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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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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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 {/ q7 D% J. I: e4 y
他是一名陰陽師。1 d  U% A/ n$ ]$ P0 d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M; _# Y& E9 D+ q
* K2 X$ D; O5 p3 v/ P4 r& w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s# t) g1 O, }3 d& [4 ~9 Q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4 y" j- F. }, }8 J- k+ b* C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8 w& L1 C. L4 g* w' K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 q# e: Z2 X4 I6 T7 y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3 T0 D. y: ?, e: A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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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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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0 @2 p5 a4 [- x+ i+ u7 |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
* C2 U3 k" D! l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8 g1 X  F: M5 w5 y. A( b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 y  D0 S8 z" s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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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 |7 U2 g5 ]7 Y; ]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R) i% Z. i0 a: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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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 d: Q- E7 O/ n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b* [; D/ M0 [' V% B9 m5 h5 P
* a. Z- _* ^0 X' t8 G* z/ O
“什么事？”忠行問道。, ~: l, B& q5 C7 Q: ^- R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j( ^; S- ?; U7 \8 r7 H
8 V% J1 U. ?0 X3 C
“哪些？”# u: d0 P' _  {6 {6 N7 D8 w

“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9 ?. _) k% _' Y/ Q) t

“什么時候？”- E/ b: @; x. x( a6 g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 o: l7 f! _+ a4 o' a# g% K0 G' h
5 ]) s5 x6 H( z2 R9 H
“你看見了什么？”8 ?0 m" w* Q- j$ A" e4 c# m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8 O9 b, j+ @3 e6 k0 v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噢。”1 N3 v# c) U9 `. C$ Y
" H! L/ E0 b; _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9 c* l2 X$ _! {1 ]" Y1 k* Z
所以才問父親的。“: c, G0 h& \0 L: u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x1 H& b7 {' Z% ]7 `- O( O1 D

“那樣的東西？”9 ]3 f) ^/ |; G" C9 n, ]/ ^

“對。”
+ V8 O* A) X9 v
“我還是不明白。”! y* g1 z' M% f7 D" E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4 Y. K% g9 V: Y  O4 s7 j& z# b! v
“不是亡者嗎？”
9 |- r7 K( t% I- _( B% k5 P* H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W$ ]# z# b7 E! l2 o

“哦……”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4 \0 j5 `: N6 \; N6 L5 e
7 E! z. a5 D0 @; a" }" Y1 G
“……”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r. e5 ]& _4 z1 \  g8 H% z

“唔……”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4 X: t4 J  L% {, f' q7 e9 Z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G! {$ A7 N2 _; t2 e6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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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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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u4 R' A4 U/ {! W3 y/ g

“是的，有時會看見。”. F+ Z8 a4 `- |& N9 \
$ [, W0 L  B! B& T; [  X
“嗯……”' \0 \' K- [) o/ O7 ^' H/ h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G- K9 H& A1 c( B% d1 h$ Q5 j6 N&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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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 g  v; o: T! G# W# `
“挺有趣的啊。”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R$ l: y0 W8 ^  z  g$ J; i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4 x" s) I0 w) @- ^* ^: ]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1 d- ^: _3 m! q$ P! L: G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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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之道？”

“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9 n- z7 p5 H: R9 c& @* e
( ^# A6 U- h  w0 v3 F+ x* D
“噢。”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2 C2 N7 }2 o5 U, D
& q  }/ |( g9 N
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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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6 P. O) M8 Q# f' w, w8 |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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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7 l8 }/ @' `- }5 W
# X+ S& O: n2 t: e0 v$ @/ o5 P! `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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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X+ c/ F# w: Y9 Y2 ~

二

酒至微醺。* N) W* u. {8 v8 p% C8 n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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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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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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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L5 j" A% g2 X2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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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B( s! r, g1 i+ _4 [% b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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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i- G9 X* G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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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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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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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  @% v/ c, P4 i& D! \4 V2 s
! I) ~1 m: F, ^+ I7 l% B+ P( B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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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唔。”1 N3 y4 M7 P5 R- a, Q5 v) j* E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3 l0 V3 e- x. `5 ~$ N/ G8 j: [* U

香魚也叫做年魚。

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7 d! b* z) h5 e; v7 a# s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7 t$ f/ l2 d7 Q) [- s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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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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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2 X9 `( Y( G8 S0 ?: z4 A

“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Y" H% Q, q. y4 s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o& R8 P$ A4 n7 _; Z

“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4 P2 g8 t8 G2 J3 J. `+ A* U

“噢。”- M! I* t) O( F" B. ]4 A: G, z
1 h3 p1 ^" a8 {+ `1 L+ L
“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h  c2 S7 t5 d7 s, |

博雅放下筷子。  h6 R) S0 G/ q3 {  ^
4 h& I' s. R. ]5 W$ i5 R0 w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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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7 C) X1 c; ^6 D' `- v+ U3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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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5 T# G2 [# S0 I# j

“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Y: e: N# g/ j3 u. m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J  U9 Q: x' J1 c% x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哎，晴明——”1 [  J" L9 l: W6 t0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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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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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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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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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 h. W: Q' A7 Z5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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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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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東西。”  j2 G0 r6 ?. V  _

“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V5 s8 {8 G4 g7 t+ X; q: u+ Q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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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8 ?* }7 @- @; H! M* J4 s0 ?% M* e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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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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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要見你？”

“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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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是誰？”( J: V& ]+ X7 K; O8 ]

“他嘛……”+ O2 \8 H: P2 h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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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2 g/ w/ [: _8 D! C3 J

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C; f5 k( V. Z1 {

“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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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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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難？是你為難嗎？”/ J1 N, w5 E% S+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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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A8 r  N, B. z  l; p0 b;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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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誰嘛？”7 K! S# W6 c7 @, B3 U7 |

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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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噢？”# B7 r: F5 z; {" n9 B9 x' H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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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 f% k( l5 I0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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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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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M( u( L) v  R' P! Y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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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晴明，是式神嗎？”. H: Q; r) N+ ]% Y; i+ F8 ^2 X0 V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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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見了，問道。

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

“帶他過來吧。”( Y3 b2 V0 Z8 m-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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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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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8 M2 G7 |+ i# u6 n

“啊……”3 q- ~. v* C- C; x( ?& }

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9 r6 b( d/ k% x# w- F8 {7 E

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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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

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L2 V' o! I8 |" K1 t4 p/ a& u

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2 _9 F  N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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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

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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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2 \7 I: V5 t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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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 c+ w8 W# H0 q% u  G7 y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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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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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v) O4 Y) [* `% P3 x+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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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
3 K& R& ?5 A0 _
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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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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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p5 \  F: ]) g* X9 M+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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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6 V9 d# [/ O3 L% k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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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6 G% k& ]- w* M5 y: j4 r/ v; _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4 [1 ~4 G# Y& H; V

“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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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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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z7 F: _' J! P* F2 j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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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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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C* k& s. A, O  Y- e' }4 H8 k

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S* x6 K% o& o) Q: M& j) z
  O# e+ ?( A. ^9 \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n" t% w- Q! F6 {: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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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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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U1 R" g( L- K0 Y" X" w5 T
6 S- V' K3 }, R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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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x' c7 @  ^# I" t4 q; U$ C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5 X* k/ |: Q' q0 N2 n
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u' T/ j! C& a/ I# G. I8 p
9 [" f' c* I* g3 k
“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貓又？”

“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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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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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S$ Z$ U! g3 T0 O
" E+ s% b  P* l4 k6 }  B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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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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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 d& K8 U* o& m& ]. Z

“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

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8 Y. ~+ x4 i! O  D0 G# i

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W6 h, g' {% G, u# ^, @" x  e  R

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L- G- x  D7 z6 z5 c/ A#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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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T) Y8 `+ R8 h) P5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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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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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顯得很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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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怎么樣？”3 A6 Y4 [' \8 P( ~

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 Q! n+ g9 [" T- ?/ a

“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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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e+ K# H" d/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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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U- |5 f# x" S) S& Y5 ~! _; n6 f

“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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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 h- N7 \1 J% o7 K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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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頭顱？”+ o* C; c4 j, F

“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 Z; \, w6 Q, ]( H4 T2 m

“是奇特的頭顱？”% |. m0 e+ C9 T! z! Q

“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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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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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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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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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9 d' d: I# X1 u- B- [' X

“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2 N+ x4 e( H. E6 {( o

“您氣色不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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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色？”

“是的。”; x. _  |% @! J4 f6 g& i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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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 K/ O( A- o1 f* O! E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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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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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 y& f+ b4 S" w8 u6 W# v. C

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 [2 o' @. G) y" J2 d7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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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1 _5 ?1 u9 v6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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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求求您了。”5 e/ ^( ?% j7 J-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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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

“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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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3 Q8 o& R0 J8 b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 {6 O, `1 \% L6 Z8 I'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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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U- z8 r: V3 x; P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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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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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F# c2 X- k2 l& Y- l  w2 l

為成放開了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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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7 z( N7 O0 W3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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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 E; F2 r, N8 C- x8 a+ N

“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e# b) I' H6 l! _

“很可怕的事情？”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4 L  q3 Q, t: N

“噢。”

“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4 [3 ~4 M4 u1 p4 r8 }7 Q' a1 i

“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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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7 V! {. d! _0 [0 J5 N6 |

“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u, j& H4 @# ]; _0 G4 s1 s

“那，也不在宮裏嗎？”. X9 ?  v6 ~7 `

“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W  B% ]3 n6 L. C3 M#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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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1 p. a& H' m9 d$ h" }. b: K

“原來是這樣。”2 `, s# j8 |, d+ `

“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 b$ ^, r8 o; n$ E9 k+ v

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4 n! ?% P- @" l: |0 E6 \

“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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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3 `# E; E; k8 V8 S! @

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1 A5 A6 }+ x6 `, B2 j* I2 X

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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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G$ k$ B% Z0 ?7 A6 k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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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R/ j2 B9 g6 F! X7 i

“面呈死相？”

“對。”$ H  e( ~4 ^/ \5 n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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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0 y! ^5 z1 c; Z2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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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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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S: V4 `$ C! `- e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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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2 Q1 B& V+ F$ v"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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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m" K* ^5 J! ]" j

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

“為成大人的事嗎？”  R& j! p5 R; h$ o6 Y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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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3 d% A6 L4 y9 v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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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談的？”/ Y" D0 M& k& F0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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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 t9 B8 j/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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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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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K3 i4 }9 {7 l(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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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h- P6 t/ E/ S5 \% c5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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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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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壓低聲音說。

“噢，女人啊。”4 [- V" c1 u) ^$ ?

