。' A6 X- g* s. E8 [9 f0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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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裏已上燈火，從外面能看見紅紅的、搖曳不定的光焰。
4 C. [# C7 q# r0 N, A4 g! K) q
走進院門，庵內走出一名僧尼打扮的漂亮女子。( o2 K  C* s. `3 g5 L9 K$ g2 x

“正等著您呢。”女子說道。7 S  }- ^! ?1 r  ?/ g
; O* Q$ i' a# X2 u5 q
“晴明，這位師傅是那位……”+ C% ^/ y6 @5 _& V( }
( @1 a* [+ R% z; ~
“對，你也見過的。是八百比丘尼師傅。”
% B4 i5 J; i, I  P
從庵裏出來的，是數年前的一個冬夜，來到晴明家、在雪中裸露身體的女子。

就是那位說是吃了人魚肉、活了數百年的白比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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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中的庭院裏，晴明和博雅幫她除掉了體內的禍蛇。  G! W' W2 A4 T$ x/ I) K
. N. ]; e; K! y# y
“那次你們真是幫了大忙。”

八百比丘尼鄭重地低頭致謝。
) _! t. B  g3 J: \$ t. ^
“那么．你就是‘撲地巫女’了？ ”! r. c$ g( G, L
  S, {. f3 |( i( y4 Z' c# ?2 w
博雅這么一問，她答道：“是的。”

然後，她引導二人進入庵內：“請這邊來。”
3 ~! u! t: I1 Y& o* u9 l7 Q* f
室內的地爐子生著火，架在上面的鍋冒著湯氣。0 f, n* y& B$ Z/ [
2 d* E% P0 i$ \/ W3 T
打量一下，地爐邊上有盛滿野菜的碟子，連酒也備好了。& _+ A$ {3 }& `1 y  Q; g
$ A$ l( s9 M  X& s+ e6 \
晴明和博雅在地爐旁的圓墊子上就座。
% l/ q' d+ c0 t7 g8 V
小小的酒宴開始了。( ^3 a/ @; e- [2 T

“您都知道了吧？ ”

杯酒下肚，將空杯放回盆上時，晴明問道。: g; Y0 W& f: p% F0 |, |
: O: `. ^) V5 ~( {1 I' [
“是。”

八百比丘尼點點頭。

“不是馬上就明白的。但當我看見兼家大人拿上來的甜瓜時。就聯想到應該跟兼通大人有關了。”: \  K1 y8 L. W, i6 n$ g2 B( O" N$ T
/ F+ F% O3 q5 y) H) {: d
“是那家夥幹的——這一點也想到了嗎？ ”
9 l- o7 i9 |. d- F: h8 b
“能做到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保憲大人——沒幾個人。因為這兩位是決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剩下就是那位……”
2 ^# W( G* {2 t' \5 h% ?, @
“蘆屋道滿。”
$ w+ U; m( H  Q2 E2 c
博雅把名字說了出來。: Y: Y0 a/ m" X! ^% K
# r2 q1 h3 D9 Z" h
“對。”4 v* i! L4 t7 w& |1 t( ~8 ~
0 ?1 r* f! W+ k' Y7 h& w6 U
八百比丘尼點頭認可。　　“對方若是那個道滿，像我這樣的就遠不是對手了。所以……”% k8 `8 P: {; H& j

“就拋出了我的名字。”
9 ?& U! n, b8 G; o0 ~
“對。”4 D  |4 w4 A+ l$ i5 _$ _* a# P# E
$ y0 I, H' R7 e7 `
八百比丘尼垂下白皙的眼瞼。

“為此又可以見到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實在太高興了。”  [4 d7 E8 e0 }0 d8 D

八百比丘尼伸出纖指拿起酒瓶，為兩只空了的杯子斟滿酒。7 J( f! [% d; I$ I! a. _, `

“像我活得這么長的，也能獲得不可想像的能力啊。”8 `& q* F0 A! o' {' ~

八百比丘尼說道。

“是佔卦的事嗎？ ”

博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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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隨口而出往往就很靈驗，於是人家來求，就模倣佔卦。不過，明白將來的事，也並不見得是好事。”' d0 ~* E( M9 C+ V
% @% t- o- m7 c/ ^- a5 K0 u, R) v4 f
“是啊。”

談話之間，夜已漸深。
" j3 d  |3 b2 q* t3 }" j0 c, e6 q9 D
“那位大人其實很寂寞吧。”  f* G: ~1 `0 G( }

八百比丘尼說道。
4 h4 d3 H3 N: q3 m7 Q; i
“哪位大人？ ”

博雅問道。
  I) L" d& [; _4 B
“蘆屋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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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啊。”9 ~5 z( s. j+ G

“對。因為我也一樣。”
! s6 i( B1 B" M. t8 {; b
“一樣？ ”% f$ r5 [& ?' ?, [/ N9 [

“我也不同於一般人嘛。天生與眾不同的人，不能適應人世。可又不能去死，只好弄點什么事來做做，打發至死方休的漫長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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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說了，是當做消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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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像是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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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_2 t4 V7 j: w3 Q; |& e5 ^

“某方面與眾不同，等於在那個方面出類拔萃，因此而感到寂寞——晴明大人，您也是一樣的吧。”7 }# b' a5 h"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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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八百比丘尼的恭維，晴明只是苦笑。2 h9 }0 r6 k; ^8 h2 e2 ^4 G# n

“哈哈……”% h$ c9 y9 _# }0 ]5 z+ m-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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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笑起來。' D& F( |, ^8 j8 d2 n5 z4 Q
) M  l* H; k. U7 [) n% U: L* x7 w1 _
“博雅大人，您也是一樣的呀。”

八百比丘尼小聲說道。# S2 P4 I3 c2 o9 f& W" L) t

“博雅！ ”0 k% E3 m# c0 ?/ F* p

晴明對止住笑聲的博雅說道。

“什么事？ ”

“你帶了葉二嗎？ ”

“帶著。”5 W0 K# q  N: P7 y

“正好。我想聽博雅的笛子啦。可以吹一段嗎？ ”
# I" e- p8 L: w- \" T
“好。”. h0 w* o; g1 H% b  g' b" `

博雅答應著，從懷裏取出葉二。; D0 |' i4 D0 I) q

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的鬼手裏得到的笛子。3 z; x9 ]1 e0 E' n. ?  Y, q
7 h* a( W1 ]- ]
博雅的唇輕輕貼住笛子，靜靜地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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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人，就連天地、神靈也感應到這笛聲，大地上的種種氣息都以這所小庵為中心，悄然聚攏，祥和靜穆的力量自上天降臨小庵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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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仍舊靜靜地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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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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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07-8-26 11:42 PM | 只看該作者

不思量' |3 f# G3 @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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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2 ]( h! w5 d" t3 s% B
現誇說採已是從前之事。其時聖上居於東門院之京極殿。三月二十日前後，乃櫻花滿開之時。上皇於寢殿日：南門櫻開極盛，其美無可言喻。此時南廂房內忽有詠歌之聲傳出，歌曰：離枝尤香是櫻花…？？上皇聞聲暗思：“誰人在此？ ”乃挑簾外望，因未見人，轉思：此何事體，說話者何人？命眾人遍查未獲。報稱遠近均無人。上皇甚覺意外，競生出畏懼之心：莫非神明所言？關白殿（關白．日本輔佐天皇的大臣，位高權重。“殿”相當於敬稱。）來見．上皇具言此事，關白殿奏日：“該處常有此事，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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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第二十七卷《於京極殿有詠古歌音語第二十八》/ i! n% l8 [( a" n+ x+ d.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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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首先，不妨想像一下大唐這個國家。  {) e4 ?+ }* W7 E/ t

這個王朝從七世紀初至十世紀初，延續近三百年。

在唐王朝近三百年的歷史中，若論最具大唐風採的，或者說大唐最盛的時期，毫無疑問是公元712 年至756 年的四十五年時間。

這就是一般稱之為盛唐的時期。* M7 i  l9 a0 y

這是怎樣一個時期呢？此一時期，玄宗皇帝統治大唐，他與楊貴妃的悲劇性戀愛廣為人知。以李白、杜甫為首的才華橫溢的詩人們，拋金撒玉般寫下千古詩篇，也正是在此一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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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時期的都城長安，不妨說是行將離枝墜落的。爛熟期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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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二年（即公元743 年）春天的一場盛宴，就倣佛象徵著這一點。( o* \, p- a*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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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在長安的興慶宮。時值牡丹花盛開之際。在宴會氣氛最熱烈的時候，玄宗皇帝宣李白上前，命他作詩。- s8 [  E, ~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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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醺醺地來到玄宗皇帝面前的李白，橫溢之才由筆端瀉出，即席揮就一首詩：" k' t) J7 u  F* X'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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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想衣裳花想容$ [. ]% ^# _1 ~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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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拂檻露華濃( c) G& `9 u( l. u- Y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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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群玉山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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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向瑤臺月下逢" w. ]! Z  q( I  q. I/ U-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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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首屈一指的歌手李龜年把這首即興詩當場演唱，楊貴妃在宮廷樂師的合奏下翩翩起舞。) O  l2 q! u6 c: P

有幸觀瞻的人之中，還有當時出使大唐朝廷的安倍仲麻呂。後來發生安祿山之亂時，以絹將楊貴妃絞首的宦官高力士也在場。8 C" l1 S3 M, [9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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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長安，是一顆雖未離枝、甘香誘人卻離腐爛只差一步、果肉幾乎已溶化的果實。興慶宮之宴不妨說是這般長安的一場歡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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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本朝又是怎么樣的呢？平安京的歷史中，是否有過與李白作詩、楊貴妃起舞的大唐盛宴相當的宴會呢？有過。1 F; t1 X$ z1 L& [7 u/ ]0 z
* u# q* L* s- A/ H3 R; J) X
村上天皇之時．在天德四年（即公元960 年。）春天舉辦的宮內歌會就是這樣的一場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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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歌會呢？所謂歌會，是皇宮裏舉辦的一種活動。是宮中的人分為左右兩方，雙方分別呈上事前所作的和歌，比較哪一方優勝的宮廷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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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法有多種多樣，不但注重競技性，娛樂、歡宴的色彩也很濃厚。* P8 s# d+ W) y& G* X. z/ G
1 }! i& q1 F4 Q( q* x" M
是一種管弦歡歌、觥籌交錯的活動。3 L, \( W8 S* n9 e% m

從仁和元年（即公元885 年。）至文治年間（即公元1185－1190年）的三百餘年，廣為人知的歌會舉行了四百七十二次，類似的活動還有三十次。在合計超過五百次的同類活動中，天德四年由村上天皇所舉辦的宮內歌會，無論其規模、格調、歷史意義，都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　　不是神事，不是祭祀，沒有儀式，本質上純粹是玩樂。

但是，在平安京持續近四百年的歷史中，這一次是最為豪華、燦爛的宴會。# m$ v# [6 D$ j
4 ]% e3 }7 D, U2 S8 B$ a
猶如在枝頭沉甸甸地開放著的傃麗的大朵牡丹花……( `* d3 ]+ `! B: v2 L. }7 Q+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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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李白作詩、楊貴妃起舞的興慶宮之宴象徵大唐王朝的鼎盛期一樣，天德四年的宮內歌會，也可以視為象徵日本古代王朝文化的一個事件吧。2 @; k6 Y3 D6 v# x% q) x6 Y/ \9 U
7 M2 z" o7 ^4 B! S
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呢？首先，主持這個活動的，是當時的天皇——村上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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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陽歷的四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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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宮內清涼殿。4 _/ ?1 C6 k! N" G

最先的契機，是前一年，即天德三年八月十六日舉行的詩會。分為左右方的男子，分別預備了詩文，比拼哪一方的詩、哪一方的文章更為優勝。

這個活動刺激了宮內的女官們．於是她們說：“男子已鬥文章，女子該比和歌。”: }$ i# s6 U: e

“總是只有男人們玩得盡興．我們也搞活動吧。”

“那我們女子就來賽和歌吧。”

可以想像，女官們中間進行了這樣的對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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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將這個想法和自己的趣味結合起來．興之所至，組織了這場活動。

在歷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喜歡搞這種活動。他自己也吟詠和歌，在樂器方面，箏、笙、橫笛、篳篥等均極精通。他是這些音樂的秘曲傳承者。記載天皇逸事的書與管弦有關的，以《江談抄》、《禁秘抄》為首，還有《古事談》、《文機談》、《教訓抄》等，可謂不勝枚舉。7 y4 N4 M  @( P

就是這樣一位朝廷的最高權力者，利用自己的力量，打算在京城裏搞一次空前的風流雅事。
' ]: X: [' a6 u: c5 \
村上天皇在當年的二月二十九日確定了左右方的“方人”。7 o( u) @" v4 E, F' C( q! G5 S
* e3 x$ f# `' ?5 o, y' @/ Z  D0 \- e
所謂“方人”，在這裏，是指作為歌會主體的女官們。

方人不作和歌。
# z  p9 k' L/ Z5 z0 M2 [
而是委托和歌作者創作作品，然後在歌會時將這些作品交給講師朗誦。女官們自己則在旁助戰，為己方吶喊助威，喝彩取樂。

這次的方人是宮內的女官們。以更衣為首，典侍、掌侍、內侍、命婦、女藏人等女官分列左右。每組十四名——一共選出二十八人。# ~/ [7 p) w+ R: U8 n! }
0 [4 n" ~7 O( h2 `& _5 Z  b9 ~
這項旨意傳達給左右方的頭領更衣時，是在三月二日。
& n, h! H9 q$ w* j" ~# V
決定和歌題目、頒給每位參賽女宮，是在三月三日。# m; c7 X+ ~& B6 g
7 K% p7 h0 q3 r0 K8 q
女官們根據自己得到的題目去安排創作和歌．競賽當天，左右方各自拿出預先準備的和歌一較高下。7 |/ D1 }: m4 c. H# u

順帶提及，這是二十回合決勝負的比賽。事先便須定下各題所詠和歌之數。根據題目，有的要作一首，有的要作兩首，作三首、五首的情況也有。按對決的順序，各個題目與所要求的和歌數目，具體如下：霞，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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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二首。

柳，一首。+ @. ~2 R% b1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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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三首。& S$ Q, B5 l) \# ?; D. w- u2 i

迎春花，一首。% G6 r0 \3 I! ~, M: U7 y9 _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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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花，一首。! `6 Z0 B7 P! P4 f

暮春，一首。$ @+ L2 S2 S7 ^8 F- ~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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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一首。) L0 D; E6 x' Q5 C, C* F

布谷鳥，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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溲疏，一首。1 N7 M1 f4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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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草，一首。

戀情，五首。4 d5 G' T2 W( I& k( I-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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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春的和歌十首，有關夏的和歌五首，有關戀情的和歌五首——總共二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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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左右方各預備二十首和歌來參賽計算，總共要創作四十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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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們肯定興高採烈地討論各題目請哪位作者來負責創作吧。. j' ~; N( l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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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我吧……”

“我做的戀情詩可謂驚天動地啦！ ”
5 L4 G& t* ]! K* E. x' h% a
——和歌作者們向女官們推銷自己。0 s8 b3 `! C$ D5 b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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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地方有高手呢？ ”8 ?- h9 M+ z. z; |* S. q

女官們和有關的人都會四處向熟人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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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過程了，最終選出了如下的歌人：左方為——朝忠卿（六首） .) x# W, ]+ j* o! H

橘好古（一首） .

少式命婦（一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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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順（二首） .6 l$ ]" ]' s- w9 D
5 A$ z; T, W2 P6 {( z6 g
上望城（二首） .

大中臣能宣（三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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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忠見（四首） .、本院侍從（一首） .9 F  N5 {( V! N! u

右方為——中務（五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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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元真（三首） .

