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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灰霧之城 作者︰雲箋

第一章0 m$ I) S& k5 A2 B' F& l#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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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 K  K3 L5 ?6 E0 E6 l    我走在城市邊緣,被茫茫塵霧籠罩的盡頭,剛才下過大雨,但天空仍然陰雲密布,仿佛再也不打算放晴似的。汽車瘋狂的從狹窄的小巷子里穿出,在它風馳電掣般地駛過我身旁時,帶起一陣小型的颶風,我能感到我的長風衣的衣角被掀起後拍打小腿時微癢的觸感,坑窪不平的積水在噴著尾氣的車屁股後面劃出一道髒而壯麗的水柱,隨即濺了我一身的泥點,這讓我驟然打了個寒顫,清醒過來,因為剛才我一直覺得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像是黑白電影里的慢鏡頭,並且一層一層疊印在我眼前,仿佛戴著一副半透明的毛玻璃做的眼鏡。一切都顯得奇異而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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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清冷異常,我口中呵出的白色水汽升騰上了鼻尖,更加重了剛才似幻如夢的感覺,除了剛才的汽車,我再也沒有踫見過任何活動的車輛和行人,這里不是墳場,卻似墳場一樣死寂。四周圍被漫漫灰牆隔開,只剩一條條狹窄的巷道供人行走,我淌著水在迷宮似的巷子里繞來繞去,終于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街角停了下來,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一扇低矮木門上掛著一個生銹的鐵牌子,上面寫著靈街137號,我走下幾級台階,來到低矮的門前,才發現門並不真的低矮,剛才只是站在上面的錯覺。我舉起手準備敲門,但在半道上改去推它,因為我發現門是半掩著的。我輕輕走進了這扇門里,為著將要見到屋子的主人感到不安,盡管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可笑的慌亂和緊張。6 X& ?# @9 n6 l& R6 p%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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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內像街上一樣空無一人,令我感到驚訝的是,院里的闊朗和空大同外面巷道的促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然而它畢竟是太空曠了,使得我每走一步,都听到自己的腳步震起的陣陣回聲,我奇怪主人為何沒有被空寂中顯得過于響亮的腳步聲所驚動,我相信他是在等我的,因為大門沒有關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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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這里有人嗎?”我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從四面八方傳來好幾聲一模一樣的問話,只是那回聲在經過特殊的回蕩後顯得遙遠又神秘。我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有半個足球場大的院子里,東西兩面俱是一堵再普通不過的高牆,將院子同外界隔開,正對面是座像廠房一樣的帶有半圓形穹頂的高棚大屋,屋外堆著些廢舊的汽零件和雜物,在這座大屋旁邊有小小的一座二層樓建築,這樣的建築布局奇怪又不合情理,我猜想這里原來大約都是些樓房建築,只是為了建廠房,所以大都被拆走了,只剩下這最後的一座孤伶伶的屹立在空曠的院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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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小樓看上去陳舊不堪,然而卻頗可住人,于是我拖著我的行李箱子向小樓走去,一路上潑濺的踩水聲不斷在耳邊回響。同大門一樣,樓門沒有鎖,我敲門沒人應,便推門走了進去,小樓里光線更加黯淡,過了很久,我才看清屋里的簡陋陳設,一張單人床,一張舊桌子,一個舊式的衣櫃,和幾只四腳凳而已,除了懸在床上的一副畫,其余陳設一概全無,我直接就走過去,把行李放在桌上,然後坐在床上開始打量四周,“這一定是我的床,因為那副畫在這里,我想我將要住在樓下的客廳里了,但是如果我住在樓下,主人又住在哪里呢?”我望著通往樓上的木樓梯沉思,似乎期待著從古老破舊的樓梯上走下什麼人來,然而,並沒有人像我想象的那樣出現,于是我決定自己去探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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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m( v5 C9 {% D    當我踩著嘎吱作響的樓梯上樓時,我眼前又開始播放詭異的黑白電影,灰白的樓梯前疊印著一片又一片暗淡污髒的灰漬,總也揮之不去。我還听到了一種模糊的機器聲在遙遠的地方轟鳴,更不可思議的是在轟鳴聲當中還隱約夾雜著什麼人痛楚的呻吟聲,這呻吟聲既讓我興奮,又令我極度痛苦。我像是在夢中,踩著一道通往命運的階梯,緩緩的登上了閣樓,然而樓上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只有一扇上了鎖的門,顯然很久沒人到過這里了,門上懸掛的鐵鎖生銹的厲害,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我只得下樓來,重新回到空蕩蕩的院子里。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我便往大廠房一樣的房子走去,廠房的門是兩扇又重又大的鐵門,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把大鐵門推開了一個小縫,然後側身擠了進去,大門在我身後“邦”的一聲重重的彈回去了,留下震耳欲聾的空音回響在空曠的大房間里,這房子如此之大,好象宮殿,又好象室內籃球場,借著從房間兩旁巨大的窗戶射進來的微光,我看到這房間里幾乎一無所有,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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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C  v9 p: ^    一個女人的背影,這背影在空蕩蕩的屋子正中顯得特別渺小,她正低頭做著什麼,等我走近些,才看清另外有個什麼人背對著她坐著,兩個人都靜默無聲,我剛要張口說話,卻听那婦人說道︰“你來了”她這麼說著的時候,頭依舊向前低著,手里忙著什麼,並未回頭看我一眼。我走向前去,忽然間感到心跳急速加快,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聲,盡管我覺得這很荒唐,但還是遏制不住的緊張。當我轉到這兩個人正面,卻發現我看到的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幅景象,那站著的婦人看上去像一位母親,從容貌到穿著都讓人覺得她是一位地道的家庭主婦,事實上,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一位母親,因為她前面的高背椅子上,坐著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穿著黑色的短上衣和灰色的百褶裙,不用說是她的女兒。這位母親低著頭正為女兒辮著辮子,雖然我覺得在這個地點做這件事很古怪。我看著這位母親將女孩黑亮頭發梳了又梳,然後拇指和中指插進一整股頭發,將頭發分成了三綹,再細心的編成一股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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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K; U: r; C    “請等一等,馬上就好了”女人有禮貌的輕聲說,但還是在空屋子里引起了不小的回響。# S) U# k  b+ _"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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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耐心的等待這位母親為女兒編辮子的時候,我暗暗松了一口氣,為剛才的激動和不安感到好笑。然而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一雙眼楮正直勾勾的盯著我,是她的女兒,這小姑娘有一雙黑得看不見底的大眼楮,她端坐在椅子上,像座雕像般一動不動。要不是那充滿冷酷和憎恨的眼神太過于犀利,我簡直看不出她和普通的小姑娘有什麼分別,如果說她的眼神是利箭的話,那麼這短短的幾分鐘里,她已經在我身上刺了無數個洞了,我還注意到她始終都沒有眨眼,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好在女人終于完成了她的活計,抬起頭來,抱歉的對我笑了笑,她看上去和善多了。* X) i1 [6 X, K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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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已經去過你的屋子了,我注意到你沒拿行李”她一邊說一邊帶領我穿過空曠的大屋,我驚訝的看著單弱的她輕輕的推開沉重的鐵門領頭走了出去,我不由自主的回頭望去,我看到那個小女孩背對著我們,仍舊沉默的端坐在高背椅上一動也不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正用她那冷漠仇視的目光掃描著對面潮濕腐敗的空牆。: I  m% y, z6 e. ^1 O!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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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租很快就談好了,那間遠遠談不上舒適的客廳兼臥室在女人的幫助下,也很快就收拾好了,盡管屋里冷的出奇,我卻相當滿意,我本來就不是沖著舒適而來的。最後,現在應被稱做是房東太太的女人從兜里掏出一把樣子古老的黃銅鑰匙放在桌上︰1 z9 ]$ c) ?" j8 Y  F5 d1 W7 Z0 {

