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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帖】第三類網絡

我衝了一個冷水澡,披著睡衣來到陽台上。外面黑黢黢的,落著雨,沒有一張窗戶是亮著燈的。這讓我有種身處孤堡的感覺。希望在漆黑的雨夜裡,隻身點燃暗堡的燈火,這曾是我的青春夢啊!我點燃一支煙,推開窗子,慢慢地吐出一口霧氣,那縷煙象一縷靈魂鑽到了窗外。無邊的雨聲洶涌而來,肆無忌憚的衝撞著,淹沒著,吞噬著整個世界。
5 C2 g' X( y( E  看了看時間,兩點四十五分。從衣袋裡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我想見你,雅典娜的神殿。”我知道她沒有睡,象我一樣,我們幾乎從不睡覺。   e$ E; `; E) ?8 d6 v# f7 t
  把煙頭在陽台上捻滅,回到屋裡,打開電腦,撥號,登錄。她QQ上的頭像已經是彩色了。我沒有和她打招呼,直接進入QQ聊天區域。“自建聊天室”,“自建五”,在“進入聊天室裡”輸入“雅典娜的神殿”。四十秒後。我看到了她的名字。沉默了一會,我鎖上門。
! k6 M- Z) K# l& ]% Q/ f  “很久沒有見你了,好嗎?”她說。
6 W, b. ?7 M. g1 C1 E+ ?- C  “算不上很好,”我說,“出了場車禍,在醫院住了兩周。”
' ?3 H7 W5 C2 Q1 I* ~$ ]  “還是你一人住在那所房子裡?”停了兩秒鐘,她又打道,“父母沒來?”
7 I: X$ K' R0 e  “沒有,我仍然是一個人,一個人住在這所房子裡,一個人住醫院。”屏幕上沉默了兩分鐘。 0 M( M1 F. A! {8 N1 N  J. e9 n
  “完全康復了吧?” : h+ ^) ?4 J+ \7 \+ j
  “是的,康復了。”我說。 % ?, x8 ?8 ~  K; }
  “她呢?自從那次,很久沒聽到她了,危機度過了?”
6 a+ d: H1 B5 E7 C8 _, g; u1 }/ @  “不知道。”我呆了呆。
' D' f  c9 `; e4 X9 }  “還愛她?”她問。 6 m; O" C4 Y. G7 u* Y/ M7 Z
  “或許吧,也恨她。自從發現她欺騙了我,就一直沒法原諒她,不想失去她,但又怎麼也找不會從前的那種感覺。” . R! n( d8 [0 o$ |: W, U
  她沉默著。 6 g- G* k3 X) s9 i1 M2 V
  我繼續說,“有時忽然之間,那種無可宣泄的憤怒,那種無法辯白的委屈和那永也不能洗刷的恥辱感就會涌上心頭,”說到這裡,我看著閃爍的光標,“有時真想大哭一場,這是一種宿命般的絕望。”
; p2 Q8 L- }( e+ b5 l4 o  “原諒她,一切都會好起來。”她簡單的說。 2 N) ]# Q$ B7 z2 j
  我苦笑著沉默。 4 a& G3 F7 y7 y2 \7 ]& \
  “你還愛她不是嗎,愛就純粹的愛,不要理智,不要猶疑,讓她愛你、玩弄你、欺騙你,完完全全的接受她。愛了一個人就要迷失自我,那樣才能體味到幸福。放棄你自己。”
6 K- s/ s1 E! p  “現在不重要了,我失去她了。”我說。
: F% [7 _" h" F$ H) A  “她不是一直在求得你的原諒嗎,她不是懺悔了嗎?”她說道,“你太執著了,太認真。” 5 R8 c. `! x& I: _
  “不,”我說,“出院後,給她打電話沒人接,發消息也不回,看來她準備結束了。” 6 g5 o9 S1 H# L
  “她知道你車禍的事嗎?” ! A6 p7 A( J3 O2 ^4 w