“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3 E7 `/ A/ t/ I: H

“發生什么事了嗎？”5 Q) D6 l9 r% n) J# o# \- ^

“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v9 T' v, _" L1 K, c

“呵呵。”; @. u! _6 h6 K( Q: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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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v' N& \9 n& Z2 G

“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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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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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7 a' G+ n' Y% T4 l( [

“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R# j) T$ D! Z2 L# C

“結果呢？”3 i. B! b+ ^7 T2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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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哦，寫信……”" x" [1 z6 R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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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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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B8 p7 E! O+ p6 d. o0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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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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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r4 r, o5 e3 m) G6 f& B+ N

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u- i6 Z: q/ z5 b4 O; s

“要你去那裏？”& m7 F; B, m8 S5 x; A) ^$ D!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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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 l) k- t6 I1 s3 u6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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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去了？”/ R0 G: X- M% `( t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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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G  _( P& f+ F% `% j7 U4 c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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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w0 ]5 G! P! `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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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 Z5 ^4 `+ L" O' ~0 p'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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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2 X9 ]( f1 T+ A9 ?. L# O

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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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  V: g% `,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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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1 v8 O4 ?$ c#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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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4 B8 J$ J) g& ]; T

遊戲呢？“7 ]. p+ v4 W" D

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1 U( V" t  {; F& |0 \( G, c, ?

有兩盞燈火。  B. t( m6 P7 q0 J9 k! c% o- ?

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三只杯子。. ]1 l  V5 s-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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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 L) \( L2 `% E: U# C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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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N. x' K2 {- H" X

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2 a( l# @: R! S# h, j% b7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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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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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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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5 o+ a7 b1 \0 ^,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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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A/ N" j! n2 D%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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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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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 ~( E6 B) E1 d2 B: W! q

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 g0 A. A" C% b$ Q

“喂，來吧，來吧！”- K! Z+ j! T5 v1 `7 Q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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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 N' P( `' F# p3 p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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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r$ S% W' h4 K+ B* d2 @) `/ _+ r4 M

“滿月？”; O" b9 W" g5 a2 H, l, F7 ~1 y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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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 l  e& o% V% G5 |"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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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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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1 L6 E3 w3 v. Y

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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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知道。”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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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點頭。5 S) U# M5 n. V, F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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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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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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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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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0 t' O0 N9 F! k) ^6 X% W) I0 Z; V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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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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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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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給一口……”6 N! ]4 _2 c$ i8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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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

“好餓呀。”7 w, C5 w. i/ o+ T4 P

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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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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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6 P( V- A- o3 C%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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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 x0 T7 A4 K&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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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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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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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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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7 q2 h" O# V1 ^2 [/ o

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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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m! n- J& [5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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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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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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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嗷嗷……”6 @/ H8 _6 f9 N+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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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K! ?2 ?2 ]% Q7 {6 Z7 C+ e1 Y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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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傳說。

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n0 t1 V) c* S! `- G# v3 {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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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2 S5 U. U" j" Q

“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8 K+ P; z% T$ y" c2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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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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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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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P- g& v2 {* n4 G% ^/ a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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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2 s0 d1 h# o* J! G9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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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X, P5 f4 O6 H6 p9 _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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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  {/ Y% O7 M

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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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青音姑娘這樣說。

“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1 M2 C- Y( t, a, @+ _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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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 r; d5 H( t/ j/ Z

發問的是為成。* P6 r7 M/ D$ f#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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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B, F+ A7 l6 [2 g! ~

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0 o, h6 L+ g* @* \

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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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4 S, w. z' E0 o) T3 a* V5 S4 s9 n1 m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C! v* k2 Y3 @+ u! C

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o) |% Y2 M1 l- b% q- n

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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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U# E* `8 ~  C3 P- q  [/ ?( ~8 d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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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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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噢，去了。”( @. X; f( t+ n$ Y0 `: S*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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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O& |3 l! F" Q& j8 K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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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4 C0 y; l: s! M* f6 o) E7 [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1 y- G3 L$ `9 V- |0 C1 R

猜中的是景清。

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0 R( O. m% _) w) N

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8 H  C/ Q$ h

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O6 D, q/ R4 `* \+ E, X9 ~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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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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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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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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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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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9 X7 I% q' _  h/ s/ B5 c) ]2 P

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7 i/ H/ x2 k3 j! t( m" q( J

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t$ b- a6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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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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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9 S+ z% Y8 k! J+ p. u. `; X

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3 X8 A% i. m; ?  ?: {2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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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F& ~; Z( C, \* k2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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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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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的。”" ~9 p, M: E/ z3 Y: e" ?! T

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X0 H  R' C; U6 `

“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Z/ F6 b$ K.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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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1 C6 B' U  u4 ]- L3 i0 t$ `

“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 c" {! t  T1 ^/ V

“當然。”

青音點點頭。' F, k" s$ R: Y, p- F6 ?/ s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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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趕路。) C4 K+ O3 k" S$ O# y0 D- l6 I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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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 Z0 a% r- v2 _* f- h2 J

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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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內心不免害怕。2 b2 @# T! c4 |, x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8 T9 T4 m- E0 f9 W+ `* j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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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1 L1 ?4 G7 m

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z/ `/ ^; o9 k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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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 i; m* ^7 [. Q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四周一片昏暗。

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 @, h! E6 a/ T. G& M$ f

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8 Y. R& G7 V9 U* R/ `# p; d3 S
' B# O3 ]  Q& P& g! W8 V8 Q- w, l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u, _: |$ \5 g. [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8 C1 e8 _% X7 Z8 S& [

“是景清大人……”6 _5 F& P  L) \) @

為成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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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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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1 P) \7 s4 B$ l, M2 _0 h# _

是血。$ `3 R1 W4 t; C. f3 m$ c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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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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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1 \2 z) k6 _; J) f+ T. Q
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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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裏是空的？！

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天啊！”; V1 k3 O* ?;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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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q. g- H% s2 `; w1 g
! B% o2 p# S. r
但是，他站不起來。

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x' H1 H" }# D& k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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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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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的右手。$ z9 J  Y0 f7 P. @4 G

“哇！”

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 Z" R! e' p, I; H) K1 \4 L

而且，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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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P! v, \: u: E0 j% X" A' `

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9 O) }6 a/ v+ t) s

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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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3 C% u2 y, T, g, ]3 A4 x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

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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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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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a5 P* ?' b1 U0 N( R: s% l

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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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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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w8 X9 @, a9 m! H4 F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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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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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滿一路。) l) ~0 v6 a1 a0 r2 M' k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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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熱淚長流。

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v& g8 S' W" p( x( P

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u7 `* N) H" g: l% z6 l3 z

！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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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兩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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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o" E( O) d* \
0 h' B3 l& I+ [: n
是從身後傳來的。1 {- W9 @+ z5 w" I$ U

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g# S. H2 k7 \9 x  Z, P

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 G% ?+ z2 z! U
好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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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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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7 j: ~0 d1 k5 l9 d- o$ ^8 O7 {6 V

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他不禁松開手。

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5 G! h8 ]/ r# D3 ?
0 s0 W/ D6 q# E6 ~0 x) Z/ Y: b
“哇！”0 F5 o( ^' e0 e$ ]; D: o

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r( Y7 t1 e8 H

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4 @1 \/ k8 e  i5 ^; o
3 O$ ~5 ]: e2 @( g
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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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 J7 _; P+ e5 K

“好餓啊……”& d- E# _! N/ G; n7 p* V0 p$ c0 v3 r

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t* ^3 c$ w1 [: b( ~
3 s+ E# r. q3 d& j
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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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 u2 U/ T4 c0 Q
9 q, H; s, g; H7 l  y
“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0 d) Q& e# o& a) w( F$ z8 Q
9 ?1 e' f3 S6 ~, e5 x1 r1 E0 C
“為成……”1 [9 o2 V4 Q: ]3 M  n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2 ?4 Z* O*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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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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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0 c& j; I. {3 G7 ~8 V0 ]6 b

“哇！”

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姑娘，姑娘啊！”: o3 s$ b/ a, U5 U4 [- [, R6 S

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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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0 h1 W8 W* o3 j0 C3 V&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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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X4 |$ \( P7 N9 p0 {% e
6 `$ O+ \0 `2 g" O/ i/ I
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8 P7 Z7 ]7 R5 N. S4 N; k9 A9 l# h
. O, N$ R$ ]! ~4 S" e% P; w% ~
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 }8 l3 E- P0 ?% _; l# h
" T) ?6 w2 P8 {
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 U. B& e$ A. q& i% [

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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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5 K4 p$ g: I2 O9 e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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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8 j3 O+ a& x& ?+ E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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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8 {0 Z6 N6 v; j+ X. h, M4 O' h

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1 w# E7 R9 C7 Y5 G! R: i# S; L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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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N, J3 E0 O! l. C+ T% C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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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4 g9 k4 j! h% T( t' x! m! ~9 `0 e1 c

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f* H. m) Q! G
+ Q) ]& w; k$ H) \
“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3 z% J$ m6 l, s4 w7 j
9 L+ B+ p$ g* L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b! V" V9 g+ U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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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H* l. F- a6 `5 ?(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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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4 k5 q( j# F$ j5 [% i: f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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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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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8 f8 V: T4 L/ R" j) o; F, a

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2 I4 H( E; W5 A

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G, E, ?' Z$ U1 m* A; c' s) v/ [. g( R