藤原博古（一首） .5 {* l1 T3 x  M1 ~( t8 [
8 x3 _2 F4 l  |  _
平兼盛（十一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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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為八名，右方為四名。

其中，朝忠、順、元真、能宣、忠見、兼盛、中務等七人屬於三十六歌仙。1 l6 m  L1 _! X'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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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人數目之所以少於賽歌之數，且左右方歌人人數不一，是由於並非一人限一首作品，而是允許一人作多首和歌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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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會的一般做法，不是到了現場才知道歌題，即興作歌，而是允許根據題目事前做好。" H, n3 c0 G& {

左方的方人領隊，是宰相更衣源計子。# o( J5 B3 x" r2 Z! T  g4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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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的方人領隊，是按察更衣藤原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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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由左方的上達部、左大臣藤原實賴擔任。6 V$ u. m& H!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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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應中立的裁判由左方的人來擔任雖然有失公平．但作為僅次於天皇的掌權者，由他來做裁判，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吧。

然後，左右方各有一名朗誦者，即講師。* V# p( P) _0 t* o. s% e!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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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的講師是源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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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的講師則是源博雅。* @+ g" O+ U- \  t6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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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月十九日，公卿們也分為左右方，其他“念人”3 l; z9 J1 P5 U# T+ x+ e9 I4 C

也在這天選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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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念人”，不像方人那樣要為本方爭勝．而是為雙方歡呼喝彩的人。* T* Z7 H, n' o# s  E

這是一場集當時平安京傑出人才於一堂的活動，參加者有貴族、文化人、音樂人、藝術家等。1 Q5 ?/ L) f) ~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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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下午四時——這樣的一場歌會開始了。

二

博雅在喝酒。

他在安倍晴明家的外廊內，面對著庭院，盤腿坐在蒲團之上，將斟滿酒的琉璃杯端到嘴邊。/ y. l  |0 u* o+ t/ |3 f9 V# \% y9 ^" M

酒是來自異國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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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葡萄釀造的胡酒。

晴明身穿寬松的白色狩衣，支起一條腿，背靠在柱子上。' q# J$ u- L% g- l,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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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也放著琉璃杯，斟滿異國的酒。, z+ k: K. t! d3 P

正是春去夏來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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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是夜晚。

晴明和博雅之間放著一盞燈，火焰的周圍飛舞著一兩只小蟲子。1 O- A: U5 W3 p! t% V- [! ]6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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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芳草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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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居上的夏草，長得比鵝腸菜、野萱草等春草高，春草被淹沒在夏草中，無法分辨。9 |+ O5 Q; B' b9 t7 L( k

與其說是庭院，其實更像一塊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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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在晴明的庭院裏自由生長。青草和綠葉的氣味，飄蕩在夜色裏。4 a5 F' p& Y4 \. m' Y

博雅一邊深深地呼吸著混雜了胡酒酒香和草木清香的大氣．一邊喝著酒。. [$ R  V2 h2 T7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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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深處有櫻花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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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八重櫻。/ M6 A" ]% d( F0 R3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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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問密密麻麻地開滿淺桃紅色的花朵，把枝條都壓墜下。. g. ~4 N! q- u( P1 x: Z

除此之外，對面有開著花的迎春花，遠處纏繞著老松樹的紫藤也垂下好幾串花朵。7 b( V8 [: @  U# b  X3 N" ?0 b; c

八重櫻、迎春花、紫藤本是夜間開放的，所以它們的顏色和形狀無法看得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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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花朵和葉子的氣味，比眼前所見予人更為深刻的印象。

“哎，晴明……”0 q& P2 j/ _: M( t

博雅望著夜幕下的庭院開口道。, M$ P9 t7 ^; ?; u6 Z$ ~1 |# s% b

“什么事？ ”

晴明應道，他的紅唇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並不是只有眼見之物才存在啊。”3 _7 d! _  Y0 {

“你指的是什么？ ”# @" f0 r6 a- g/ \0 E9 P  P

“比如說，紫藤就是。”' b5 d8 ?6 ^8 U7 s8 [3 ?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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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 ”- G0 _7 m! T  S' E

“雖然看不見它開在院子裏的什么地方，但卻飄來令人心醉的香氣。”+ C4 L" B# r1 A$ j& U

“嗯。”
7 u9 k4 m+ }0 v# B5 }! h( m$ z1 L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6 b! H2 R. t! n  n& n

“你和我也是一樣嘛，晴明……”
" `$ i" k  y% W/ p: n/ W' L
“哦？ ” 　　“今天見面之前，我們處在不同的地方，對吧？雖然待在彼此看不見對方的地方，但一見面，我們就又在這裏喝上了。就算見不著對方，我們都確實存在著，對吧？ ”
3 V1 x4 @3 v- E
“嗯。”6 V9 @; n  |& e

“就說紫藤，它的香味也是一樣。雖然眼睛沒有看見，但它的香味是不容置疑的。”- B% F9 {" a$ ?) g8 F+ t

“你想說什么，博雅？ ”
6 h( h- @- J7 D7 U6 v% K( ^
“就是說嘛，晴明，我覺得，所謂生命，也不過如此吧。”

“生命？ ”( G: }) l- V) K8 E4 _2 X9 [

“對呀。例如，院子裏長著草，對吧？ ”

“嗯。”; {$ r% W1 a/ S3 |

“但是，就以野萱草而言，我們看見的，也不是野萱草的生命。”  K9 @( \( j' b1 r0 J
2 T) @. f# d& \, p4 n4 h
“什么意思？ ”
2 T! \- u; k) p0 d' ~$ \+ W& A
“我們看見的，只是它的顏色、它的形狀而已。不是看見野萱草的生命。”  G/ B/ {0 _1 F
4 l  e6 R8 A/ s2 x
“噢。”
* L0 o; l3 T$ ~' `  W+ t$ B: ?$ @
“我和你也是一樣。我此刻只是以人的模樣，看著一個我所熟悉的、叫做晴明的男子的臉而已，我並沒有看見叫做晴明的那個生命本身。你也同樣，所看見的只是一個叫博雅的男子的模樣和色彩。也不是看見我的生命本身。”7 `& j2 j" r3 {
0 B  u8 K) T9 e6 q2 W7 K) k# [
“沒錯。”: ~' r7 j6 B4 ~- K" h7 @1 Z3 |

“明白嗎？ ”

“然後呢？ ”

“‘然後’是什么意思？ ”
# ]. C- `2 |2 {# s" p; }1 o" x
“接下來你得說‘因此就怎么樣怎么樣’吧，博雅？ ”
; b& Z7 F/ r: B2 C- ]
“沒怎么樣，就是這樣而已。我只想說，盡管眼睛看不見，生命還是存在。”

“博雅。你剛才說的話真是很了不得。那些陰陽師或者僧人，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也是極少數。”& j9 J% W# \6 l0 i9 t
! B2 _5 e& N2 u) ?0 p% S
“是這樣嗎？ ”
! y$ T! J  k$ `# a, X
“就是這樣。明白嗎，博雅？你所說的，關係到咒的根本問題。”! \& s7 a* x2 m5 P0 o' w

“還是咒？ ”
: e: S2 \4 J' V) d
博雅皺起眉頭。
  _% o5 C1 ~2 A1 |- J  {
“是咒。”
0 D2 _- [  e- Q6 B. Y: K! p
“等一等，晴明，我剛剛好不容易明白點，正心情愉快地喝酒呢。你一提到咒，我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會無影無蹤了。”/ }0 a$ j$ K: j

“不用擔心，博雅，我會用你明白的方式說……”
' I, J: X0 e5 P4 y6 X6 j! g
“真的？ ”( d& s8 {' k# ?3 S

博雅半信半疑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

“嗯。”4 q/ {" B7 }2 R4 z# Y; v0 }

“好吧，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晴明，我會用心去聽，拜托你說得盡量簡短。”7 T) ~  }0 D$ n& M. V% \

“應該的。那就從宇宙說起吧……”8 h$ \9 C2 \2 W" K7 I
8 M' a* F' U+ ~5 V
“什么是宇宙？ ”

宇，即天地、左右、前後——也就是說，是空間。
! a* w: o1 Q4 J
宙．即過去、現在、未來——也就是說，是時間。
6 L& E6 y1 x: f' l) g
將之合而為一，作為認識世界的詞匯，此時已為中華文明所擁有。8 Z! T6 y1 u. u2 C9 t* g

“人為了理解存在於天地間的事物，使用了咒的概念。”

“啊？！”2 [" I. T- }, E( ]0 L* V

“也就是說，人是運用咒的手段，來理解這個宇宙的事物。”

“什、什么？ ”. l, U5 T1 ?8 _0 c' k) t% X. |

“換個說法也行：宇宙是由於人看見它才存在的。”

“不明白。我不明白呀，睛明。你不是說要說得讓我能懂嗎？ ”

“那就來談談石頭吧。”
/ x2 p. M3 a3 ]& o
“哦，談石頭吧。”+ R$ p& x  ]0 I" f3 `

“是石頭。”

“石頭怎么了？ ”

“例如，有個地方有一塊石頭。”
% F4 L; ?9 a7 y" J0 V1 q
“噢，有一塊石頭。”* k4 H2 G' D5 l* r5 K1 o
  v' U$ ?) D. A  K5 k. e0 L
“它還沒有取‘石頭’的名字。也就是說，它還只是一塊又硬又圓、沒有名字的東西。”+ I+ v7 u, w- q1 L& a

“但是，石頭不就是石頭嗎？ ”( V! }) M' l* _  ]& z+ a/ Y6 K
- ~4 o( C# |: ^% ~; V& o' w& _
“不．那東西還沒有成為‘石頭’。”
& Z2 A8 ?# m& @7 \4 R" I! w. X
“什么？！”
% l' [9 B; P! [9 ]  Y
“人看見了它，給它取名為‘石頭’——也就是說，給它下了‘石頭’這個咒，石頭這東西才在這個宇宙裏出現。”, O% j& j- k# n! E
* T+ q  o3 }4 Q4 c
“不明白。比如說，不管有沒有人給它取名，它從前就在那裏．以後也在那裏吧？ ”; F- D) z& _/ N; R# j( s+ f
  |6 O3 m; v  h  B. |
“對。”  W; |! [$ j5 u1 M& Y8 i: c
% A( z9 O0 \4 ]* a& u% j  S7 d; O
“既然如此，那東西是否在那裏，與咒之間，就沒有關係了嘛。”- M, z) R! ~  W* U1 y0 U4 ?+ O9 U0 x

“然而．如果不是‘那東西’，而是‘石頭’，就不能說沒有關係了。”3 s( z  A% M6 G+ y. b
2 [5 b0 c# Y, E2 ^
“不明白。”3 e- @' G9 l. u' y- e& {

“那么．那塊石頭到底是什么？ ”/ e" E! f: |7 E

“什么？！”
' ~. E, g3 N; A
“石頭首先就是石頭。”
9 C) d* e2 n4 V( U
“噢。”

“假定有人拿它砸死了人。”

“噢。”0 M% \+ M6 `2 `
5 J% C& m4 C6 F7 n2 G( E: v
“那時石頭就成了武器。”, R; i9 D2 p  X. o3 C% @
& t8 q5 Y( ^& |( ^
“你想說什么？ ”
1 W8 J. |0 u% _( b9 H9 D% X
“它雖然只是塊石頭，但通過一個人拿它去打另一個人的行為．那塊石頭就被下了‘武器’的咒。以前也舉過這個石頭的例子。你怎么看？這樣的話，明白了嗎？ ”
1 N: G9 H3 G/ _. c8 S! c
“明、明白……”8 }: @" y, @( _; l0 r0 @3 d
" R6 a2 q" ^4 K6 J: Z0 h
博雅勉強點點頭。

“跟那個例子一樣的道理。”

“什么道理一樣？ ”
9 @+ t1 C* S- k9 o5 }3 w' g
“就是說，最初只是躺在地上的那塊又圓又硬的東西，僅僅就是那個東西而已，它什么也不是。但是，它被人看見了，被加上了‘石頭’的名字。也就是說，有人給它下了‘石頭’的咒，這世界上才出現了石頭這種存在——這樣說是可以的吧？ ”9 k% L- h7 ?. F3 O, g; F
% `! i2 Z. {1 A( w
“不可以。”+ j0 F' [( E% L
, E- F8 r; _: i+ G3 o" W
“什么東西不可以？ ”

“哎．晴明，你不是想蒙我吧？ ”
9 e7 T# `' O  y% `
“沒打算蒙你。”3 m' {# ~, i3 _!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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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有這個打算。”& `* v8 ^' [" f
- _  U# |/ _1 V, g2 n
“好吧，那就來談談和歌也是一種咒吧。”4 x+ D2 w& [1 @5 v# U

“和歌？ ”
0 E" }! L/ v8 F; Z& \5 t% l2 z" R
“對。心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於是把它寫成和歌，抓來捆綁在語言上，終於弄清楚了。”' y! b- e6 B! ^( P( w3 y6 ~

“弄清楚什么？ ”

“就是原來我們在喜愛著誰那種感覺。有時候，人們必須在這種感覺上加上”
$ O$ z; _+ Y; l
和歌“這種咒，使之成為語言時．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3 C, k3 p( N4 J9 w
6 W% e( d4 M" H' ]6 z4 J
“所謂咒，是語言嗎？ ”

“噢，算是吧。很接近。”! j+ Y! t6 o1 r; z3 q2 P

“接近？ ”
2 X$ `4 H9 J% D
“雖然很接近，但語言本身並不是咒。”  m) _$ U7 h" M6 t8 D+ k

“那又是為什么？ ”

“因為語言只是承載咒的容器。”

“什么？！”

“所謂咒，暫且先以神來比喻吧。咒，是奉獻給神的供品。所謂語言，就是承載這份供品的容器。”
3 _: {) Y/ D' e2 o1 C
“我不明白，晴明。”! g' L3 b- d" ?; L0 H
9 t! @2 T4 A9 c/ s6 }) G2 e
“有了悲傷這個詞匯，人們才能將心中那樣一種感情．裝載在這個叫做悲傷的詞匯之中。悲傷這個詞匯本身不是咒。只有在承載了心中的那樣一種感情，這個世界才產生了稱為‘悲傷’的咒。咒並不能單獨存在於這個世上。語言也好，行為也好，儀式也好，音樂也好，和歌也好，只有被這些容器所裝載，這個世界才產生了咒。”

“噢……”

“比方說吧，心愛的人啊，我見不到你，每天都很傷心——這樣說的時候，你能從傷心那個詞匯中，僅取出傷心的感情，博雅，可以把它給人看嗎？ ”

“……”  H9 b' ]5 F9 p; n, Q, ~
& b! |! Z7 v- G8 D
“或者相反，不用語言、不用繪畫、不呼吸、不喘粗氣、不做任何事．你可以把‘傷心’這東西傳達給別人嗎？ ”% n( y0 s6 b6 j, `) O
4 L6 Y& F* h* X# l' p: U# I8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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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與咒，就是那么一種關係。”- A' J+ P9 s- o3 L3 c

“……”

“也就是說，這和生命本身不能夠從你我身上取出、展示給他人是同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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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_; D! x2 U0 h
( P& T6 @6 [- D1 d
“生命這東西，只有存在於你我呀、那邊的花草呀、蟲子等所有生物之中，才能看見，才能呈現在這個宇宙之中。沒有這樣的容器，顯出‘生命’本身、讓別人感覺到你的‘生命’等，都不可能。”

晴明微笑著說道。

博雅顯得憤憤不平。

“你看，還不是像我說的那樣子嗎？ ”

“什么那樣子？ ”& v& a* l' ~  E  `0 W" V4 s. E
5 H. ~* }- @- V: D+ _* E
“你一談咒，不出我所料，我就變得糊裏糊涂的了。”' P) n: o& _0 J( J$ K

“不．你很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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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剛才的好心情好像已經不知所蹤了。”

“對不起。”5 P3 I9 f/ P2 e. f4 T* c
0 ~9 y6 M5 ^% E, \% H
“不必道歉。”

“但是，博雅呀，我剛才吃了一驚呢。你不依賴復雜的理論、思考，就直截了當地抓住了事物的本來面目．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是極少有的啊。”5 J: r; `1 e' [' t* U

“你這是誇我嗎？ ”3 ?2 q( [/ I% m! G8 [
4 _& O3 R: l- e3 {  I( E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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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了。”

博雅盯著晴明的臉看，然後喃喃道：“雖然說不出所以然，不過我覺得你像是真的在誇我。”

