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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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z# {) l7 j) Z7 R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 M8 {) [6 }- I4 K
他是一名陰陽師。( A* X* e: R" ~7 F/ E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R- k7 S8 l5 x2 H* e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6 ?; Z& @: v+ B# ~% _& W3 K0 r5 {
3 ^5 T: E4 ?2 u! @) |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8 f5 g  p7 P0 M3 S& F5 O3 o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o$ S% r0 r! e, S: D7 m" H

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4 d! m9 q% w( d4 ~$ ~
' o; V7 V. s; @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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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 H' U# [2 v- ]3 K6 o8 ]9 |) H5 k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4 c6 N$ z& ?$ _% X8 ^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l% q# [( ?) ]( v/ P& z9 _
8 s9 I" O" n. z4 J1 @7 I- `. l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 f1 H! v3 M5 ]! }. v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3 N' r8 \$ K  E; s% C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什么事？”忠行問道。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 z3 R+ C$ q8 Z; I1 ]6 l* L
“哪些？”

“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f7 T% ~2 n) z9 n
* d0 l3 N# Q4 \
“什么時候？”+ {7 @# V* N; [: A# L5 K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你看見了什么？”% y' `" k+ ]9 H9 n8 J# z  x0 U) ~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Z4 q* c( q5 q6 U& n( \/ M8 P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 M- o1 }# _# o& R
“噢。”
9 V& @4 y% _3 K$ j4 Z7 C1 t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所以才問父親的。“
8 {& a) V+ J. k5 M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那樣的東西？”; Z  u4 P* p& ]
+ h- f2 x  h+ t% Z  B
“對。”4 K  B; u- ]5 ~; j* F0 V) G

“我還是不明白。”4 e" T9 Q/ n3 Y* ?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不是亡者嗎？”1 ^* N3 y/ `# e( f! C' O
+ l% D4 V1 H: ~" Y2 t3 J/ U2 b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Q" j% P1 B$ x) s
6 p& e* e* k3 q  v4 S7 w: r, b% d0 C
“哦……”2 V( u! Z3 i5 M- `1 k" k& S
% q) v8 V$ C9 ]" v( ?) g- R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0 v/ t. U$ \. \/ I
“……”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y. e" ^$ M/ u- G! ]( u5 ~

“唔……”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7 [- M+ q2 R( _- G5 [
“是的，父親。”
* P$ J7 f; N- L! U% ^9 k7 O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H- _- U% N3 O, L# L) y

“是的，有時會看見。”
2 z# n( c5 J) g" z- `: {* A: A
“嗯……”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7 T$ A0 Z/ W1 D/ @, w

“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1 |* F, a! w/ W+ @) o
: v( z& {3 p& D+ h1 Z
“挺有趣的啊。”
+ e* O  ]4 z( q- b" L! K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3 g$ {2 V: Q' V$ ]  T0 x
$ V) q6 ~3 e6 A. L3 V  g5 T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 F$ ?3 Z% J) `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 t/ J" |6 x7 {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r9 m5 `8 G/ [

“陰陽之道？”6 @1 r, m: s' i/ v- d
  @3 G+ T* u/ ^$ i
“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 H) W8 {5 W! W- Z% Y8 t4 y
“噢。”
9 k/ e1 g, \! ~8 B( f4 {1 L) s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

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是嗎。”, ]7 w. Z5 r  E" x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 B  d. U: Z+ i
6 i; U7 ?" E1 g0 x6 z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o6 ~( S: y# \1 u, T$ h

二
$ _- v( |" N& n& j8 [* ?* H7 e
酒至微醺。& \& R% Q; w' F' F1 t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 H4 B3 t6 l5 s5 n. {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2 ^& U1 S+ Z7 S" e* X( n  I0 U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0 T% R7 a$ U: y5 v) s& @4 r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 C9 M' A, s. p& }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3 T$ @1 Y: z. A  R
3 _0 m% q2 b! m5 n$ G- C3 q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X; F$ |+ y) F- l0 S3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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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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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0 c8 {, |, a7 _; I
“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F6 `! _& F; @/ g
+ `& @1 I9 S  z  g  e) ]
“唔。”
' s5 g/ U5 Y. _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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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也叫做年魚。8 F, e- ^2 K: M' d5 h
' A" x! ^  w3 g# t( i0 n
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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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的壽命是一年。2 K& ~; m) g! e4 W$ ?" ~% r5 I% h
1 k- l* `. }1 M; p% o3 u$ |
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Q7 `: U! X. t3 ~

“哎，晴明……”

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d0 F7 Z4 S) u0 c0 F" k

“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5 N8 g. V1 W4 W( C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f; X5 F, q9 ~" [: D# U
4 @. B+ [4 J& I6 J
“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4 q$ N5 J! N9 K

“噢。”

“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7 ^; ^. r& k0 p. r0 ^& M- l. x9 ~
博雅放下筷子。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N1 z1 [& D* p"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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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T* h0 @) P7 D4 q

“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0 [* q  s) R5 [# [8 F5 _
& ?2 l  G- Z2 E1 J9 ?- Q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Q" p3 a4 Y4 w5 ^) W# x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_. u/ ~3 q2 \3 \+ m, `+ k
4 S4 z% n, A: E$ g
“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D5 U4 M* h% [: W* a" y" p)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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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9 l6 m4 I& A8 C- B+ j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h7 K, A4 r& \" f
5 x  ]& ]7 @" ?* O) B. M3 G
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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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M# g; r- v9 W- s. i' O/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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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g* l7 K# j1 H: A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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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e" u4 l8 ~. T9 h# U

“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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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原來是那東西。”* r- M* ^3 b5 D8 p# }4 u, a& k
9 @; g8 P  G$ A' F7 o/ |
“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8 W$ ]& Z8 N; Y' C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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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y' A* t8 J2 G9 x/ w6 ~

“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0 I; x. @" O% H1 C
0 B! t& H4 h/ P1 a9 L1 t8 y
“那位客人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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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J1 i+ J& g$ N4 [# W2 }$ C

“那位客人是誰？”9 }$ z. c: l7 u4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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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嘛……”/ M( O0 h% v- }* g5 g; e& o

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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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h3 i* M$ ]4 }  H7 s% ]

“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q# D! Q. N8 O7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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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為難？是你為難嗎？”
( J  b7 n" _! L. c
“對呀。”5 @" L9 _$ M( Z: w0 y5 x

“他究竟是誰嘛？”+ w. ^8 h# {/ Q9 k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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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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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y$ D6 y- x'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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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8 p8 j3 `( B% `5 h4 y' w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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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
# q9 C8 g, M& G  K7 D1 N
“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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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g) \  L/ Y- k. D+ H6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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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r9 S% v, K' w; I9 C

“晴明，是式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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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見了，問道。" o4 y9 U$ x  @; S( p
7 y; Q5 G  D& @, C0 x
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v8 \7 m4 m' Z/ r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 \8 [2 y" t8 ]

“帶他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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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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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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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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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

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5 c$ n2 X5 u5 r3 z
7 A/ d! ^0 x4 Y
“老虎？！”

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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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
" y/ L2 ^% ~5 }
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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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v  ?5 ]% V5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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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5 C7 T) V1 A; R! Q- Z

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R$ g' K8 x" J5 j0 Q0 c7 F9 [! {, r: p* }

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0 Y6 u( ?' k2 W  r) H8 @

“不必驚慌。博雅。”9 i' Q' G& d- {8 I3 W
8 P. T( U& b; P# F! a
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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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k1 B1 H. L8 k; o1 i7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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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8 L0 K. g/ G0 B0 x4 `8 a6 D, I$ M

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 A8 J9 ~1 Q& H) g& a+ C7 @
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2 R/ s: m%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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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 |) L/ _% t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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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 W/ V8 p! ?) l6 r3 Z
“真是……”/ C/ I2 T# S* u- l: }
/ ?! M; K2 Q% P' m2 k
博雅脫口而出。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S$ M$ Z# S3 f' F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R! r7 A5 U# N8 a8 E% h+ b; Q  w
. q% u8 t; Z5 G. s
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9 Q  Z/ x/ `' O& n, K/ z0 p
# A2 d2 v) Z" c+ K' M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h3 t/ }$ E3 t
) I, ]4 ~1 |3 `
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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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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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 K/ q! U2 {' \) \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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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g$ y. Q8 S8 y4 Z6 A  W3 q: O/ D
4 U) g: p$ [' j) z
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q, T8 ]8 f9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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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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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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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又？”% f# g+ O$ Y9 a

“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3 p) ^4 |8 [' r. |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B& f9 j- ?& q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q6 v9 a9 Y+ z8 Z0 l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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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6 _4 E: S+ }1 F
& J1 A: @0 n- y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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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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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 Q- b* J+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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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8 n8 P* M; l8 T) U

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3 `& w+ O4 }  m/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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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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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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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w6 E6 A. O- M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9 A5 z, L/ t( O7 U& h6 w

保憲顯得很輕松。; p+ ~6 @4 t, A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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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怎么樣？”8 D! y( q" V+ n)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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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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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1 t3 K' [0 @( h% m; c- W' e

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1 g7 j! J- c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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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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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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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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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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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特的頭顱？”4 C7 S2 \* Z+ i0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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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3 ~7 |: A' Z5 M/ J
3 J  T: q# B* {' T+ C1 ?
四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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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 t8 W- E- M

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7 E0 G7 g3 L3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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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J2 c/ u4 P6 T3 \" }( ]0 _+ K, |

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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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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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3 e6 r0 ?7 g!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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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氣色不佳啊。”

“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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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Z; E- n& l6 n5 ~8 M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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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3 m7 ]# J1 Q" g0 P, ]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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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 E$ k, }& p  l8 k1 Q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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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0 Z1 m' u3 H.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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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m7 G( H' n# @- p" k8 l' d5 w1 B

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Y+ t0 U2 ^9 N+ g- ^, H

“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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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求求您了。”- s0 C6 S: l5 D7 S" C*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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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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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7 v  _4 D& C/ B& o'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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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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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8 E8 K- A+ Z5 `  Z/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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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2 }* k* n2 O7 |;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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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放開了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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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3 D) U$ B" k5 o2 |5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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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8 D% J; y" b/ W1 x3 M/ c

“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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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怕的事情？”( ]& _0 F3 Y/ K& }: M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8 V. e"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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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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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4 f2 b# O& \% I: Z4 z

“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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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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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O0 q# R  ]5 _: f3 d( d. y: S

“那，也不在宮裏嗎？”5 d( Q2 T& ^/ `*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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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0 X; o4 X8 ?. r1 m$ J/ p/ D$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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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 g; N/ x8 _* O& ]0 s2 K