5 @4 X7 u: j+ U: q    “這是閣樓的鑰匙,”她說︰“上面還有些舊家具,你看如果有用得著的,盡管自己去拿”說完,她似乎準備離開了,但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尷尬的笑著,然後很不好意思的說︰“我那個丫頭,古怪著些,她不過是小孩子玩鬧,氣走了好幾位房客,您往後千萬別往心里去,也別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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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 r+ F1 ?    “沒有的事,我覺得她很好”我趕緊說,眼前又浮現出那一對黑玉一樣冰冷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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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房東太太卻不相信的看著我,我只好用別的話問她,“她幾歲了?上幾年級?她叫什麼名字?”, }& \" z6 Z, z6 R* w  U5 s5 I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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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恩……沒有名字的”房東太太似乎更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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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感到既好笑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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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1 _; S1 u( S% \0 ^    “沒有名字?她多大了?為什麼不給她起一個名字?”: e' ^; Y% N*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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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因為我不能給她起一個她不想要的名字,而她到現在還沒有決定哪個名字是她喜歡的……”- r* e, _" w, A1 p6 n" V: Y: c

0 P/ f, F; M! L  k3 a    這個解釋很出人意料,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能理解這種感覺,名字似乎是強迫你接受的東西,在你有能力拒絕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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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房東太太見我獨自陷入了沉思,還以為自己冒犯了我,便小心翼翼的告辭了。等我回過神來,她已經走了,過了一會兒,我听見廠房的大鐵門又“邦”的一聲巨響從里面關上了。