“與其聽陰陽師的無聊戲言，不如聽你的笛子，心情更為舒暢吧……”( n, O0 }" K6 }5 Q" h1 C

“可是，晴明，去年也是這樣子，到了這個時節，我一下子就回想起那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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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件事？ ”
& e' ~# s2 g8 v* K! W: A  Y
“就是前年舉辦歌會的事。”
& Z, t3 d% J4 _/ K  Z- i7 @
“對呀，那場歌會也是這個時節的事。”

“三月三十日——那時候，也是櫻花盛開、紫藤和迎春花也開了……”

“說來，就是玄象被盜的那年啊。”9 I! `  K6 N0 y$ `0 s

“那時候，為了取回被異國之鬼竊走的琵琶玄象，我和你不是還去了羅城門嗎。”

“對。”/ j5 h# `- W- v7 ^8 T
2 V# x6 l) b3 n+ X4 S) i( v
“剛才你談到和歌什么的，所以我又回想起壬生忠見大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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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位吟誦‘戀情未露’的忠見大人嗎？ ”/ p. v8 m; K, }

tt你剛才說的事，讓我聯想到忠見大人。真叫人無可奈何啊。“9 e7 j) v; K* `) E
, \! H! g+ F3 c6 x) W
“我剛才說的事？ ”

“你不是說，和歌是咒嗎？ ”7 I9 h" C* P3 y5 @6 b6 z
, K4 }0 S+ ^; N$ }$ y' j: ~
“是那個啊……”2 V/ V5 }. a- q" T/ o- p' J
1 z' F$ ]; T6 n% c2 @. a* L6 H
“歌會進行的時候，我也夠狼狽的……”

呵、呵、呵……. l  f* `( G  R( b; k

晴明見博雅撓頭，拼命抑制住笑聲。. _* Q0 Y4 F$ b( i- l8 G) V  M3 h2 {

“博雅，你當時把和歌念壞了吧。”+ [" P6 \+ x" @3 }( Y  [) N8 A
6 c8 b; Y# k5 U) A& T% H
“請你別提那事。”

“是你先提的呀。”6 H9 u' C! l( q8 V4 i

“我怎么就非提這事不可呢！”

“這可別問我，博雅……”

博雅揚起頭，望向昏暗的庭院深處，倣佛想起了仟么事。

“那個星光燦爛的晚上，我覺得已是夢中發生的遙遠的事情了。”

“所謂宴會，過後再看的話，即便是昨夜之事，也覺得好像是發生在遙遠的從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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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3 ?* J2 T*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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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直率地點點頭，自言自語般嘟噥道：“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啊．晴明。”. ?0 Q, {! ~8 d. T* S" Z& [
, Z# ~4 g3 R5 @, {0 D! m) f
三

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宮內歌會開始於申時——下午四點左右。

地點在清涼殿。% x$ G  M6 N% P, }, l
" s+ H+ K' C3 X  ?. n6 @- F" \
自當日的清晨起，藏入所的雜役來到這裏，忙著布置會場。

清涼殿的西廂的七個房間一律挂新簾子，中央是聖上的禦座，放禦椅。禦椅左側放置屏風，有一張放東西的桌子。

禦椅左右是女官們的坐位，在連接清涼殿和後涼殿的渡殿，設置了以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大納言源高明為首的、左右上達部的公卿們的席位。

正式記錄中表明．聖上出現並於禦椅就坐，是在申時。1 D2 ?9 ?# a, s, M( e0 B
' [' L1 F" Z: @4 ~
《禦記》有記錄。0 @' u6 ]+ n' S, C% B$ |
- W) W5 |! S- q7 b- g
首先是左右兩方向天皇呈上和歌的沙洲型盆景。

所謂盆景，是模擬水灣沙洲的盆景。; w( S  a; g  t3 b- ^# j) h
( a7 p7 |9 S5 Y. [5 g6 W2 O  u- H
盆景有兩種，分別是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一是放置未朗誦和歌的盆景，另一個是放置已朗誦完畢的和歌的盆景。( u3 H: }( j/ v
4 V. S  D& u/ }! f) [
因為左右兩方各預備了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所以共有四個盆景。

放在天皇面前的，是書案型盆景，雙方將各自的和歌放在上面。* ], e' [) b! W1 }8 w6 R- A
  X+ h% u1 [: ~4 Z: s% B7 s; J
簽簡型盆景放已讀過的和歌，在此次天德四年的歌會中．簽筒型盆景放在兩方各自的旁邊。  ~3 {. {0 e/ y0 M( y3 l

還有一點需特別指出，歌會時，左右兩方的衣飾顏色是分開的。$ E  t  P& U6 |4 {

左方著紅，右方著綠。* A2 L. B6 b! O6 g

甚至連所焚的香，也左右有別。

關於這一天的歌會，許多人或作了記錄，或寫在日記中。0 `5 N5 u! Z) w, L) v
- T1 N% s1 q1 R
左大臣寫了歌會的裁判記錄。. n" \. a! a0 z. |3 N. O  A; o

天皇命人寫下了正式記錄《禦記》。* M, t6 l8 `/ \  ~! z1 ]

藏人私人撰寫了天皇實錄《殿上日記》。

另有數種以假名撰寫的《假名日記》。$ h8 x5 V( o# t4 ~- d9 p; T) F
9 }5 L- O$ C6 V
其實應該還有更多關於這次歌會的私人日記。記載之多正好反映了人們對這次活動所傾注的熱情。4 \9 h- {. O% f9 E( w6 q  w& N' y' v

各人根據自己所見所聞寫下的記錄，多少各有差異，有時．某人接觸之事，是其他人完全沒有接觸的，所以有關這一天的諸多日記，共同反映了這一天的歌會。0 i! S0 H; T7 k& O0 f5 q
& J2 K( a# c: h3 ]+ `
一位假名日記的作者，這樣記述了當日的盛況：左方，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表，配紗羅的褶裳．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配上淡下濃之紫裳。焚香為昆侖方。右方，著青衣，配相同之紫裾。焚香為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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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晴則歌會遲。左方既遲，右方先進盆景。盆景以沉木為山，以鏡為水，浮以沉木之舟。銀制河龜二．龜甲內夾色紙，上書和歌。花足以沉木制，金色。淺香木為座。覆以柳及鳥形之刺繡。墊淺縹綺……- l, T& y2 |: p1 x7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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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華麗的情景倣佛歷歷在目。( Q: _9 l: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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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的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衣，配紗羅的褶裳；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唐衣，配上淡下濃的紫裳。而右方則一身青綠。/ }8 B; ?7 Y! f+ P

左方的盆景臺，是淺香材為底托，以沉香木做花足案承載，不是用單一材料做成。　　與左方重視材質木紋及顏色相對，右方著重強調香木的珍貴。而且，材質的色調，右方以青色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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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盆景的遮蓋，花紋與底托相同，是蘇木紅的濃淡混合的花紋綾，繡有紫藤枝和五首草書的和歌。7 }8 K5 b- n* m1 G+ ^" g.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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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的遮蓋用與底托相同係統的青裾濃花紋綾，繡柳枝，也遵守花紋與色調的統一和對比。紫藤對柳枝，左右方均使用了與本次歌會題目相關的刺繡，可謂用心良苦。/ |; q1 F! c8 u2 G  Y. b  N

這些盆景的底墊，左方為紫綺，右方為淺縹綺，這裏也維持了左紅右綠的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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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方的盆景以埋石為山，以鏡為水，這點是相同的，但左方的盆景中站立著銀鶴，右方的盆景放置了銀龜，旨趣各不相同。2 [3 v# V  }0 K# ]+ g

左方盆景的旨趣，是站立的銀鶴嘴啣迎春花枝條，花朵以黃金打造；與之相對，右方的銀龜夾著色紙，上書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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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方都依據題意，將詠花的和歌夾在盆景的花木中，詠鳥的和歌啣於鳥嘴，詠戀情的和歌置於漁舟篝火。

金、銀、紫檀，用當時最昂貴的材料，極工藝之精妙，再加靈動的巧思，制作了這樣的盆景。

就這樣，日暮時分，點起篝火，享用著美酒佳肴，開始了歌會盛事。- `" W  A+ u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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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會最高潮時，發生了兩件事。

其中之一與源博雅有關。" t& ~# f! F+ x" V5 y- y! d

博雅是右方的講師——也就是說，他被右方選為朗誦和歌的人。8 g5 V* n+ |(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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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博雅居然弄錯了要朗誦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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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鶯為題的和歌要朗誦兩首，但博雅跳過了一首，朗誦了下一個題目的和歌，是詠柳的。& X4 L  \: ~+ t

和歌競賽規定不允許重來。5 X' P1 s( l# `6 `0 _1 D1 h1 Y! w

“失序者為負。”0 d! U" {: i, s' }9 X. P6 t

因為擔心次序弄亂，讀錯的、漏讀的，兩者均視為負。

殿上日記有載：白玉缺，仍可磨。誇日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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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上有這樣的話：白玉即便有欠缺，仍然可以打磨，但說話有錯誤，就無可挽回了。這話就像是說今天發生的事啊——博雅這樣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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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此時一定相當狼狽，直冒冷汗吧。$ T6 I/ r2 l0 Z2 ]# D

另一件事，發生在歌會最後對決之時。2 B: O' ?4 D/ @4 @

左方壬生忠見的和歌，與右方平兼盛的和歌實力相當。; [; s% B! |# e! ^3 J
) V3 p8 H$ B) X) Q( a
連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也難分優劣。

忠見所作的左方和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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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情未露人已知3 S; `+ _; x7 K% `- Z

本欲獨自暗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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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所作右方的和歌為：% z1 I# Q% h: p4 G
. R. m0 |, U6 ~! U3 x
深情隱現眉宇間
2 z3 R! c7 R3 N' q/ j& V9 P
他人已知我相思, u9 ^! u7 z5 M, E. U
7 v' p2 h* `* I+ ~; h0 \
題目是《戀情》。# k4 T; c1 U7 X, z3 R  P! n3 m

這是最後第二十首的較量。

藤原實賴抱著胳膊沉吟之時，左方的朗誦者源延光又大聲念起來：“戀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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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右方的朗誦者源博雅以蓋過源延光的音量吟誦己方作品：“深情隱現眉宇間，他人已知我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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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無論怎么使勁，依然難分高下。% A' ^* @4 j" ^" a$ b% y; R+ z$ v

實賴為難之下，上奏天皇。& G4 u4 w6 {+ h7 F

“兩方所作和歌均極優秀，實非臣能斷言一方為勝、一方為負。”' U' W! x/ P. @$ v. a* y
  W, A( ]# }9 R: A- F, K
但是，聖上畢竟是聖上，不會說“那你就判雙方平手”+ }7 W' ?  }' n2 k  o

這樣的話。% H  U2 g' N3 w1 j2 t
2 \" y- c9 c, `# @9 t& [
“實賴呀，我明白你的意思。雙方的作品都很好。不過。即便這樣你也要分出勝負啊……”; M4 A3 h0 l% V/ V; F1 u

“俱為佳作，仍須裁定。”聖上說，你還是作個決定吧。+ p2 f( R2 t6 m& f! Z! x

擔任裁判的左大臣實賴被難住了，無奈之下，打算把裁決的職責讓給右方的大納言源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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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大人，您意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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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高明大納言一直彎著腰．臉上堆著殷勤的微笑．就是不吭聲。- u. p+ x: J( U' k1 V6 X1 `/ h

這期間，左右兩方的人此起彼伏高聲朗誦著本方的作品。
3 ~6 b5 Z) o; O8 o4 \: C
實賴一直在窺探聖上屬意於哪一方，但卻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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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萬一自己的選擇與聖上的意願相左。他就無法拿主意了。9 Y+ r! U, `0 B$ \
3 ~- M; k: O+ U+ L% p5 K
但是，此時聖上正小聲嘀咕著什么。實賴豎起耳朵偷聽，天皇似乎是在念叨著和歌。

“悄吟著右方的和歌。”

實賴自己記的裁判記錄上寫著。, X( K4 f/ W9 z0 D' a
: P# m# I: D8 L) B
聖上是在念平兼盛的“深情隱現”句。6 K3 u0 [9 i% S  }2 u

源高明也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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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在右啊。”' K* x* d( ^0 S2 ?4 X; [  Z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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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向實賴悄語道：似乎聖上喜歡右方的和歌。

於是，實賴終於下了決心，判右方獲勝。

結局是——左方十二首獲勝。7 H) k7 y8 }" J" X  P" r

右方三首獲勝。, C6 Q1 T" b; X! X4 Z- C+ Z

平分秋色的五首。% A2 W8 Q1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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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源博雅讀錯兩首次序因而判負，左方仍獲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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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盛大的宴會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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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肴，歡歌笑語，能夠擺弄樂器的人都一顯身手。, T& z- r6 N, g" F/ R0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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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假名日記的作者寫道：夜深，勝負已定，乘興玩樂。眾人歡聚一堂，管弦之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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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左大臣彈箏，朝成宰相吹笙，重信大人舞蹈．藏人重輔吹笛。之後實利朝臣唱歌。琵琶伴奏。

右方．源大納言彈琵琶，雅信宰相跳舞，大藏卿伴奏．博雅大人吹篳篥，之後繁平彈箏，公正唱歌c 笛子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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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此時還彈了和琴。8 j+ M3 F: B, Z0 F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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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音樂才華出類拔萃，因為他作過《長慶子》的曲子，頗得女官們的好評。7 M$ T( T7 @* n2 W- h

沒有不散的筵席。

《殿上日記》這樣記述宴終的情景：東方既白．儀式結束，大臣以下，歌舞退出。- k: s2 ^) }7 Y3 y

宴會持續到黎明時分，天皇已回深宮。不久，大臣以下．眾人載歌載舞地離開了。5 [7 ]' X1 f: Y0 `1 Z(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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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場名留青史的歌會就結束了。8 j" a0 A$ n9 y'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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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後來發生了一件事。# d6 i7 r2 g2 V; G/ H$ c

因為這一件事，這次天德四年三月的歌會．就更為深刻地銘記在歷史上了。

左方進行最後一個回合的賽事的作者，與右方的平兼盛一爭高下的壬生忠見死了。

忠見的“戀情未露”和歌，與兼盛的“深情隱現”和歌比拼勝負，失利之下遺憾萬分，鬱鬱不解，轉成“拒食症”，以至衰竭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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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見變成了鬼，夜夜出沒於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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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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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呀．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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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飲酒邊說：“一到這個時候，我就必定想起那次宴會和忠見大人。”, y* g6 a5 e) ^. p; G6 e2 u1 W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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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時隔兩年，但似乎博雅仍未能與過去的歲月拉開適當的距離。

只有些微的風。

夜色中，庭院的雜草開始輕輕搖曳。

博雅貪婪地呼吸著充滿植物芬芳的大氣，淺斟慢飲。) p1 b2 W6 B  p

“竟然還有那樣的鬼啊……”博雅嘆息。

“鬼？ ”) B3 E0 @; }( Q  y+ |- r

“忠見大人的事嘛。”, b$ V% a6 |1 l8 \% y; X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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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大人嘛……”3 R( y# |6 R) ]/ ^9 d( D5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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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知道忠見大人鬼魂的事，是在什么時候？也許是一年之後吧……”5 |6 @7 `  m$ R; p

“他那種地位的人，對那些無聊事——像宮內鬧鬼那樣的事，在乎得很吧？ ”7 z1 {- ^3 e' t( H

“‘他’是誰？ ”8 x6 M4 C% j# u2 {, |. B4 K

“聖上啊。”

“喂，晴明，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別管聖上叫‘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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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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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無所謂地微笑著。: [6 q6 B  O- \

最先因為壬生忠見的鬼魂而鬧事的，是那些工匠。3 A0 t4 R: B9 s3 H

五  n  v0 D, n* P: G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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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為壬生忠見鬼魂之事拜訪晴明，是在應和元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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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距天德四年那場宮內歌會約一年之後。

像往常一樣，博雅和晴明在向著庭院的外廊內相對而坐。) p+ v1 o/ b6 L1 o: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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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八重櫻開放之期尚早。

而庭院深處的山櫻已是花團錦簇，花壓枝低。

淡桃紅色的花瓣，無風之時也一片片悄然墜落。

一片飄落，尚未著地之時，男一片已離枝。9 N; {; `* J1 b$ R; R2 F

這是一次不期而至的拜訪。博雅不帶隨從，獨自步行過來——他雖為朝臣，偶爾也有這樣率性的舉動。' ]  B/ \" {* e7 a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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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上午。正是院裏雜草葉尖凝著露珠，還沒有幹掉的時候。