“原來是這樣。”- A7 h' ?6 u$ X(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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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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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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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5 L! l# |5 W9 i6 @" u* g6 N3 k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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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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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t. V. v2 o( z; ?. t+ A. J

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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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n% V0 H5 l; H1 b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y4 ?1 ?7 G# l& @$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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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面呈死相？”  m$ h9 M# R* C8 z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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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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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 K% |  F6 ?$ k( B%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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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c* }9 n3 s# W( U

“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U* D( y  l9 I(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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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c* J# k2 w) V4 |0 e9 t

“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 l7 m4 X+ r1 E6 s3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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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P) M$ P! S+ j+ @* p+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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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G  m; @'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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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

“在哪裏談的？”

“在車裏嘛。”保憲說。

六( ~9 x( p0 ~# ["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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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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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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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e, v% |$ p3 s! p! N1 t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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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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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8 Z- K7 d3 B) }2 [

為成壓低聲音說。1 c" b  p; V- g

“噢，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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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B# ^' X- r/ ?! a2 ^/ G(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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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呵呵。”! B7 T' F7 J' c# ^

“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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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是那么回事。”

“然後呢？”& `6 R2 z1 D, [/ `; O8 {8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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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i# t; c" _  P, b

“結果呢？”4 G: P2 \6 d+ Z

“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哦，寫信……”

“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3 g# P1 X3 D) W)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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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  G: C3 o' f& v( x

“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5 G2 F5 H" B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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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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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K  _9 {0 W!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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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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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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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 ?9 [0 R/ R& h% D1 `0 m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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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去了？”, R* F; c# y  A1 d, G( v! f% }

“是的。”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P+ ^' T1 s3 `, ?  f& }/ [1 g

“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k+ L! I. a% r. @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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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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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 v% ^+ y) D& a  P9 \6 ?: Q+ N

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A; p! S7 {! o+ u4 l.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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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 F0 G- k8 e% Z  }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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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_7 g- u9 s; y1 _9 w; L! _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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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P1 l! r5 R8 X

遊戲呢？“. W  |' \2 @+ c&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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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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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盞燈火。, p! a8 a" H; }% u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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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三只杯子。

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M/ ^8 ]* f3 y$ P) G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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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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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

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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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p6 l( V& F2 \

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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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 q1 O( F3 N1 ]* L0 s3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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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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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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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3 r- Z5 i) \4 I: k& Z0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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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8 k: T6 y, v+ S, f

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w4 R( c" I' p' w& d0 w

“喂，來吧，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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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也再次點點頭。6 L5 e$ U4 G! R2 i" R0 k$ }

“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1 N: @3 @+ o" {6 M$ c' {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0 w- D4 _* o9 h. K$ R; C

“滿月？”0 i  y" @! ?3 P) J8 t/ d# h: n# }

發問的是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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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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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5 |7 C% z6 Q+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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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Q; Y* l4 ~8 H( r; d; M& o! b

“當然知道。”/ _) g' v1 ]- E. |; ~+ h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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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3 N) Z, M: @, d4 x2 C

二人點頭。' x. F' J9 t; Y3 b6 u

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9 f4 {# l; X6 _9 k( [2 n' D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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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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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S/ H, M) z( t% m8 t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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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 T& c5 E9 Y( s+ D3 q

“求您給一口……”

“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
3 J* Y# |" g# q4 D- _3 @
“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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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c4 R+ E1 v+ r, P+ T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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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1 D( M) Q5 M4 R

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 l! ^8 _+ h* u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J, N) u  V( V; o7 `8 j

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e( O* @& F6 u1 B/ `% G: N& ?" v

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3 V% B7 M& z9 R0 p; d, V/ a! ]

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E; v* x6 H# I; a& r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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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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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O  r& {# x0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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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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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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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w9 P# U" O5 o1 }

“嗷嗷……”, q4 l+ R/ ]5 t(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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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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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傳說。

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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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X8 g- ?4 B"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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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

七1 f" ]. W) z  l  J# b* k

“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0 \0 F3 Y! k; j( f, y  K# x  S$ C: S3 O

說這話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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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7 o0 i. A7 B. Q$ m" V+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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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2 z' \. K8 Q"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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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L9 x" U! P6 b0 `

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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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這樣說。, R6 h1 Y" g- ^. X" r6 h) h) s8 O

“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  D4 {7 k( p- W

發問的是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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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6 @/ W0 \!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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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9 z9 d7 \: W7 l% c; f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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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h. X7 C- s4 @4 b

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R* Y, ?% A8 y7 L, v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v# e5 s( `) m1 A6 E

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2 N# P$ N8 r5 t# d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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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8 T8 C1 g, Q( z$ p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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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5 k9 D; A( Q( |; E! ~. h

“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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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去了。”

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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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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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中的是景清。* u$ B3 M6 z* D* J2 U0 H

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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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7 w( j- n5 [+ V; N' w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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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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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F( @( @# x/ w- t' Z) `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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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8 g( \$ m, _$ S) v9 d1 C

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 A7 }0 r1 g5 g& N8 e) [4 K

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6 [5 J$ w6 H+ a& e, H& a! n. i

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 `% T- H& G0 `: d* |

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s6 s  |) @4 g2 b)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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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g" f' M- x+ V4 L3 ~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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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H6 A: i, Z4 e' R' L9 [

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z. X" I/ L& \

“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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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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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U1 d. X  S; W6 u  \7 m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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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2 q' J4 X9 E1 h+ c) w. g! _

“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3 i0 }2 `3 \  ?# c% U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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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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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為成在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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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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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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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k& `) \4 L) D/ {5 T/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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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不免害怕。# w) F3 ]3 b# y" h. B" T1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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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S0 Y1 ?6 I, u, j8 S2 {3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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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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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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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C7 c* o)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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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四周一片昏暗。

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  o3 o+ {; z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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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8 d) G2 O$ f4 d7 a  F) C% ]; I

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

“是景清大人……”5 M( a# J; ^: h0 B: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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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脫口而出。

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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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是血。/ J" B* F2 P!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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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 k: W# l& }% ?9 _- C$ c

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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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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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4 y- c" |+ n% l- n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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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裏是空的？！

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天啊！”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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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站不起來。; s% l( s1 D* r) E# I* |4 D5 y; O

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8 o% y6 T0 j!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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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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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的右手。2 F3 E; A' t# m3 x8 w

“哇！”

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0 O# S4 `4 A; T$ k% `$ z  |9 L

而且，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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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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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5 }: `1 R  Q8 E1 [4 S) s* ?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

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g. |) ?( W5 F* G# c- {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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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9 N% p5 L4 r% h/ S0 J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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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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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b% e$ o5 K4 t. P- [# E

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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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 ?& v6 t* Q! X1 m) M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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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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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9 N+ X9 e/ N- a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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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走。9 v1 R: u9 ]. _" F' J) B

月光灑滿一路。+ {6 M% r/ a7 L8 X8 h. f3 x6 I

為成熱淚長流。3 k+ k* k8 P9 s3 o. ]+ Y.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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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2 h  D' g4 K- }/ {# G, }# s8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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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當！！

不止一兩個東西。/ _* H8 y6 w0 Q

！！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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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身後傳來的。7 N2 O& a. N. L; T

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J8 i0 C+ @1 H: V! S

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好可怕啊。% f  X* F- i( j: p. b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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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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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Z# s* n" {' u; M.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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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松開手。

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1 Z8 P0 I1 @( T8 E9 c' i

“哇！”, a4 @% v! l0 N: b4 @
) M9 t! H* O! |9 f! q' h8 P( t
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 `' I# z6 K- b  R& G! s

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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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 D. f/ T, V; X3 g: J% g9 G5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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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2 E; q" g2 J; `2 v' X! u8 q

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2 r" n+ V9 k7 b+ W: ?$ Z8 w, d

“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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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L# S: }" b) W, O# x

“為成……”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  H! x- b3 l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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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D) ~/ S, o( }8 B3 r. D' _. ?9 g

“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Z: n! Q1 X+ W3 Q

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k! W6 N, ?; R3 e0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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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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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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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啊！”

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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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Z! r% D4 R- d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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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D7 U- k6 x! r8 l5 Y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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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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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是血。

“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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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1 s# f( V#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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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哇！”6 K, H2 V; i6 T) G; ]

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z8 M  t; i, [* M6 }* Z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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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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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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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M! [' ?" ]9 v& A1 `' q

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 X$ v4 T0 i  g7 _*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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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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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_$ G3 G4 D8 W4 E+ g" Y3 x

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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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 r# d$ M* v* w

“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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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7 C7 J6 U" i* e* N* t- y(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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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9 e9 }; r+ y" f$ a& m3 \1 |9 T# g

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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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

“糟啦，天要亮啦。”: ?- ^5 v. G' {6 X;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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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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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e( |# n; p0 q9 I( j" _

“我也知道！”

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B7 h5 \' x& {

“今晚再去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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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q( S, w! {) f  g, P7 V0 m1 n

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m3 U+ q! C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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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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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9 e% p4 e& f+ n8 v  k1 _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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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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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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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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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麻煩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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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D& s0 \+ U+ t7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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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1 F$ P4 g5 @% F! f

“今天晚上呢？”

“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1 G. K8 s1 N0 t9 E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8 U; h. m: [0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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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8 D8 ]( _5 w3 B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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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 p% \) I, h/ L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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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y7 Y* ~9 C5 G" W: k0 M! b;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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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問題，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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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 U( D5 ~! M/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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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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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我想也是。”; {8 p" h( e1 [. R# h0 |4 V+ M1 g

“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p/ ^6 j. Z; F8 l

“解決？”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我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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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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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我來？”9 Y' c# q- V9 R) n, R+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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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_# e4 {. h/ ]6 s; }" v$ j/ x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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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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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9 z2 A  t/ r* _#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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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 n' s. ~! v2 G;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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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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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b1 ?2 r2 W# V. V. j4 L3 M! v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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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T$ X# l; e9 s  h; w" w7 K

“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 `' ?/ I+ }5 T! j! [+ K

“要做倒是能做……”; ?" E5 v& r' s: \0 c" |

晴明苦笑著。

“怎么啦？”" D! G6 R2 G' b' c, I+ d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Y' l$ A* k$ d' k. z; m4 X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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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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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6 m! x; K" K1 l& a* D8 F! s

“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 h, P6 j8 e. X& e% M; G!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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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8 m" Q3 Y3 Z! {2 R) a# i