第二章# x; |5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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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真搬到那里去住了?”黃明麗不相信的看著我,兩只手握在胸前,眼楮睜的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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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1 Z* {    這是第二天的正午時分,我又回到了紛亂喧囂的城市中心,黃明麗是我公司里的同事,也是我在這個城市里唯一的好朋友。眼下我們倆正坐在大廈頂樓的餐廳里,這里人聲嘈雜,溫暖而郁悶,在這種杯盤交錯,飽餮沃飲的環境下,要向世俗的明麗解釋清楚我的心情是不容易的,何況最近我的情緒一直處于極不穩定的狀態下,隨時都可能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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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著,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壓力很大,但你也不一定非要搬到荒郊野外去,那地方很偏僻!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明麗壓低了聲音嚴肅的說。3 O+ ?3 M"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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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能有什麼事發生!”我不屑的說,嘴邊漾起一絲苦笑。$ ~1 z/ e+ |" [4 C% J% N'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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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應該搬來跟我一起住,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明麗關切的望著我,第一百次提出這個建議。$ E- R2 |4 X9 r1 h. c& q+ i$ y. e

( j/ K3 T' O& F4 U- N) Q    “哦,不……”我禁不住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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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和我住也沒關系,只要——找個好男人照顧自己!”明麗的表情忽然間變得戲起來,她的嘴巴弩著,眼楮向我後面的餐桌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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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b! ^& v  S/ m7 _4 }    我知道她指的“好男人”是誰,不用回頭我也知道公司的部門經理李東平正在後面有滋有味的埋頭吃他的黃魚拌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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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v6 R$ i, {3 r3 N) i: |    然而我還是微笑的看著她,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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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t1 k! y5 L. w    “說真的,有的時候,我不太明白你,你掙得錢足夠在市中心租一套像樣的公寓了,可你……”明麗見我搖頭,迷惑不解的說,但臉上的關切並未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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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法向明麗解釋,有時候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理解我自己,只好把頭轉向一邊,凝視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踫巧靠窗坐著,因為樓很高,所以能夠俯瞰市區,然而我的視野並不開闊,目光所及之處,全部都是灰色的屏障,幾乎整個城市都籠罩在巨大的陰霾之中,仿佛大地被一層骯髒的灰紗籠罩著,在幢幢鬼影似的高樓大廈組成的水泥森林上方,飄浮著陣陣灰霧,它們像幽靈一樣在城市上空徘徊,吸取每個人的靈魂,把他們變得冰冷殘酷,麻木不仁。然後又釋放出腐敗的毒氣,使得人們所到之處,都沐浴在令人窒息的空氣中,憋悶而壓抑。我看著看著,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經做過的一個夢,那個夢似乎給了我某種啟示︰# N8 A/ W$ d* v' L# R: K

# f* A) S2 k  e# ]7 J% |    “也許……”我開始慢慢的說,“我只是想找個地方放逐我自己……”; @: f, b" N) ^( E8 ]'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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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逐?”明麗不解。3 w. c/ y* |, g) Q3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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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我抬頭仰望天空,覺得再在這片天空底下生活,實在是一種罪過……”我把視線從極目遠眺中收回來,沉痛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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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 O6 P2 u8 F    “仰望天空?我簡直要被你搞糊涂了!”說著,她忽然站了起來,傾著身子,鼻子壓在窗玻璃上,像我剛才一樣往天上看,這樣過了一會兒,她撲通一下坐回到到自己的椅子上,揉著鼻頭說︰“咳!天上什麼也沒有!”# w! k+ ~2 k1 T: r. y  u/ m) f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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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我知道你很累,也很煩,想一個人靜一靜,你愛住哪就住哪吧,可是,你不能總不吃飯啊!看你最近瘦成什麼樣子了!”明麗最後想出她能夠理解的話來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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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才想起要的午飯還一點沒踫過,我低頭看著面前的炒飯和澆在上面的菜汁,猛然感到一陣惡心,仿佛有人把一筐腐臭的垃圾傾倒在我的胃里,我極力壓抑住想要嘔吐的沖動,我知道不管我有多難受,都不能讓明麗看出來,因為明麗知道我已經好些天沒正經吃過一餐飯了,我不想她覺得我有什麼不正常,更不想她把這件事當做新聞在整個公司里到處宣揚,盡管,我知道吃下去的東西最終還是會被我偷偷嘔在馬桶里,但現在,我必須強忍著胃里的翻騰,裝出饑餓的樣子。明麗看我動了筷子,終于放下心來,她一邊繼續鼓勵我多吃,一邊不住的詢問我的新居的情況,要一邊吃飯一邊回答明麗的提問是危險的,因為噎在喉嚨里的米飯好幾次差點在說話時隨著胃里的酸水反出來。但明麗似乎對我住的地方特別感興趣,當她听說我的女房東和她的女兒在一間大廠房正中央梳妝時,吃驚的問道︰0 h+ m$ a; V3 d: ^0 C  \7 @