“不礙事吧？ ”! {6 _& i1 E+ n$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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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同晴明。8 {  \  @2 N( U' V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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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一個客人來，在此之前有時間。”

晴明望望博雅，後背往柱子上一靠，接著說：“有事的話，說來聽聽。”- I6 }' W1 S) d: U( M" L

“忠見大人的怨靈出現在宮內，想必你已知道？ ”. r% }% n4 F0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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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壬生忠見大人的鬼魂那回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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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沒錯。”

壬生忠見是壬生忠岑的兒子，後者作為《古今和歌集》的編者之一聞名遐邇，他作為歌人，死後被列為三十六歌仙之一。- J* t0 _4 a% a& R8 B
' l, Q& U& f% D
天歷三年——從天德四年的歌會算起，七年前舉辦歌會時，忠見也為多個題目創作了和歌，兩次歌會之間的時期內．他還好幾次在其他歌會上推出作品。

稱之為歌會專家有點難聽．但這樣的歌會人才，相應的名氣也不小吧。

他年約三十出頭，是個小官，任攝津的大目，屬於地方職位。以官階而言，是從八位上。8 p, [) h2 b2 q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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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錢，上京參加歌會時，住在朱雀門的曲殿。所謂曲殿，是大門警衛睡覺的地方，說白了，就是門衛的值班室。4 X" l) D7 U" q4 @% g

他以暫借一席之地的方式，棲身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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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正好說明壬生忠見在京城裏連個把熟人也沒有，沒有人照應一下他的落腳點。

金錢方面肯定也相當困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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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在攝津聽說了歌會的事，饑一頓飽一頓地趕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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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像忠見這樣的低級官員，歌會正是難得的機會，讓他們獲得公卿大臣們的認可，爭取額外的收獲。

壬生忠見的怨靈出現在宮內，是去年春天宮內舉辦歌會活動結束後不久的事。

忠見自歌會結束的第二天起，就病倒了。

他患了拒食症——食不下咽，日見消瘦、衰弱。! W& @' v3 p, x2 j% [' k

如果硬把食物塞進他的嘴裏，就會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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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好不容易喝了一點稀粥，還是馬上就吐出來。只有兩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人們紛傳．原因在於他的“戀情未露”和歌負於兼盛的“深情隱現”和歌，使他心氣難平而致病。; _( G. L2 L7 p% ~8 Q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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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和忠見年齡相差無幾，都是三十歲出頭。) Z: E% s  k; Y) g; f% [

兼盛特地去探視此時的忠見。4 L6 N9 s7 ?$ }/ U

忠見看上去已瘦成皮包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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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到訪時，忠見正躺倒在鋪稻草的地板上。8 p* A5 T, Z; p  Q2 r$ ~! Z/ d

“戀情、未露……”

他緩慢地欠起身，小聲吟誦著自己的和歌：“……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4 _( Q: J1 A3 u5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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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的臉向著兼盛的方向，眼睛卻沒有看兼盛。

看樣子他沒有換過衣物，也沒有洗過澡，身上散發出動物般的臭味。

“他簡直是要變成鬼了。”5 o! E* P8 M$ I+ U: _- U4 A' g

據說兼盛從忠見處回來後，這樣說道。) ?& d! S% i" @" p3 z

歌會後過了半個月，忠見死了。- r( _4 T" q, w3 `.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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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他瘦成了幽鬼的樣子。抱起他的遺體時，身子的重量還不到病倒前的一半。+ v* F& u: y! }' g+ C$ s$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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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忠見的怨靈變成了鬼，出現在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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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之時，忠見之鬼便出現在舉辦歌會的清涼殿附近。: M, P. h& p! u4 `- h2 k5 L

“戀情未露……”& D5 R9 `2 T" p# l,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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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沙啞、凄楚的聲音吟詠著自己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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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吟邊走過仙華門，穿過南院，在紫宸殿前消失。# A2 a/ W" F6 j!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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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的鬼沒有幹什么壞事。他出現、吟詩、輕飄飄地走過，然後消失。

僅此而已。

看見過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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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人偶爾看見罷了。4 ~5 a) Q& E8 x' O

害怕是害怕，但因為出現也不多，甚至某種程度上，這件事被當成了玩笑。; k% |2 [0 I& d) e  Z0 Y9 w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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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今晚有何貴幹呀？ ”

“是在苦吟新作吧。”) e3 ~* f2 @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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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情人中間，對忠見一事有默契：只要不傳到天皇耳邊就行。" T2 B3 \5 |, q( D2 U*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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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聖上最終還是知道了。”博雅說道。1 p6 M$ q: G)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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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的確是這樣。”+ \( p  K! Q  n- k" m" v

晴明右手托腮，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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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也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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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工匠們看見了，對吧？ ”7 x% S8 w/ E! F' y3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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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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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L3 t% p7 V: D/ C5 }

誰都知道，此時清涼殿來了很多工匠，在那裏幹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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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打雷起火，燒著了清涼殿。這是去年秋天的事。

修復工作從去年起就一直從早到晚地在宮內進行著。

“可是．聖上急於把它修好……”. x4 f+ P! j# I

約十天前起，好幾個工匠深夜仍未離去，要把能趕出來的功夫都用來趕工。8 C2 r4 i6 O; @% E

現場燃著篝火，有時要趕工到深夜。4 d1 k* A+ l7 g! N%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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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據說在六天前的晚上，偶爾留下來的三名工匠看見了忠見。

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聲音。

開始以為是幻聽所致，再側耳傾聽，的確是人的聲音。/ c- M  k& F3 N

一個男子用沙啞的聲音吟誦著：“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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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從僅修好一半的清涼殿陰暗處，出現了一個身上發著慘白磷光的人影。$ a7 B# Q4 S- |#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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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吟著和歌，緩緩地從黑暗中輕盈地走過來。

人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三名工匠在場一樣，通過了那個地方。) o2 ]0 {3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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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露人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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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邊吟邊轉向左邊。0 T9 ^6 Z8 \' M# X

“本欲獨自暗相思……”$ c* l  [: W- Y( R5 p

折向紫宸殿方向後，消失了。- R( I7 _2 D9 _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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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只留下沉沉的黑夜。: z' r) w1 S3 [2 n. _0 @" s4 y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個晚上。! U3 ]( @0 X( c# l8 j* A* q

壬生忠見的怨靈變成鬼出現，夜夜吟誦著自己的和歌，在紫宸殿的方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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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說法傳到了天皇耳朵裏。

“然後呢？ ”晴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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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對此大為緊張呢。他下令讓……”

博雅眼珠子向上翻翻，看了看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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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去？ ”3 {. |) I, H2 _! j

“對。”7 o- J  S) M) H0 S

“我嘛．也見過忠見的怨靈幾次，但他是無害的。他不向外．全都是向內的。7 W; B+ y+ A# A& g

讓他留著，現在這樣子，在某種情況下還是有用的。“. \, R; T! J6 @. p

“你這是什么意思？ ”4 }1 ^7 f-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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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因為整個宮內的氣脈，包括忠見在內，都很平穩。如果驅逐了無害的東西，以致破壞了穩定，反而有可能發生怪事，有可能被更加不好的妖魔鬼怪附體呢。”% Y6 y! s) F: B6 t& E7 H7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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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既然你這么說，此話應不假。可是問題是聖上並不是那么想的……”

“他……”

“喂喂，不是說過不要那樣稱呼了嗎？ ”

“讓式神每天晚上到他那裏去，在他耳邊小聲叮囑：別管忠見，就讓他那樣好啦——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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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暴露了，你可有性命之虞啊，晴明。”) J/ n' a- q+ `

正當博雅說話之時，一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從對面婀娜地走過來。

她來到晴明跟前，略低一低頭行禮說：“您約的客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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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他過來。”) {. B' s: p* I% P

晴明說完，那女子又低頭行禮．循來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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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且退下吧……”7 W1 |) ^, Y$ |7 B# J7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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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想站起來。6 d2 ?8 I: [& _3 \! {3 Y7 O- B

“不必，博雅。你就在那裏好了。因為這位來客所要求的事，與你剛才說的情況不無關係。”

“這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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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客人是壬生忠見的父親，壬生忠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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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壬生忠岑穿著陳舊褪色的窄袖便服，端坐在晴明和博雅面前。7 }. o; }9 p! ~( i4 x7 W( g

這位老人年已八十有半的樣子。兩鬢雪白。看上去像一只猿猴。% w. i2 p1 L6 O"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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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介紹了博雅之後，忠岑小聲說：“您是歌會時右方的講師吧。”5 p* _  P$ b- j! b- m8 l7 ]

王生忠岑曾做過泉大將藤原定國的隨從．為是貞親王歌會、寬平禦時後宮歌會、亭子院歌會等創作過和歌。他作為歌人的實力獲得認可，被任命為《古今和歌集》的編選者之一。0 }" m. P: z3 W* k! x0 C, c

延喜五年（即公元905 年）在平貞文歌會中，左方的第一首和歌是他的作品：春來吉野山

誇朝影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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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被選為《拾遺》的卷頭歌。$ ?2 n) p1 q$ U' ~( c$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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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他為泉大將藤原定國的四十大壽獻屏風歌。又過了兩年，宇多法天皇行幸大井川，忠岑扈從，吟誦了和歌，留下了有別於紀貫之的《假名序》。" n8 [5 b& L4 H0 k

在《古今和歌集》以前的歌會中，忠岑留下了不少與紀友則等人並肩的作品，但自延喜七年為大井川行幸獻上和歌之後，他就再沒有留下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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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當然知道這位歌人的大名。) p0 S# `* J  d8 _" }6 {8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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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擔任了講師。”博雅回應道。# G# F/ ~$ W6 p1 j$ ~

博雅的官位是三位，忠岑的官位是六位——這樣的身份差別，一般不可能同坐於廊內、正面相對，但在晴明的宅院裏，這樣相處變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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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顯得博雅尊敬年長且已負歌人盛名的忠岑。7 s. o$ u4 d6 ?5 A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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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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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視線移向王生忠岑：“這位博雅大人也是為了同一件事過來的。”0 y. U/ Q% c6 Q) H. t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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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為了忠見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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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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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予以肯定。- H9 L1 Y9 K9 @( K8 b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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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博雅大人也知道聖上要下旨鎮住忠見之靈？ ”

“是我帶這道聖旨來給晴明的。”$ w& s0 z, t5 T, G( a8 u

聽博雅這么說，忠岑嘆了口氣。( Y8 @0 H# r  n- t3 a1 V

“唉．真是……”$ |6 Z* k, p/ [. v6 T

“您有什么隱情嗎？ ”博雅問。

“博雅，忠岑大人請求是否可將第二十首和歌的賽事，換一首和歌再比賽一次。! P6 c0 b(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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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大人說，這是鎮住忠見怨靈的最佳辦法。“4 H3 z8 q, D* Q4 E# o;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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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賽一次？ ”) |3 \8 r1 T: n!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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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私下進行即可。如果兼盛大人答應的話，加上兼盛我們四人就行。裁判由晴明大人擔任，講師則與那一晚相同，是博雅大人……”' e/ s5 G. q# i% I4 x  M

“但是，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 　　博雅這一問，忠岑便深鞠一躬，說：“說實話．其實那首‘戀情未露’和歌，並不是忠見所作。”- a, w1 n; H1 }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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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代作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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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忠岑點點頭。

“但是，代作並不稀奇。迄今許多人的歌會之作，都是他人代作。僅此並不足以成為重賽的理由……”晴明說道c 情況正如晴明所說，這一時期拿到歌會上的作品，未必都是作者本人的創作。7 T$ I4 N7 b; R

許多歌人把別人吟詠的和歌當做自己的作品推出，這樣的做法很普遍，也是被認可的。) H) E8 k! ^4 v) P' a0 |+ H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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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說是代作，在此我卻要老實說出來，創作那首和歌的，其實是鬼。實在是很丟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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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滿臉慚愧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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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1 h- m" Y  E: j  I  B1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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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不覺叫了一聲。

“是鬼。而且不僅是那首和歌，那天晚上忠見所有的和歌——不，迄今我和忠見在歌會時吟誦的所有和歌，其實都是鬼吟誦的。”/ O; N# N5 b3 @) f( C3 F

像是豁出去了，忠岑一口氣說完，這才打住。

“全部……都是鬼？ ”博雅問。3 n3 ]' d6 f, T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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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說來話長。我初次遇鬼，是在寬平三年的春天……”" R7 Z# Q9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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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說——”% v1 O3 h2 ^1 K' t' G( G4 v

“是距今七十年前，我十八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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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喉間帶著痰音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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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貧困的地方官之家……  Q, C2 c; r( X" Q(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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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岑開始敘述。( e, a. X$ Y7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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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自幼便深切體會到貧困的滋味，從明白世事起，便有了進京謀求更高官位的心願。

“卑微的小官真的很糟，不做到高級的宮位，不可能過上像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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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父親經常念叨的話。; ^- ]# Z: {8 o

忠岑喜歡創作和歌。

雖然不是高手，但好歹也算自幼能夠吟詠和歌。4 e7 k( F- ^- z/ ?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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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方百計想要以創作和歌為進身之階，只要有歌會之類的機會，便到處找門路推銷自己的作品，然而都失敗了。

只要有錢，便能托上更大的人情、門路．也能推銷自己的和歌，但他既沒有錢，也沒有門路、熟人。, W: E- H" Z! e) p,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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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降生在一個什么家庭啊！忠岑甚至詛咒過父親的窩囊，但後來，他明白到自己並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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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能詠歌——然而畢竟只是還算不錯，卻實在不是歌會那樣的場合拿得出手的。6 I1 C' o# u( S1 Y5 j# H! I9 a

不過，是否好歌，自己還是能明白。

只要他聽過，就能判斷出那首和歌的高下，分得出是好歌還是壞歌。他察覺到這一點。' a  n& g& C) E/ ]2 w, j6 N3 y

因此，他也能估計自己的歌才大致在何種程度。

“具備辨別和歌好壞的眼力和創作和歌，看來是兩回事啊。”忠岑嘆道。/ c* L2 j! x  E* `, y

那一年，忠岑來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但心願未酬，更痛感自己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

錢花光了，回鄉不成，他上了比壑山。

跟和歌分手吧。只要能回故鄉，再也不進京了。6 O6 s: D! H8 J!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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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作和歌。

他邊上山邊想，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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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是春天，是山櫻盛開的時節。山路上沿途開滿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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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團錦簇壓枝低，花瓣在沒有風的時候也散落下來。  T2 \( i* N" a, D; w

滿山嫩綠之中，置身山櫻盛開的一角，倣佛被輕盈的白光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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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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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除了和歌之外，別無他能。自己惟一的才能，又較之他人為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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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如此年輕便知道了自己的才具。( l7 L2 m( R! 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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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櫻花，在忠岑眼裏呈現一派傷心之色。/ S' d9 G  K& A1 B: L/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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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他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倣佛是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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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芽嫩綠蔚成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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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枝尤香是櫻花7 Y" o2 x; W$ s' h9 W

好歌。　　而且，似曾相識。  A' I8 T; I& S/ z3 v" j2 ^4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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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在哪裏聽過？正尋思時，又聽見了吟詠同一首和歌的聲音。+ s7 F4 {- W, t4 |: i2 v' l

那么……" @4 O2 S  ]/ ]7 f5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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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吟誦這首和歌嗎？那聲音好像發自眼前盛開的櫻花．也似來自頭頂上的櫻花樹梢。" w) ?& K9 m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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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既沒有人攀上櫻樹，附近也沒有人跡。

對了，是《萬葉集》吧……3 t3 A8 V* L$ E7 _$ k! s# s"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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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葉集》的無名氏作品中，應有這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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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為了應和那個又傳過來的聲音，自己也吟誦起那首和歌。8 f- c0 e; U& F* {) e3 F& s! R3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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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個聲音說：“新芽嫩綠蔚成霞——”

忠岑便接上道：“離枝尤香是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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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樹幹上方傳來愉快的哈哈笑聲。