十一8 U1 l8 H( \6 x- f! Y: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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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就行了？”/ L+ {- O3 `# L$ d/ s6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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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7 S5 ~  {" D; G/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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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m$ {5 L% H) H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e1 n, l* t  ~9 n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行了。”3 o* u2 n% r+ R6 v

晴明點點頭。) \0 h* C  k. _$ A3 p* l

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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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J0 ~& t! B; C, |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5 J" i5 b# |* N

十二

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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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6 ~$ G) z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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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2 y3 S* P5 T"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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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4 @; b7 s: I( R' w

是牙齒咬嚼的聲音。9 `% L# E+ c* ?  N9 Y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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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G, O) ~- m* G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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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是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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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肉！”9 i" z& C/ Q9 b, ~  p1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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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6 I5 Q- W1 q& M2 @. m( }

“博雅，你看——”2 b& A8 d1 f+ V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好慘啊……”2 d  K0 I2 D- s/ u# k- j

博雅喃喃著。

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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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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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好餓啊……”' o. v( U; i& m, x( `1 }0 C

“好餓啊……”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P7 P. D8 D9 u3 q: n

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 K/ `! [1 o' i, b4 V% o; `

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7 A6 `( i. _) u1 O+ l

是啃骨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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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請開門！”

“請讓我們吃肉！”

“為成大人……”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3 i; z# B3 Y- t, l4 A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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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2 p, E1 N: L% V, L# J

“唉，走吧。”8 e! P; ?! e& ]1 Z; z; E5 J$ W' b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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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實忠肩扛鋤頭。9 e8 [; [/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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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 R+ L: R9 Y) @! g$ I  m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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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0 I2 I# `$ O9 Z; Q0 f

“過去吧，實忠。”8 p, O/ p0 p& U3 q" c% I1 a- N" E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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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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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g) W3 R2 [6 a* F0 ]3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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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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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 e. X# w: W; p& _, k,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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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5 G7 t3 i1 }1 {4 Q3 y% t

“這樣就解決啦。”( w  n. T) Z8 x" }0 I  Q' H# f/ U

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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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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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8 Z$ c2 v5 i4 S# b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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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十四; r1 |/ j- w7 g9 ?1 W& f

淺斟低酌。

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 [# C; e" L: t$ ~7 ?7 _' Y' Z
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R3 v. g* u* c; g8 s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_% u6 B) f& ?! i7 S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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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 \$ b( B& D  f;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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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P" Z5 U4 [: h6 K# d$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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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5 P$ Z7 K1 J!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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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z: n: {4 I$ V4 Z4 M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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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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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K6 g5 t- E, c; D1 e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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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嗯……”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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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X2 o/ Q% \4 a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h' Z" `0 j% R, S4 B3 i6 s! j

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6 ?: ~  p: M' i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h7 [. \! P6 h1 p8 h: P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
! P, i) X; \: J) _: U9 R/ a7 @
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 x$ X& [( X, A& C* X( R7 M7 s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5 |+ w% ?( l$ q( t: d/ y8 x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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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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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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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t  e! W: o: S1 D* f4 u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u& M% E1 o1 s+ Y: m7 i) T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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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是喃喃自語。

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r6 F4 e$ K1 [4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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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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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 U6 N+ j'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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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8 H0 E; A/ `1 H$ H& ?! Z. k$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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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是藤花的氣息。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9 [2 J% l/ K" ^

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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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藤和紫藤。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 q$ S' `2 ~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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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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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 q. V/ [; o) r' n0 Z
3 R. S# c. D: A! |: S' _
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D5 K7 P! i.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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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Q0 V( Z# w+ v& B$ u$ b# v

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t; M: P. _2 B#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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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 O% b1 r; C, Z. K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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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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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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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2 R+ Q6 I+ E1 _4 B*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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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8 Q) r& R& P9 g" H# F( n' [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0 n0 ]$ L4 [: p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F0 n# n9 i0 H  k: g6 w5 v6 F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k* Q: I6 m0 j: _9 U

博雅臉色微紅。5 Z/ }) q& x8 n" y1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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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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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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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4 ^9 |1 ?: J0 L"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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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問自答。0 M! g" ]; ^5 D7 n

“哎，博雅……”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2 l( y  r5 o0 a# t' ]1 x, u

“……就是那件事。”/ A! B' }5 y/ V) V! C! d

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哪件事？”

“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J  l& {+ K5 d3 V6 Y

“抓住再裝進去？”# P/ ~5 [6 p# b: o3 W9 m

“對。”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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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5 R; e# e2 L( t" Q

“沒錯。”9 F" }5 i( E: ^$ w+ e3 R

“我知道。”0 c1 i# T) [0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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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面嗎？”- f; e+ `# u- w9 ]" J# _

“沒有見過。”

“但是，聽說過？”1 G8 f3 R/ a'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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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s  U# f1 x' m. d* Q: q/ h

“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 e9 H( N3 d2 k9 v, S3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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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G6 I# D- ?) g( h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3 j- P5 v/ b+ Z/ w/ l6 _1 p, Y3 K9 I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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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5 l' M* `9 {6 E. L/ w1 {"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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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蟲子姑娘’嗎……”% A. Z. ]9 n. H9 B/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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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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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什么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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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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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E% B% \. X$ k# J0 {5 h8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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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W0 Y, Q/ L' h

“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6 h  s) ^. l, ~% W5 O$ U! \8 U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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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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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5 X- J5 ]; J1 z4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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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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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宮中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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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n" T% K2 ?- a, R: ]

“不是說得很對嗎？”1 a* N. h, [; S# ^% t/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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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浮出微笑。

二% h+ h/ q3 [8 \  o  t

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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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B  |6 Y$ I2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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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3 ^" i) \* n, |0 P

她喜歡觀察事物。

她喜歡觸摸事物。

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

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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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那是什么？”) o) \3 o- a; K( R) x

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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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L! _& S( I4 b8 y

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3 d8 `% t, A; `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

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9 U% ]$ }1 ]" F6 w+ w6 `# b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D: ~+ n0 }* J; E" J3 ~

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X% O, }  z# S: s7 d, [

“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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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這樣回答。& K  X/ h: k; y/ L' t/ V

“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0 P1 ~/ ~: b- V&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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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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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1 B! x' n) F' {( P( m, z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 R: c& I9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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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c- E: |1 p, Y0 `# ]5 o4 \; V" b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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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7 Z5 `4 |) z6 T4 E

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4 w7 L5 Q4 w  h$ g3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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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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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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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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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8 m  T2 g. {) r% S

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5 [4 E4 I  D1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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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5 e9 ]- v3 m- X* S! e!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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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m& X1 d& d; y0 Z/ ?6 @'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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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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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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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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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4 a- U4 l0 K1 e1 E% V9 `

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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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拔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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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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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o; r; y4 q1 d- t$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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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Y. f5 a( \4 [: o) Q

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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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U) ]! F+ l% Z! I

“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J" M; }+ P) y

“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1 g$ o2 a1 n1 x$ F

“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9 W0 F! ~' A9 V# e7 ]% H5 I* J6 J

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 y; e2 g2 G+ O: `: O

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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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8 e& }8 x/ I8 k/ M5 }7 ?& T. o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G* g, J" X- L4 X) 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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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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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了腔。* `5 e# z$ N, R9 r# m# z/ M

“說吧，博雅。”

“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2 ~9 V, q) c4 u! K: }! X9 K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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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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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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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0 K) e+ }7 _8 G' m) O& t

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5 Y; G! |# K) o

“噢。”* f$ p5 q, N/ v0 n# J0 C# ]

“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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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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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6 G( b4 ]- @3 c  H' [* X4 w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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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1 N# Q- F  p7 F5 O3 F- L( D  q3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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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3 g& e( e& a! c7 O2 q$ \/ q! Z/ j

“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又是咒？”7 d8 s& G5 f; L6 T+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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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嗎？”& U4 ?0 y0 E1 o" W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4 a8 K8 u( B, I

“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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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太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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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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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4 f0 h) \- ^$ L% C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r; P7 q9 I- [: W)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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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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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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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啦。”( `6 d/ |  {8 H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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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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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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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待的地方？”7 h; l* C7 Z; D: y7 a, w- C/ |

“對。”2 X" B$ ]1 ^: D& f0 t8 Z( W5 Z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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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在……”5 h5 Y0 J! p5 y$ d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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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人？”" B1 j+ e4 r* t

“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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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博雅。”

“噢。”$ G% s, a: r0 I7 }6 y

博雅點著頭。% `4 R, L6 e/ K0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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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B$ p( S, L8 d. S, S

“噢。”

“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1 k7 w, Y9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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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e- q1 c4 d% \4 _2 I3 V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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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4 h* q& o/ c$ W8 Q0 f0 l  U0 H

“……”0 u' \* S8 G. u4 U  ?. r( [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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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0 S0 ~0 b5 K. K+ c" n9 ~' f% U" Q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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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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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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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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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 A$ s; A. |' X#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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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個意思。”& c6 n7 L- B* m: V8 G. j2 L

“是的。”

“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6 R1 f; t- [2 X+ _2 |%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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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5 H& F  I0 V6 _5 c/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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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X% C) M  p; b;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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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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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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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9 s# P7 n) I, q* S" b: T

“理所當然嗎？”0 V" A, V* l% w8 r3 `9 o

“人就是這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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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2 W* t+ o+ _+ B  \5 H# ^' R0 N3 A'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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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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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c" T$ o! `- N) C8 D)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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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回事？”

“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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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R1 G( }$ r  q- d2 Y5 g5 G/ z# n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

四

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9 x0 S7 T1 e. J! n1 d% x

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q# x' g/ @0 L/ y# ]9 K+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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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1 A5 }, s! ]* H" [/ M# \3 `& b& X4 W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z, G  ^: a: @! K8 a  Q8 j+ H8 k3 P

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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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什么事？”, B8 i- P2 Y8 H- z9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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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沉著地問道。" e7 y/ N+ f( f2 R5 S0 Q3 h

“是我女兒的事。”- h4 v+ ?, z5 e

實之嘆了口氣。

“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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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她喜歡蟲子。”4 n( L# r8 a( Q3 T: \

“就是那回事。”+ P% c5 }( u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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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0 v  l) h' r. }

“是的……”

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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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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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講吧。”

“就是烏毛蟲的事……”& S) f) `' U$ T- f( T

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n! l  m+ p' E/ m9 [' S3 Z

五' A. r- A( t4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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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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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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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5 T! I; Y* H3 r* a; z# Z' ?# j

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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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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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 P7 `% x3 i, r, o, i9 Z

露子驚喜地叫起來。

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a% z2 X& F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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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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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