) e1 G" d- U+ X4 k    “你是說,那母女倆住在廢舊的廠房里?”9 n3 Q* ]# E5 r,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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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那間廠房完全空著,除了她女兒坐著的椅子,就沒有任何家具了”我輕描淡寫的說,一只手揉著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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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V  j8 ~' G6 ^: P    “等一等,你剛才說,那棟小樓全歸你,院里又沒有別的屋子了?”接著不等我回答,明麗就像得到深刻印象似的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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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6 F0 U/ ?    “哇噢!你和兩個鬼魂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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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k5 Z; B6 N& x5 `    “她們確實像鬼,”我接過明麗的話茬,“你別忘了,我從來不信什麼鬼怪之類的,不過……”我又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的說︰“我想她們或許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廠房里也許有門通到她們家,我上次進去畢竟沒有看得很清楚,這樣也許可以少走許多冤枉路,你不知道,外面那些彎彎曲曲的巷子有多麼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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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u# M: x/ A7 T* g+ M    在我們吃完飯坐電梯準備回公司上班的時候,明麗忽然間俯在我耳邊輕聲說︰# o+ }: B2 |+ l- S

* M0 P$ O& _! r# ^0 D; @# y2 G8 t    “只要有可能,我決不去你住的地方拜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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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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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Q+ x2 X7 Y3 s    一個沒有名字的人是怎樣在學校里生活,又是如何同別人交往,如何被別人記住的,實在是個讓人難解的迷。不過那個沒有名字的女孩,倒是每天很早背著書包去上學,我每天清晨都能看到她從廠房的大鐵門的縫隙里鑽出來,飛快的跑向大門口,通、通的跑步聲在空曠的場地上激起非凡的回響,引得我到窗前去窺探,我遠遠看見她風一樣灰色的背影在跳動,兩條麻花辮子在腦後一上一下的甩在肩膀上,心中頓時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只覺得這個背影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一般,可是我又實在想不起來究竟在何時何地曾經有過這樣的印像。除此之外,我的生活實在不能算好,我記不清在城里住的時候,捱過多少個不眠之夜,幾乎每個晚上,我都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直到最後發展到要依賴藥物入睡,即便是如此,哪怕是夜里最輕微的響動對我脆弱敏感的神經都是極大的折磨;我的工作像從前一樣繁冗疲累,令人難以招架,而我的厭食癥卻愈演愈烈,每天正午,我都準時和明麗一道去頂樓餐廳吃飯,然後再一個人偷偷躲進洗手間,把剛才吃的全部吐出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半月來幾乎沒有實質性吃過飯的我,竟然沒有餓死,也沒有昏倒在去公司的路上,仿佛有種神秘的力量在控制著我,強迫我去承受這沉重的一切。不可思議的是,我的工作竟沒有在這雙重折磨下出什麼大的差錯,我依然照常參加各種會議,同商家談判,請客戶吃飯,我甚至還趁公司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打開李東平的電腦,盜走了他全部的客戶名單。我這麼做的時候,並沒有多少負罪感,如果不這樣,一個人在這個城市里是不那麼容易生存下去的。5 Q' w% g& f0 Q  t$ ]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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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既不是鬼魂也不是工作讓我心中的隱憂越來越沉重,相反另外一種無形的東西隱藏在我心中,我始終覺得有某種潛藏的危險正向我一步一步的逼近,雖然我看不見它在哪里,但我能真切的感覺到它的存在,就好像有一雙冷峻的眼楮躲在灰色帷幕外面,毫不憐惜的看著我如籠中困獸,拼命做垂死的掙扎。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有一天,我會被那看不到邊際的灰色所吞噬,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想辦法逃避,但不論我逃到哪里,那逼人的危險就追到哪里,我感到無比氣悶,猶如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扼住了喉嚨,又好像被無數只眼楮包圍著,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被監視著,我終日惶惶不安,驚恐萬狀,幻想著大限將至的那一刻,我突然間攤倒在地的情景。在別人眼里,我是一個成功的白領,有著令人羨慕的職業和收入,毫無疑問,我的前途將是一片光明大好。我想,永遠不會有人理解我偽裝外表下面那顆驚惶不安的心。我無法向任何人訴說我的感受,包括明麗在內,我能想象明麗會是什麼反應,她一定會用最為擔憂和關切的眼神望著我說︰“你的工作壓力太大了,真的!你只是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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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的自我放逐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搬家一個星期後,我發現夜里漸漸能迷糊一小會兒了,偶爾還能睡個好覺。這讓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點。這期間房東太太來過一兩次,不過是看看我還需要點什麼,後來,她就很少來了,不過她那沒有名字的女兒,到是著實引起我的注意,周末的時候,她不用再背著書包通、通的跑著去上學,而是在空曠的院子里玩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名字的緣故,她連一個玩伴也沒有,而所謂的玩耍也不過是在廠房外面堆著的廢汽車零件上呆呆坐著,就好像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前方,看上去既憤怒又桀驁不馴。我躲在窗戶里面偷眼看她,實在很好奇她眼里的憤怒和冷傲是從哪里來的,不過,我始終謹記房東太太關于她女兒的一番話,從來都不去招惹這個鬼一樣古怪,陰郁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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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L" ]7 \: N/ N4 {2 `    但是後來,她卻主動找我來了。* N; B2 }; g9 t  I