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 g5 }+ b$ ~7 f: L

“糟啦，天要亮啦。”' v) c. _0 v2 Z" m0 b9 _; ?% ~5 ~

“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I- j- `; g8 b1 s/ Y) y$ A

是景清說話的聲音。1 B+ K- i  ?, T1 B  Q

“我也知道！”( \* U1 G" d* f" \+ K9 C; a

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R7 y1 H. M% R3 \; Y% `" G-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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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再去他家吧！”

“好！”. r7 a2 M5 M; I4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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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w0 A( f: H- ^1 k0 w3 g

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P! q! i' e9 n! u

十4 }" ^! P2 {  V7 E0 E4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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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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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 }4 q  e% {5 V9 Q# H

晴明點點頭。' z! s% ?: V7 Z9 n(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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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3 \0 w9 F* r* X7 I
5 M& n' Y* i7 O+ o) |! o. Q" J: t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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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麻煩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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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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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1 F, X- N/ _( w$ p7 E7 _5 H

“今天晚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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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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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r1 I( s+ N4 M1 l7 i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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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 @2 L! F' {9 N

保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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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 i/ b2 I' O! _5 u- g

應該沒有問題，可是……“3 B; _3 T1 @! m4 A9 a$ Q' I, [- I

“可是？”6 {& a4 L8 }& e8 Z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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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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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

晴明苦笑著。3 v+ ?# E2 H2 ]  O. Y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v- b" p3 f# C5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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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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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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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7 M+ `. X: U, m9 O

“我代你？”; M. I. r9 b5 N" N, g

“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由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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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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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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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9 `( g8 P4 \* b( ~: N" ^/ T9 z

“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u' {  q/ L"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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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L6 t0 [" F$ T5 x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9 A7 J) M, W/ O; p

“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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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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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倒是能做……”1 K0 K9 j2 l8 c, |! p( q
3 l" i+ x* v$ @
晴明苦笑著。

“怎么啦？”4 C) M3 v& V0 i5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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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J3 B1 C% f& z% W- @

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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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0 c8 _8 A! s$ z/ i9 |0 o6 G7 U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十一3 F, J: U8 `' [" _
& }' C1 q8 @0 `7 p# ~  g
“那樣就行了？”5 f9 R( w" V2 E

說這話的是博雅。

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8 ^3 k- U8 f# j) ]8 N6 s/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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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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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f  G& _. T, X4 P' D# c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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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k3 N1 T& J1 H8 Z  o/ ~% d- I, V

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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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f, d# W! @- p; i, v

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T8 g1 @) \. r5 ^0 P
3 Q+ ^! f, K3 g; @7 |5 A+ p
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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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1 Z5 t& s- A& K4 [

是牙齒咬嚼的聲音。! m8 D# s0 P; L* q  k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好餓呀……”0 j/ z6 Q* ^+ a! J- L8 G
8 K; g; E  w# G7 n& K9 W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 @8 m/ T8 Z( J% \% n0 g; C4 l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是狗肉！”

“是肉！”( \6 M( m/ t' n8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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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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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看——”7 J7 p2 |0 J) u/ g) J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A# m6 j- Y; i" L: W3 [! l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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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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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喃喃著。

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8 N8 p+ I' t% e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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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好餓啊……”& q7 L8 _) Y% K

“好餓啊……”* u, t" w' u5 c) Y/ r1 Y) |6 x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Z  \2 a) s) ?6 k6 _&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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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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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是啃骨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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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請開門！”

“請讓我們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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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8 E7 z) l( W3 w: [3 ^5 o7 w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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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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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T% @8 N6 h: t* C# e%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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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走吧。”" e0 a$ b! g7 B, y# v% M

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C9 |( g& C- B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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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肩扛鋤頭。; f0 a5 X. X" y% f2 \  R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9 p) H7 R& K0 J5 x4 i2 q0 b4 d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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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h+ d- W' k4 }- U0 b5 f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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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5 k+ l" Q1 j$ b3 E5 j% \  H& V

“過去吧，實忠。”' u% V$ R/ k- f/ X4 Q/ x7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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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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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

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這樣就解決啦。”6 `" w! @/ K2 e/ d' w, \9 I

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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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1 n9 c3 V0 A# R+ y7 ?.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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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十四3 o: Q4 {+ i) }3 C! O

淺斟低酌。

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 [, ~/ @8 G9 J0 X0 I
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5 B2 p6 k1 ~! w, Z4 A3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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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8 n/ D2 Z, `7 t4 s* F4 l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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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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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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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3 P  ]: ^- f* g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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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4 S' G  I9 m3 w9 E0 L  Z0 l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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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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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z6 W- c/ }& c, o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

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 s: l" \, k! i5 U, {/ W7 S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9 e- V. f' `: y2 J& {$ d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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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 a5 v" n2 v! \

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0 d$ Z5 b# D1 v" X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T4 J% s; i& j8 m) E; {, Z5 A# O
1 U" N( W9 s# T- g, }: }
倣佛是喃喃自語。$ ~5 n4 }0 a% {4 o8 D
' l7 I; X& d; m9 @; k  N
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o& {. e/ v4 r. @, w) N9 @

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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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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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w6 ^7 B* i3 M3 T9 r; O1 y/ c  Q! B

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是藤花的氣息。+ N8 a7 o! t/ d&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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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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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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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藤和紫藤。
9 i! s1 U9 h( c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 @" Y9 l# W, U9 n+ l+ d% P$ {  ~
“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C, k3 ~: u6 w& ^" C) ~! m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N/ \( @1 x' I) V7 C4 U2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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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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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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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D3 b' Z# L* P) q!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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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3 n" N  l9 ^% H7 b& }

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7 N0 R; D) L0 W% i
0 Y8 g& W# V) L$ ~, f) h, E) a, y
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9 L7 e- ?! X; b

蜜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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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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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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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6 Q# X! J$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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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臉色微紅。; D5 e! p$ e# f2 Z- b  M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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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l1 q% V+ p; w& v0 \" U  b" H( p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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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問自答。% `, @7 A3 L* c% Z

“哎，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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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就是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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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f% @+ P0 h( o  R; H; z' w

“哪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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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I: c7 ^" b  \% k# U3 M3 l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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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再裝進去？”% I, B8 ~1 a0 U% l7 E; m

“對。”3 X8 P, a9 w# V1 i: P/ C2 N
  H2 X" W, s- |' o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6 k. j% v. K1 B7 ^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y  z7 E0 c: @2 y4 j" ?: e( F# L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e0 J- N1 V. i( N, p+ s, c- K

“沒錯。”) ]1 h/ X; e) F% Q& P  {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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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面嗎？”

“沒有見過。”5 v. t) `) \. I- ]% n1 I* h! W

“但是，聽說過？”' c4 `9 L- c/ }4 @! ~* `;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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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3 t& E1 g. y1 r1 E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I% B  O# f7 a-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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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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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j  c# M  [8 ?0 @1 k0 A+ x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2 p9 t5 B9 f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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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1 T, R5 [1 x  p# a* O' t0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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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2 X; y1 h2 Y% }) t7 F

“嘿。‘蟲子姑娘’嗎……”

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8 \. l; J) n# F' [2 o- V6 d0 a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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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話？”+ y: v  I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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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 \2 q8 M3 d3 w. b&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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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1 @8 h: j, q7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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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C. |7 ~  o. x7 I2 G

“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 y0 o0 N.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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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p$ y1 T5 s, O: T: z* Z& F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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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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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噢。”6 _. w3 j0 ^1 f: s( n" q" `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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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7 Z( K% R/ b5 a) j

“宮中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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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u9 v& x& |. f0 N%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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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得很對嗎？”

晴明浮出微笑。

二

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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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6 e7 E7 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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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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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觀察事物。4 Y6 t4 E5 ]3 T% {+ o8 j# P' n$ o

她喜歡觸摸事物。# D+ J: f2 e, H1 ?! P6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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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8 \/ q& x/ f0 H9 l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2 P8 C9 Y- j5 G3 i2 \8 o$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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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 s8 H2 t- m: _%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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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x5 N' T" s; T; L%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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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8 R$ W' @0 l* x9 e, K

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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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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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T! ^+ I# r6 Y2 x* |2 B

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K! J' W7 o4 G

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9 L: L, H1 B" d' ]# ?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3 M  g% c( u* C( C6 o4 ?# V1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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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 A- w& M$ t4 Y6 d3 `5 O$ f/ `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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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

露子姑娘這樣回答。7 c4 X6 _6 d- g* u

“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5 E7 U. u4 [; G(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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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  E3 e& @) G, [7 T8 D+ U, n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4 W* p3 }/ z( @; k/ H
1 p$ j4 [, G0 u" f2 ~6 l0 K9 {
“

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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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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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Y5 z, U- l- k;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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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O: q, c' j/ z- Q) n9 i7 B1 w, a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9 U5 [5 c9 s) m5 `0 _6 H2 h" w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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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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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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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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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R) @5 X+ l9 z! Q% P- \
5 D: ^9 i& \' o
“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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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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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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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2 V- r# p" X4 `% Q

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3 `# ^) v/ u5 X; K) {, S  z

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a, _4 n; W$ S5 s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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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拔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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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Q, G" N+ @3 X9 k1 b

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V/ R+ d& ]8 ~* l4 q( y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0 P. [6 j4 R( r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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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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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 l3 O0 F; D2 a( C* Y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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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9 \' R* B. A- z% C) r9 i" b+ p4 J% W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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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K* J7 M( G) U0 |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o; V5 C9 w& d7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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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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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5 k  [: `9 ?- W& V, J3 Z- M1 E8 f% e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Q% @) m7 \. `: `2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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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三1 X' Y, f4 T(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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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 |8 b1 U4 a- t(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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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 @& }, Y' O: A4 _$ |!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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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了腔。( y  |0 Z$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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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博雅。”- m# F6 u, m, Y" W+ V  @& c

“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6 ]7 j9 }' s; m/ ]  m5 k7 l

“怎么啦？”+ A+ d* V, z3 P! u( |0 D

“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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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a" x" _7 O7 c- ];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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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 i+ @0 N! `7 d! y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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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O1 p2 Y6 e5 t9 Y) U8 p. `, E

“噢。”- B  R% K: X  x: n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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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H' n: V3 [% i" f1 x7 V" W. B