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7 ]! \/ c) K0 q& V% y

“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1 m* I3 }1 P" k( D

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G/ u+ }7 a. v/ c% f

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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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很能吃啊。”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D$ ^5 R0 o0 D( a5 I8 e$ i

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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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o/ U- j# f3 F$ c) l7 |

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L) U+ N5 H;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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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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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u/ K+ e1 x'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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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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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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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4 c* F! v, F- j3 p

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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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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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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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R& {8 f* z) R0 X+ D

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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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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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4 N3 }' u" \' C-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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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5 ]: c9 ]$ B# X# D+ L" Y

“天呀！”9 {' A7 Q7 c; y,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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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 {1 Z  w+ Z" J: s4 D

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1 [% ?, g. t; ?' d+ S

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只有露子走上前去。5 k0 _! h  A  M' P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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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什么氣呀，黑丸……”# {$ S2 T, |" y5 b9 w# h0 D

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D4 |0 e2 E9 r; I1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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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5 U2 ~+ T" J& [. a8 F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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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幹什么呀？”% h! A" e6 K1 j* p  R9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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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

“快扔掉它吧！”* p1 ?9 g: Y4 ~( }/ t

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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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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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 p  i1 V- P4 y2 Q( U5 _  f7 C

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R# \# e6 M  j/ B% O6 Z%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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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m0 [/ K!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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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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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O7 W% {  o& U; ]7 I( R4 I  U

“弄死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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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S1 ]( T2 R. o! b# B4 B  e! W3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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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W: [: W7 p+ `: _' w7 c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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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u: {% `!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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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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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 V' |; X  S! G'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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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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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g! X1 k/ x4 E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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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O: m- H+ z%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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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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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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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K% @" P7 L, W: F# m# f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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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實之對晴明說道。  u: e# N. F6 n0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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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J1 d  t) `8 F5 z&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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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6 ^1 G' o) _4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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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牛犢般大了嗎？”

“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o; o3 y- h* W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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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7 J( [* p* T3 J, ?& {8 d2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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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來了。”

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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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P5 \" s( W9 h  m( U

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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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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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7 O& S( a8 [/ a2 u  s, C  b2 D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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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Q4 G& r# ^, K3 D, F& ~) u" R  j

實之遲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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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二人相對無言。

“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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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3 p5 W4 s3 E6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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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W# k+ I1 c+ k

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3 i6 Q; O8 [&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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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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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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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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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R+ G- o4 H: q6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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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好了。”' @1 r# a5 x9 ^2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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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一笑。

“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是哪一位？”

“嗯，是蘆屋道滿……”

“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2 a' g) J7 B. F' @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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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呢？”# s$ e; `+ d( w- w, B/ o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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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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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4 [8 B! O6 T3 n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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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露子的事。”- k1 h' C( k2 ?' L( i9 C

“然後呢？”2 U; c, y/ w+ _# B0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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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m" ^" H4 L; k6 h* [* @- c( c) j6 N; F

“噢。”" a2 Q3 F3 B3 f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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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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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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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4 ~: b& ?/ G+ E& [* _4 L, u

“什么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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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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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蠱毒。”. _- U5 c' q0 U4 a9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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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m* t4 g* A. \1 ?

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5 J, ?1 E/ F3 H, T0 y

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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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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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w/ Z3 L& L1 p

“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是的，我照辦了……”4 U3 F7 V8 Z, O9 M- h

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u7 z9 Y3 H" x1 p8 B4 O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B; c$ M, {3 P: D: ^6 q* S8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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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 d  c) p)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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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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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J* Q3 o* O1 z+ }; P1 {

“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4 h% J1 ~5 Q% r# e

“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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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0 p4 I' X( L6 Q( p2 ?

“麻煩？”/ p- u3 y* o' \" i0 a&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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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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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1 L7 S% P) f9 p: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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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2 \, p% t4 J: F!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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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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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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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一點不錯。”2 z# {3 u"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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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_- U: j* X) ]0 F* M) u

“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7 m8 t7 E: b- B( B  {3 Y

“真拿他沒辦法。”

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9 v5 g8 J5 j&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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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會找到法子吧？”/ c4 o4 P8 e/ H( c3 _: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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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找個法子吧！”0 t# ^, w$ b/ e3 K5 V; x

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h% b: V0 f1 O! N- j6 T

“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實之說不下去了。$ W% k+ L& B+ t" t& Q8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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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 `3 R2 f2 Z3 _3 B+ |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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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d% g# N+ `1 m. C7 ?

“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  x7 @! `0 f7 E-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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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g7 \' I! O/ o

“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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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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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等我？”

“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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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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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w6 c7 b9 S8 J" g/ e# {

“可、可是……”

“怎么啦？”: B) ~# I9 J0 b( y! h

“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j4 {1 u  z6 M& \

“她來過？”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X6 b( x& z$ I

“什么？！”2 R1 n8 z8 o, I! t& F3 Y+ [( h

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6 J% c3 i/ [" r7 `;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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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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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 U1 f! l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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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Z: n7 B* C+ T' \# ~

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噢——”0 m' S- R- r0 |: X4 m

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S% K- }1 L% b8 [! X/ _' C9 C# ?: ?4 r

她究竟為何而來？3 V5 t. {+ X) R* X

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請帶她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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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

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8 s$ `5 d1 w; D1 _)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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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I' [9 K  x3 l$ d, b;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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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

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h" \) P* i: }+ H3 u

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3 N# R- o# A4 B" {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5 s  l. D; e5 N" A9 O  d3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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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2 f  M+ X4 H! X( F. a' u$ j- u- {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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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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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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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漂亮極了……”9 y& o0 Y8 @* ?: U3 ]7 A4 w

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8 x. v( l* D$ g

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y# w7 q( [' j3 E' h1 x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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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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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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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

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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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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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o. ]) m8 I- q1 W. {+ d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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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1 N* V$ C' @, G1 N9 |- ~) ]

“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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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 m! t/ F) a* I7 t$ Y7 i: B

“是露子姑娘吧？”( p" m. o: O/ K! e4 P2 f  V  e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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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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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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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b" U2 k' e. G4 H+ n5 l$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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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點頭。! r6 O+ a1 {6 A! q( ~" ^5 f

“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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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來過。”

“為了黑丸的事吧？”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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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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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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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4 a5 L) l# V1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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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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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 d- r; c!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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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R( I- h9 _, v+ g' X6 ~" E; H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我不會生氣。”

“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我沒必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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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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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拜訪。”; V9 e- O- O3 y# S- M5 V8 J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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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還是要去的。”1 }) \* Y/ `' `: g4 c- v( M) ~0 [& C, l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6 ^3 G0 l% X( P/ A! I& p8 b7 Q

“為了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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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看黑丸？”

“對。”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1 M& D" t) c' t% C1 ^

“為什么？”9 p9 v6 Z2 V$ ]3 P5 m- v8 m
4 }' U0 q0 a8 `; [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1 ~& E5 f5 O" n; p$ x

“逃走了？”" q; c9 B( |( u6 g
2 y: U& I/ |& D" W# R6 Y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5 o7 ^; J8 ~. h9 J. r/ w  d2 c- Z
* o1 T+ v1 ~5 \% l  q
“‘找到時’？”
9 m# Y* }* l1 ~* |8 o6 H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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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8 k$ O7 t0 ^3 i9 y4 q
' v) Y3 B- N4 \
“變成蛹了？”) ~) _: v, y' ?8 |  @
  V/ ?1 t  d0 Y$ n" n- {; m2 P
博雅發問了。! ?+ ~3 N1 g/ u, E% B& n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h6 e: g$ s0 j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_5 ^# ~$ t7 K% _* z  _* W$ U
* K$ d, Y/ V" A3 a+ w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O2 U5 h8 l/ |- d2 e0 R& {% ?8 @

“赤蠶蠱？”0 h% T% F, s& T1 J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 K+ R* K5 G) ?. y+ C/ l
“什么？！”9 n3 ]0 J. q6 m; E0 |% H
  `6 k& v4 E2 U9 ]* @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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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e" j- V8 i1 L; Z% ^* }

“是的。出發吧。”8 M" ?4 G9 s0 V5 \- X
0 n& d. T4 h/ B& {
“去哪兒？”4 U8 o4 P. B. P% v& c(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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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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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1 P9 i! V0 n# ?3 P'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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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1 P' S1 l* M- f. x1 Y6 H; j

“……”9 i4 J9 `4 E/ g7 r& f
  O: o1 l+ g' \/ Q& q$ e: o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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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三只杯子？”

“博雅，葉二帶了嗎？”
$ u  P1 x& v: b" K- s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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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

晴明站了起來。8 t# a5 ^2 @8 R2 Z+ o) I) q
# r3 _, ?* t8 D3 X3 }( N7 n
“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怎么啦，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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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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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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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

“走吧。”* I/ {: |) _+ U! W' ?' x7 q' H

“走。”+ V4 B5 r; W2 i' [! E
/ e6 N- K! f+ f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2 z3 Q) T) C& E

十: B- V+ p0 U$ j, g
. l7 j0 S7 g$ g& ~/ M0 ]9 x8 S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R$ F/ @1 k+ A3 y
1 O9 g. w8 K5 n0 r8 U! T+ K- \5 _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月光自中天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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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已飲至微醺。( [6 K8 H: I* x# B2 n4 ?& w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3 t1 J4 c' I$ _( @3 S+ B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 O- X1 w- U8 q
5 c3 z, H: `! B# O- t) n3 z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 S/ i& Z/ z$ v7 Z& c* w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l2 R5 U3 |8 L* U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7 r, d9 W( S2 _( W) R" G6 Y
“哎，晴明……”6 q* w3 x9 o9 a* I$ c1 }3 U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 k) @" h' d8 ~- u: o
& {# B  n: H, \8 P& y3 [8 K/ O8 c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快了。”
/ P( X# }3 T' V1 C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你不清楚？為什么？”" H4 R2 |( v  ]/ w9 c
* Q5 d$ x0 X: X0 k2 P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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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是怎么回事？”9 `% F5 v! R6 g) V4 i" H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6 `  }6 W: ^
# W. ^, D9 u0 m1 _: f+ I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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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式神嗎？”. ]0 l0 l, R/ n  E$ L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1 m  R6 D5 `; V