8 v* Y# k% S8 x9 C8 f    有一天我下班回來,時間已介黃昏,天氣照樣陰冷異常,但卻有淡淡的一抹殘陽裹在渾厚的濃霧中,把霧也染成了黯淡的灰黃色,我想要找幾只衣架掛衣服,便拿了那把黃銅鑰匙上樓去。在我的腳剛踏上木頭樓梯的一剎那,怪事又發生了,我的眼前再一次開始播放詭異的黑白電影,整個樓梯變成了灰白色,像上次一樣灰白的景物上面,疊印著污髒的灰漬和水印,就好象戴著一副被泥水弄髒了的眼鏡,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用手在眼前拂動,但那些灰髒的斑點和水漬卻頑固的在我眼前晃動,而且,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機器轟鳴聲再次響起,在遙遠而沉悶的轟隆聲中,夾雜著一個人痛楚的呻吟聲,那聲音令我興奮不已,但同時又使我痛苦非凡,漸漸的痛苦戰勝了興奮,就好象那一直在逼迫我的危險此刻就窺伺在我身旁,隨時都有可能把我吞沒。我的腳步緩慢而又沉重,頭腦昏沉,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上了鎖的門前,然後一個激靈,又突然清醒過來,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場夢,我看著門上生銹的鐵鎖和上面積澱的厚厚的灰塵,拿不準手中的鑰匙是否真的能打開它,看上去它像是早就銹死了。然而當我把鑰匙插進鎖孔,輕輕扳動的時候,我卻听到“咯噠”一聲,鎖里的機括彈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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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 N  g0 c! w2 i    這不過是一間堆滿了雜物的普通房間,到處都積滿了厚重的灰塵,屋里的氣味污濁難聞,但我還是看得出來這里曾經是一間舒適的起居室,靠牆擺著一只樣子古老的沙發,正對面是一架有著大圓鏡子的梳妝台,上面都積滿了灰,屋子的其它地方都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靠窗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寫字台,但上面也堆滿了箱子,我想先打開窗戶透透氣,就先到寫字台前,搬下擱在上面的箱子,但是什麼東西給我這麼一踫掉了下來,嘩啦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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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t- p# }) Z    “是照片”,我放下箱子,蹲下身一張一張的撿起來,借著昏黃的微光,仔細端詳,發現這全都是些彩色照片,不知是由于光線的原因,還是因為時間長了,這些照片全都色彩暗淡,褪光掉色,顯然已經被人當做廢物遺棄多年了,我還發現它們都有同一個主人,每張照片上無一例外拍著一個年輕女郎,看上去年紀和我差不多,我仔細辨認,覺得照片上的臉似乎有點眼熟,再用心一瞧,認出來了,是房東太太,這些想必是她年輕時的照片。但照片上的她和現在大不相同,照片里的她看上去容光煥發,興致勃勃,似乎總為什麼事高興的笑著,而且這些照片拍攝的地點也十分的奇特,有時候她在一望無際的沙漠里,身後還臥著一只皮毛蓬松的駱駝,有時候她站得高高的振臂高呼,背景是巍峨高大的群山,這一張她在金字塔前面揮手,另一張她又在巴黎的街道上喝咖啡,我沒想到看上去溫柔和順、平靜安詳的房東太太曾經到過那麼多國家,吃驚之余又羨慕不已,我對這些照片一下來了興趣,一直看到天黑都舍不得放下,早就忘了我到樓上是干什麼來的了。# T: v2 n% J7 ?% f$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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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更令我驚訝的還在後頭,當我打開從桌上搬下來的箱子時,我發現里面全都是照片,裝滿了整整一大箱子,而且全都是同一個人的照片。我以前從未見過如此大量的照片,就好象一下子意外發現了未知的寶藏,興奮不已,看上去似乎房東太太年輕時曾經周游過世界,她的照片顯示她的足跡遍及世界每個角落,而她總是那麼自信昂揚的笑著,仿佛能夠到達那些地方,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和追求。這些照片對我極富吸引力,以至于我每天下班後都迫不及待的趕回去一張張的細細觀賞。我把閣樓里外打掃了一遍,灰塵被掃去了,鏡子拂拭干淨,又光可照人了,沙發上覆蓋著我的一條寬大的圍巾,寫字台上的箱子被挪開了,現在上面擺著我在角落里找到的一只樣子過時的白熾台燈,如今我每天可以安靜的坐在寫字台前慢慢欣賞這些老照片了。雖然,每當我踏上木樓梯時,那種異樣古怪感覺依然存在,而我自己並不明了為何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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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傍晚,當黑夜來臨前的最後一抹陽光透過彌漫的灰霧在我的桌上灑下暗金色的斜角,我還在低頭全神貫注的瀏覽那些照片,過于專注的我忘了開燈,整個閣樓沐浴在一種陰慘慘的昏黃色調子里,除了我翻動照片的聲音,周圍如死一般的寂靜,忽然間,我覺得很異樣,仿佛想象中的那雙眼楮又在背後盯著我,我感到脊背發涼,但又不敢回頭去看,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怖的感覺從冰冷的地面蔓延到我的腳趾,又像蜿蜒爬行的巨蛇一樣向上游走,迅速纏遍我的全身,我感到呼吸困難,整個人像中了咒語般死死定住,一動也動不了,突然,我听見一個小女孩陰郁空洞的聲音從昏暗的房間那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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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x7 y/ R# P8 s' L6 o    “你別踫那些照片”她幽幽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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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e, l, R; O1 B& Q) L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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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由于過度驚慌而沒有站穩,身後的寫字台險些被我撞翻,堆滿了一桌子的照片順著傾斜的桌面滑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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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先的反應是梳妝台的鏡子里有個女鬼,後來才看到是她,那個沒有名字的小姑娘,她就躺在對面的沙發上。