  “知道,她來看過我,我感覺那時她哭得挺傷心,我幾乎完全原諒她了,”我感到有些酸楚,“可從那次她再也沒有露面。音信全無。”
5 J- e7 v: g7 i  “去找過她沒有?” 5 X/ \2 A4 |: r" V
  “沒有,你覺得還有必要嗎?”在我生命裡最艱難的時刻她離開了我,我還能找得回她嗎,又值得找回她嗎? # _( J" S4 M, b; `3 F( P. }
  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屏幕上滾動著形形色色的系統廣告。
; L1 p6 J; ?1 v8 @  “最近你在幹什麼?”我問。 - J0 N( v0 a7 _! t8 m
  “什麼也沒乾,只待在我的黑屋子裡。給你打過電話,總是關機;發消息,也如泥牛入海。”她說道,“以為你死去了。有些傷感的。” , f5 j: Q0 Q3 }7 t
  “是啊,我以為也會死去的。”
/ k  m+ g$ f/ ?4 A0 u$ F0 l4 Q  “你知道嗎,”她忽然說,“一個人在戀愛中對什麼事情都會分外認真,而這認真往往就是失敗的根源。”
/ [( c# H) S- z  ~+ f# {# w  我愣了一會。“是的。當我用謊言和女人們委蛇的時候,我游刃有餘;可當我真誠對她們了,反倒捉襟見肘。一個男人只有對女人保持謊言的距離的時候,才會操縱女人,而不是為女人所操縱。” 1 V, K2 n  g5 }; N' R& Y
  她打出了一串省略號。 0 D7 R; X# a$ ]9 s% p. t- _
  “謝謝你陪我說話,有機會我們再見吧。”我說。 + {# H2 \4 \0 l) f9 U( @
  “好的。”她說。
3 K2 j5 Y+ c9 i* q  “抱一抱我好嗎?在我們道別的這時。”屏幕上顯示出她擁抱我的系統敘述。 + p) D3 X- ~) d" ^- v. v" W
  “說不定許多年後,我會娶你。誰知道呢,人生就是如此的離奇。”我有些難過。   c( U; T3 H. q4 ]6 K0 e% x+ V
  “晚安。”她輕輕的擁抱著我說。   D' v0 P3 X' }9 o2 E8 N
  春寒料峭,流行性感冒席捲了整個城市。 5 ^+ }9 ~* F# x$ `  R* }- s, C
  一連幾天我燒得昏昏沉沉的,現在我的眼前隱隱約約的盪漾著一些斑斕的色彩。我下意識拿起電腦旁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鈴聲機械而空洞的響著,沒有人接。忽然間我清醒過來,掛上電話。我怎麼又撥了這個號碼呢?
1 D0 ~1 h7 w) ?$ {6 b  我望著電腦的屏幕,屏幕不停的閃爍著,似乎著意提醒我的頭暈腦漲。我用手揉著太陽穴,趴在桌上笑,多好笑呀,我又撥了這個號碼,但這並不是因為我想她,是我在發燒呀,我燒得失去了理智。你看連液晶的顯示屏也開始閃爍了,哈哈!
5 F3 X- h2 \1 ]2 D# T8 }  我睜大眼睛望著屏幕。屏幕恢復了原狀,藍色寧靜的XP界面上,那QQ的快捷圖標分外顯眼,頗有紳士風度的小企鵝系著一條鮮艷的紅色領巾,友好的對著我。 # t* `$ I* D" U" v
  我順手點了一下。QQ打開了。
" B2 \4 N1 p1 m8 ?  在線的只有她一個。她永遠都是那副頭像,頭側向左邊,眼神有些茫然,嘴微微張開。每當我看到這個頭像,就有種不好的感覺,似乎我曾有一次勸她改一下,我忘了她是怎麼回答的,總歸沒有改。
! ?" R3 k+ Q  O5 o  “好嗎?”我發送過去。 ) p! l( }  c" V2 T$ E/ I
  “恩,你來了。”
" o7 G& P1 z4 y- x" l5 c. h  “來了很久了?”