可是，左看右看，都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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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看不見身影、卻喜歡和歌的鬼嗎？難道是鬼對這山中盛開的櫻花美景一見忘情，情不自禁地脫口吟出了佳句？就算真的是鬼，忠岑也不覺得害怕。

當時的事僅此而已。7 j; \: c# ]+ K7 v(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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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攝津國，幾天後的某個夜晚，忠岑正獨自苦吟。1 W: I: {% ~! @! r

他想創作和歌。

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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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越是苦思冥想越不得要領。( N8 k5 H1 V& T.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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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華——似乎自看透這點的那一刻起，他比之前更加難得好詞句。; I2 k# d% |0 a- W

“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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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試說出第一個詞組，感覺還不壞。) r0 }# W% [8 V: H

其後應接上“惹愁思”呢，還是其他表達？他遲疑不決。: w0 d3 [: _) f9 E" _3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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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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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把同一詞組說出口時，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即念吉野美——”

“吉野美？ ”

忠岑剛一接口，馬上有一個聲音結句：“山繞飛霞心中現。”2 T" O7 \1 n5 m% C& ^. o

“入春即念吉野美．山繞飛霞心中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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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佳句。

“是誰？ ”% h8 v7 v% \; E/ B1 f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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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一出聲，那個聲音便道：“是我是我。”* p! y  v  X5 l  q- \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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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前不久，我們不是還在比壑山相會了嗎？ ”- X! v3 n# r' J&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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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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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沒有答這個問題．又說道：“我為你作和歌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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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和歌？ ”

“對。你當時不是在想．自己沒有作和歌的才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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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此說來，你不就是鬼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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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我就是你們所說的鬼啦。不過，我也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鬼呀。”

“啊……”

“你知道《萬葉集》裏的那首和歌：”新芽嫩綠蔚成霞，離枝尤香是櫻花‘嗎？ “" `0 I! b' q, z, e% [( v. Y8 ?' I

“當然知道。那天，在比壑山的櫻樹下，你吟誦的不就是這首和歌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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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作者列為無名氏的和歌，正是我的作品。”8 h: G7 q, |" k&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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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的聲音大了起來。$ r* L0 ^' h8 C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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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的和歌流傳世上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兩首，而且都列為‘作者不詳’。

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我實在是太惱火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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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鬼的聲音變得高起來。

“怎么能夠容忍這樣的事？！”

嗚嗚！嗷嗷！鬼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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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因為執著於和歌，死不瞑目而變成了鬼啊！”

即便是鬼，一見美麗的櫻花，就自然地將自己所作的和歌吟誦出來——那聲音，也就是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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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參加歌會？ ”1 Z/ o) v8 _+ J" H5 b& E5 V* M

“想倒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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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就讓我來寫和歌。我代你作，你可憑這些和歌參加歌會。”

“行得通嗎？ ”

“沒問題，因為是我作的。”鬼說道。, p3 K8 X. f6 [3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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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又勸忠岑：你好像想過不再作和歌了，對吧？不如接受我的提議，怎么樣？: n1 f1 v1 l, I$ i: K

讓我一顯身手吧。你以參加歌會為樂，我則以自己的作品在歌會上被朗誦為樂。這樣豈不兩全其美？遲疑再三，忠岑最終聽從了鬼的話。  g3 I4 M3 J. E( J0 ^2 s9 [

之後，每當傳來舉辦歌會的消息，鬼便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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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啦。”鬼打招呼。7 [0 L1 b+ M2 p- v. l. ]

“這次拿出什么作品好呢？對了，這個怎么樣？ ”) A6 _- c+ A* _  K6 {

鬼興高採烈地創作起來。

一年如此，三年仍是如此……9 I, O+ A) r. {" G" ^0 f

“最終，連兒子忠見也被鬼附了體，直至今天。”' L4 Y/ V& P1 {

忠岑對晴明和博雅說。. M. G2 }, M; G2 M3 V;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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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情況已大致明白了。現在那鬼的情況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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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忠岑的敘述，晴明又問。  R" P  @  c9 d; Q0 ]

“它和忠見一起來京城之後，直到現在，將近一年都杳無音信，不知道它在哪裏，在幹什么。”忠岑回答。

“是這樣……”/ v! D9 f: Y$ `

“不過，事情至此還沒有結束。”

“還有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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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看一下這個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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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從懷裏取出一張紙片，遞給晴明。

晴明打開紙片，看裏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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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寫了一些字。4 E8 ~- U% \* b  [6 E' q% {0 n9 r

像是和歌。/ r% Q: ^9 M+ a5 ^;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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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紙片，晴明不禁稱奇：“哎呀。”% F* k! d* N' o# p

“究竟是什么？ ”1 K, g: u.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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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晴明身邊探頭窺視的博雅也不禁喊叫起來：“哇——”* N: {* {0 y8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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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寫的是這樣的和歌：眉宇之間隱深情人問是否我相思“晴明．這不是……”# P; {5 x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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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道，“……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嗎？ ”- j$ D4 d1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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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一模一樣……”

“怎么會這樣呢？ ”8 j. F& {. S, }3 S2 X  m2 Z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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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明問。6 n$ i" U5 l/ E+ l1 l$ W7 u!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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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旱我編纂《古今和歌集》時，沒有收入集中的許多和歌作品之一。”+ N9 w6 S# j. v  L( ?0 Q; k5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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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為什么會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呢？ ”) a( `: ~0 h5 F" q/ [/ |0 Q

“不是它與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而是兼盛的和歌跟它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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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兼盛的和歌以此作為原歌，倣作了‘深情隱現’的和歌。”' `, J1 G. G$ m0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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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6 Z) s, |) _( ]/ K1 _( o0 u7 d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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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裁判的實賴大人或聖上知道這件事嗎？ ”

“恐怕不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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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某一和歌為原歌，模倣原歌男作——這種被稱為“摘取原歌”的手法，在當時是普遍的做法之一。: n  k6 x" h8 i% ~/ e7 A

但是，歌會時若出現這樣的和歌，無論多么好，評價都很低。

尤其是與對方的和歌難分高下時，如果一方的和歌是沒有原歌的新作，當然是新作獲勝。! V- N- @  C9 O7 q' `) ~; K

也就是說，以此看來，兼盛的和歌應輸給忠見的“戀情未露”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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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兼盛卻是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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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件事兼盛大人沒有責任。”忠岑說。　　如果有人應為此事受到指責，那就不是兼盛，而是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或者是推崇兼盛之作的天皇。此事與他們的和歌修養有關，雖然裁決是根據天皇意志的，但是又不能對天皇說：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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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 }$ m7 V1 M3 F3 `1 z9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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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抱起略膊，凝神閉目。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說道：“總之，我們三人先去見一次忠見大人，應該沒有錯的。”8 a! M. }+ M4 S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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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努力一把的話……”0 E- |1 e) ?5 F+ N

“成不成尚是未知之數呢。”

“那么該怎么辦才好？ ”

“究竟會怎么樣，看今天晚上。忠岑大人且先觀賞一下京城裏的櫻花什么的，請晚上再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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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了。”

“博雅，你也可以吧？ ”

“當然。”博雅答道。

“那么．忠岑大人，您走之前請把一個東西帶在身上。”- \) N3 i6 ]$ Q' J$ N

晴明說道。1 L* ^& s(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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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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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類似護符那樣的東西。只要有這件東西，你盡可放心地在京城裏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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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揚起頭，“啪啪”地擊三下掌，說道：“青蟲呀青蟲，把我的文具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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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剛才來報告忠岑來訪的女子，挽著唐衣的衣裾出現了。3 Y' H$ f) Q2 U7 I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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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上拿著硯盒、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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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自己研墨，然後取過紙筆，將紙舉起以使博雅和忠岑看不到，揮筆“刷刷”. v- Z& P; j1 x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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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幾個字。9 ~5 W; K! v8 Q1 p; l" o& |0 a- W3 B

等墨汁幹了，晴明把紙片折疊幾次。說道：“好，把它放在懷裏，放心觀賞櫻花吧。”% I8 e0 V& ~+ K1 K( X  g$ N

忠岑一邊接過紙片，一邊問：“非得賞櫻不可嗎？ ”3 I4 I. |+ K, I4 m, ]4 i

“也不是跟晚上的事全無關係，所以務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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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1 `) g' S2 _2 w5 b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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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將折好的紙放入懷裏。，“哎，博雅，到傍晚還有時間．趁著現在讓青蟲買酒回來吧。”

“買酒？'‘”對，因為等待忠見大人的時候，會覺得冷。“

晴明朗朗地說道。

九. `4 v1 Z2 `, a* S  Q2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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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前，四周被黑暗所籠罩。+ X& c% h1 u$ n  {

月亮高懸天上，灑下滿地青光。只有大門和建築物的背光處黑糊糊的。

地上鋪了墊子，晴明、博雅、忠岑坐在墊子上。3 P% v9 s! X+ d- [, Q! n. ^

各人手中端著酒杯，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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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酒的是青蟲。

“怎么樣，博雅？幸好備了酒吧？ ”% K, c9 z  H% ]. Y+ r  f

“對、對……”; s* Y$ E8 u% B- l; A& p4 e* Y5 X: j

博雅表情勉強地點點頭。. m& ?) w' c0 A9 p# b7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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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入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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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們今晚沒有一人留在清涼殿。! H( a+ B4 ]3 l# I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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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忠見的亡靈出現，眾人都在天黑前走了。+ I2 ^, x5 q: E& B  i( d* Y( M- ^

“忠見大人今晚會出來吧？ ”博雅同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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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吧。”& `3 h3 W  }" D

晴明端起酒杯。2 L$ p" G$ g% M$ i( s) p0 ^/ T" ]; }

不久．從清涼殿方向冒出一個高亢的聲音：“戀情未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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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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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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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知……”0 t: A" d7 F&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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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緩緩地接近。

不僅僅是聲音。某種動靜也隨著那聲音一起向紫宸殿方向移動過來。% p. ]+ `* S. S6 A9 K; F! p8 Z7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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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忠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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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壓低聲音說。) ^; B3 L! G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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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出現了一個人影，發出朦朧的磷光．從清涼殿方向走過來。. _$ t2 B) H# _/ d/ ^. c. k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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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8 T/ Q/ _- Q, j5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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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腳緩緩地交替邁向前方——壬生忠見慢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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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獨自……”6 D2 `# J. ]$ x& S$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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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弱的尾音長長地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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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 ”

忠岑向兒子打招呼，但忠見的視線沒有任何變化，倣佛這邊空無一物。

——他只看得見自己。5 z5 k/ E+ {  z1 s6 b0 V  q5 w

他只是走著。& ~, O3 `" Z" A/ s

眼睛凝望著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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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相思……”* o9 E0 p, ~- q: j6 b4 w

最後的聲音在月光下拖曳，倣佛蜘蛛絲細長地延伸，然後消失。　　在聲音消失的同時，忠見的模樣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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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茫然呆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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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那樣的鬼嗎，晴明……”

博雅喃喃地嘆息道。

此時——“忠見……”9 O- n# g6 e( q3 A7 ?& g# _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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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前，掩面站在忠見消失之處的忠岑小聲呼喚著兒子的名字。) O+ i( ^0 R% ?% o. O;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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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忠見呀……”1 j! P& O5 A! \4 h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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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奇特。! ]4 v. Q+ u2 v, H6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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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之前忠岑的聲音。

“忠見，忠見，你變成那個樣子了嗎？忠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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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拾起頭來。5 m$ x+ R! h# W

雙眼在月光下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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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淚光。

忠岑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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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大人——”

博雅想走過去，被晴明阻止。1 [, O4 n3 r9 d1 C+ x7 E% n8 C

“等等，博雅。那人不是忠岑大人。”% E7 Z/ `) Z! r! ^2 b. O$ D

“你說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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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僵住了，他細看原以為是忠岑的男子的臉。2 H* S% m* b% K.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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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嘴巴歪著，長牙突出，放聲痛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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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晴明？這人究竟是誰？ ”

“是附身於壬生忠岑大人、忠見大人兩代人的鬼嘛。現在，它以忠岑大人的身體為憑借，附身於忠岑大人。”

“晴明，這是你幹的嗎？ ”; w1 H) }" V: q; `3 T

“對。我把這鬼所詠的‘新芽嫩綠’和歌寫在紙上，作為咒使用，讓忠岑大人拿著，喚它進來。鬼便附身於忠岑大人，一直來到這裏。”

晴明來到忠岑跟前，向附身於忠岑的鬼問道：“歌會的時候發生過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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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鬼答不上來。# h$ S# P" O6 N' N& a; N2 r

鬼抱著頭說：“啊啊，忠見啊，對不起。是我把你弄成了那樣的鬼。+ R+ m3 b/ M4 g/ Y" n; J4 h

弄得跟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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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么事？ ”晴明接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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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忠見那家夥，最後一首沒有讓我來作。他說要自己作，然後就作了……”( ?0 a0 [; r/ L, p4 J9 E2 W7 P

“就是那首‘戀情未露’的和歌嗎？ ”" D6 q+ |$ ~8 x4 a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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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忠見第一次拿自己作的歌參加歌會，然後輸掉。”

“這樣一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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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了什么，晴明？你們陰陽師懂得什么？陰陽師能做的，就是這樣子把我們抓住、又放掉而已。那又怎么樣呢？ ”

“你喜愛忠見父子，對吧？ ”' r8 i# C) k$ f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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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喜愛。我就是喜愛他們。他們愛和歌懂和歌，但是．沒有作和歌的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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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需要我。“/ B/ l; w' z3 c  V- V- q3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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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他們創作歌會的和歌很快活。這次特別高興。如此奢華的宴會前所未聞。2 m& N% N/ |. g*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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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樂意和他們一起作。哎，F 回要作什么和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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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一下：是忠見大人說他自己想作和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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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說無論如何也想作。就這次。所以我就說，你作吧，不妨一試。無論是怎樣的和歌，由我做點手腳，能贏下來……”- [2 _2 `+ |4 s9 g( G: _1 ?0 d3 M. U

“忠見拒絕了你的幫忙？ ”

“對。忠見說，別多此一舉。我要以自己作和歌的實力來參賽……”. ~5 _* v7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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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首和歌就與兼盛大人的和歌比拼第二十個回合了。”

“對。我對忠見說了，我隨時可以讓你取勝。歌會那個晚上，我也在現場。我說，我會在場的，一定會在場。所以．無論什么時候，如果你想借我的力量取勝．馬上站起來說‘我想贏’就行。我還在。我留在現場了。忠見啊，為了告訴你這一點，我在講師的耳邊嘀咕了，使他弄錯了讀和歌的次序。你不覺得那事情不尋常嗎？通過那件事，你知道我在現場了吧？ ”; a) z8 |. F6 [$ r4 ~# R, L( b

“那是你幹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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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變粗了。

“對呀。就是我幹的……”) B1 b: r6 G# T4 G; i9 L.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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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沒有實施？ ”

晴明還是接著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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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打算無論忠見想不想．都要讓他的和歌獲勝。可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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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什么？ ”8 z" A: w  c# @) @5 {4 E) b" N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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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提交的和歌，竟是我的作品！ ”+ K2 }, Y; o4 \4 X: |

“你的？ ”

“眉宇之間隱深情．人間是否我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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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兼盛大人所作和歌的原歌嗎？ ”1 q7 o) u: J* b1 i: H: C$ b

“兼盛把它稍微變一下拿出來了。而且，他改過之後，竟比我的原作又好了幾分……”. |' M( R' m& o' g; C(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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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的聲音顫抖著，將忠岑的腦袋左右搖晃。

“我心亂如麻。不知讓哪一方獲勝為好。無奈之下，便撒手不管了。我逃走了，勝負就看天意吧。沒想到……”

“‘深情隱現’勝了……”9 c" }% f3 ^7 M! u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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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 v# t2 g3 r. r5 }0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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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竟然那樣就死了。我真糊涂，沒想到他是那樣固執的人。”: T- s6 A) H1 T+ j0 d$ s-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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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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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要把我怎么樣？把我消滅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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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晴明伸手到忠岑的懷中，取出寫有和歌的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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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神色哀傷地望著晴明。& K( T* x/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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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滅掉也無妨吧……”+ I5 k; ^/ b* K& V# v0 M" ~) Y