一只手懶懶的搭在胸前,頭枕在我的大圍巾上,看都不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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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Y* D- J) w% z" Y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驚呼,“我一點聲音都沒有听到!”, @7 h# S8 t7 d9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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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踫那些照片,它們不屬于你!”女孩仍舊躺著不動,幽靈般空幻的聲音仿佛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過來的。9 c1 a+ `5 l6 {5 q7 e2 I* f"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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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知道……當然不屬于我,我只是……只是隨便看看……”我語無倫次的應對,還有一點發窘,好像在窺探別人隱私的時候被人逮個正著。我下意識的擋在桌前,但桌上的照片卻已經撒了一地。  ?* [5 H; B8 T+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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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用不著那樣想,我不會告訴她的……”女孩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我的臉立刻漲紅起來,我有種不舒服的感覺,第一次和這個小女孩交鋒,就已經被她捏住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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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不過是些普通的觀光相片,打掃房間的時候無意發現的,我想你媽媽是不會介意給別人看的……”我一步跨到沙發前面,我不想給她一種錯覺,以為她能像趕走從前的房客一樣趕走我,她只不過是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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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 y8 e0 h! w    “哦!?”女孩不屑的哦了一聲,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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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現在我問你,你到這里來干什麼?”我試圖掌握主動,同時上下打量著她。我覺得自己就好象站在一幅色彩凝重的肖像畫前面,女孩慵懶的躺在沙發上,仍舊穿著她黑色的短上衣和灰呢料的百摺裙,兩條油黑的麻花辮子隨意的搭在肩上。沙發的長度剛好讓她把腳擱在扶手上,使她能夠側身躺在上面,天然的擺出一副睡美人的樣子來,她那尚未發育成熟圓臉上嵌著一對鮮紅的唇,如過度成熟的櫻桃般在黑暗中閃著艷麗詭譎的光彩,我猜想她大概偷擦了母親的口紅,如血般的鮮紅在一片灰暗中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A7 k' s/ N# n# z  F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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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房子,不是嗎?”女孩滿不在乎的反問道,目光始終注視著天花板。4 A( W* U, t6 e3 q1 `/ K/ X- h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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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是你們家的房子,不過,現在我住在這里,你明白嗎……這是……這是和你媽媽談好的……她同意我住在這里,”我一邊試圖解釋,一邊近乎著迷的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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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X3 d; C  k6 @* c5 z+ a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啊!在深不可測的眼眸里,閃動著淒艷迷離的光芒,冰冷中摻雜著熱烈,絕望中混合著狂歡,在狂熱迷亂的眼神里,潛伏著巨大的悲哀,使這雙眼楮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和暗藏的殺機,再加上那對艷麗的紅唇,簡直可以惹起一個男人心底最熱烈的渴望來,而它們卻偏偏長在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臉上,令面對她的人感到迷惘而憂傷……  E* j6 A, O3 |8 B+ c. y0 f4 }$ Q