# w7 Q$ W4 |; l1 L/ A0 G, k  “一直在。”她回答。 , j- w! v5 N; R
  “忙嗎?”我問。
+ w5 c# ]0 {$ b9 A. ~+ q) \  “只你一個人在線。”
$ Z0 C8 j5 R8 ]' [" M1 W  “那你一直在幹什麼?” 4 ]; }) }( |; b6 v# _
  “等。”她簡單的說。 ) Q$ v- H% \% r3 r4 a
  “等什麼?” ; b) N$ L# I2 H/ C
  “就是在等,等就是在做的一件事。”
" y1 S: U) L% d7 u8 x  “沒感冒吧,最近很嚴重。”我說。 $ @- y8 [$ `& N; S8 b# A0 N! t  g  s
  “你感冒了?”她敏感的問。
) t/ c; x+ d. S  “是啊,”我說,“真有趣,昨晚San來了。” . E2 s" h3 h; v& I
  “San是誰?”
$ L8 z# ^' [2 {, ]  “是我小學時的一個同桌,”我說,“可他已經死了十年了,他死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他被飛馳的火車碾成了碎片。”她沉默著。
9 [% V% i; O! S; M* g; _% I  “有一次上自習課,我們用鉛筆刀把手指頭割破,讓兩人的鮮血融在一起,發誓說誰先死了一定要去拜訪活著的那一個,”我敲著鍵盤,“他死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想起來了,冒著昨晚的大雨來踐約了。”
2 B( x5 }( p  q2 c. n/ Y  “你在發燒嗎?”她問。 9 e& o7 Z$ b# U% ]3 O5 m! z1 \
  “恩,是的,有點。”我說,“我和他說話,可他總是沉默,連他穿的衣服都是沉默的顏色。我們一起喝酒,一起吃了我中午剩的麵包和牛奶。”我點擊發送,絮絮叨叨的說,“我扶他上了床,只一會他就睡著了。我聽見他的鼾聲,他一直打鼾,小時在課堂上就這樣。” ) A1 a0 v, A* q# ]. X9 O  _4 Z  W
  “吃藥了沒有?”她打斷我。 " |6 N- R7 x0 p) ~" ^! l
  “吃了,所以有些昏沉哈,”我說下去,“半夜我起床去洗手間,摁亮燈,卻不見他在我身邊,但還有鼾聲,彈簧床上有深深陷下去的凹痕,他比小時還胖了,他死時就有七十公斤。我伸出手去,可接觸不到他。”
& g/ O. s( k* f6 r  “你太累了,早點休息吧。”她說。 + [0 A- U- B+ J6 b8 E- s4 C6 R
  “不累呀,我們都是午夜幽靈,睡不著覺的,”我津津樂道,“天明時他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具體什麼時候走的,我幾乎以為這是一場夢。” 7 r2 v" Y6 _5 R
  “這本來就是一場夢,或者是你發燒後的幻覺。”她飛快的說。
) {) |' A' f9 W3 p  “不,不是幻覺,”我感到頭很痛,似乎顯示器在吐出絲絲紅氣,但我很得意,很得意,“因為餐桌上有兩副食具,拉開了兩張椅子;而且,床上他睡過的那邊很潮,因為他是冒雨來的。”我唧唧笑著。 ; z0 s) T# u4 R5 Z% a% f; K
  她沉默了良久,“我明天去看你好嗎?”