“……”2 h2 O- M) k1 Y5 e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 b7 N& z" Q4 Y3 r

“那倒是。”

“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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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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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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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6 ^: D% x: a, q" [% r, L& S

“又是咒？”( ~% u5 e. `5 `- D- G

“不喜歡嗎？”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X9 U2 Z4 t6 r& F4 z0 N$ r  O

“不不——太復雜。”# w- h- B: Z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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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你沒辦法。”

“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1 O0 f" L# O1 L'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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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O2 |1 b, y' C- N9 y& L

“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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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m* F$ J3 A9 X* G7 F

“那就拜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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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就是說……”' c) k4 O5 ^$ J% G8 M9 A5 P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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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8 x% a! y8 B% J& ~/ C8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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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待的地方？”

“對。”

“那、那是在……”4 [0 {' \" A4 T  u7 v

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9 v) f. {9 R8 v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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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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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正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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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h- k! ]7 n$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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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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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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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H( I& k& `5 U# R+ |"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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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Y* B9 ~9 Z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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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X& L, C/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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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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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噢。”9 q* Z" e7 y8 R" r2 g2 S8 O* l1 Q6 l

“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2 n0 n! P1 D6 `- v. N$ P(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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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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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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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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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 ]& r3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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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v2 G! p+ e/ X& m- |( t1 g

“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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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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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t+ N+ G; k' h4 R#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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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B+ L, H7 L1 y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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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當然嗎？”( v6 U# `) e) I7 q0 f( p/ T* r: c

“人就是這樣的呀。”9 x2 g: q- V$ o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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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n! ?6 X5 O. N* c; s: O0 W; R

“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U5 [" t7 X9 L, [

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哪回事？”

“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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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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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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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 G2 U7 ?  T2 K: B7 L"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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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K/ Y% l7 i"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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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U" J: ]: K' f: @6 R" K/ Q

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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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什么事？”

晴明沉著地問道。$ u( T& `& n8 H# A  ~# y

“是我女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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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嘆了口氣。

“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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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她喜歡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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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回事。”9 `" i! S2 @, \1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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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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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3 R9 N8 p8 Z& O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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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t- C1 Q+ L6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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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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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講吧。”

“就是烏毛蟲的事……”

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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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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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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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

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n- }" d* I3 U# q, Q) c0 }

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m$ X; P. x7 G! H! X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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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3 p. A% G3 m" r, s

露子驚喜地叫起來。7 `  T9 P' @1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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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d- K$ A8 a' W9 r' R* `

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8 d3 K, {0 H)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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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1 O% y4 ]+ R8 Z

“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6 c, Y) E- D5 o+ T- Z! v

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7 v" V( O6 P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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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很能吃啊。”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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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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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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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6 O6 b$ x7 t( |. I

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P5 z# J7 N+ |4 N4 |* P; w5 Q5 d9 O

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4 O. h# f; d+ ^& }9 D

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I  M" [0 W& F$ {; }0 ^3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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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 v: \. t  W) Z3 d

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7 j: W" n9 S' s9 z+ ?

“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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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4 t( d( W% u7 U. I

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9 p+ `0 y& O/ ^9 D+ n4 z0 x2 J; S

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x: x5 B5 p3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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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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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T8 o' p3 v; _. [

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2 A- F! i# R, I# k$ D% L

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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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7 {* O+ T' g8 q% g)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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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A% ?9 m! Y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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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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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天呀！”7 r/ M% q# M2 y! @6 w: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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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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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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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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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什么氣呀，黑丸……”. C2 m- F- O  Z. Y- z5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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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Y' ^1 r, j" p% H. |

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您這是幹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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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3 f; |: w2 F# ^

“快扔掉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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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o" z4 P" J) W( u% h* |- _%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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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w4 G. A9 K3 l) Z" P$ M/ n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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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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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4 t2 \# l2 I)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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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弄死它吧！”: C" ?1 l% E4 i5 j. l) ~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s% X" L, U; n* c" k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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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 J1 `. Y# `0 U$ q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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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K8 A6 A! |9 y1 e$ [& x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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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p) w1 a# Y1 L! l1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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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p, m/ W)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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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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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當然知道。”

“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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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g7 b0 Z4 C/ g. B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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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j3 u7 X" p4 ^/ D- Y

實之對晴明說道。

“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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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3 z: C  |6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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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牛犢般大了嗎？”! ~: p* c" S% y6 V5 _, S5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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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我帶來了。”, u( o1 G$ X8 C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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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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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實之大人——”4 Y$ G# a  B& J6 q( _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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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P- E5 s: f2 `6 j! j* z

“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實之遲疑起來。( |! o( `" x7 Q6 X

“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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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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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對無言。) d* m9 W3 l  I& m1 c& K" I  {

“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z9 x/ o* ?9 J3 Y/ ^! m7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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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P' `, b. p0 H' U9 r  J

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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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回想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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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

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3 V. w+ f8 m" l1 m

“那就太好了。”8 U, B/ r3 \' f

晴明微微一笑。8 K) V; P8 t1 I8 g, x

“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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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h1 `0 q1 \( V9 S$ N

“是哪一位？”

“嗯，是蘆屋道滿……”! D' ], e3 E3 \.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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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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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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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 g# W' Y  i& j

“為了……”

“就是為露子的事。”

“然後呢？”4 S+ e# d$ J% r6 V- }, l# f/ G

“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0 Q% B$ C2 Z. T7 j( P* O( O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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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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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1 X. Z: N9 f9 O3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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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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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

“什么辦法？”: f  W7 B/ ?- r- [& s

“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4 f5 G7 A+ f0 p1 F* X" k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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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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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H: U* w! M6 P- ]6 n' G7 F# v9 e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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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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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z" c1 V) }2 |9 N3 o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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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k: Y0 X7 _6 F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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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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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J4 y0 w& C# u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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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照辦了……”. Q% y  |, H" g: z( m) q

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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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4 |, \" P( |8 N6 N4 Q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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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f& c3 n1 F5 D6 M4 I" v

“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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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 \) V7 k-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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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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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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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k9 H) X$ n;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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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P  x1 I+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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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1 l; w' z; N$ G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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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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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怎么說？”6 H  O2 Z7 V8 }% T6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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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c2 ^! _- z) V2 |! N3 n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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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

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w/ l( t! H7 E3 p- p& E

“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 e; C% v1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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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他沒辦法。”3 S8 |; e( J"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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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q: @  {' [3 F  V5 i  j, k# l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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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會找到法子吧？”  o0 \) [9 q: w$ `# u+ p# P. Q4 G

“那就來找個法子吧！”2 @, \5 H, A$ K5 a5 C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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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6 A1 K8 N& G8 f  i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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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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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不下去了。

“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7 M7 N/ V1 O1 o1 ]+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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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E5 L! V" l(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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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N1 F: r  y5 G: R3 F3 Z$ N5 J

“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 e- U# Q# N0 R6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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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

“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j2 C" l0 R  O5 y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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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d' @; D% h) J! X; x. F) O

“一起去？”

“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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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怎么啦？”+ b$ C+ w0 |! A*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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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x4 ?8 d+ `5 n8 \' L6 B4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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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她來過？”! G- w3 L; g- B6 K5 t0 i* g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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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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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什么？！”, ^4 ?( T3 ]8 [" |$ Z

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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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4 S( o, ^! a7 m# N- e" p'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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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N5 Y. p, N8 l: m/ t+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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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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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V9 B: ]- V: ~: b7 w' I0 {: N+ S/ p

“噢——”

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k7 [* I1 U( E3 X4 l: U$ \4 p

她究竟為何而來？% X& N- T4 k  r6 ^: ?

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o2 H/ t  p2 b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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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帶她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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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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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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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4 a8 u. C0 C5 N'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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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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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Z" v- w9 J( f: b  d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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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A: ]  _/ Z6 S9 Y'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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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6 }0 K9 z- d- d; X3 x

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7 ^6 B5 s8 n- }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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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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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漂亮極了……”. d% i) ?3 ]! K" |1 x+ k6 c. H;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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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w0 W5 _; q6 m: X# c' p

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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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

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C% u$ M. h/ F. B+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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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X/ O7 k1 X, s1 ^%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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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9 U1 n. w, R6 ~8 L) r  ]-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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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

“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u& ^) b  L5 ~

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1 F, j7 M  E8 Z0 r& `* l. l

“是露子姑娘吧？”. O  A- A9 ^# r* X7 Y4 M. Y

“是的。”0 Q) s# W* P/ b. s

露子點點頭。, H; }% A- o  u' B"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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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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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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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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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父親來過吧？”2 k: x; }1 y$ R1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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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來過。”! T8 E( D' ]3 p! p( X

“為了黑丸的事吧？”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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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6 D( B' T8 h- ]: W# y7 R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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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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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j; M4 r$ ]# |8 Y/ X* O/ S  F

“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y# M7 M& R# S  g! Y% B7 i& `

“不過？”+ d) ?; D& T! b4 O: A; f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R/ w" H9 _+ k8 K* V
! P8 @' d  [: I$ s9 q" a
“我不會生氣。”

“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我沒必要做什么。”. U" N9 A$ V; c

“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9 x- U# b( V: I4 r* V

“是要拜訪。”0 N$ [' j6 n+ Y# i
3 f) m: j9 r+ B# K) T" L; ^5 K
“畢竟還是要去的。”$ b3 q3 q. f4 z- _4 U& }1 X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O6 N2 r) q; ?: _# s$ s
0 I+ ]: B+ t7 I4 h- R% `  f# u
“為了看一看。”
. Q- u: j  q) e3 ?; G! h2 _
“看一看？看黑丸？”  z4 P- A) a5 i* A  S3 o
: C, {# j6 N$ B3 S( B2 S
“對。”
8 b! D6 E, M, [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為什么？”( f, |# q* O) L6 z/ H
/ {1 p- Z& v# o" Z  _, R: }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 V' c( L. P3 M8 K- G6 |9 h
“逃走了？”( P* E/ b1 e- n+ _7 v* ?% z
. p: N& U  K. n$ d! G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0 D9 B4 V" b" B8 P1 N6 |
5 [4 J* W) {5 V
“‘找到時’？”
& e4 Q6 [9 }( [1 G; V, u; t4 M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3 P. ]5 Q9 Y/ S4 W