) J- d  H) }) r% t  _4 d( J* x    “可這是我的房子”她一動不動的躺著,又重復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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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k" d3 O" `, [    “我知道,但現在我住在這里,你懂嗎?這是我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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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C3 B. P: F6 N    “你的房間不就是我的房間嗎?”女孩反問一句,臉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7 c* j2 {. y& W, x2 g$ o% X5 m

/ M, Q" ^+ V2 M2 P    “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的房間就是你的……”她的話令人費解,我不知道該不該把她當做一個正常的小孩來對待。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女孩忽的一翻身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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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好別踫那些照片,”她冷冷的說,眼神又變得冷酷無情了,2 u5 |* o) Y. U& B! Y$ {# C

* b& j8 y: q" s3 P( u5 a' q2 o    “——我警告你,最好別踫那些照片,否則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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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她猛然站起身,踩著嘎吱作響的樓梯通、通的跑回家去了。8 u% i2 F: g1 C+ t1 K! ^

* V4 i! C. W+ G( J8 B% _    這算什麼?是威脅?還是警告?但理由呢?如果僅僅是為了一些褪色的老照片,又似乎不值得,或者這根本就是個小孩子的惡作劇?但她又是那麼鄭重其事,令人不得不懷疑,其中還有什麼別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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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要讓我不再踫那些照片幾乎是不可能的,女孩對我的警告幾乎沒起任何作用,從看到那些照片第一眼起,我就被完完全全的吸引住了,這是很不可思議的,因為我那麼忙,而且照片本身又沒有太特別的地方,只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世界各地的觀光影像,但我卻反反復復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點也不覺得厭倦和乏味,對其中一些特別愛不釋手的,干脆拿到樓下,晚上在枕前燈下把玩,這時的我對這種古怪的情形一點都沒有察覺,這究竟是為什麼?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我也從來不去細想,深深的沉浸其中,難以自拔,享受著暫時忘卻憂愁的快樂。的確,每當看照片的時候,我總是感到分外輕松,仿佛我暫時脫離了那個孤獨疲倦的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輕松愉快的人。而我心中氤氳不散的陰霾在這時候奇跡般的離我而去,被我遠遠拋在腦後。直到我的視線離開那些照片的時候才像地獄里的魔鬼一樣又回來糾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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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次古怪陰森的談話以後,沒有名字的女孩竟成了我那孤獨的小樓里的常客,她最喜歡在我獨自看照片的時候冷不防出現在我眼前,或者忽然在背後發出猶如地府的召喚般的陰森森的嘆息,令人毛發倒豎,心驚膽寒。一開始,我常常被她嚇得跳起來,然後本能的將手中的照片藏到背後,女孩看到我驚慌失措,總是分外開心,她傲慢的皺起鼻子,扮給我一個冷酷邪惡的笑容,仿佛能驚嚇到我就能使她得到莫大的快樂似的。但現在她不再警告我不要踫那些照片了,相反,每次她見到我沉醉在那一堆老舊的照片里的時候,臉上卻會現出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似乎有些懊惱,但又好象有些幸災樂禍,可我思來想去,還是完全猜不透她那小小的心眼兒里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V$ x7 v' L2 V( J; D: a

0 N% T9 H: F% P" f$ }) m    每次和女孩的照面都是極度不舒服的,她的傲慢和怪僻令人難堪,她常常不請自到,對我冷嘲熱諷、亂翻我的東西,試用我新買的化妝品,打開衣櫃對我的每件衣服評頭論足,然後像穿自己的衣服一樣挨個試一遍,每次我出言制止的時候,她就鄙夷、諷刺的看著我,仿佛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比她更應該受到譴責。我被她搞得筋疲力盡,卻總是不好意思把房東的女兒趕出去,只好在早上出門以前小心的把每一道門鎖好,但當我傍晚下了班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房門大開著,女孩已經躺在沙發上等我了,我正詫異她是怎樣開的房門,她卻得意的笑著,用她那帶有惡意的目光嘲諷的望著我。% @9 G" g: Z1 Y) |( j' E+ f" i