# W. J" [. J, m  “我明天去看你好嗎?”我重複她,發還回去。
9 x$ S* Z* x. R  “是的,”她肯定的說,“我明天想去看你,可以嗎?” ' o6 e! F  W/ ~1 U# M
  我雖然昏頭昏腦,但還是感到有些驚訝,因為我們從沒有說過會面或類似的話題,連暗示都沒有過。我認為網絡友誼的發展軌跡應該是網絡、電話、現實,可我們並沒經過中間環節,我們沒有通過電話。 3 Q( _9 i/ C# O" p' ?& V
  “好。”我說。 ! a$ T" r0 O1 k3 V+ M6 F
  “那你現在睡覺,我們明天上午十點見。”
8 Y$ u2 d; s# Z. w6 x/ A9 M1 }  “晚安。”我說。
* y! ?9 W4 q: W3 C7 }- O  “晚安。”她說。
; [, N* k6 F. W6 D7 z1 X6 @  嗡的一聲,似乎我的頭被什麼重重的擊了一下,我一下子就昏睡過去。
5 N1 |4 J& m/ w' a) d. g$ q8 Y( K  \  第二天我醒了,頭還在痛。電腦已經進入了休眠狀態,哦,似乎昨晚我沒有下線就睡著了。我晃了下鼠標,顯示器重新出現了色彩。windows界面乾乾淨淨,沒有窗口是打開的,在線連接顯示圖標也不存在。 8 V6 m1 f- x5 e8 e
  難道是我收線以後才睡的覺?我拿起手邊的電話,傳來嘀嘀嘀嘀的線路音。我愕然半晌,便去洗刷,然後整理房間,她要來的。
+ e% B# Y- k% Z0 }8 z  我竟然有些緊張。 3 N: ?# o; J& ]  {  y# D
  我先把各種擺設收拾整齊,又把散落在各處的書刊放回書櫥,然後把髒衣服統統塞進洗衣機,最後拿了塊毛巾跪在地上仔細的擦拭地板。 & K: y: C8 P/ C7 U1 W/ ^& x
  我把電腦桌推到一邊,忽然發現連接在電腦主機插口的電話線竟然斷了,大概是我剛才移電腦桌時不小心扯斷的。可在我用絕緣膠帶把它重新連接時,卻見斷頭處已生了一層薄翳,應該是已斷了許久了吧?忽然熱水壺尖叫起來,水開了,我連忙向廚房跑去。 ! g6 h* K7 D  w$ O1 |
  房間收拾了兩個小時,終於顯得整齊一點了,可以待客了。看看時間,八點三刻,恩,時間還早,得找些事情乾。於是用Photoshop畫她的畫相,籍此打發時間。我沒有見過她,自然不曉得她長得什麼樣子,好在我拿手的是卡通畫,就把她的模樣漫畫了吧。我的想象力似乎有限,畫來畫去總是她QQ裡頭像的樣子:頭側向左邊,眼神有些茫然,嘴微微張開。我看到這副畫像,心裡有些不舒服。
0 Y% p2 u: E% T+ Z& Z  九點半三十分,我坐不住了,頭部肌肉痙攣起來,太陽穴一抽一抽的跳動,又開始發燒。我是太緊張了,我一邊取笑著自己一邊承認。取過兩粒阿司匹林和水吞了,然後點起一根煙慢慢吸著。不知怎麼著竟然睡著了。我被一股焦糊味熏醒了,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去看表,九點五十四分。然後尋找焦味的來源,原來就在指間,香煙的過濾嘴已經燃化了,變成了熾熱的膠黏在了食中二指上。我忙跑進洗手間把它清理掉,奇怪的是我竟絲毫沒感到灼痛。 ! U- I  @4 F4 ^# g
  恩,我竟如此激動! ( r  j# H- S2 n
  等我回到客廳,正好十點。我坐到沙發上,忐忑不安的等著敲門聲。
* ^& ^9 v+ J* o  I$ r3 n1 d" [  十分鐘過去了,沒有人敲門;十五分鐘,沒有;半個小時,仍是沒有;快到一個小時的時候,我聽到了砰砰的敲門聲!我一下子跳起來,快步走到門前,剛要拉門,又停下整了整衣領。上下打量了兩眼,自覺乾淨利落了,才打開門。
, ]* p5 H0 V, e1 C+ w! N: w3 Z% f  可是門外並沒有人。
. u' ?( v$ ~  m+ Q) O5 @; Z; K  我走到門外,樓道裡寂無人聲。我頹然走回房間,這大概是我的幻覺了…… * T% P6 l8 ], U9 R
  一直到了下午六點,她也沒有來。
( n8 N: F1 h; N' V( C  隨著夜幕的到來,我的頭腦也開始混沌起來。這只是一場夢吧,我對自己說,難說不是我高燒後的幻覺,上午不是就聽到她的敲門聲了嗎?昨晚我們都說了些什麼呢?我一思考,頭就猛烈的痛起來,仿佛有一堆一堆翻滾的蟲子在啃食著我的腦髓。我感到噁心,感到眼窩深處劇烈的脹痛。 1 w9 R! ~+ B9 T