九; K+ F& c/ [& M. P" [
  l0 d2 F, _6 S: K
“變成蛹了？”6 g2 W5 S2 {) Y
+ V2 X& ^5 p0 j3 ~5 T: {
博雅發問了。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d* h' Z! j8 \3 L
+ g8 J6 s" S) [8 E6 X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 ^5 L* @- H4 `- _: ~* z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Q  s+ ]' L1 M/ t7 j- r3 Y  t
0 `- W1 v4 _. D) j
“赤蠶蠱？”6 b! z0 L- {7 D! E( T/ L7 C2 R
% @9 X6 n6 v& t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什么？！”
5 n3 v/ p. Y- x9 G0 ]' t9 [' U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 K9 {  b1 G# o7 s
“等我？”9 q/ [. E0 L) P6 \
1 k, m8 \3 ~: X- g
“是的。出發吧。”

“去哪兒？”

“露子姑娘家。”) B  Z7 s/ B' [5 g9 p
) X" W" y) e7 P, ~
“那……”/ V; {! B- E/ n1 _* T
$ x4 {- F0 l. g( W. m" c8 X, K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k0 I' k6 N1 H2 K0 ^
5 G/ P' x  N: \0 S+ E" |, j# T
“……”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7 Z4 P9 i6 {- i) k+ D
2 Y; p$ c2 e, i* A  P2 U& y
“為什么三只杯子？”( u& I7 _7 z9 A) V2 q
2 D" m3 W8 w  M! h; u- i' I+ y
“博雅，葉二帶了嗎？”
. k  `# }& Y. |1 \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 l* F+ w# b; U! k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9 e1 G& j, ~# c- L! c8 u
' o, g1 K/ z! g* e- V
晴明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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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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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不去？”+ e3 a/ Q  J8 |, M

“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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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吧？”
: b/ A; d2 d1 ^( R
“去、去！”- t( ^& R) H) l

“走吧。”
0 ?. ~5 Y' p! L, u$ ?+ g/ \
“走。”. X7 ^( y0 u, H2 A2 M0 ~  |( m
  v. M1 ^4 l0 e& h  @3 z2 D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7 R9 x/ x/ G+ [6 k$ R
8 S7 |7 E5 @" x! w. T
十
2 H( y( l! M$ Z: n9 b* f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 b* E# u; S3 x( z" R: C" f
月光自中天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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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已飲至微醺。, x0 d; u& P/ p: o7 t9 D& |* ?) u
$ B! ~8 Q, O: c( h7 T3 L2 K; V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9 l0 i! e; O* l# j
" N- n  V9 ]/ n7 R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 x* U7 F% ~& J% u% F. n- n
* n9 Y! ]2 Q& ~! ^7 T; n! s& @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Y! X% B# v+ N! U0 H# u, Z% [
9 p. J; e+ u$ b; h6 b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L6 v0 Q9 f5 z. q( f) y5 m( K  S
+ x1 z3 F6 h9 X) T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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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 C/ `/ a- ]1 B. @* Q
  I: t/ o& ^( U9 @, @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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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N+ R1 d( K$ |4 B7 s, N% v

“快了。”+ Z* G& V' [8 Y5 C  Z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X$ B9 _; H4 l+ K# h
% d' D; k' _5 V  l% Q* R( v+ F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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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清楚？為什么？”/ \, i, h% X# B$ F: T# R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P# y1 y" F) y3 W! h

“看我？”8 r$ K" O6 k4 @5 x% U0 a( q: A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1 p0 A/ \" E; i$ I5 n

“是式神嗎？”( S8 O( u, [  _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
3 J' V) u( x  T* }" z( C# v
“具體說呢？”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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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h) f- C7 X6 i" v% o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6 I' m- R. ?4 H4 E4 c/ z: V* `
! P' ?9 O1 ^+ s2 j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8 M- j. R) I% e( Y" H1 g; c
“你來啦。”/ }. l& A4 x! ^7 x( d  R

晴明抬起臉。0 `3 Q5 n& B# R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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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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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3 G8 U5 y5 G# ?: |, [
8 I+ c' S+ _( `: ~
——正是蘆屋道滿。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m6 T# I: Y3 u& N
“備酒了嗎？”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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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備好了嘛。”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 p3 D3 M( F( R/ I' r
$ M# }6 g0 K& U* N3 O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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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 u. B, v; {5 B; Q: n: b$ G, t
7 @  X* n: I0 M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l0 A6 `3 Y# N) n# H,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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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3 U6 v. E) b  ?" ?
. H2 Z$ b0 Y+ `' v: l
“對。閒極無聊嘛。”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4 ], X" Y# P8 u. J' C2 Y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X( g+ w- l$ U+ s- I. [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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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z: N, k  Y, p" ^0 Z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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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q# q+ n+ s3 K5 ^
& L; I3 e& M* }$ j6 o4 w0 t6 Y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y) ]) R" ^* P; W: D; D8 x
3 e# H2 ]3 O: N/ A  f, x, C/ [
“什么事？”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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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聽聽你的笛子。”2 }7 S; s. L% A

“笛子？”9 H( e9 G: P; `& j  C& ^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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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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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A8 A, i4 h5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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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道滿笑了。  q  M, ^3 G- R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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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1 W: \6 i) E! \: A

道滿對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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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N; u" l& s8 B8 e5 z2 t

“好吧。”0 s. c1 \+ a9 [, t5 q
) x5 I6 a! ]/ ^1 a- f, W, m
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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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6 d3 A- Z" B* B4 m4 Z3 B0 `
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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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說著，莞爾一笑。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i! z% G) R( _$ ?0 w( j
+ h* O3 c6 q! o6 a5 u
“太好了……”7 d; c2 r- ~% d+ M+ C, z; `& d3 i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4 }# Y6 v( w( O/ h& @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3 i, B0 F( d# v' x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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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Z$ w- [' x! E' X7 d
6 a: [& E6 J( @. U' o' I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I& R4 w. F, X3 }# Z0 u! B
5 M% x; u7 E: J+ a) r$ Z. W
孵化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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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v3 f+ s( {) k1 a7 @3 k
+ Y/ l# x- \5 P* f
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 ^* [9 w  k6 r: J9 K! I" O
3 d) U5 d% o9 u- ]0 @5 V# S! U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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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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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蝶眼的人臉……% J0 Q( X( K/ Q, A3 }2 a"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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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r% ^  d. N8 R* b: o; ]#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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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a6 P7 _3 T; e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

“ ……”

道滿發出驚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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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美了……”' j" |) o% x0 p

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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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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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9 I! g1 |( o) n( m

“真漂亮……”

露子說話了。, M' {$ z4 O5 G* n1 u7 M5 M$ r$ f

“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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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嘟囔著。

“露子姑娘……”

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W5 @- T1 j1 _, I( L" m% }! U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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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5 c/ i8 I3 b' ~) m  t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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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 k5 W* V3 U2 L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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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u/ J+ Q* X3 B+ r/ }4 x  Z
) r9 |* p, M+ V. x/ [/ Y8 v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5 V5 O5 g1 U: a5 k1 B0 F+ R' v!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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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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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 L+ t. a0 R# M/ P4 J; i
一$ F( }7 e6 k; C% g/ F& E0 ^: A+ {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A" n6 C( q- }) t  O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此刻是夜晚。* j8 ^3 X" L5 t+ z
! \" ~) }- |7 u) v, f; `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 H: Y% _1 N% w6 z% H: l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1 i  D" _  \* @. `+ D! E' T
3 g5 R7 ]& l0 x% R7 h7 `; K$ H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沒有風。
* a, ^% f2 \' X) L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j- q- j/ S7 Q! o% d" R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1 S+ ]- _8 H, Y; @2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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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S( q3 \'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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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4 W( W. L0 ]( w8 u  r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i$ G  G2 j! v$ d) Z$ O- i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 Y6 Z' _" F/ O$ v( t
琤琤. 翩翩飛舞。& t+ e% l, @0 p+ b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5 P/ x) P) M3 ~/ L+ C$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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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r" G( y+ Y1 j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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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Z6 X+ Q9 h9 k4 P  \/ {
2 ~( X4 D, f+ l& F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0 \  a. p, G$ C8 U8 ^2 a4 V
; f6 @/ j) X. F& x1 U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4 o4 |" z. B; a, P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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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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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7 O; v' `3 M! S; M# g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1 n2 N, G1 c( Z! b8 ~

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2 c# g8 B! K1 D) J7 c  B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d7 F% q7 I4 y; r) C% g8 ~! c3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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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幻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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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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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來了說話聲。

“昨天也來過吧。”- Z/ D0 ^% V' p
" n  B; b- e5 h/ _3 D
那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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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J$ K3 `+ v# `8 ~% `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那聲音又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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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1 O& x8 w9 Q4 `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8 Z: `4 n. u  p  q/ W/ E

“是伊成大人嗎？”& F; h& g& S" E! W+ t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P( h: N# X1 [2 F' F9 p. M

“噢？”

“我就先告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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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辭？”
9 D9 o: z2 v& Z3 }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2 S# J! q! B$ K- w  [; d7 f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G) K0 V! u% R& c& b$ ~

“哦，嗯。”* Y7 y, z1 N, y, H5 i* v6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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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不由應聲道。8 @9 X% n* z& ]

二6 F2 I: R3 a3 e1 |1 p* F& L" e% [+ x

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B* j# P0 x( v& A6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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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Z+ x2 C% O5 s' S7 i5 p0 A+ M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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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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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 u' n0 u; _7 P' l
& u) o* T3 i4 L% O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I4 X* x& Q: J6 h

“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1 p/ C: \. Z& ?& ^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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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M0 u& W/ F5 b) ~

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櫻花怎么啦？”! _. ?/ v2 @2 p1 e
3 c& ]5 \% O4 h0 ]6 Z
“就是說。那個……”1 f* q; Y7 n- g: ~0 w. {2 J& i. F