鬼小聲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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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望著黑暗的虛空，好一會兒才凄涼地笑笑。0 a5 i: M  G" H/ G! e

“嘿。”: t% ?# J7 r, {. n

像抽走了什么東西似的，忠岑的表情復歸原樣。) o! J, Q! r* k! Z2 i* e7 `. _; a

“晴明大人，這是怎么了？發生過什么事？我剛才是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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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附體啦。”# X5 Y( T( c" _, E3 H3 E

“鬼？ ”

“以後再詳細告訴你。都明白啦。”( {- Z- i  c+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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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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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大人已經無可挽回了。這樣的怨靈不是我晴明之力所能應付的。由得他是最好的辦法——我向聖上稟報好了。”6 \( B7 B" x  h5 T* a+ U

“晴明．鬼呢？ ”% @; R( D1 [% m9 Y0 {/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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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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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哪裏？ ”, k  U* P' q5 p- z& v
( d" U6 G) G" C' {# S& w
“哦，去哪裏了呢？ ”7 x6 I$ Q7 i& @. }! T
/ K6 P. o9 [  d' A  `
晴明喃喃道。

結束  z; e0 b5 `6 _7 h7 p" j- F
* a* P1 \. Y+ t4 a! q
“竟有那樣的奇事！ ”- u! z! ~9 W+ G( F4 [! C# c
! g. `$ `+ U+ m, F
廊內，博雅感慨良多地喝著酒。9 v0 I% C6 F& X* q+ b

事過一年，匆匆春又來到。
3 |4 q3 f: n4 N
“哎，晴明，忠見大人今晚還出來嗎？ ”. k7 u+ N: p% H, ]- s

“應該會出來吧。”

晴明的聲音顯得落寞。

“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見見忠見大人。”
( e7 S7 s: W5 C( ?, c  o7 R
“是啊。”  O* D* V% V2 L  @9 B/ k% Q' P
. D6 e+ W& _# {4 O% U
晴明點點頭。1 R" L9 P3 h! T" l, k$ K4 S
# d# ]9 D& z$ \& F$ }1 w
“要去嗎？ ”& ^$ E, E. O; U  p$ ^) Y
! G, y+ J- j+ V5 ~6 B
“走吧。”

“走。”( Y. Y/ R) M1 K
3 F2 ^. e$ m# R+ _  s* b+ x: g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 T( `7 X; }% W( K0 [- x" c
提著酒瓶，晴明和博雅在夜風之中，向宮內走去。7 v% M5 [4 q- E) N

“忠見大人也要喝酒吧。”
; e4 ~/ z! Q. o; a' s5 T
“是啊，他喝不喝呢？ ”/ L# X6 k$ @/ b0 O
5 j8 m# f2 @8 ~6 @. N0 X1 D: h
二人邊走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 t: D# N! {6 H% S9 n7 E4 ?# G
“月色好啊，晴明……”
" A& m6 ?2 y. t' s
博雅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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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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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發表於 2007-8-26 11:40 PM | 只看該作者

迷神
6 ~) F% R+ p: K9 \( Z2 z# c7 N

3 w! g8 ^$ @5 A; s+ L/ c
一4 C* f( f- N% l4 `  f0 g

櫻花盛開。
- I6 X8 C. Y/ I6 v9 J
密密麻麻的花朵，連枝條都壓低了。4 {5 I: g, ^9 x4 T

沒有風。

風連一片花瓣也不願吹動。
5 f+ P0 N4 H3 y( Y) N$ ^
陽光明媚，照著這些櫻樹。

在安倍晴明的家裏——源博雅坐在外廊內，和晴明一起眺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T1 A% A! e; y  `1 r5 q
$ H- A8 M& r0 ^- k( \4 H# u
二人跟前有一個裝著酒的酒瓶，各一只酒杯。杯子是墨玉做的高腳杯。
$ K6 l# E9 c( ?: u( U* K
那是夜光杯。
, g6 }# D; z1 H$ Z8 F) D% X- n
葡萄美酒夜光杯% ^" [/ X! K, z! ?9 w6 f: o+ g+ G, o
7 x4 s# b% r' G# `# ?
欲飲琵琶馬上催是來自大唐的王翰吟詠過的杯子。

看一眼櫻花，喝一口酒，放下杯子，再看一眼櫻花。

突然，一片花瓣飄落地上。
$ R+ R( c4 Z% j; t( M
僅僅一瓣而已——倣佛照射其上的陽光滲入了花瓣，令花瓣不勝重荷。

“晴明啊——”  a1 P8 O1 e, c% N

博雅壓低聲音說話，倣佛怕自己呼出的氣息會驚落花瓣。3 I/ r4 i. r# R' B4 E  Q
0 J: E2 W$ `! h& E$ p
“什么事？ ”; [9 i, u; Y1 x; u. J0 f; S9 t

晴明的聲音近於冷淡。* `) O. C* x/ I* ~0 S/ ~6 D$ A

“我剛剛看見了動人的一幕。”6 `( Q$ b( O# a; ~4 [

“看見什么了？ ”

“我看見櫻花的花瓣，僅僅那么一片，竟然在沒有風的時候飄落地面。”

“哦。”9 p+ l/ [/ Z% P; Y, w

“你沒有看見？ ”$ r3 N0 e5 r4 E# J! J. e7 W. u! k! H: ]" v

“看見了。”; U7 u) F1 j. Q. D

“你看見了，沒有產生什么感想？ ”1 I% p% u  K, }
% N6 {: V8 p# ]) D  m
“什么感想？ ”, m+ O0 ^! G  _' r

“就是說呀，晴明，那邊開著那么多櫻花…．．”
1 m1 n) L' B- j6 X
“沒錯。”

“在那數不清的櫻花花瓣中，在連風也沒有的情況下．卻有一片花瓣掉了下來。”. ^8 h9 }5 X  D" `- i6 G- X# c$ |4 e
& i8 N6 o& q3 ~# N( n+ L5 a8 u
“噢。”# c1 b. q. A' a) U; O2 z4 }2 J

“我看著它掉下來。可能過不了幾天，櫻花的花瓣就開始逐漸散落，到那時，落下的是哪一朵哪一瓣，就完全無從知曉了吧。可是，剛才掉下來的那一瓣，說不準就是櫻樹今春落下的頭一片花瓣呢……”
" }+ e$ e7 ?/ q9 n4 [
“噢。”
; c/ P5 x* j' k5 c- i  L7 W
“總而言之，第一片落下的花瓣讓我看見了。這豈不是動人的一幕？ ”

博雅的說話聲大了一點。% L9 n$ O1 U5 M! d& c( J

“然後呢？ ”
2 D& b4 W8 i1 S% ]; S% `/ Z# ~, Q
睛明說話的腔調還是不冷不熱。

“你看見了那一幕，什么也沒想？ ”

“倒也不是沒有。”) Z6 g3 b2 q3 U

“還是有吧。”. t. y: t$ I3 s1 l+ y: A

“有。”

“想了什么？ ”
2 t$ r+ @6 y9 h; H2 v' N
“比如說吧，因為花瓣落下這件事．使你博雅被下了咒之類。”

“你說什么？ ”

博雅似乎不大明白晴明的話，追問道：“那花瓣掉下來和咒有什么關係？ ”

“噢，說有關係也行，說沒有也行。”( I2 @. X% V. h% X6 F+ h* U

“什么？！”: F# S# p" F% g' \* s0 I# s

“博雅，就你的情況而言，應該是有關係。” 　　“等一下，晴明。我一點也聽不明白。如果說是我的話就有關係，換了別人，也可以是沒有關係嗎？ ”
* j+ s, e+ N; R: J- x3 y' Q
“正是這樣。”
  D! @* Q2 P# C
“我不明白。”/ h" `4 A  A& I: O' l: f

“聽我說，博雅。”" x* U* t# {! j8 k% m$ ~

“好。”

“花瓣離枝落地，僅此而已嘛。”. D' E+ ~* A4 e
2 J4 X9 [0 F  v
“嗯。”

“但是，如果一旦被人看見，咒就因此而產生了。”

“還是咒？你一提咒，我就覺得你把問題弄得麻煩起來？”- M2 e( m' h* {3 V0 F
, b, k5 Y% G" K7 l5 `" f! m* M3 d
“哎．別這樣，聽我說嘛，博雅。”

“聽著呢。”
/ e0 p7 q1 z% j1 |  O6 J
“例如，有所謂‘美’這回事。”
7 ^+ ~# h& g# Q6 d5 `. ~) @9 C; F
“美？ ”

“也就是漂亮呀、愉快呀什么的。”
" [! i) n6 r, M+ ^
“那又怎么了？ ”, C0 g4 D% L* |# }0 J9 J: d$ l

“博雅，你會吹笛子，對吧？ ”

“對．”
1 D/ [" [, S# K5 q; i2 H& u
“聽到別人吹出的笛聲，也會覺得美吧？ ”, S( R3 b( Z: C1 q/ j4 K

“會。”
6 I3 m% v; P' o
“但是，即便聽了同樣的笛聲，也會有人覺得美，有人不覺得美。”
6 I" V+ d6 ?/ e" O
“那是當然。”

“問題就在這裏，博雅。”

“在哪裏？ ”
* T% ^. Y0 H+ R; J- h. o& i
“就是說，笛聲本身並不是美。它和那邊的石頭、樹木，都是一樣的。美，產生於聽了笛聲的人的內心。”) [/ h0 ~$ W8 s4 Q' X' b* k' N

“唔，對。”

“所以。笛聲僅僅是笛聲而已，它在聽者的內心產生美，或者不產生美。”
) q8 y* |* W0 b
“對。”

“美也就是咒啦。”
% N- T6 x5 [& z# Q" q& D
“對。”
- f- i6 H* e+ S
“如果你看見櫻花瓣落下來，覺得美，被感動，那么它就在你的心中產生了美的咒。”2 {8 V7 [. q: s$ X' |. h

“對。”2 q' ?$ r( h& q: l, h

“所以嘛，博雅，佛教教義中所謂的‘空’，正是指這件事。”

“你說什么？ ”
+ Q' l/ v/ C& O
“據佛家所言，存在於世上的一切，其本然均為空。”
$ ?3 x* Q( s0 X! a+ t
“你是說那句‘色即是空’？ ”
( J1 ]9 R" h8 \; {+ I  S
“說‘有東西在那裏’，必須同時有那個東西，以及看見那個東西的人，才可成立。”4 U% d1 f. Y! m: T/ R6 \9 \
8 F2 u( M& E9 T7 V5 V
“……”

“光有櫻花開在那裏，是沒有用的。源博雅看見櫻花盛開，才產生了美這東西。

但是，光有源博雅在那裏也不行。有櫻花，有源博雅這個人，當博雅看見櫻花後被櫻花所打動，這才產生了美。“6 Y, B7 U$ _1 o2 G3 b; g/ r
) l, ~7 C8 e3 ^
“……”' p) b2 |9 y1 W8 m* |2 T! c
5 T% q) }5 t2 n) j% q
“也就是說，唔，這個世上的一切東西，都是通過咒這一內心活動而存在的吧。”% a4 Q. a; i4 M; N" ?
3 [' M: s8 `/ g8 G( M
“晴明，你平時看櫻花的時候，老是想得這么復雜嗎？ ”

博雅泄氣地說。
( z: m( Y+ l& C3 e. R
“不復雜。”
  n% o+ @/ V1 f: l7 D& i# `) \$ b
“晴明，你直白點吧。看見櫻花落下，覺得美的話，你就認為美，不就行了嗎？要是覺得很奇妙，就認為很奇妙，不就行了嗎？ ”% F  p. B# L7 K. m* b# _

“是嗎．很奇妙嗎……”/ Q% u2 {7 l9 I$ }

晴明喃喃道，似乎在考慮什么問題，沒有說話。

“喂，晴明，你怎么啦？ ”
8 c0 D8 q; R3 a6 \7 z7 A
博雅催促沉默下來的晴明。+ b, J" Z  f. |8 Q) m7 U! z; r
$ I$ @/ Y, }$ W$ M/ ?
但是，晴明沒有回答。
0 g2 o, j5 D* D# }9 T
“喂喂……”3 W# d8 z+ `8 ^

當博雅又一次向他搭話時，晴明說了一句：“是這樣嗎？ ”' d8 ?% C4 g! U. _

“什么‘是這樣嗎’？ ”

“櫻花呀。”8 F5 Z4 N7 u1 q3 M! m- o

“櫻花？ ”" z; |) A; c" q! G$ o; C. J

“櫻花就是櫻花嘛。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4 ^) `2 X! v  E: I: m' ?8 Z
' @7 m2 d) y$ i4 y4 _
這么一來，博雅不明白了。
( U/ f& \# C/ I4 }2 @! g
“博雅，這是你的功勞。”! G' r- [: z4 m: J" j" I: M
- Y  v# J! v; m
“什么是我的功勞？ ”
. z0 h9 u: j' W: o1 p
“多虧你跟我談櫻花的話題。”7 M8 @1 x4 r9 i& _' U" k" |
6 x. T8 Z/ \$ K9 s. h4 V- G& O! r
“……”- A& ?1 ^# u7 Q8 V8 ^. ?6 u" Q
5 ]8 I4 w0 M2 k0 d/ X/ ^5 f' _
“雖然我自己說過櫻花僅僅是櫻花而已．但我並沒有注意到這點。”
: a" d- o. |" P2 k. u5 Q
雖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博雅還是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 _' g3 h, T  J/ o1 A+ O$ D

“其實從昨天起，我就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怎么想都捉摸不透，現在終於明白該怎么做了。”7 f, o. `! ]) X

“晴明，是什么事？ ”6 v8 p! _4 `9 \  U: F! \9 R

“稍後跟你說。在此之前，先要求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7 {* y+ |) [  O/ T
) h8 T0 j  O& |3 R5 S' }! t
“在三條大道東面，住著一位叫智德的法師。我想麻煩你走一趟。”; P& X9 Z4 c! z& h% E2 F

“可以。問題是，到他那裏幹什么？ ”

“說是法師．其實他是從播磨國來的陰陽師。三年前起就一直住在京城。稍後你去他那裏，幫我問一件事。”" e% q4 a) P2 k

“什么事？ ”
9 S9 r! [& w& F# {  H
“你就問：鼠牛法師現在住在哪裏？ ”
) k; q1 c0 u6 b1 E' h- m
“就這句話？ ”: W5 l; }6 k! n: s4 }2 S

“他可能說不知道。但是，不能就此罷休。我現在就寫一封信．如果對方答不知道，你就把這封信交給智德法師．請他當場讀信。”
: s- P. C3 E8 @" D0 t, q/ ^
“接下來呢？ ”
2 }( ?; L$ Q* `
“可能他就會告訴你了。那樣的話，請你馬上回來。在此之前，我就會做好準備工作。”

“準備工作？ ”$ d& I" @, J, h- x( I9 Q8 `. E
: e! a0 y8 d5 s$ _- z
“一起外出的準備工作呀。”
( z, U6 [3 J& _) S# }
“去哪裏？ ”

“就是等會兒你會從智德法師那裏獲悉的地點。”6 k( w" k* E9 Y# Y# P
1 C0 Z3 G1 i, i. L2 W& }" A3 C
“我不明白．晴明……”- m, }7 w, x1 ]) t5 i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對了，博雅，我說漏了一點：你不能對智德法師說是我派你去的。”
0 G8 d7 g7 p* }! U9 v7 Q
“為什么？ ”

“因為即使你不說．他讀了信也會明白的。聽清了？到了那裏，不要提及我的名字。”( a  `7 _! n9 z: W
  A' I" Q2 R* ?  K: k0 n8 a: D
雖然不明白，博雅好歹還是點了點頭，說聲“明白了”，就坐上牛車出門而去。

二, G+ S' j8 q) y) x4 Q
5 e+ V  Y8 S1 s5 Q# ^" Z5 c. W. |
過了一陣子，博雅返回。

“嚇了我一跳，晴明。跟你說的完全一樣啊。”% Y( }# H) R+ h8 O6 Y! G- u/ w  H

地點和剛才一樣，仍在外廊內。! k( R& K* Z- [
  |) L0 d% b5 M2 x
晴明穩穩地坐著，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
: G% L4 M6 J+ P
“智德法師身體還好吧？ ”