“具體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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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f& L5 Q) M/ h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7 b% U! G! x* B9 A8 y9 T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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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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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啦。”+ R. \2 a( q4 l/ J; `+ D
# l. K# t& `9 a: ^% V& q
晴明抬起臉。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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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蘆屋道滿。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備酒了嗎？”- x5 r0 T/ t% R! Y" j;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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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 [, p: ?7 z'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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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備好了嘛。”. [# q1 t4 Y( v: O' u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0 Z/ k- u2 \2 R; H' E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U* C8 k6 k6 \- M5 v0 S: v  C3 T$ f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  }& S* @, H$ r. g" M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 T# r1 \' u. W
& H4 Y+ Q/ o$ E
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對。閒極無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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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 r# ~4 w4 B7 i. \3 Q7 [$ e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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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0 S$ U1 m2 {- _4 b2 n" P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8 E6 }3 p+ J% V2 B/ x5 z
- w  W6 D) J3 O2 w) X- [% E9 F- n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r% I) M- r8 E# a1 U0 b
6 X) S  Y5 ^% [9 l* o# h* B
“什么事？”博雅問。5 @  }: u# y7 t& T: H
5 {! Y. Q: O: P+ ?: S) M" P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P# c# @" H* g6 Q4 e6 Z  A$ q
+ A, x8 r% p) w- @, |: j  C5 B
“笛子？”
3 \9 }( p$ S* R% [; b1 j% G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嘿嘿。”  {: a6 t1 u: \5 b7 Y

說完，道滿笑了。5 ]% S1 o% T( v2 g2 t
; U  i  W5 ~9 Z) B* ^$ O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4 m& `( @, o# R7 q' k1 K(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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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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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對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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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X3 p( k2 y& p# \" M4 _% k! E5 S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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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d8 R6 v. a6 A; |" b6 W& z( ?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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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2 U# @! F) b) S1 }8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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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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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好！”3 {* }& |2 o. S: M.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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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o* t0 Y0 v' {: n

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6 ]3 v- R9 e: J" w'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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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莞爾一笑。0 B9 U) @) H# T; F6 m; p
. e( _  s# ]& [( @% T  _1 c, m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4 l& r( w: S3 H6 O(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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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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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H. K: _9 P5 w

“喂……”' }6 I% y9 |" m) S- }8 y- A# r
7 q3 c0 g3 n( ?/ n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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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孵化已經開始了。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q2 b$ P8 i& O

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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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頭——臉。* a& i, F8 M,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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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蝶眼的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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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i1 C. z+ F  h7 W2 K* l) R%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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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6 n$ g5 d& e2 m# \9 Y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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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g! x7 t1 c1 K( c

道滿發出驚嘆聲。

“真是太美了……”2 {' p6 z6 J7 ]: v- p/ R& ^9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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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t) l# J9 d5 S2 t  |4 n# c1 i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d) C! H6 T+ H6 m) a
  X: M: {5 H% J
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 O" r9 n6 |- a

“真漂亮……”2 R/ Z0 e1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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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說話了。. N* n) S5 Q* A# f' C
! i  M3 q7 N; t  L: f2 N" ^1 i; R. e7 Z
“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7 L1 n% E* K4 h3 S6 m
% G' H4 v5 V  m- P
道滿嘟囔著。. s1 q5 e3 g0 U;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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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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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給我？”; ]/ A; c  j7 U# C2 u5 W5 f

“對。”8 O  b0 F! T' ]' G# Y6 S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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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5 w% @! `9 d! v9 k; Z. ~
- X: H  c% }7 E: q+ @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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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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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3 m9 w0 z: |+ J* M2 i
! l! m- C5 M; x. u

一; O: l1 B  u' $ X* \# M
. B" X9 b9 @4 _4 L' U6 e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 O. ]( u( D  N7 N6 e4 u. V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此刻是夜晚。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l9 }5 f' Y$ Q
  T/ i& ^4 h3 L4 S1 `; c, `" ~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 C7 s4 R/ f. z9 c& P  i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 p" T# p+ O7 r) D( {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1 x; X3 A, w3 b
沒有風。
8 a& t+ g- $ P; O6 x( \' @9 Q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G7 y6 U& y7 R+ `! T" M; @7 P9 q
* r7 f! R9 c2 `  C4 Q& ^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 g7 F3 \3 @) y' D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 _/ ^$ i' h/ {# Y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d) [* \& P9 m  j# q& X6 l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7 `. Q/ Y6 w! s9 z, Z1 ]3 C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F! n, Q' p4 t7 W: D$ _* U/ ]3 Y5 y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 S; E; a# \( B/ I# h
琤琤. 翩翩飛舞。4 h$ s0 g2 k3 s/ A) M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 u5 U7 d  `: n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
4 I0 s% V$ D; q* u% G8 ~! s" Q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q' R; Q6 Y9 t: o" ^- P, h
+ Y" X6 o! q  ~7 m; T, ?6 v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0 D# @+ Z5 L9 J) E- B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b/ }! L3 z/ N, S; L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T* G% D9 Y, R+ |9 l6 o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e7 G* b0 h/ F! p" ]/ ^
3 U* y" B- \. k( j1 @' |+ _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3 Q/ u4 {0 a. P, Z* |$ s, R, F) u

難道是幻覺嗎？
1 t9 I; i; s( E( r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 s1 B. {1 d8 j7 e  V8 D: t
又傳來了說話聲。& h: C. a$ Q( J* ~! D7 T

“昨天也來過吧。”3 h0 H9 H5 b2 I" N0 Z- G7 k

那聲音說道。$ O* [  S5 I; D: [, h$ J* j/ S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d; S6 _5 G, x& a! w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1 }  q3 L2 k0 w- Q9 ~
那聲音又響起……4 x, ~' i+ l( X1 }0 u6 G& n

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 Z% ^8 \, j' y. n7 L& j7 ?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 C% a4 o$ B5 ?2 ~! S

“是伊成大人嗎？”& t7 A0 t& M! s4 D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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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N, Y, L; I3 U; P( k' G
. E. r# o$ J. U# M6 S% `) @
“我就先告辭啦。”
7 P" ~& i$ h$ q/ t2 I* r6 R
“告辭？”+ F0 K$ T. h/ B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0 _' w& q1 o1 \. x3 B7 ?$ ?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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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嗯。”* f1 w2 e1 h1 Q* X3 \

伊成不由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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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H- Y7 i) t+ E
8 K5 M! ^, k$ P
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y( E3 H: c3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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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7 p0 h' x7 J/ L9 b; n( G' }*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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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f- K* u6 Q9 |8 u; p6 _3 o7 Z

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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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e6 ]8 D8 e- S$ h7 j. C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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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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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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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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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c: @3 b( u9 U3 J8 H& u- y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0 i  t) Q) y: `7 S3 C7 [: f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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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F  u# [. o' O, n' f9 L
1 Y7 R9 u+ P! w. p& ?
“櫻花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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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那個……”% ^+ d. O) Z# ]+ Y0 {% C" D3 y: P6 O

博雅支支吾吾。

“那個什么？”7 ?+ \7 P9 P. X1 Y, U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k/ U3 x(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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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嗎？”5 c4 ^" i8 p7 U+ E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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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 y: l1 j3 `  C7 z5 L3 w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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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U8 u+ o'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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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l* O5 |( n& w

“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唔。”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6 j, B$ c- t( H; k+ Q7 d

“……”, c  J5 U# I2 r( k% F- V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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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r( ?+ b(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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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O- A% @9 Z( F8 _& q# L* z  p

博雅雙頰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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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7 L0 @% f1 Y& R-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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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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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b3 S7 s* @) l# w! G1 I+ G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6 ^2 t% `: W- }/ Q6 R

“看吧，你就是那樣。”+ m* O' e* N( A9 ^8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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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什么事？”
1 r. O. h8 d2 D
“你剛才笑了。”

“笑就等於逃避？”( C) s1 H' v- x
0 Q+ O) w, |& U' S/ J! |2 [% V& i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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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p. G# c# L. t  e, T& M0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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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5 i: W& c+ f" r' p7 ]

“是不自在。”8 D& X5 T8 \% o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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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實話實說。
5 O. }; r1 o- X) _- B: b1 X
“你總算坦白了。”! h5 r" s( ^6 X$ E9 p: l

“嗯，坦白了。”: _3 L) @# @- {  l: _' S  ?5 G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1 E4 ~  A8 s# ]4 K

“我就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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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佩服我？”/ p6 h9 o. z; t" w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D* B( c9 g& d+ V) W6 t

“我？驅使鬼神？”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1 W+ N& o# ~% S- F2 Q+ Q; |& c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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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4 E% g) `8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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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才好。”

“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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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回事。”  n/ `' A5 ~2 f  Y4 N  p4 a( K1 z
! b  ~7 E5 H  J" s: {& `4 i1 P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5 Y" |1 P4 U  A8 T& h, I& R

“要緊事？”8 r) G" I  E3 u* M! i4 b  g/ }

“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X! y+ t  B2 y- i$ A) f
3 o, m  b7 D  m& j0 F
“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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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頭承認。- i$ U& t: z( T/ h$ k, d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1 |, J8 @0 S, V& z. @: O2 ~
' Q" J* Z" c& i
“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n+ t0 S9 r0 x8 G
# A% c2 P+ F  P6 {& n1 T+ A+ R
“是什么事？”

“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6 e$ X/ i: x" Q2 B" A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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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了？”& T+ B3 X5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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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怎么個怪法？”5 B* g- n- Y5 i- M, V* n
! D( o, P# B+ Q$ D: w# ]
“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6 a$ p( ^% P7 l& u4 ?
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q& j9 F# b; M6 G4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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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8 I( x: L3 M) d% Y5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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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8 n- d' W6 _8 R" L; V' H

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_- ]3 ]: ^( c'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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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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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2 H$ i9 F: ^- W) w; n2 O. A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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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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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9 I5 U0 u) ]/ o, _# i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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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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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這樣說過。

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P6 Q) @# n( `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L2 E, ~! s1 p! A8 \

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o5 A2 }# x  L6 e: b- k0 g  {6 @2 O* [

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3 [; E( e& V. d; c7 u) K% K

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y1 j: k# `1 r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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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q9 K" E" u2 i  Z
2 e) b" {( V# ?; R- }$ y( y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u3 f) j1 p# w$ v/ V4 x% i$ H( g: q

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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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M4 D/ |# H8 r& U  X1 A" _2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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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3 a3 _' B, w2 z*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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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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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X  g) M7 @) j7 N. p& }#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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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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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可以‘山’字相贈？”" Y8 M$ G5 v3 C+ H/ N! |1 ]) p- z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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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沒頭沒腦。

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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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P/ K- e3 [  ^0 U$ k( s

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那樣挺慘的吧。”" C6 f6 q6 K! F( i% M* ~

“什么，想出來嗎？”

“想從山裏出來？”
4 M! F. n, l- c; `3 e$ g+ }2 Y
“給‘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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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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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 U  o' }5 {9 Z9 W7 H  P6 ?1 I7 F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o: w2 x1 P2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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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z, _7 G9 A0 W% v" |/ c# i0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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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6 @9 e" C" [9 Z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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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大人……”% Y1 Z4 K8 u0 s4 o$ w%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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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B3 X* ^  q3 q/ p

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T. L  j" u/ U! D2 j& {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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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5 w$ ~& q. i: Q: h
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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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v9 ~# L8 @* P* r  R* W2 ?