  我慢慢從沙發上爬起來,走向陽台。月亮浮在毛絨絨的羽毛一般的雲絮裡,圓圓的臉龐不時的露出,慢慢的眼前全是棉花狀的雲朵,一團一團在我身旁涌動,越來越多,將我包圍了,使我難以呼吸。我感到有無數白嫩嫩肥乎乎的蟲子從嗓子眼裡爬上來,我終於忍不住了,拼命的嘔吐起來。
$ c" U8 }% U* T& o, H( G0 x  我掙扎著走回房間,倒在電腦前的座椅裡,我覺得我快要休克了。我顫抖著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劃了三根火柴終於點著,狠狠的吸了一口,卻怎麼也不能把它吐出了。老半天,終於把它呼出了。房間裡滿是煙霧,床上,被子上,我的身上,都冒出繚繚繞繞的煙來,呵呵,多麼有趣的幻象,我喃喃自語。
9 A0 n7 e; b' O5 R' ?  我仰在那裡,望著三尺前的電腦,它冷靜的與我對視著。我猶豫片刻,開始撥號。解調器尖利而嘶啞的叫著,宛似一隻垂死掙扎的貓。好久,好久,終於顯示登錄了,我打開QQ.她在。
! M1 B; h9 ~9 F* _% ]" r8 {) [0 n  似乎她永遠都在。 . v3 l" R5 F3 ~4 N5 w- U" b: r" {
  “你好。”我說。永遠都是我先和她打招呼。曾經我故意不說話,我們竟就相互對視了三個小時,後來我忍不住了,說了聲“嗨”,她才如夢方醒般的回答“你來了”。仿佛只有我說話才能證實我的存在。 4 r, F8 s' r' ~  F
  “你好,來了?” : W- z+ z8 n' l% R' u: o0 X
  “恩,好久不見了。”我說,我相信昨晚與她的談話只是夢境。因為除了記得她要來看我,別的都模糊了。這是典型的夢遺忘。
- Q$ ^5 ^5 B9 L4 {  “呵呵,如三秋?”她笑著說,我似乎能隱隱約約的透過屏幕看到她的幽靜的笑影。 / P  V  ^$ G+ Q9 `# r7 f- u- q0 [
  “呵呵。”我也打出。
; A5 f; a0 s4 n8 b" d  c+ }  “世間方一日,網上若許年。”她說,在這句話後面加了個微笑的符號,“你出門了?” + U) u  G" V. C. T* B+ S6 P
  “什麼?”我問。
2 R2 @; g' W: G* q3 X5 ~  “說好我去看你的,你怎麼不在家?” . z7 G& y( F; R1 d. l
  “什麼?”我下意識的問。 / Q9 {& j* \  o
  “我去看你來,你不在呀,有事情了?”她說道。
6 L5 A* r* T+ e9 S) `2 ^  我望著她說的話,一時間呆了。“你敲了下門就離開了?”我問。 . _+ _/ A  a. a& R8 \3 F" X4 d& P
  “等了你很久呀,不見你開門,以為你不在,只好走了。”似乎我看到了她悵悵的表情5 y, L: Z4 k# O% x9 G  x
  “你沒有走錯地址?” 3 M7 M7 L: Q( T( z) h
  “當然不會,天府小區,A座,B5室。”我愕然望著這串地址,一點沒錯。那麼說昨晚的交談不是做夢或幻覺了?她真的來了,我聽到的敲門聲是真的?我為什麼沒有看到她呢? 8 Z: E9 ]2 G, L0 i- w
  “你幾點來的?” # U( m/ h* `+ {  F+ H
  “十一點呀,不,差三分鐘十一點。” ; |/ `9 |7 y2 w$ F6 ]- @% K
  “是十一點?不是十點?”我發過去。她真的來過?正是那個時候門響的! . r1 x8 b5 z: S# s1 y
  “原來說好是十點的,可我突然有事,耽誤了。我給你發過手機短訊的,你沒收到呀?怪不得我去的時候你不在呢,原來是出去了。對不起,是我的錯呵。”她飛快的發過來。
# c, J/ F" |3 w4 r  我掏出手機,屏幕的右上角有一個凝固的小信封。我打開它:“臨時有事,十一點見。”日期:02/05時間:09:12 <+8613*********>.我愣了許久,說:“明天我去看你吧。” 5 {& J0 B5 [2 h6 `' n) U/ R. X; d
  “好啊,”她痛快的回答,似乎十分高興,“幾點?”