“誰知道他好還是不好。他讀了你的信。一下子臉色蒼白。”" I; L: t' P6 ^3 d: C* L  V

“不出所料。”* f7 C0 I2 q' m$ g
$ R6 _0 Z4 b; a2 p% r1 @
“之前還說不知道什么鼠牛法師，結果一下子就老實了，乖乖地說了。”
* ~+ p* J7 Y" E% }+ X
“地點呢？ ”: ^/ U3 V' t4 H1 J5 U' j

“在京西。”
, c& c3 Z9 i8 {# a$ B
“是嗎。”

“哎，晴明，你信上寫了什么？智德法師還畏畏縮縮地問我：你看了裏面的內容嗎？我說沒看，他竟松了一口氣，叮問一句‘真的嗎’。看他那模樣挺可憐。”4 D- n" ]& N; z9 g% [' ^. _
  X6 b7 A9 m) e& [6 ?3 t9 U
“因為你是櫻花嘛，博雅……”2 s( X) u! k: t' {/ ^# y* T$ p% d+ ]

“我是櫻花？ ”5 Q5 W8 \0 y, r7 @' b9 l

“對呀。你只是作為你存在於那裏，是對方自作自受落入不安的咒之中。你越是誠實地說沒有讀過，對方越是害怕。”8 h! @8 E: Q8 x( H7 p& w0 ]

“跟你說的一樣。”

“那就太好了。”

“哎，晴明，信上究竟寫了什么嘛。”

“名字。”

“名字？ ”

“是智德法師的真名。”
. T7 J/ S2 r) y3 K
“那是怎么回事？ ”

“明白嗎，博雅？做我們這種事的人，一定是將真名實姓和另外的名字分開使用的。”

“為什么？ ”, i& m' [- H0 \% Q% t

“如果真名實姓為人所知，而他又是陰陽師的話，就很容易被人下咒。”8 x3 r2 U1 X( \* F

“那么．你也是除了晴明之外，還有別的、真的名字？ ”
; h- b% P% b' Q- |  G, z2 W
“當然有。”

“是什么名字？ ”4 j$ K3 B2 k8 h$ ^7 g+ B0 H3 V
) d% W1 e( T3 M1 p' u/ ]9 }
隨即又道：“不，你不說也可以。如果你不想說，問你你也不會說．我不想讓你為了不想說的事花心思。”

博雅連忙加以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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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問這個吧：你跟智德法師之間，以前發生過什么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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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有也是有的。”- R) a) q9 c7 |2 `% ~
6 b% d! m0 {: y2 W3 D" U
“發生了什么事？ ”
. _* a; z' h! l+ ?7 e* ]' L4 I
“約三年前，智德法師要來考驗我。結果，智德法師所用的式神被我收藏起來了。他求我還給他，我就還給他了。智德法師竟然因此而將真名實姓寫下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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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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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把如此重要的姓名交給了你…∥‘話說到一半，問題又變成：”晴明，你是使了什么手段，讓他把自己的姓名寫給你的吧？ “% Y0 N5 P5 L* b: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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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 S% i/ D% O+ J* G8 R7 r; @( j)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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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他自己主動要寫的．他見了我也不至於那么慌張吧？ ”
% E) l) t( Z( x) l
“唉，先不管它啦。”

“不管不行。而且，晴明，你讓我去跑腿兒，自己就一直在這裏喝酒賞花呀？ ”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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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因為你說要做許多準備工作才去的。可是你……”$ o3 ]& }6 t  @6 P& e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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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別急嘛。這趟差事不能由我出面，所以才請你出馬。”: @5 b7 e$ ?3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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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你就不行？ ”, s: p3 B0 t8 N% ^/ |5 |, }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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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照我的想法．這鼠牛法師應該是智德法師的師傅，我一問他就說出來，事後鼠牛法師可要生他的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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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生他的氣？你正和那位鼠牛法師鬧矛盾嗎？ ” 　　“不一樣。信上絕對沒有晴明兩個字，只是寫著智德法師的名字。所以，智德法師對自己也好，對鼠牛法師也好，都可以辯解說沒有受到晴明的威脅。這點是至關重要的。”' D+ P5 B7 W% g3 r- K2 F2 @8 [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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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晤……”* ?  \  b6 J2 _' B0 [

“總之，既然知道了鼠牛法師的所在地，我們動身吧。”

“唔，也好。”* N3 N0 d2 I& _3 X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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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還想說什么，但他點點頭，把話吞了回去。* ~9 }0 Y+ E* \4 A2 ]3 B2 Q8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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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動身了嗎？ ”( X, f: V% W% K5 K; R; `

“走吧。”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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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O% S+ ?$ e& j# B: B
+ D5 Z) ]# k" t4 `; Q: z. C" F
三; s2 k/ y7 s3 T5 |" e. K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著。

大黑牛慢吞吞地拉著載了晴明和博雅的牛車。

既沒有牧牛的小童跟隨，也不見趕牛車的人。牛只是隨心所欲地向前走。; \6 h0 W, a4 A0 Z( C2 f
: L* b7 [4 B; I0 M6 ?, Q: C5 @
“哎，晴明，你把來龍去脈告訴我吧。”. p0 q, k* V9 M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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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牛車裏，博雅向晴明道。

“噢……該從何說起呢？ ”) |9 M) s; }& g2 d
4 ?: V! z! j" t5 q/ k
晴明似乎已經決定說出來了。# M* i* L, f- q! ?% _' l2 p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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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說起吧。”/ W) _8 v2 j% d: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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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就從菅原伊通大人的事說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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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誰呀？ ”

“他是住在西京極的人，去年秋天亡故了。”
% U% d( G) G. I: Q3 V  y2 z9 n
“然後呢？ ”4 ?& _" L& }/ E. q5 v& Q" R5 }

“他的妻子名叫藤子，藤子還活著……”$ E! c% X- e+ m+ O" r

晴明開始敘述起來。

四! {% g' r# X' x2 m7 k%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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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伊通出生在河內國。
7 p! v2 L- g* p
他年輕時即已上京，因為頗有才幹，所以在朝廷裏做事。6 l! U* ^1 A5 S/ U) q" F0 M% m

雖然沒有專門拜師學藝，但吹得一手好笛子。7 F) V6 [9 s# T& t7 Z' k8 ^
* h; Y$ D! s7 c# O; k
伊通娶的妻子叫藤子。1 n+ S; r% {3 q

藤子出生於大和國，她父親為給朝廷效力而進京．她是跟隨父親來京城的。# X" o: _. a0 l1 h5 y  c4 Y-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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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伊通相熟，成為伊通和藤子相識的機緣，他們互通書信，以和歌酬答。, [3 d+ C0 }! c4 I, b

在藤子父親得流行病去世那一年．二人結為夫婦。

二人琴瑟和諧。

在月明之夜，伊通常為藤子吹笛子。* N9 p- J5 M/ h
& I' g6 l1 T! m: q3 }. q5 p
然而，在藤子成為伊通妻子的第三年，伊通也和藤子的父親一樣染上了流行病，不幸去世。5 f% S3 d. G5 K& ~; R) L) e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晴明說道。2 r2 V3 i  N$ R8 h* B1 w' l
8 F3 B1 o. K/ m% h& {; X8 o
藤子夜夜以淚洗面。" n8 G, \4 Y: y( {. K/ u+ h

一到晚上，她就回想起伊通溫柔的話語和摟著她的有力的胳膊；每逢月出，她就回想起伊通吹奏的笛聲。

再也見不到伊通了，再也不能被他有力的胳膊擁抱了，再也聽不到那笛聲了——每念及此，藤子淚如雨下，萬念俱灰。
# H' x# t& \( Y# |3 s
最終．就算丈夫已死，她也想要再見死去的丈夫一面。
: q- t) a' h* G
“她去找的是智德法師。”

藤子哭著懇求智德：我無論如何也想見丈夫，請法師成全。0 h; f# ^, f9 N8 h! I2 S: e
4 A0 f$ j' m2 I
“很遺憾……”

智德只是搖頭。  n8 [' r$ Y  k
# \9 x; j$ D' \+ \3 D
“我沒有辦法讓死者回到這個世界。”
, K1 Y8 F! i2 ^
“那么．法師知道誰夠能做到嗎？如果能夠滿足我的願望……”

藤子說．多少錢她都願意出。& w. V- b  e$ c
# g" Z" R  q  O' u" c+ z
父親和丈夫留下來的財產多少有一些。, c: }# a: \% z8 q$ u

她聲稱，甚至賣掉房子也在所不惜。4 q" G# Y! k& K: p( T8 w

“好吧……”

智德法師答應了。

“智德法師不知從哪裏給她找到了鼠牛法師。”! u* N) J0 i+ H/ w) p2 D+ Z: D

“原來如此。”  P, U) ?  P! B

博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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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歲數，鼠牛法師是五十出頭的樣子。/ g  Z+ _" k( N$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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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就收了錢，施了秘術。　　“不會馬上就出現。需要五至七天，有時要花個十天才能現身。因為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的路程很漫長。”

鼠牛法師說完就走了。& o6 u" _, F2 p( J! M' @

“今晚會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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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會來嗎？ ”  y5 v2 h. o6 z0 Z& O- ^

在焦急的等待中，迎來了第十天——是一個美麗的月夜。4 k+ }% z' ]# ?, g( p% S2 C/ ?' ~

在臥具中無法人眠的藤子的耳朵裏，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笛聲。再側耳傾聽，是久違的伊通吹出的曲子。3 h, m+ B* K: \( M* r8 l3 R$ r

笛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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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大喜，立即起來，等待著笛聲靠近。. N; |7 G  w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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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更近了。- u+ C3 Z* |1 \9 y9 Z# T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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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笛聲接近，與歡喜有所不同的不安心情．逐漸從藤子心中滋生。

他究竟會以什么模樣返回呢？變成厲鬼、以鬼的模樣出現？或者，變成像空氣般沒有實體的靈回來？見到了死去的伊通，又能怎么樣呢？但是，即便伊通已死，還是想見他。$ M; f. P/ Z2 G)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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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心裏很害怕。8 m2 }! S- J+ M2 v. n( ^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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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害怕，還是想見他。

藤子被這兩種心思折騰著的時候，笛聲來到了家門口，停住了。+ ^1 D# O" f6 G- x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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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呀，藤子……”/ v- L7 O  D# m- f

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 O8 E2 `2 M$ d9 M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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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打開這扇門……”7 n/ _2 C% c0 K( S+ l" w2 W2 q8 [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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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萬確，正是心愛的伊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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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伊通全身沐浴著月光，站在那裏。

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之外，與生前並無二致。可她既愛他，又莫名地感到害怕。; L) a1 c( g5 `' [# r5 A5 _

他裙褲的帶子解開了，看到這一點，她體內升騰著依戀之情，但卻話不成聲。2 I8 Q- g) Y7 l

是開門還是不開門？就在此時，伊通吟誦了一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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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越死出山

心傷失故人2 H0 I* K5 j1 ?/ l, H* A

和歌的意思是：跨越了死出山，如今身在冥途的我是如此哀傷．是因為見不到我愛戀中的你……6 ?% Z2 T" E: j: c* @; Z

但是，藤子開不了門。0 w" T2 N" n9 R9 \7 q. m( `3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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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太想我了，你的念想變成了火焰，每天晚上我都被這火灼燒啊。”" A) R2 \, h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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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板窗的縫隙仔細打量，只見伊通身上各處都有煙冒出。5 d; v0 v4 Y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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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也是有道理的。念及你那般苦戀著我．不忍心看你這樣，就告了假，好不容易才趕來，但若你覺得害怕．今晚我這就回去了……”& G/ X) _! ~* M7 s1 q" r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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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伊通又吹著笛子離去。

連續三個晚上都是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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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每次藤子都開不了門。

“噢……”

一想到這種情況以後天天晚上都將持續．就連藤子也害怕了。. b; }6 W7 A8 \" B- u

於是，藤子夫人又到智德處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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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見亡夫也可以了，請設法讓他不要來行嗎？ “那叫做‘還魂術’，豈是我這種人處理得了的？ ”智德說。

“那．不能再請鼠牛先生來嗎？ ”5 I) _8 m$ l/ c, r

“我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處。即使知道，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即使他肯來，恐怕也得再花錢。”6 X/ _3 g3 C- c- H: k0 R

藤子被冷落一邊。

“於是，她就來哭求我。”

“原來如此。”2 h# [2 T7 \9 s+ q

“可是，還魂術並不是誰都能做的。在京城裏，除了我晴明，大概還有兩個人吧……”5 R4 l' W2 x. k. Q4 |4 G)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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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裏有數了嗎？ ”* i; @/ P/ ]$ H' h# U7 p) l$ T

“算是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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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0 c8 g; V' @, q8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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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問時，晴明突然往簾外望望，說道：“好像已經來了。”( Z( A9 E( a' d- Q* q1 {* Y" _7 H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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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晴明掀起簾子，向外眺望。

“沒錯，已經來了。”6 h5 {, ?" ^( ~#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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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來了？ ”1 ]4 X" Y' P8 A; Z. e/ B

“從鼠牛先生那裏派來接我們的人。”/ }% S; X/ V. Y/ j/ I

“接？ ”" y2 A; m- [* t2 R# m

“對。鼠牛先生很清楚，接下來我們會去找他。”

“為什么？ ”& e  {  S( x" Q5 D1 G+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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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智德法師跟他說的吧。”

“他說了‘已經告訴晴明’這種話嗎？ ”* m, Z. _* i' d- t2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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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呢！不外乎發生過如此這般的事情吧。即使我沒有報出姓名，像鼠牛法師這等人物，自當看透是我晴明在背後。現在派人來接，正說明了這樣的情況。”

晴明邊說邊把簾子挑得高高，請對方看。; H$ W" [$ ^& A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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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往外窺探，見一只老鼠漂浮在空中，盯著牛車這邊看。

這只老鼠有翅膀，正吧嗒吧嗒地振翅。4 @3 u# m7 L4 D' r0 O

不是鳥那樣的翅膀。是蝙蝠式的翅膀。但是，它並不是蝙蝠，千真萬確是只小萱鼠。有翼的萱鼠一邊輕輕扇翅膀，一邊在牛車前面飛翔。

五" K: x  t# J$ O. d& T& y' c

牛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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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一看，是一片荒地。

太陽向西邊的山後傾斜，紅光斜照在春天的原野上。

牛車前面有一所荒廢的房子，沐浴在紅紅的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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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廢的房子旁邊有一棵參天大楠樹。

晴明注視著破房子，他的前頭，那只有翼的萱鼠在飛翔。9 y) t- j8 s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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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伸出左手，萱鼠停在他的手掌上，收攏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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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任務已經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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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合起左手掌，再次打開時，萱鼠已經無影無蹤。

“那是什么？ ”博雅問。

“式神呀。”

晴明說完，邁步朝破房子走去。
* X, m9 O3 S, c& U. U
“晴明，你要幹什么？ ”

“去跟鼠牛法師寒暄。”

博雅跟在後面。0 k. o- v8 `5 U

“這名字挺狂的呀。鼠和牛，只把幹支的第一和第二連起來就算名字，不嫌乏味嗎？ ”! {" J/ ?1 @) T% t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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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進了破房子的門。: m0 u) f( z$ x3 @7 F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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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房間。" y. w% i1 J9 f# W' _6 C7 D; r; I

半間房子是泥地。- ?+ I1 ~$ U5 _4 A0 {" R" R  `

有一個爐灶。0 i# M2 V3 u3 Q1 g) Y

靠裏面半間有木地板。2 ?) y& W! L+ e6 y%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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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光線從窗戶射進來，另一邊的板壁上，倣佛懸挂著一塊紅布，形狀和窗戶一樣。另有幾線陽光從板壁的空隙射進房來。7 I& F) H+ v#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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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有一絲血腥味。

板間裏躺著一個法師打扮的男子。6 E& i9 ]4 B1 c%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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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肘支在木地板上，右掌托腮躺著，身體的正面向著晴明和博雅。

頭發亂糟糟，臉上長滿胡子。

男子面前放著一個酒瓶，和一個有缺口的陶碗。1 r) d- |; l0 Z6 K) Q9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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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味彌漫屋裏。) J7 I" M6 g! E# P( L8 t3 ?/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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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來啦。”