“你說想離開‘山’？”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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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 }' C9 F1 y5 _% W%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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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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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1 `* I( Z# ?) [$ p7 Q( e
' @5 g: h2 E/ }6 P: O# C( w
…“博雅說。4 s2 a8 l" k" p- c3 a

“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 N& x( f  k
. k6 w$ c# ^' u0 x' ~% O8 v- E
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s8 I, ?# {' M0 h  p; f

“呼喚名字？”博雅問。6 S) W9 `. N- d, s' A

“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是咒嗎？”9 D2 o' D2 |5 U% W5 P$ J7 ?) [

“是咒。”" M2 t7 n8 r( q' o

“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4 `" U3 [" n3 y4 K

“不。”0 Q2 d' r6 p. H0 O6 l( L
2 d# y4 P4 g; V7 C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D9 _; y: h. o) m! I2 _+ q

“方便嗎？”2 e0 {# q' D( z& T7 r; k
9 R! h8 [- n& |0 k9 c- D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9 |1 U/ W6 e- d. B/ Z: C

“嗯。”

“走吧？”  P! n- Z# x5 H/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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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1 {" ]7 a- Q0 C% I6 @3 H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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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j# F) {2 i2 d1 T

四1 F9 J5 H+ C& t0 |

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7 S! o/ M(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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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 E- o$ Z) ^3 U3 P/ G7 F

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z9 Q2 G  v' j) y. x
1 p, n: R% u, T$ `
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N$ T( L8 g* A1 s

“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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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1 E7 n- M) ~: N6 U4 }; W#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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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山’字好？”4 }! G# ?5 E% D. L4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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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s/ E. f( ~9 _" ~1 Q

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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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5 F$ D( A3 X7 {: i. e$ G3 y
5 C7 x8 z, r8 ~. n- u
“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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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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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嗯。”" {# j" c- n3 s5 w1 y

“看見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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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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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嗎？”8 M% ?/ J. p! r0 g  j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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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能夠看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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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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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3 T- ]- ^, ^7 L; g

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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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7 z5 s( j" ~) o! F2 R( {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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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l7 ?3 I- f8 o  n6 g1 {

“啊……”' x$ |) p/ @" |/ d$ r2 z% g

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 H& t5 d% X# a4 X4 i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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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7 ]$ Y$ L) x2 W% N% T. ^5 f' f7 [

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b% u& L% t" b  @. Q  t1 {+ z( L

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c! |5 K, b* P2 G

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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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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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漢字。# l2 N# |; j% E; O0 C, T8 Y

“‘山’字吧。”, ^& G% O0 b3 e1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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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語道。

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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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8 L, f6 h6 C2 z6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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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真的？”( B8 U+ x5 c, z( w& n

“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不會出事嗎？”

“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

“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z) ~  t! s" i/ y

“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M) u$ \- k. c. l% K  C+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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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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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1 }1 @9 P5 S  \* g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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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你也見過他的。”) ~& A! m( o$ A2 U2 M+ k- y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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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Y- J& g! m2 F) u& W( `7 {
: K' `( F4 x3 [0 Z  n3 p8 R
五
8 k. O+ g7 g+ z% T2 w: q2 X
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D3 y) N  N- E6 i: o2 K% Z

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5 z$ A# w4 b7 T* }5 [2 v" ]" Q' C
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7 G1 j# W, J+ q: g, s

這是在保憲家裏。8 ?2 n$ }- t8 K%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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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3 S/ A" P+ J  W" n8 ~: A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5 Y6 I7 Z2 f" u( Y6 z
) F- a6 D1 L. _+ X
黑貓。; S- [! P+ q. h( W

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q. x4 \4 j- ~. ^/ w5 l6 G- W
( ?) {$ x/ @! W* H2 l
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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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0 y% X, V' [: }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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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
! Q8 M: y" I9 h; K( o$ P9 p) E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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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 H3 j1 q7 ^% m& ~' p- g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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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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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封山之法’？”. H- R; V+ D* d5 q% x1 H

“是的。”+ T2 u* Z, x5 ~7 @# `) v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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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m8 v. z& \, N" E  U% ]/ Z

“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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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g) v9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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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y& H8 h' `2 }# ~  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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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如果是這樣的話……”9 h9 ~% F2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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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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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不記得。”8 i8 Q) m+ }, s+ v$ L. |: Y

“是什么時候的事？”

“等一下，晴明……”$ `1 v  `5 f1 Z9 j6 V3 S

“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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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I2 {0 F' e, ?) t4 \8 n+ d( x5 I7 k3 [

“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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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W, F. l/ P% b+ s

“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j6 v: b( s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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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2 {& {+ a3 @" L! ]1 `0 H0 j+ X

晴明點點頭。8 J) y3 w' r6 z: D" T
9 A+ i& Y# k0 f3 O7 k1 ?
“的確是我做的。”

“是什么時候呢？”- u6 M; n! D. V( O% V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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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年之前了……”5 n' c) F8 I/ ^# K, N1 z

“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4 l3 K; w+ T  g8 Q. X

“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N/ i: Y4 V  u7 T2 \# x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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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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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

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7 G- Z& Y: [0 t3 o/ i

“那男人是誰？”' r1 ?8 j8 M' o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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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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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1 ~" @9 ?8 i, m" O0 T8 I

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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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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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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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M5 I* N& H1 f! @8 s

“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6 G7 w: W$ {+ m) e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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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y5 R- k% t2 J4 C. Q

晴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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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 V) Q. f1 }8 O,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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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聽保憲的敘述。6 V( Y! X6 V0 p

“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4 d% l6 A$ {! p* ]0 p- A9 d7 i3 L
6 ~7 v1 `' W3 u( P# K. t
“然後呢？”- `0 H( m1 |  B,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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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射出了回頭箭。”8 p$ }' P, H3 m* B8 I2 W"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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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q1 Z4 h; I1 k8 l. \6 R$ I

“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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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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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7 _6 k( h3 l9 J' _1 `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 f  Z6 l) ]/ V9 q7 B$ A$ E# M

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他怎么說？”! |# [3 J& |# r6 }2 W( i0 O2 U

“他沒有回答。”/ H) C; d  P4 a- G: s- |  X( F$ w% q

“哦。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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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s/ }1 m" o7 a2 s1 H
  g2 w5 y, R) F7 W7 B
“那么你……”
9 U4 M( i( @' r# A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E. r  k  t$ s3 Q" C; G

“於是，你就封山了？”: G2 k- Y% ~2 D" y/ $ o: R
$ Q7 P0 {2 w# x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1 @& E+ U3 J; v" h/ O
1 _7 U+ Q& Q  e8 E  |/ W
“這樣我就明白了。”* K, }5 l8 p8 N7 _: ~0 k' S) o
- Q6 [4 k6 [9 k: a, u+ X
“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c/ f: P( p* d8 A
& G/ d. q6 D& M9 \
“請問。保憲大人……”

“噢，什么事？”
9 Z6 B0 v# Y0 ?" X3 I; L: I+ e
“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f: i! j- i6 h1 ?

“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0 A2 _8 l/ I1 A; s) ?# u0 K
! D4 Q- v7 s# G9 e0 G
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什么事？”# J1 Z7 a5 `8 d( \# t: V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3 T7 t% j4 V7 s2 u0 T
9 y8 o" n/ {, S9 I6 h
“隨時歡迎。”9 u3 F# T, \' i. i2 }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Q8 k+ I9 V1 D' S2 X  j2 a! A
4 t& b  ~; I( ?, h! N
保憲滿臉微笑。

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1 I9 a4 T) [

六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x& x- n) R9 u% ?5 @0 e9 b  n1 Q
, A- U6 U6 l% y  y. W. p9 b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a- P; P9 P1 Z% W( ?! h4 ^
( X4 o; a! x' p% Z; c0 K
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 i# c% L6 g' e' a) L
月亮升起來了。9 Q$ ]9 y0 ]' @" `6 P
: q6 e: F! g, F# U) E( ^" `4 z
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 S: Z( d7 F4 t4 c  j# j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G$ J1 }5 |) ^, M' ?
1 K  D9 d7 ?3 F# \2 g( C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q+ s' g1 I( n+ [2 L$ a
7 \+ _4 k% ?1 f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 _. @- Y. z; N$ r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d  K- b9 b  w! s( p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為什么？”晴明問。
7 T& A4 ^- I( B# r- m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0 u8 q; r# A6 m+ \, o) p5 l
“封山的咒？”
. I: g* r$ i  q% f
“對。”
% b0 _7 M) }6 b& ]4 |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i+ T' S9 u5 X0 W& \

“就是它。”7 _/ \0 N$ n) j3 h9 e" C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4 c9 h( V3 [) R+ t4 t/ \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
. f& `% b* W; f* `! K1 ^" u9 R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9 F* y7 z2 |6 {. I) R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7 W- Y) S0 P# n
2 Z! A& M0 T, R6 y9 Z
“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7 v, J4 x! f2 B6 K' }) I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9 A; d5 ^* T1 b6 [
: r2 i$ a9 D5 v  ?& u+ B1 c
“於是海尊法師就……”% T4 c5 {% `/ Q0 m& N+ Y5 `/ l/ ^  G
7 u5 f+ i4 l; n' Y+ ?: p/ k
“……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0 v9 z0 z, v% u$ C1 g# M( U2 J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 u9 Y' w) Z# y) E
“是啊……”* T% O$ B; {2 @# k& ~9 g6 w$ N
+ N2 i1 S  j0 t4 D  @& q
“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噢，大體上知道吧。”
1 N* Y+ B; o* ]
“那你就告訴我嘛。”2 J' i. o& }" \0 b+ Z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P- S* v# d0 [& C  F7 s6 `. I# D
; n1 g; c6 ?6 B' E
“什么！”
! Q8 `0 R' |5 A/ Q6 ~8 i0 Q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9 o5 ?3 ^, }' q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2 F7 j. i9 w; o: o) C& n! z7 @
6 `7 A" C+ m0 d. c/ {+ z
“喂，喂，晴明……”
& Y6 p3 u6 B# a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d. H' d3 r) t  U& X3 l