博雅支支吾吾。

“那個什么？”: {' B4 N% k! t, z
% N% F' i) k% x' R9 S5 z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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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嗎？”9 D8 f, @4 q$ A: c) H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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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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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_: `0 S. z$ ?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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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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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M# ~4 q0 m( T4 }4 j. }: U

“唔。”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b+ z& @  A4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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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7 y# O$ R1 w0 c" F) b# e

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博雅雙頰微紅。2 n/ A: T) a4 F& i+ N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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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 D& F2 V8 K8 h/ G1 x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k0 r1 u5 Q" H) y5 `: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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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A. T0 Z) X2 [) ]% w: g+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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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3 Q' l. n5 j3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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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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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t5 N' }& M5 C3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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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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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你就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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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什么事？”6 E, y9 t) `+ d) [3 O6 K

“你剛才笑了。”% U' ]5 G( k5 O/ s- \9 Z4 r; W8 \

“笑就等於逃避？”3 K2 c8 g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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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4 j# u* _( a) |" n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K" H% z  k: ^+ `# b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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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自在。”& p5 w+ p- Z7 i. D" C6 `

晴明實話實說。- D) Q* y' w7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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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算坦白了。”' r3 Z7 v6 c; [" K- w( c' J- S

“嗯，坦白了。”* s0 B8 p+ i; S" A( c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3 X6 F+ \4 @, H- O3 K8 J) Z2 ]

“我就佩服你。”

“為什么佩服我？”- u4 }6 q( y" r- L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我？驅使鬼神？”6 K6 V/ W& A9 B1 }/ ]* H% m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E' p4 ^3 m: O0 F! D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 \& |. p) k' e0 L' S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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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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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t/ w. I8 A3 g

“不明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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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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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回事。”; y! `/ n8 B7 i8 e' y7 Q, v: H7 [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 |4 o" S3 O, C

“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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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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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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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頭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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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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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是什么事？”9 b9 U) ?* _- h* J
4 s  ]$ u+ Q) `' C6 }& L
“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3 N) M* ]$ {# g  Z3 }* f1 x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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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了？”5 [* D1 M9 N&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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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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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個怪法？”( c1 n- S" D' Q. q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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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 Q6 Y' I3 I/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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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S' r& B) T" ^% v: V8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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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4 p' e% X0 J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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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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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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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I+ G1 o& e3 V* P&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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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f8 z% }+ j3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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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N( G5 J" T2 C, F) x$ V8 u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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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3 \0 }( q- Y*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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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Q& [$ ?- ~! T6 g% u. Z8 k5 J

“《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G& M( W- ?  _! u%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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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

“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0 R$ ?% D! Z+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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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這樣說過。& K' _5 n- g& f4 },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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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_! o' {9 W8 T! x* T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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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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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N; h  i4 g9 l3 }, C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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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2 w# ^& c% P6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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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 [8 A4 M3 H+ A) ~$ ~$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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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8 ^! r6 ~/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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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 z3 O9 a2 m& k; j* v+ ?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J/ e. J2 {' x' d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5 e' j0 H" T; e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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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3 }) {+ R! h' f) |6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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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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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0 O( r- b! N/ u8 S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4 w# P( t* `7 Q& u& \%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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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 A5 E, N, m# F* e, U; [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g6 Z6 ?2 e6 H& j

“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v/ y) g'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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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可以‘山’字相贈？”2 T% c& L% ]' B4 b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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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沒頭沒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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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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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L+ d2 S  i) K( O6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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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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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挺慘的吧。”1 z9 [: _# d# O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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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想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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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山裏出來？”3 i+ K2 i; y" r3 p. Q,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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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山’字？”

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1 B% e' i; D0 a7 i8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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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 w9 Q+ v( P- k) W2 z3 g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1 O( v9 O7 p* Q1 @  K2 d

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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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X. _& o! P5 m9 Y4 O) Y

“伊成大人……”: K% E2 C/ x* d$ |3 ](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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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c; O; C9 W; \$ m'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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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n& I* J3 i( b  Z;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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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k. `* I) R$ S* g& A+ }1 ~

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l& a+ Y2 y" |7 E,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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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山’？”- l- W! D9 i2 J) O* G) _& y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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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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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j# S" q. C* x. F/ T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J0 u( c7 X, X5 ]8 `

“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5 B$ |1 o8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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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 X; u) {( x) e* s8 }1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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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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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0 j( b+ F+ \' T& k4 z.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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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名字？”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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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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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咒嗎？”

“是咒。”# D' n" G4 o9 O6 F6 I8 V- }

“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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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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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l$ ^% I: W8 M, u/ _: s

“嗯。”' U2 c" Z3 P$ j' D

“走吧？”( N8 w) ~( w+ o# o4 E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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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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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G; n1 I3 B- @: x'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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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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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_8 F% c& q% w6 t, _* h+ y) h4 s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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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

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i) Y$ M3 E# a+ K; r

“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0 B  Z8 `' `* F' m" y; G, i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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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邊彈琵琶邊說。2 B/ m8 C" a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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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n4 t0 u  L+ Q( U5 E& n7 ?# k0 d6 L

“你說‘山’字好？”) s- C4 K3 \; ?5 q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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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7 l: M- L4 c* P: l# n- E2 r/ k) {+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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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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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  u8 Z! z" Z+ K7 v  i# W

“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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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2 c$ A: J#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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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R% r$ S8 B! `5 ~7 d" q: i

“看見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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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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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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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能夠看見嗎？”

“也行吧。”

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 K  A2 _1 O0 ~8 ^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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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i1 d' w# s/ y- a- H5 r7 W$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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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 S3 J8 G' V9 P0 y% E

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Z/ V" T* K- k- ^% U2 D- f' X2 k, V

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啊……”

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K0 R& ^7 j' L. d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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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2 U7 o9 S* q! {* F! k" g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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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 e; c" M2 O) d) C( D* e/ J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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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a( _  B: K1 E7 v$ T! H

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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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是一個漢字。

“‘山’字吧。”, i$ Q# z; ]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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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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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z( ?# x; f, D  J

字。) \# }& [9 F: r/ [/ J% H9 [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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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真的？”  u" m( B  j: T* m' D&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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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不會出事嗎？”+ B( u- X* y/ @5 O: e1 i" s5 _

“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5 c. B% d9 ?0 h9 |5 F1 k% a8 p5 Y2 @

“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y( A" e9 }4 o0 ?  ]8 P% c

“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a' \& z6 h4 c6 s

“哪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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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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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F3 @: L7 p8 O! P, e4 q

“你也見過他的。”

“什么？！”2 S, Q- p4 g5 x5 I' I1 x

“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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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A$ k7 F# L6 J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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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8 @) P1 l" c# H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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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保憲家裏。& `+ S3 _- `.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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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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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Z+ ~/ R) g8 x6 F

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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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h2 s+ r) Z- q; c% m* ^  X! s- E5 q

“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 Q. A+ N8 M8 M+ @4 O7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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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 J3 ?) b; Z( R* F8 C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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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 P; c$ t8 j) L7 p9 b9 l* [  G

“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你說‘封山之法’？”6 \; s# B( y% ?, {& q0 K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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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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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K* C4 G7 j* u  z. J

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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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0 Y! a% {3 Q" S  w$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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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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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N9 k2 P3 S9 T

“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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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不記得。”& }9 ~% `/ `8 q' y8 k#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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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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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晴明……”, i! Z+ g-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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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6 P; O( p/ P5 d/ F1 K1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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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W, o6 l9 O+ z* z% R# R, K

“是。”+ s, `: s) P- H#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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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5 Q" A' ]! J; @8 b( s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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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5 O% n/ x* d' `9 g2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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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R9 `* ~/ j& Y3 N+ e5 ]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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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的確是我做的。”

“是什么時候呢？”

“早在五年之前了……”& t6 A0 h4 P& J1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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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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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b0 e6 e9 ~% Y$ u1 q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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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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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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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5 p9 w  D. K( [5 }

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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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是誰？”

發問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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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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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V0 v2 {8 `5 r8 K

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0 N+ e9 ?! t" }( h; L! |  t3 t' A5 z

“這是指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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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2 }7 u; G6 D' q; d

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U: ^0 Y/ E; S* u  v"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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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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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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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

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6 k! \% k" }4 s% l, Z" M/ K* D$ B
9 {9 C* M- g/ K, s3 L
他靜聽保憲的敘述。5 N. m( N5 I$ L9 i: m8 v

“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然後呢？”

“我射出了回頭箭。”( S0 ^2 w+ H& A* T+ J

“哦？”

“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 J( t/ n, e- w
“噢。”7 M1 o1 _! n* Q( _) |% M

“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n7 n& h7 ?+ j# U0 P% Y
3 t3 S! k( w  ]; T  J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
+ X8 Q7 p, H. P* ^) Q8 i* |" d
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他怎么說？”1 a; c. f7 c+ V, Z. M1 K' m- g
) O* C7 Z6 N; Y& G: L
“他沒有回答。”
5 [2 V" f' N  x3 F6 L  d: N
“哦。沒有回答？”; M( Y( w5 E' O9 H

“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那么你……”/ W2 v" P$ _: C. `3 Z
0 C  P, d8 l0 N' `% ~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於是，你就封山了？”
6 I7 K. C# T' }# N7 @" \7 N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9 Y) }& f: R: `8 A
! P' k2 Y( G/ ~8 E# ?
“這樣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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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3 E$ w3 w: D) L6 u% z8 a
“請問。保憲大人……”: [2 z, p0 ^/ [. _

“噢，什么事？”

“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A5 [' X, S! e  e1 g7 |" x- f, m

“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8 t: Y3 s5 y+ w9 E2 x9 F

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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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3 s: z) F; S; w4 Y4 Y
6 L$ Q6 J7 w) H. i# m, Q2 y  I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l' J1 x2 @4 \4 p* T2 p. _

“隨時歡迎。”3 K6 |, A2 h$ e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x4 D6 o. S5 q! x) K- h' \
保憲滿臉微笑。! D" o' O0 A' \2 X& n+ M% R+ w  y: o
6 }6 Z9 H3 Q: y% ?8 N! S
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六# s: E1 l( R' V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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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G% M. v& @9 ~; R1 s