那男子照舊躺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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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歲數，應該在五十有半的樣子。* v& y$ S; n0 K, `& V

“久違了，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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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道，紅唇上略帶一絲笑意。

“什么什么？晴明，你剛才說什么？ ”  F0 I, R* ^  P- h0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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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一位是鼠牛法師——蘆屋道滿大人……”, S* e3 U3 m9 N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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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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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與晴明齊名、在京城裏廣為人知的陰陽師。& n8 Q3 M, B5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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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磨國有賀茂家、安倍家係統之外的陰陽師集團，作為來自播磨國的陰陽師，蘆屋道滿是最出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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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播磨國就是盛產陰陽師或方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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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過來喝一杯怎么樣？ ”

道滿笑著找話。

“那種酒不合我的口味。”  \  w" Z  a( x7 k  D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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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晴明的目光向上瞥了一眼。

從上方垂下兩條線，分別倒吊著一只老鼠和一只蝙蝠。0 G8 q9 O6 `# [+ `7 r8 c" q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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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的嘴裏淌著血，血水一直“滴答滴答”地滴落在酒瓶和陶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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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那、那是……” 　　“博雅，你也看見了吧？剛才在空中飛的老鼠嘛。那式神是道滿大人在這裏如此這般炮制出來的。”# h2 P+ s  M* M2 e3 w' S# a

“有何貴幹，晴明？ ”' }/ g2 t! U4 t, w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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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對向著博雅說話的晴明說道。

“你做了罪過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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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我給那女人的丈夫施還魂術的事？ ”' G) J! k- C, A6 S$ V; q* s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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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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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不過是滿足了她的願望而已……”8 `# G( g- T. w0 U, |. _" s0 y" d

“你置之不理的話，那男人就會每天晚上上門找那女人，最終會把那女人逼瘋或者逼死。”/ Q6 a/ {$ \& o/ ]

“應該是這個結局吧。”  p. k0 S0 @8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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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和活人相見是不好的。”

“說得好聽，晴明。還魂術，你不是也幹過嗎？ ”

道滿欠起臃腫的身軀，盤腿而坐。

“道滿大人，你是為了錢而那樣做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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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往晴明身旁一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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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是為錢而幹的？ ”) Y1 e6 q+ t4 S$ y- F! p2 _

道滿哈哈大笑。5 [2 `- {! X0 s9 ~2 ^. z0 G* m
* [& t4 h0 [0 f5 A% S! R
“哎，晴明，你告訴他。做陰陽師達到你我的層次．那么一點錢算什么？智德那種小人物姑且不論，錢是打動不了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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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8 I8 l0 u; z6 Z2 b% B

“我們要做的，是咒。”

“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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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咒而動。”6 V( I0 K& z9 N' O; A

“那、那就是說……”
* M9 O0 U$ o; m, u) I4 o! ~
博雅的話變得含含糊糊。- ?4 d* b$ h0 @& `) S* r2 q+ c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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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了人心嗎？ ”博雅說道。0 v% Z) e; V3 T( x) p4 s7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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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咒還有些認識嘛。你說對了，我們是根據人的心願做事。明白嗎？即便是還魂術，沒有人的強烈願望，我們也是無所作為的。正因為那個女人的強烈渴望，那男人才到她那裏去的。誰阻止得了？ ”2 E1 [& I" y$ }! B& e" {0 k

博雅“噢”地欲言又止，求援似的望向晴明。9 e7 i& g0 R! l) A- {$ V.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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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的話是真的……”

“晴明，對於人間的事，你就適可而止吧。我們介入人世間，只是即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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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晴明？你也是這樣看吧？ “( c( j5 P/ \9 I5 ~) o9 z* _

道滿又哈哈大笑起來。: N& b$ F( Z4 N2 Z

“即興地猜猜匣子裏的東西，猜不中的也有。怎么把有生之年過得有趣一些，僅此而已吧。唉，近來甚至還覺得，連這一點也無所謂了。有趣也好，無聊也好，活夠時間就得死。對了，晴明，這種問題，你不是比我懂得多嗎？ ”

照射在壁板上的、紅色的夕陽，慢慢地褪去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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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由別人來解開所施的還魂術很危險．一不小心，女方也會死掉。”

“你別管，晴明。看著那女人發瘋，不也有趣嗎？ ”

“不過，我最近覺得，看花開花落，多少也是有趣的。”5 ~0 s1 i6 _) ]# q( K

“行啊，你去看吧。”

“若是順其自然，任由花開花落，是有趣的，可道滿大人已經介入其中……”/ r8 Q: @4 q. m( |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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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我阻止花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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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還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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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只想讓它自然地落下而已。”" D$ W. z& _; L1 o- N, L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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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話挺有意思，晴明。”& u2 O) o; a: s1 n8 p. \) ]
  G% y$ P$ A1 Z. |
道滿笑得露出了黃牙。/ _' T1 a3 r( |( c/ M$ `; f

“既然如此，你不妨一試吧。也好見識一下你怎么解開我道滿的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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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允許我自由行事．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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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不加指點，也不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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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忘記這句話。”3 x' n( W" ]/ g) h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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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0 _0 ^4 d' a: m;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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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答話時，陽光已經完全消失。- k0 w# F$ e' {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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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事情很急，我這就告辭……”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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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2 l* Y, H- x! N+ p- Q

晴明催促博雅出門而去。8 T$ N7 x+ U) |* w6 g. e

“行了嗎，晴明？ ”& e& a( x! L7 Y$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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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我說，對此事將不幹涉。這就足夠了。”& f' v) f7 `! p& h, Y, ?1 w7 ?- {

晴明急急走向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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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下來的天幕開始出現繁星點點，在漸濃的暮色中．傳來道滿的笑聲。4 T4 @0 X+ Q5 n6 H; N: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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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難得這么有趣的事，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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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女子在西京極的家時，天已黑下來。" w0 t0 X/ V/ [, ~( e* k9 `

燈火之下，晴明和博雅與藤子相對而坐。) H" K! V, W5 V  c+ N

“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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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藤子問道。8 ^' x* j, a# Z# G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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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否給了鼠牛法師屬於伊通大人的東西？或者是伊通大人身體的某一部分？ ”9 e0 L: y$ ]1 K& n& r) G  h* d

“我留著伊通大人的遺發，所以就把遺發……”

“給了頭發？ ”/ P6 G( P; J  h3 {4 ]. p# i-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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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鼠牛法師沒有打算要你的頭發嗎？ ”

“他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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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給了嗎？ ”9 [! J1 ~& X: C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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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I7 d; T: r4 m2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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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大人的遺發還有嗎？ ”# Z  y" l* k& R& B" L* A: q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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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全都交給鼠牛法師了。”4 c0 l4 L; e- Q3 X, k" |/ B5 [, o

“是嗎……”& I& N9 f! C# h4 b# L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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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壞事嗎？ ” 　　“不，不會。我們採取其他辦法。為此，需要你正式與伊通大人見一面。”* Q" U* R9 }! m  ^

“怎么正式法呢？ ”( e4 j5 W' I. p

“打開門，把伊通大人接進來，或者您自己走出去——能夠做到嗎？ ”; f3 }8 ~& t/ D, l.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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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想我能夠做到……”

藤子點點頭，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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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他來做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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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 ”

“可以給我一些鹽，以及您的一些頭發嗎？另外，這裏的燈火能否借給我一盞……”' z$ \: I: D. b1 J- b

七! k4 n8 v9 g5 f! p

晴明走在手持燈火的博雅旁邊。- K4 ]* O, E" l. ~7 D

先邁左腳，接著右腳上前，左腳向右腳並攏。然後再先出右腳，再邁左腳，右腳向左腳並攏。之後又再左腳先邁出——反復地走著這樣的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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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驅除惡靈和邪氣的方術。

邊走邊口中念念有詞。) z# O5 c6 J, G% Y& b* h

是泰山府君——冥王的祭文。& u) l3 L3 `* W. Z

晴明做的事，最初是將得自藤子的頭發引火燒掉。然後將燒成的灰一點點撒在藤子家周圍，現在正像是在灰上描摹似的仔細踩踏一番。6 x1 s5 C% l4 }1 @' p0 h- W

是在如水的月色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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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晴明踱完步子。% i) x0 t, [/ f5 m1 Z

“如果伊通大人闖進這結界之中，和泰山府君的緣分就斷了。”

“哦？ ”! s) k4 z% @/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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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泰山府君也是我的神，所以不能採取過於粗暴的做法。這樣應該剛好吧。”

“啊？ ”0 ]) v9 K$ ~) J,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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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完全摸不著頭腦。6 }5 N9 g) Y* s0 C" q! T

“距伊通大人要來的醜刻還有段時間。在此之前，有事想要問我嗎．博雅？ ”1 S2 W( |* ~. Z3 K: V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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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多的是呢，晴明。”4 @8 N' \  p1 `+ O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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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A% R# h$ L6 }2 }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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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談到了頭發．那是怎么回事？ ”, S& V2 |, c- N: b,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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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要用最省事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8 P8 P( E; I6 @7 b. q, k

“最省事的方法？ ”

“對。還魂術有好幾種方法。聽說鼠牛先生要了頭發，我猜想道滿是用頭發來搞還魂術吧。”1 C) O! B% g4 L( ^/ S+ w

“……”

“道滿大人恐怕是將藤子和伊通大人的頭發焚燒，用灰來作修法。”2 L$ S) B& w/ m& x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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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修法？ ”) M$ p9 p1 Y( s+ c2 E% e, P: K" d9 k

“大概是在埋葬伊通大人遺體的墳墓上面，激下二人頭發的灰，在那裏讀一二日泰山府君的祭文之類的吧。還有其他種種方法。如果仍留有二人的頭發，我會將其切碎．撒在墳墓上，由我取代道滿來向泰山府君祈求解開還魂之法即可。此時，若道滿要幹擾我，他只需相反地祈求不要解開還魂之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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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9 R3 ]9 D. O8 O/ Q

“如果對方是不如道滿的人，事情總好辦，但這一回．應該是先施了還魂術的道滿的咒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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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剛才在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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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櫻花的花瓣啊，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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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 ”

“是你教給我櫻花花瓣這回事啊。”2 K1 k4 R& E& _

“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經你一說我才醒悟的。關鍵時刻，直接出示櫻花花瓣原來的樣子就行……”

“道滿也說過吧？不僅是還魂之法，所有的咒，其實都是人心的願望……”$ h1 O( g. P% h1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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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種意義上，咒可能比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強。因為咒擁有比我、比你更強——甚至於有能夠推動泰山府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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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明白。”

“不用理它。你對於咒，其實可能比我懂得更深也說不定呢，博雅……”

“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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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博雅，葉二帶來了嗎？ ”& S/ r. U: J# A. q) f6 T6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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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在我懷裏。”) {2 |+ B. W( r, h6 ?8 Z

“伊通大人可能還會吹著笛子走來吧。他來到結界附近，可能會有所察覺而停下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你就吹葉二．好嗎？ ”

葉二——據說是博雅得自鬼手中的笛子。% [. o4 b0 [% a$ n1 N

“明白了。我照你說的做。”$ l9 P* P% }( B1 k- l
% c$ L+ m4 K" H
八

燈火之下，晴明和博雅在藤子身後等待著。

可能有一點點風，門扇不時發出很小的聲音。

“沒事嗎？ ”

藤子小聲問道，她仍舊端坐。1 q. s  Q3 Y2 x& h3 @

她的聲音之所以顯得沙啞，是因為太緊張而使嘴巴和喉嚨幹澀。" N) m& M" d( z4 j5 L# U, a  f7 Q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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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您把持得住，其餘的事情由我和博雅設法辦妥。”

晴明說話柔聲細氣，與平時不同。7 n1 ?* a3 H/ B2 v/ L7 W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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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下來。三人靜聽風聲。/ ]2 m& c  y& n9 ]. a2 O4 }

此時——“來啦，晴明……”; B0 v5 M4 r4 ~' Y1 z4 J

博雅低聲耳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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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笛聲。開始聲音很小……但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開始吧——”

晴明點點頭，藤子站了起來。& {* |% T3 u0 A& Z4 k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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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等待握手似的，晴明和藤子一起來到板窗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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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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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板窗旁等待，聽著笛聲逐漸大起來。; a  U% a  b' x  Y, N. l

博雅已握笛在手，調整好呼吸。

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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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稍微啟開板窗。4 P/ q3 O! I.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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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縫隙窺探，看得見屋外灑滿月光的景物。+ ]0 R: m, n6 y/ `

有一道矮墻，墻外有一個人影。+ E7 Q$ u2 Q8 c( X

是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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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生前的公卿禮服，戴著烏帽子（舊禮帽．現神官戴。）。6 X. U0 P7 M; l% E. p1 y

那男子吹著笛子走來。! J3 U" \& A/ r, o) e4 k, Y3 I-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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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圍墻前，男子突然停下腳步。

“博雅！ ”3 l7 Y; y3 ^: ^  L

晴明一開口，博雅便將葉二貼在唇上，平靜地吹起來。- ]4 ?% v: C, J; h' N  X4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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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博雅將唇貼在葉二上．一種無法言喻的聲音便悠悠地擴散到夜間的空氣中。

那聲音不但攝魂奪魄，甚至連身體倣佛也變得澄澈透明了。0 C: e7 A( O, f0 ^9 M( F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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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和博雅都專注地吹奏笛子。博雅和著他，他和著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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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說不上是哪一方在前，和悅的笛聲像溶入了春天的空氣裏一樣消失了。4 k5 q2 N5 Z: B( Z/ r3 @( ]

“藤子呀，藤子……”

說話聲從外面傳來。/ `+ t* f$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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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蜘蛛絲從門口的縫隙潛入一樣，是低低的、若有若無的聲音。+ ?* L) z; j) L. G1 @

“請打開門吧……” 　　見晴明的眼神示意，藤子便用顫抖的手開了門。! K  I( T; P  ], U

門打開的瞬間，混雜著春野氣息的濃烈的泥土味撲面而來。2 J9 `; O7 q0 ^# S( ~' q  T* Z

“終於肯開了啊……”伊通說道。; V- L% L$ s2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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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氣帶著腐臭，讓人想別過臉去。& {" E( ~1 n/ r+ t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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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蒼白。. _% W; p5 `8 y8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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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禮服到處冒煙。

月光如水，灑在伊通身上，泛著青光。

伊通對站在藤子身邊的晴明和博雅倣佛視而不見。* ]. H( J: M$ ^/ Y0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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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心裏那么痛苦，我就回來待在你身邊吧。”

伊通的聲音溫柔體貼。: C& H6 \5 k0 F( D

藤子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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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的呀……”

藤子的聲音細若遊絲。* A. X- S9 ]9 x5 J  a# b

“已經足夠了。已經可以了。對不起，還把你叫來了。

你可以放心了。“. }6 I  s& Y( y& N. {$ c, V$ `& c

她哭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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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再需要我了嗎？ ”" B* R# N* D% e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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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聲音備極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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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藤子搖晃著頭，倣佛說著一個“不”字。然後，她又像說一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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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似的點點頭，說道：“你可以回去了……”1 u- |7 J! O5 @! x

伊通望著藤子，幾乎要哭出來。他又求救似的望望晴明。望望博雅。3 C* |$ a6 m1 s7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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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博雅手上的笛子上，說：“剛才是您……”

博雅的聲音哽咽在喉間，他只是點點頭。8 D4 X* d$ L' ~4 G& A$ X. Z

“您吹得真好。”; G9 z. g9 ?4 W" A8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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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伊通的臉慢慢潰壞。

肌膚的顏色在變化、溶解，眼球凸出，露出白色的頰骨和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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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伊通想要喊叫般地張大嘴巴，卻沒有聲音發出。2 H2 K& q$ a2 t% H, F, P4 {4 U

他就這樣潰敗下去了。

呈現在月光下的，只是一具人的腐屍，且是在土裏已埋了半年的樣子。5 p: J  E/ P5 `( z( X- ^

已成骸骨的手上，緊握著一支笛子。

解除了咒的櫻花花瓣，飄落在骸骨上面。% _- t) O% A, g' T. O

女人默默地啜泣，過了一會兒，變成了壓抑著聲音的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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