“蜜夜，準備好了嗎？”
% x& ?  W9 k4 U* k  o7 C4 r
“是！”- ~- a& Q1 e9 R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3 k- K4 q. H8 P: g) O( |; O5 g5 N
7 p: ^! A% h) Y6 I
晴明接過毛筆。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就是做這個。”
3 r4 A) v# z& p- P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 Z' Q, K" x$ w' ]
“山”字變成了“出”字。0 W9 D9 ^  w% x+ V$ M2 k
1 e3 m/ c* F- R! s
“這樣就行了。”# h' V! G' C' n2 @  i) r
: P$ K$ [5 Q1 ]5 v, U, h2 M" a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2 d, c0 T3 |1 d: o# G- h/ C+ G
“晴、晴明……”9 G4 W6 n" J# i, s! L
: w) v" e3 o( O  z8 ~# h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J  W9 z$ d! w& d8 W) @  V, q
, _2 R; v5 o, v$ T, \& H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F$ m: s  f+ X  T: X
. t( h& u7 }) k5 e4 I
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D0 M) s; `6 {; R

“櫻花嗎……”
# R% q& |' m8 K. x* m# i- [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B- l" K" p4 j; P3 l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 ~0 Z. \/ g& W' M+ a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X1 p; v# F+ ?5 Y5 Q6 O6 i; d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是海尊大人吧？”% g" y+ J% Y* s- R/ u5 U- O, c5 F1 ]

“是。”9 j; H+ {! ?$ n" h
( w- m- X8 {! y. C$ X0 G
海尊點頭。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z! l; i) e  V
. U; R- q% G- L2 U
“對。”
7 S; x6 ?, |6 D& B# X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l- z9 _: \' y( G$ e% ^
7 `+ Y& @4 i. L5 h- ^1 m/ t1 Q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2 ^4 T, G# j' s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e8 p7 Y- V7 {0 A) t# H+ V1 ~: K
2 ^" ]$ L+ h  x9 j1 y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C( S, p. r4 \3 ]( h$ F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 W: Q2 c. @5 ^7 A+ D: b
8 Y0 d$ o, \2 H& H5 _
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K! G, T, ^& r9 g" Z; f

字。

“原來是這樣。”5 z% y% i) l& I0 \
, }3 E4 V% b" {* ]0 |  o# w5 G7 F2 {3 C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3 F! v4 _% R7 p) K

“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9 W; a$ V9 Q) \  G

“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原來是那件事啊。”( I5 e; _: V1 x- \9 T4 Q$ s; F  z
4 r. H+ A0 [9 x* o+ s
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O" ~5 v" {. l  [5 p9 T) K

“我想要錢。”* X' ~5 u5 @/ y9 {

“錢？”
$ m9 S$ c1 ^  [6 p& V- ~
“錢，和欲……”) m+ ~5 B( m; m
4 w9 g  F, R0 V" k$ k
“欲？”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 ]( P& T3 |, @% v: d+ _9 l& z( z' d2 q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 C1 a; K# [% x/ E
“是的。”

海尊點頭。
" `* M5 V# V( P* y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4 G8 X+ h" P! O' V2 C

…“; A: v% w" h( }- \* h- @0 u$ k6 ]
7 z; \3 h' b( \  s4 h6 A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i9 T; x8 Z* t/ P/ j& A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2 e0 X: E! E6 k. I  O8 E7 N. u
“多美的櫻花啊……”

海尊喃喃著。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G+ O1 G. O" _9 _
: H' [4 B$ u; F6 u! K- e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d6 c+ P# C( u
3 D0 v0 R9 n- |+ Z5 C( [' g! A7 a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8 z6 l$ b. ^* j
4 s" Z! V+ M# X1 |% A& j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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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
4 _5 l+ x( ]  C0 F. ]/ ?! l/ ?
“他終於走了……”
# v0 h/ M/ W' k3 t# D0 y2 m9 D
博雅喃喃低語。3 d  h6 p; \; G: Q

“嗯。”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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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2 x6 j+ ~, x/ d* @  v, Q

, t* X/ q2 i, a

一

兩人在淺斟慢酌。* V) S' J5 P  W4 R5 s& k. P8 H% u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k$ R! K( n" Y6 W, a
( Y9 J# \/ c8 Q7 `( \1 g: V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H/ v/ [; c. F; Z) G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 [( j9 F) n- Y
- S6 d5 |/ }! ~( J) X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r- w! o: Q# C

梅雨已經結束。/ T4 d4 P0 B/ e# r) s
$ ?! A  p( q9 p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 U! i- v, @2 i) R$ I$ Q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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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4 E- t) [  h* i5 p+ M& a0 j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4 Y. i5 g% b8 O/ ?
- l# e; i- }9 g( L
“真是不可思議。”
" t/ ~( c0 X5 j' [% O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 h3 P" L( J$ F$ E7 t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P/ G) w* ]1 D# R/ y9 ?( P5 [+ E
) Z/ Z. B8 U0 j9 P1 m: N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 |% i2 k9 i: y2 _$ h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1 g8 m* @. h' j& `; I  D
, w8 W+ y$ X( M+ w! }- |" v$ C/ J& C/ l& r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0 @' _/ D$ U: _0 t" `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 H/ v  {4 h" E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3 y- {/ D1 _2 B7 q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 J' R, H- k1 E* ~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K: q4 j* i/ G( k7 q
8 D" n5 r8 K0 A# ^2 R( B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 V1 i, N: M4 k# u$ y, a* b
“什么時候？”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對，對。”, E. K3 z$ ~3 c% @$ a" e+ d
) m' X+ n& I0 h( V9 k' G$ V
“是有事而來吧？”
* g. l! t1 D& k8 R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8 ]2 _, z6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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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3 Y, w* D1 E4 p- F: g. J4 ~% @8 O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 }0 h$ C6 Z  A9 \3 I! h" t3 G. Z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6 o, y4 p6 g0 o" J
5 `1 i2 a! P- p. |% D
對吧？“- M( Q- L% g/ J+ ]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是啊。”3 i, n$ ]2 H: {( x

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Z# x; y7 J& Q. t/ ~  e/ Z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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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i8 `! K. n+ Z8 Q: G# L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8 h% o; ]7 l* n) F: n& [0 @

“喲。這可怎么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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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一個聲音。" d6 R0 c; A* U"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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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 N% z1 ?' @! l  D&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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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3 G; ~- w3 U2 O! `

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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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3 k8 o: v. r' v* N2 c! j, G: Z
5 Z+ F! z# L6 ~
是紫宸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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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C+ S/ ]! t) x. A4 J9 u5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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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人。4 x, V. I( J4 h5 v* b*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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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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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9 G; q: X  F. k- n# R' j  S" `

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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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0 P: n6 t" p" `  u2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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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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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吧。”成親說。

“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1 O- A( N0 e0 J5 l1 w!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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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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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8 `8 ]  L% a; i# K+ X4 _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5 ~6 D$ `) R! x

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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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u) g0 z) R+ ]" y$ T8 d  W

“哇！”

見者無不驚呼。5 n' h2 V2 i" }!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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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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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t. z5 e5 c" s% X5 @8 e" F2 I8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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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3 C8 c  a1 _+ c& u& L

“遍尋不獲啊……”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0 D9 `, u% D  y

“唉……”" l7 Q# J4 r) _& P4 r# t; r# w; H

“實在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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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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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G6 f7 r1 s( ~3 u( r* u9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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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1 ]" ^  f1 u1 V- J2 _# ]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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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9 J0 T6 Q1 C, x+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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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

“別讓它逃啦！”

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 |! R- N+ L# a# l! ?' {

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 \% c5 W% `  i7 B+ Y, B

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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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兩塊、三塊……/ ?4 U( U+ m' Z1 v& `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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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8 T+ z4 ]. z) ^( _

“敢來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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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7 u: E% w' y+ j# r- p! t8 K

“不要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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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0 }: f8 v- J! E

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 s/ @1 S% p9 z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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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5 q1 \( L9 G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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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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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t! h8 ^3 U  _0 G

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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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4 R: f% n3 ^4 ^" ~0 {% t

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4 y. ~8 M0 ^" X*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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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3 _8 |* S6 @$ H8 n9 M' g,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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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K3 S- W% ~: U2 a9 ~+ T6 S# B3 u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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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情況不妙。( |, k' V  b9 S

“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9 m# n8 N: i# X6 |+ _5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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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0 \7 a$ q9 |! u6 k' ^

“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噢，我倒是有好藥。”" Z. ]+ ~6 W. @$ L4 i5 \% g4 l( g" N% i

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Y' C/ i2 E$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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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L  n2 p;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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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 l2 e$ E2 q" t" F0 q) q  Y  O

“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讓她服藥了嗎？”& M5 ]& X2 ~$ d2 M- K1 W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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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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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好轉？”7 C; W+ q; x6 J; l
. C$ f& b1 d/ m. ^6 u5 S( W
“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別的什么病？”7 E# Q8 z0 G6 M' `+ ]$ E; x
1 j& ~/ m1 d# ^+ z0 N
“是狂躁之症。”7 _7 ?5 D9 L5 M7 i2 W7 G

“狂躁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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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d# S, c& ^  V0 [; H& w) u

“哦？”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3 a% n. D0 z" w' f
. M" u/ L7 w) m7 m& b
“跳？”
2 w$ c2 m4 K! N
“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6 e- Z  W- G. n4 r6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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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g" U$ L! n: j: k/ l; j
& {; C$ H) W7 o8 t" A. _
“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3 P- l" Z3 ?% n- j& r) _

“竟然會……”% ?5 R+ h9 ]2 b
* E" i' v6 B3 l: n$ J- ~3 c$ ^
“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

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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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S- D5 j# j# ]$ P3 B0 T
6 C5 x5 @# K8 [& {( `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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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么說。”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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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 U/ h% ~7 B% X4 `1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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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2 P# _7 \9 H: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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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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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4 Q$ R' n* v* \. _; u' F: S* c

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 G, @, [$ t(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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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9 Q. i* v( c% V) d  |8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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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3 Z' S+ n' v( k# \

他大叫一聲。4 l% p$ n8 \7 P( _0 k

“怎么啦？怎么啦？”

家人匆匆趕過來。* @. ?5 e2 a/ f1 L2 N, B3 P!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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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D* h2 O' `$ z: E  ]. ^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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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L: n* j" ]. O

三9 U: G8 `4 e1 r$ V- \# d

“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 Q; w. a& M8 i  ]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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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D/ L7 U$ V' I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 M/ v7 E; B& |