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0 `, g& W! b0 q
6 Q: T8 F3 o) T
月亮升起來了。, ?0 f1 ?. |0 Y* I5 q9 |5 E7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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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o, [. r; z$ l$ e& h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3 ^8 ~, t  J/ Z* M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為什么？”晴明問。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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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封山的咒？”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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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 {3 j: \5 S& S2 v
“就是它。”5 x5 R8 U. w4 a+ Q6 u- c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7 l; d/ p7 K. E
7 F" `" K) H6 z! O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v& F  d& q: O. u- [/ D. C7 J

“……”: d, m$ K# `8 W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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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G3 h5 \0 X; J" A8 }% J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8 F, O1 E0 t& i$ F8 t3 T

“於是海尊法師就……”' j/ ]1 F$ N" q6 S
3 Z7 w# r8 X! B' `7 n% N
“……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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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o% W3 w3 ~: F3 [
# H# F3 F1 u% E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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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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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大體上知道吧。”% D/ p7 Q7 `6 P6 v5 v
1 q, f0 |; |' D) ?/ s
“那你就告訴我嘛。”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7 p! @% P: o3 A8 G, j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什么！”
$ r* B% B" |; M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L1 I: `  T7 y8 ]
9 W  F8 \3 R; h$ m2 S# ^; U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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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晴明……”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t( T  _  n" B

“蜜夜，準備好了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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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

晴明接過毛筆。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就是做這個。”  `7 T. q  e. D3 l. J$ t7 }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4 O" V! n" x& H& t7 W+ F. f; W

“山”字變成了“出”字。

“這樣就行了。”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晴、晴明……”! }+ t. Q7 X6 L, d- C
4 K) i. T5 G* D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H* g0 r" q; }) t5 V3 [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w! J4 N' q, d' {9 q" b
3 y/ z! \. t. u0 k# m. T: a
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p/ K0 s: ~# @: `

“櫻花嗎……”- b% v# T, E; I* @- O8 E0 C# c6 V. M# `+ f
/ B' X- i0 l( {% h' Q6 P- n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Z- E& [9 F& a% F, b4 K9 }8 _& O  w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f( \( c7 {; O; }
# {" O! |0 Z2 f7 T& Q
“是海尊大人吧？”

“是。”2 \' D% N' X5 S+ n2 b

海尊點頭。- l; n3 ^/ h# r  {5 N" @3 y+ M
) B( I) M6 ]0 b$ u1 q& G6 T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2 R# t! G8 g: f" {' p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z6 c3 A6 p3 S$ a7 C

“對。”5 w2 @( t2 y1 Z
4 X' ?/ {0 e, {7 u/ E% ~: l- Z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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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F, O# R) j2 w$ u' _/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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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1 O; v; B3 f& J: X8 f7 v; \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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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5 E! |! G( e9 F
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字。2 t" Z2 L% k6 k( y% w

“原來是這樣。”5 [; \* v( ]. k6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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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_- J8 U/ W% [. e" }. }2 J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Y8 R4 \  @8 a  z: s3 o2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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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0 f! G# D1 |1 J  ~: `9 H

“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原來是那件事啊。”

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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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錢。”5 C5 O7 }# n4 P$ o
7 I1 N7 ], S! I  t# E9 W
“錢？”

“錢，和欲……”. w: K. O1 y7 A  k. e

“欲？”) P, |5 P/ a6 W! s6 f: F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是的。”) `' n( e% x- {# F

海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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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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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6 j1 \2 t( `3 v) h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5 A! Z& B8 _6 Y: f. y% k. U, ?
' k- M7 t3 x! v7 j4 l4 {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i  y- a/ N! k3 ~& q
* t. a5 u0 ]2 I2 w: e  i4 S
“多美的櫻花啊……”
5 `+ H4 m, F* h! T! |0 S
海尊喃喃著。7 D+ X" A! |( h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1 P. E' {# o* J) L* Q# H9 L" o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5 c; m- B1 a" j+ I- \- ]% G" e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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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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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 L0 v% A- k# r' S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7 ~5 J3 ]- Z5 s$ @7 e) y0 C. R/ Y

“他終於走了……”
( Q# t' S" k  u0 d; [# ?/ _
博雅喃喃低語。$ e" O( x7 w; @& |/ u

“嗯。”" Q( z+ ^2 Q1 J3 w6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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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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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 T8 {6 e$ Q, ^  O& r
1 c- U$ r% W7 _3 p7 l# Q

一, e2 j$ f+ T) w" L' R
8 I0 L$ D( O  z  T$ M7 ]
兩人在淺斟慢酌。
1 I; }4 Y9 r4 j7 r8 d4 z2 ]8 v: F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 L) B+ Z; K/ J+ K: g7 t# S2 t, I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梅雨已經結束。" D' }5 l% `3 @( I. s, a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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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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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K; N0 u( J. T+ ~- e+ Z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 I1 k% A6 j. j9 v8 n: O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Y, V  B4 f& V. p" N& R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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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0 a9 j& x' k, ]% a( x5 C1 S
9 e3 g* L) }5 A
“真是不可思議。”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1 e. L# o# @% E- e1 W( R- T
1 R& q, k1 k, ]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H+ A. g: Q8 g7 i  o* W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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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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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7 O2 V! {5 \$ l" a5 }' }4 Z5 C
% X/ u, n3 S7 W& R- B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1 H- |" Z6 ~* `4 _$ _& s4 m+ z
“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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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9 I7 d7 T  k6 V( \  i- s7 a( c

“對，對。”: B1 E" v;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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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事而來吧？”
5 @9 q, |! H3 z1 Y( a' ]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 c, U9 k, T* I
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 k  m8 j/ d, R5 V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 m- x0 b# {9 u0 t
  A" i" X& ^$ a' r+ p% I( O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

對吧？“
! e, R. ?8 B! G' b3 ?' m) ~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L& |- B7 ]3 Z6 I$ o+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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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Q4 I' _0 g$ A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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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4 l7 @8 n) ^1 }2 h&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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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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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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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可怎么辦呀……”$ N) L: ^9 B; [

是這樣一個聲音。- l" C9 q, v  c

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 V4 b, x5 j$ E5 o5 Z2 U

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3 m% z$ K. q5 ?. d3 T8 Z: p" U! S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W( r! m: L8 p%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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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8 Y# g4 ^/ v1 s$ L, P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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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b% z$ s+ r% ~. S#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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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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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紫宸殿的方向。0 ^' K2 w! t) @/ w4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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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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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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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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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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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人。! f$ x% W. A  I3 Y8 j+ h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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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f! W' l9 H/ H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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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6 ^# m! s: Y6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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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4 k; r( I! Z" c: _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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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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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吧。”成親說。! Z/ B9 G  r# Y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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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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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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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4 ]4 r: L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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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w; P  R6 M#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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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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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3 M( d+ V0 l! U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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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H- p1 s1 d( ]6 Z( M- P  X

“哇！”3 p* N! [  y! P# w, a9 w, b

見者無不驚呼。. _% E% N! E5 b. H# x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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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3 Z$ }  [8 _. @# I

“遍尋不獲啊……”  y+ {; I+ U, s$ A  i! S' ~$ R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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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6 v. z% \5 s- G% g' |. ^#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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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有辦法。”6 x9 m4 v) C% }- u" Q

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J/ e3 w6 ~, }) \1 b2 n!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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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8 U! g& Y& l; V1 P1 A8 x) K2 a4 j$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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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 e4 B+ X. E% X0 z; ^& K

“咦！”

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d( c! E# r* O& G9 F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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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是誰？！”2 B) J( U9 W, U) @- H

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2 Y7 n* n$ w' r8 f2 }" K

“別讓它逃啦！”; N- \4 S1 T3 L$ O0 P: P$ [

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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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0 f& P1 O+ e8 w8 ^7 Y' f$ a8 ?

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j6 ?7 _, H& c'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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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一塊、兩塊、三塊……, D2 ]- m( \# j6 b, [" s: c

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敢來這一手！”, x7 b" a$ y4 b5 N) d; l9 ?4 m

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不要著急。”9 X) T4 b* ~0 q% k1 P;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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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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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  a8 ~% O* _& T. G0 S) Z

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r1 ?( g  ^. X2 k& x

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q' n& g: \) J# t! W(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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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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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2 E7 O+ `! ~! C; [6 T

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

“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8 `% ?# X- v# F' P; E3 [% u

據說情況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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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u0 J- v2 G$ d

“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Z$ S  d  S; R

“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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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倒是有好藥。”+ A7 S8 F6 w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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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6 h, R% H5 v8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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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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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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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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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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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Q4 C% q) E* \! Z5 T" Z5 Z% G

“別的什么病？”" |; P$ i* y) g, h2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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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躁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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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躁之症？！”5 n$ A* ^3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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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x9 `( h' [( t2 R

“哦？”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跳？”

“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3 S2 A( Q0 i! M; B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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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3 r! l2 G* g6 H8 T2 Y

“竟然會……”. G8 q% @( g) N; m8 I8 t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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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

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0 [; N5 F" p)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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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F2 q: x4 \- O3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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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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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么說。”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h: D2 c9 u! |" m/ f

“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F# M$ O5 s- p-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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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P  z# ?/ L- O+ T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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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A7 z7 i/ Z3 W! g& j4 U

“咦……”- i% U* y4 B, N. ]8 ~

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H/ E# ^0 T) H. h( F7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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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 _( O" b5 b: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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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4 L8 ~: B$ x) L

“天啊！”

他大叫一聲。

“怎么啦？怎么啦？”. S* [0 V$ g8 W% @

家人匆匆趕過來。! H% E. G0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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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l  ~" h% g6 F3 i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4 Q! J8 S7 X/ y+ F

三5 h9 a# D% c* k- m: ?