& z  V/ m4 L1 b8 g; n/ p  “十一點。”我說。
4 ~; h/ [- n# ]% W0 o. d6 M6 `  “好的,我等你!” ) Q1 f! m2 t1 B) `( R8 n% H6 I4 F0 y
  “晚安。”我忽然感到十分疲憊,眼睛就要睜不開了。
( D$ [( l# X1 t0 m  z' ?  C$ }  “晚安。”她又補充道,“不見不散!”
8 y) l" O# }" s" A  我直接切斷電腦的電源,一下子趴到了床上,在兩秒中內就睡著了。我想。
3 \* }9 n7 K& T6 {  次日醒來,陽光已灑到床上。伸了個懶腰,走下床,洗了把臉,找身乾淨衣服換上下樓。 & G2 N( Y/ f3 g4 E$ P4 @
  天氣十分好,陽光燦爛,身子輕鬆,病恙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在街頭自動售貨機那買了杯咖啡和一紙袋炸薯條,邊走邊吃。看看表,時間還早,決定先到公園坐會。 + m9 d9 w3 K. b7 c0 c
  在公園門口買了份《天府早報》,厚厚一沓,活象一卷雜誌。公園裡人很少,幾個孩子在綠茵上嬉鬧著,一兩對戀人偎在一起竊竊私語。我喝一口咖啡,仰天躺在綠地上。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我閉上眼睛,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9 \1 F& g( ?3 h% l  我看到自己在街頭自動售貨機那買了杯咖啡和一紙袋炸薯條,邊吃邊走。經過公園時,看看表,時間還早,打算橫穿馬路到公園門口買份《成都晨報》。忽然,我心中涌起一種強烈的異樣感覺,我轉過頭,看到一輛巴士向我急速駛來。嗡的一聲,黑暗到來了……
* d& C' v* L8 r6 Q3 ~& o5 ?$ F  我一下子睜開眼睛,我聽得我驚叫了一聲,可想必沒有。因為我身旁一公尺遠的地方,一對戀人正在忘我的擁吻著,沒有打攪到他們。我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心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開通,自己離他們這麼近倒覺得很尷尬了。我站起身子,把咖啡杯收進紙袋裡準備丟進垃圾箱。
5 {  K5 Z4 Y, w  真是一場可怕的夢,它把我的那場車禍完完整整的克隆了一遍。 " a) d2 L- l* s, f
  經過第二個垃圾箱時,我把紙袋和報紙丟了進去。
3 m/ `% i$ E/ a, T  當我到達她住的地方時不由呆了。一座歐式風格的白色建築物,坐落在一圈高高的圍墻的中央。原來我的網絡摯友竟是一位大富閨秀。剎那之間,她的住處給了我不好的感覺。我猶豫了片刻,順著林蔭車道向前走去。離那寬大的鋼柵門近了,只見上面掛了張用白漆刷的木牌,木牌上寫了兩個黑字:“待售”。
7 d1 ^. V# |9 ]9 @  我的頭開始痛起來,掏出手機,慢慢地輸入13*********,手指不住的顫抖。嘀嘀,嘀嘀,四聲撥號音後,通了。 + B9 x* a- x. F! d
  “呵,真準時,十一點四秒。”一個樹梢上的風聲般的聲音說。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和她在網上給我的感覺一樣。 1 @5 Z# [  Y& \  Q; m* U; h6 o& _* j
  “你在嗎?”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4 D, J3 g6 c# x  “嗨,你聲音大些好嗎?信號不好呢,呵。”她的聲音低微,斷斷續續,但我還是能聽得出裡面的笑意。 ) x' [: g0 ?6 ~" u% S
  “你在嗎?”我重複。 # @9 H  Q6 j) p; Y* V, W- s
  “在呀,我在窗前呢,你躲哪去了,我怎麼看不到你?”似乎我能看到她在白色的窗簾後頭站著。 3 c$ y7 F2 K  E' y, h9 F
  “我在你家的門口。”我感到哀傷起來。
0 E* g8 E# c' O6 y4 P: T  “你騙我吧,你在樹林裡,快出來呵,要和我藏貓貓嗎?”我的眼淚流了出來。
  K/ v* J) u3 g0 O2 ?5 ]  “你看到我嗎?我在三樓最左邊的那個窗子後面,我把窗簾都拉開呀。”我握著手機,抬起頭,注視六十公尺外的那張寬大的窗子。白色的窗簾緩緩地拉開了,陽光直射進去。我能看見側面墻壁上的一張銅板畫,以及靠近窗台斜放著的一架巨大的鋼琴。 : _) e; O* Z) H8 A# _( [, {