“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

“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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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6 B: M5 \* |! n3 ~5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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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1 u" ]' Q2 L0 k: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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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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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 q- H8 `, H" }: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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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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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2 h% p# Z2 [- e5 K) z- j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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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聲？”5 x# i: m; g: G' ]+ h

“是的。”" y/ j! o+ R( j$ U3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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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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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w" [* j- o* k

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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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C- e2 N  s1 e: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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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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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8 ?8 G. X7 N5 y- i/ _

“有蟲子啊。”& I6 v, H- w/ ^; i2 A2 F7 J

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  \! @0 @1 @+ `2 D5 i  f$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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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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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8 c" X& \. O5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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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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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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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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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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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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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 c4 ^) U1 @0 A# o5 L& U+ F

賴子瘋狂地抓撓。! h# [% B! @5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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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好痛啊。”

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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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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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e8 ~, Z' E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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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 `; u1 u6 C+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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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p- Q: x8 N! k

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5 o" B' B# Q, s3 x2 M

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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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W) B0 W2 @( O5 L

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6 ?2 m; L" m* U$ H

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 G9 K: s& |6 Z3 g+ f5 |

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9 h: V2 g2 ]% M7 _) k7 L

“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o+ f- R! P8 b/ n  F# M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j1 ~9 A1 N/ I: D6 O. i

“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x# x! L. Q9 ]. i- y$ |

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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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2 w; ]" Z0 ?- R3 Z* Q

那聲音喚道。! Z/ H6 U& Q8 _6 D4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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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2 I/ q' A" y# z% \$ A; \( b% ^

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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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d; m0 y+ k6 i$ f/ C! H8 ]/ z, N

“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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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又說。

“那、那誰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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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2 W5 b0 g: j3 O5 _& Z2 K0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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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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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S9 f  |% k) j

“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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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3 Q& e: K! w! v$ H

“晴明大人……”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f8 c: F8 B&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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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g( O( u- m8 e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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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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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w8 U: V2 Z" b! \  c

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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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7 j2 J# b. v6 b" c-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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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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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6 }4 s8 t; |  U  E* |6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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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5 `" e" i7 {/ G" h

“全部脫掉嗎？……”& O: [+ O$ ]6 n3 C

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4 K: ^2 \% R( D2 h% X5 O2 O

“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2 g1 Y% p" y. o# X+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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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U6 S+ h* i1 O. _1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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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默不作聲。

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3 w0 K8 u4 }: P& S! c8 Y

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7 L5 _) N4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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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  u& g. l1 X5 z% l6 c'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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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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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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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F, Z- p/ C: P3 _* O$ [2 b

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S! s& _1 l  m# j

“啊！”% u" r' C5 I% N( \3 W8 e8 ]

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0 X, J- \% p* N6 {+ i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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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P* J" Y) l+ p& K, T1 g4 }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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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u3 d9 }% r5 z. w8 e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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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d5 ]# e. K0 U

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0 ?9 A7 p; h$ T" ]+ f8 i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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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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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t2 l7 W& |7 [0 F3 |" D: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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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2 J8 F1 X7 I4 |3 [

“寫的是什么？……”, V- |% a6 c) ]' F' b9 O8 c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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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顫聲問晴明。& R" @. k  C" W

“是孔雀明王之咒。”4 ~. D6 k2 e2 U' p2 y! e7 _6 R6 y

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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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y" a8 @; [0 M! X  U; Q. ], r

“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3 Z" `+ @, B5 E; ?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f+ ^: j  m' H5 K6 {6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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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4 A( k2 x8 _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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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n" w( ]$ {8 J1 d$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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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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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D/ \# v  U6 X$ O2 u; l/ N

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T" q( h' ~# G# b5 o7 S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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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3 I1 g4 F5 f0 {/ v/ A( ?* E+ q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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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 a% D/ x6 `' q; W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8 U! X. d! b  ^% b9 g

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啊……”2 w" ]1 l" i4 U/ T  t

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z6 x, }; |0 a/ y2 a: I9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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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7 A6 O5 f+ ?# {- u2 n%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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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I" V9 G7 v5 s0 Z, Q  {

“好了！”/ C; L) d" [; h7 |! g%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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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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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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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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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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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 @$ {6 t  j# f2 V) j(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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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啊！”9 [( Y2 f- |; T1 a& M-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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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呼出聲。: N5 v* O" }0 q5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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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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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9 T. a4 r9 B# x: P) y

是不計其數的蟲子。9 Y& g( r$ o7 {/ w/ p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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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甲蟲似的蟲子。

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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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蒼蠅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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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蜻蜒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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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蟬似的蟲子。1 C) P: s% V4 q0 m

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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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o" b8 O7 U# H,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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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 ^- d/ N3 q" d+ Z4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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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道。, W0 M' ]5 l1 y2 v9 r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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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 q+ _'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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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C6 u: G' a. Q

“這樣就好了嗎？”) a: l& X, d( i' I

“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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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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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

“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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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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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牛車等候在門外。

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0 n  L; K. ^; d$ x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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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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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

“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G# O1 t/ W3 A2 C5 \! j3 ?* \

“那可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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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務必賞光。”. Z/ ?* D; n2 M#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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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4 T- j6 h6 ?3 {" X; X* `( C

“好，稍後見。”

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1 K" n$ m: R4 f" Q" T* o

八

晴明和博雅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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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F+ m3 [% i3 ~6 r/ N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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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h. f% A9 |/ ?" p$ @# C& X

“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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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是仙丹。”) r# I0 ?8 c- e7 `) r! l2 I' t

“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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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藥啦。”: K" _) F5 o0 y

“藥？”: o; @7 T) ~/ h  u: X, X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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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k1 @4 v% C  W1 w$ X, ~. n
9 H. T* ]( ~% }
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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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p9 G. r0 C6 o' `- l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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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9 u8 d( y9 S% k( O# s) J4 @( [4 T9 a

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

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i) V6 y"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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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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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8 x! [: Z) `4 j4 n& e% H6 ^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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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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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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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7 d1 ~. e* ~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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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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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1 O0 F$ C$ t& v5 Z! A2 c4 |1 Q: ~

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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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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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n' O2 B8 n3 ?& N.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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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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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i. W. [7 a- M7 h

“是怎么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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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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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芝？”

“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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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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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

“需要多少只？”0 O2 }: ^$ d% b, u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煮多長時間？”/ n$ ~; k- \. a9 O  n

“這個嘛……”

“要多長時間？”

“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t. _" |+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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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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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0 t" \% p/ T" S3 i- ~) G9 k  V% q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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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我也想像不到。”

“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i: `. P' ]/ L/ R8 V7 k  }

“還不行。”

“還不行？”. U+ m  V" f8 J1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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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L: W/ w! U$ V( A/ {. s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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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h$ d1 L2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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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7 T9 s- U4 q9 \! T! n5 s

“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3 o# I: l: e% T

“生物之精華？”3 d( g; q' H# `  I*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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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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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Z% Q0 Q4 g) `2 Z9 j2 E) r3 ~& a

“我了解的情況？”' W( ^) M) a* `# u6 l(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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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n5 @2 i- ]0 g! B: t! r&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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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

“他是怎么得到的？”

“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0 i& H6 [( a: L0 w- t) L.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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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的？”3 R$ d0 [. {;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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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_" j2 q! G' l6 a& R' I# e9 F2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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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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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X% z: }2 C! c7 H

“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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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D# h% f, E- g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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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Z# z- W- }  ?% m- U9 a0 f3 m: p

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4 @. O; J8 m- ^4 v

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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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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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1 p2 V& M- b. Z4 O0 t

每次都是藥到病除。% _9 h: q7 w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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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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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 C  j9 L$ Q. M* X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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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l$ q! [9 Z' h+ D* S  Z

“問他本人？”% R1 i# c* m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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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M% M2 r2 E2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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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1 a0 F3 Q* I: i; J

一個聲音回答。6 ]' `" o" F' S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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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I" j$ M& h. N

“啊！”

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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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Z3 m" z0 X( V1 e'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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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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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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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關照啦。”

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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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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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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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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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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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O" O; v8 E" G

“噢。”* Q( A8 g( D" J% _0 [0 P%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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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n; a6 w* z- b. k- A

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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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啦，太好啦……”

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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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Y! s0 ^4 q' u* M5 M  j8 U* ~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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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然後呢？”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y6 T* {4 y6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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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x+ e9 b3 @0 w9 S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c7 m: K/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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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老者凄然一笑。

“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7 G( {, G& R/ g9 Q0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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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E+ Q: k% o$ n# E4 ?

“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5 U5 {  K4 R5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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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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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0 B( Q  j8 D4 E& Q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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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 Q: @5 A! g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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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8 @6 z  X. ^, t( }) p9 M9 J

“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3 a) a( m5 G; k7 [6 U- x

“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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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1 j/ d* G' F$ w. e. d2 V( u6 t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o4 t( ^2 _) h8 r" a! {0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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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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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4 C3 r2 A6 U& E5 s

“原來如此……”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4 ~+ f& g+ @+ V+ a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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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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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Y$ Z* e% [) }$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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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 K" W7 f/ Q) t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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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m6 ^5 C& B8 S& N: u(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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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中。, Z# |- ~8 G7 C. Y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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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一塊……”4 m0 U  H- W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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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9 Y6 J, [$ d+ T1 X# H, Q' V  J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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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6 \! g* Z, w3 Y# g( a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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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酒……”" J+ A% r# B7 b9 R. P

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8 e1 @9 N. q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9 y' W# ?- i$ r* ?/ U2 w8 V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 Z' B5 z6 P/ w0 H

“終於走啦。”; w- W& n8 T" |+ m( s4 z+ }0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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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 R: T( C6 f7 S' ^. S( v3 m/ Q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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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3 R1 U" y) ?6 P" N! I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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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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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r) G" g- S: [1 k% F+ W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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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8 T  ^9 Q' n7 u+ I+ F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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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6 y9 R) }& ^2 S1 Y( O0 D(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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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J" `9 s1 l1 L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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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l+ K. b- U' n: M, W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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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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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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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a' j6 O+ p*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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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q6 O. w3 ^+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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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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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 Y/ Q, W6 Z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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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9 h7 v3 N, O9 o. d) t

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3 M. Q) ?! X% q+ ^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o5 q  P, I6 k! @( I* }3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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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0 r- {1 K* e7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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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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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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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0 R; r) _  h) u0 X3 s/ b  u+ T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7 l0 ?% ]! y5 t, d- d3 i6 P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_: v8 r9 O2 T: ~- B- ]9 ]2 e) r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3 |# k! c%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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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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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4 M. E9 A. B( S( l5 O6 T" N# f: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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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9 A% f  ^% I; K

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