“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j" @0 X% N9 y2 p: o/ t3 u

“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p: i. _0 u8 v, ]( g) o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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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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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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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 g- X3 W0 D1 I2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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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事？”

“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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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6 S$ ?( l* s2 p# w& ~

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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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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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6 `3 Q% x2 k; ^,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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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3 z2 ^8 i" J% l8 u+ t&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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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說話聲？”) G! A3 U3 Q" ]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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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四  o# A  T$ x& y" G)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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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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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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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w$ Y) r9 m- p" [;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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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M) C+ y' P; U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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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有蟲子啊。”

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0 z; Z3 _# X5 w- f) L0 P  N5 l8 m2 j

“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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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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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1 b1 j; v: I4 v. b9 k6 W; U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a1 I) b- A( p4 s$ z1 a4 K

“好癢好癢。”

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4 d$ L: F  y)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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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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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瘋狂地抓撓。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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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q' H4 o! c2 U# l" I"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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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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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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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9 _. \: c. g( K3 S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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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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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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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1 k" y. B5 b3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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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1 F, P3 f& P0 U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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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8 {6 H4 V+ C5 w% w

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u1 Q! l9 L7 T9 g1 h* @: `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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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g9 C2 a( n3 v8 ^- |) K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Q; f- k- O& r) ?. ~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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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 G1 i; {  l5 Y0 o+ S% X

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友則大人……”/ ]8 _4 W1 x/ ]: D+ H

那聲音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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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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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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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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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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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又說。

“那、那誰能治好？”' Y! }) y" ~0 s1 O: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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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這個嘛……”' k: G, ~0 C, w) c( i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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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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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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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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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z0 A2 V* g5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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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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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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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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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A6 Z; {0 d5 A5 |7 g+ W(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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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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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脫掉嗎？……”& Z: a7 v6 O# o: {* o

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 J4 t" z. r# I6 L; V6 C: R) e

“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m( l% z# R6 |! d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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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o4 S/ D! k& M' y(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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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默不作聲。6 i) Q7 ?/ C#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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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1 G1 d  u- s! v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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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6 c. k) a9 N' ]; a" f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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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  G0 H& t: L7 j) X% y$ _( \. o

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1 x/ F# }7 d6 o3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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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 C+ k/ u! y+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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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 G4 W9 D- D: ^+ i+ J" }& r

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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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O& Q6 V  S/ @

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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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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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 ^% P, \) Q& x# ]! n. K

“開始吧。”+ Z+ h* q" e+ T6 ^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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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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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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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O/ x5 B* }) l

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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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0 C2 s) c0 \4 H  a# [+ I1 G9 G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1 o* k  Z'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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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9 A: A, {# n7 @* v; v

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y/ a3 `4 c; F2 ?9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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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是什么？……”  r2 f+ L+ g0 f5 @& j5 k: [9 T

友則顫聲問晴明。+ ~2 j  F/ p( r8 M/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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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孔雀明王之咒。”

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d2 n7 @5 P7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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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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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K5 B; R$ W5 y/ R( e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k  q2 B% W) _2 D/ t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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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G. F. y; K. v4 \

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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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噗噗——”$ [+ m/ f) M9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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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 J9 Y5 j5 s* B

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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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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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l; U' K- t- A" i/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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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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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好了！”

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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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 Q) b: O' K" f

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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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t- ~$ n9 ]0 }% T; ?, q/ P* C

“啊！”" A: r# g0 n5 C& }

友則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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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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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4 g6 t4 h1 T3 i# w; a/ v# z

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7 D; w" C( i8 n3 a6 t

是不計其數的蟲子。8 K0 [. u! n/ T. E2 d3 t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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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

有甲蟲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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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有蒼蠅似的蟲子。

有蜻蜒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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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蟬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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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J' j; C* _/ A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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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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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A/ S4 c& p2 o+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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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 n7 m' j7 l

“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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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道。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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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c; o% \& D& @

“這樣就好了嗎？”, U( L+ _( c' T: q, N( O

“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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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

“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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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要走了嗎？”

“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0 b" i( ^0 V" c2 |0 j, o3 g3 r

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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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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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等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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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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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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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p9 |! P3 W3 C$ `2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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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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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您邀請，實在榮幸。”7 e4 E7 d. C, L7 f$ r" r5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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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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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求之不得。”

“請務必賞光。”$ @2 ^7 J$ Z) b# f;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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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5 U- T. o7 r: }7 _4 P: J/ ?  d6 p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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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稍後見。”3 `1 T2 |) ~' i' H3 P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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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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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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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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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O' u& f% f/ G" O

“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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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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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6 z+ `: o! X/ a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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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是仙丹。”

“仙丹？”& n  M+ @+ c* d%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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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藥啦。”* i. e5 h3 h; m+ r# g

“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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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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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 E; {' o  J/ W& [1 k5 J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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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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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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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3 s8 a, [7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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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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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

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1 H6 z4 c* i, K# Q

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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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t$ J+ }/ S$ L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3 I: [( S# A8 g/ _. I  F- r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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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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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q1 n" [* @9 o8 Y/ S

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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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7 ^' n+ _+ _4 U* }# ~

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3 J, r% y% x% a. Y( g9 t

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1 Z8 }9 t2 R% x* x+ Q. d, y: _4 A6 E

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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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1 y( E# f; x" j9 N1 t+ ~1 x( ^- }

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f& Y7 q* N*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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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_! O4 [. V: p! \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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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n9 [* R4 ]/ y1 W5 w! ~/ H% A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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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Y  n& m2 R) _5 a  W, Q5 q( g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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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了點頭。" P  j4 @  Q9 f, `* ~0 t

“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J9 x  _: [% H1 |7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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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制作的？”& F- _; F' H( S. Q

“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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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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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s) {  U3 r) F4 y7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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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呢？”: U4 @/ S: v6 H2 U! N9 P! A2 R$ H

“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2 v$ D# V" z! q/ I4 t2 q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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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只？”; b2 Y3 W  C9 c; }5 X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z4 U% q" l/ }0 k

“……，，”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1 v. R$ [% J  F) c3 g8 K

“煮多長時間？”

“這個嘛……”+ o8 `2 D" Z8 A3 O5 O5 p

“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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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g$ ]4 E5 J8 o& K2 P

“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6 ?5 o/ g4 h# T: _0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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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R2 e1 z/ F7 A$ r/ |

“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o6 o  Y5 C# {- W! ~$ j

“就連我也想像不到。”; _7 |$ T5 I7 E- N  z( j3 s& T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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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H2 y* S- u- R  {&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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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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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i) ~0 }+ f  Y6 U! _

“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9 |9 n2 v4 {$ K6 v+ |: F" p; M

“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 S- @/ W. O* \; l

“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

“生物之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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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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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我了解的情況？”& F& N8 s% l5 g- O0 [' ?, Z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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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 B$ N, \# o3 i8 W9 m, ^  j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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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5 k; h9 v6 q  `! d$ k*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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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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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 M  t# S; f  r) P8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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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的？”7 x/ w; I2 ^1 X0 Q1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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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h. s  d- H1 c3 }: A' f

“布袋？”! }" L  H6 |1 k' ~1 g2 m: K* e

“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2 d5 B& x- \3 S'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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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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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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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8 G+ _" l6 ?( ]$ I6 P

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y/ H3 b' n2 w: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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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J" r# L8 g/ {) J$ `2 {

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5 Y/ Z' M0 E  [# ]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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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1 o5 g) h2 r0 L&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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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藥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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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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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問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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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6 j+ F9 Y1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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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8 O3 c* {& B! b/ B; X&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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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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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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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H/ n' n4 o/ l/ j: I* ^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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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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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9 J& X$ f% a2 U: b- M

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V+ K7 X6 u; \6 y+ T%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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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n( n! z& v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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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L, A$ I0 o/ o! x$ o

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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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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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關照啦。”% p+ F' t: E' p- i6 C

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v4 A9 a% i( Y4 [# ]

“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x) ^) G" k: K. _& h5 `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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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z' |$ v6 V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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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f) {. v% g/ e

“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g$ ~/ ?* o# _3 c7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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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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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u  q6 F& ^/ S/ M4 c

“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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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Y7 U" X' t" P7 w9 V: G& A

“太好啦，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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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M: B/ X5 r" B" z9 h

“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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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然後呢？”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9 \  S' t$ i$ I2 ~

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G; |6 F" B, G; [% }

“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a) c9 @2 r0 }3 e

老者凄然一笑。

“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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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_6 N9 i" l# v

“那么，天足丸的事呢？”7 e5 D) }$ q3 N* P+ u+ K. ?/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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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q. j& T; |, m- I" b0 H: f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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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U% ^5 ^* }  \2 q+ o

“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2 Z, X" O. L# K7 t) z5 B

“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 {% k: t5 t" J9 }3 u1 v/ C! K) I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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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A' ]1 p9 ~* t8 j#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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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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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2 V/ k( L& V" ], u5 }4 H' R' s8 u

“原來如此……”/ b8 z$ o) v: d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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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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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w" h0 j5 K  `/ F6 |/ O

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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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2 R# L% ?; W0 k!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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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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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中。1 H6 P; s- i9 T5 R. E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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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一塊……”! T5 ~( u5 J/ N& L0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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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1 W6 ]" Q. \4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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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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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酒……”- h( ]: B; G( ]* v3 k9 M

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R7 m+ T1 d1 l. \.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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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6 v3 t% {1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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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啦。”4 Q. m8 T% j5 P2 A# B9 H! b8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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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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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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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5 O, i# r3 b/ a9 K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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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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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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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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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  Z) K% k- T4 Y4 @( M/ h3 P0 s

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W: q  K: _3 ^- ?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j9 U# `6 r+ V1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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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2 c) `2 N) O5 z' `( ?3 z% |' K

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z* J& R9 I: ~6 n& P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6 F8 z3 W3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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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U" J5 j% `; v. m

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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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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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 Y# W# s5 X8 M8 k1 v" c

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x" C: @/ s. @  @8 I3 t4 E1 h* ~2 u2 @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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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b% u; h* C2 P2 F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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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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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4 I# C/ t2 x# r0 P# X$ k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5 R+ }" i# K% b' y9 A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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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

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6 y8 d8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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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P$ h/ F% W+ p" P" B

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 i: D0 s8 U2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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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