  可是,窗子後面沒有人。 % c& \& n3 m& M7 L* l3 Q+ P9 e
  “呵,你還躲著呢,快出來呀,讓我也看看你……”我說不出的悲傷,慢慢合上手機的翻蓋,轉過身去。
7 l2 r7 l8 g# g  成都天府義莊。 1 _; d( X# `7 `+ F5 ^# U6 P- ^
  “林嘉薇小姐之墓”。漢白玉的墓碑上鐫著這七個大字,下面是“一九七九四九——二00一八一”。 , V, s/ \4 \7 P
  是的,她已經死去將近一年了。 5 o3 S/ O- w) S) x- R
  當我走近她的住處時,我就明白了。為什麼她總是在線,為什麼我的電話線斷了依然能夠登錄同她聊天,為什麼她找不到我,為什麼我就站在她的面前卻彼此視而不見……
! j1 l' u4 t: R# Z6 U  她的死曾是成都最轟動的新聞,她的家族是蜀中最顯赫的家族。那所白色的建築,我曾無數次從電視上報紙上看到。
/ j- K2 l* G, o. O% ?% s5 ?! t  我不想褻瀆我的朋友,追述那些幾乎人盡皆知的往事。
. \3 e) w3 N9 k) T  我把手裡白色的菊花獻到墓碑下。   H4 p5 d2 r& f* Y: B, _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苗條女子在我身邊擦過,向著公墓深處走去。我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 ?! P$ c% m" c: t  是她!是我那個讓我又痛又愛的情人!那個在我車禍之後哭得那麼傷心卻又迅速變心的情人
7 d2 P  }1 \0 R. G- |- H  她抱著一束白玫瑰,戴著墨鏡,向墓叢深處走去。 / b/ y. r5 Y# q
  我不自覺的跟在了她的後面,她要給誰來獻花呢?
6 C# R: b; ?$ p3 p/ @1 y  四周都是白色的墓碑,仿佛全世界都是白色的墓碑。整個世界歸終不是活著的人的。
1 e( Y& f( X4 H/ [+ V  她在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
& y1 w9 t0 |7 d% {) D% o1 k  我看到她的肩膀在聳動,我知道她在哭。
, i4 P9 X) G  S9 n8 u/ Q" m  我走到她身後左側二尺的地方,向著那座雪白的墓碑望去。 * y- q6 v$ \" q; ~' h1 }# }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b% m3 V3 D" [$ j9 M# h
  “王羽。他是主的孩子,他在一場車禍中回到了主的身邊。一九七七七七——二00二二三”。 $ B. ]8 k! s+ a' D
  光線象利刃一樣在我身上切割,我感到自己要粉身碎骨了。我死了?我死了?我竟然死了? 9 k. g( U% R/ p4 F. C1 l$ w; a( ?
  我向她茫然的伸出手去,可是手臂穿過了她的身體,我只如一個影子,我無法接觸到她。她轉過身來,我看到她黑色的墨鏡下淚珠慢慢滾落,她的視線從我的身上經過卻沒有停留。 " _& ?8 h- W! H  a1 L
  我聽到了林說的話:“什麼也沒乾,只待在我的黑屋子裡。給你打過電話,總是關機;發消息,也如泥牛入海。”以為你死去了。有些傷感的。“我聽到自己的話:”不,出院後,給她打電話沒人接,發消息也不回,看來她準備結束了。“我看到了San,看到了他同我喝著悶酒,啃著乾麵包,然後睡到我的床上,然後發出了鼾聲,消失了形體。
; m8 \' p2 ]- O' \  F7 z" Q! @  我看到自己手指間的燒焦了的煙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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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去了。 。5 |5 U% w  s1 K% U8 K,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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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小小刀 於 2007-4-13 09:59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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