5 E+ D& ~% u! c3 A( U    我恍然大悟,房東太太肯定還留著另外一套鑰匙,女孩要偷了來應該不算難事。這讓我終于忍無可忍︰, U; p4 ?# n: P2 j/ p

2 O$ o; z2 y& z( o    “請你出去!否則我就去找你媽媽談談!那樣你或許就能學會什麼叫禮貌,動不動不經過主人的同意就隨便闖進別人家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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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 U. z+ s) S    但這樣的威脅對女孩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她似乎對我的威脅一點也不在乎,倒是我自己猶豫起來,真的去找房東太太會有什麼用呢?她未必見得不袒護自己的女兒,何況她早已有言在先,我亦早答應過她不會介意。但自此以後,女孩愈發得了意,在我的住處來去自如,像在自己家一樣隨便,我無法制止她,只好無奈的接受現實,只要她不干擾我繼續看那一箱子照片,也只好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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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女孩似乎從未打算給我真正的安寧,這天下班回來,我看見門又開著,便心知她又來“串門”了,我厭煩的推門進屋,暗中期待著隨時從哪個幽暗的角落里鑽出來一個黑影,趁機嚇我一跳。但不管臥室還是廚房都沒有她的影子,我甚至上樓看了看,仍然不見她的蹤影,但我不敢掉以輕心,仍舊小心翼翼的掃視著屋內每一個她可能隱藏的角落,終于,給我看見衣櫃的門開著一個小縫,她準是想趁我掛衣服的時候嚇我個措手不及,我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板起臉來說︰“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了!”但衣櫃門仍然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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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不要再鬧了,再不出來我就開衣櫃門了!”我不耐煩的命令道。$ }; M2 y" t0 y8 M5 z' a6 }+ p/ ?4 O

! j/ i0 {! N7 R' u0 N+ \  l. P; v    可是仍然沒什麼動靜,我滿腹狐疑的走到衣櫃跟前,忽然听到里面傳出一聲極小的抽泣聲,又好象是受傷的小貓的叫聲。0 g) y  }- @- ~6 J(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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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在搞什麼鬼名堂?”我皺起了眉頭,但提高了警惕,猛的拉開了衣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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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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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l( E" }8 w: T4 H3 A( S. d    衣櫃里,我所有的衣服都被胡亂卸了下來,扔的亂七八糟,我生氣極了,在一大堆衣物里扒來扒去的找她,想把她揪出來,扔到外面去。而她就藏在我的一件大衣後面,我把那件衣服揭起來扔在地上,正想上前去拽她的胳膊,卻突然楞住了,眼前的景象太意外了,女孩雙手抱膝,蜷縮成一團,躲在衣櫃的角落里,我看不見她的臉,但可以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她的身子抖的厲害,像受傷的小動物一樣,發出一種低低的像是嗚咽,哭泣的聲音,我不知道她怎麼了,走上前去,試圖拉開她,但她卻像是驚弓之鳥般的逃避,同時開始拼命的求饒,& A3 j  v* S( J5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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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別打我了!別再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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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k# V( l& n    她一邊哭喊,一邊躲避著我,我不敢確定她是不是在裝假,但她的聲音听上去的確非常的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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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打我!救命啊!不要打我!”只要我試圖靠近,女孩就哭喊的厲害,兩只胳膊護在腦袋上,似乎真的害怕我傷害她,在寂靜的院落里這樣的聲音听上去很嚇人,我生怕產生誤會,焦急的想把她先弄出櫃子再說,可是當我上前去拉她胳膊的時候,她就像有人想殺了她似的慘叫起來,那叫聲令人心悸,猛然間,我覺得自己好象抓著什麼濕乎乎的粘稠的東西,收回來一看,才看見滿手的鮮血,我驚叫起來,腦袋“轟”的一下大了,“不管她有多大的過錯,也不該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毒手!”6 U$ I6 f6 n7 [

" l7 M, t0 b% p    慌了神的我連忙鑽進櫃子里,可是女孩見我湊過來,掙扎的更厲害了,她拼命的躲閃,我只好大聲的勸她,讓她明白,我不是想要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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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是我,是我啊!你看清楚了嗎!是我啊,沒有人要打你,告訴我,是誰要傷害你……”可這句話只說了一半,因為我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女孩渾身上下都是傷,胳膊和腿上都在滴血,看來她好象剛剛被人毒打了一頓,衣服也被撕破了,頭發蓬亂,辮子也松了,任誰看了也不免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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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D; z: s/ @0 p7 i! k    女孩總算听到了我的話,她終于抬起了頭,我看到她臉上也被抓出一道道血痕,一雙淚汪汪的大眼楮里滿是驚恐,一種絕望和無助的眼神代替了她平日里冷傲譏誚的神色,看上去是那麼可憐和弱小。8 i& x! ~4 {6 c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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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呀!你看,沒有人要傷害你,你告訴我,是誰把你打成這樣子,為什麼不去找媽媽?”我既震驚又同情,平日里對這個女孩的嫌惡忘掉了大半。" x" g5 Z;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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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這時候,女孩才意識到蹲在她對面的人不是想要打她,接下來,她做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舉動,忽然間,她撲到我的懷里,似乎終于找到了可以保護她不再受到傷害的人,“哇!”的一聲委屈的大哭起來,她把頭埋在我的懷里,不住的抽搐,渾身哆嗦的厲害;她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我肩上,她身上的血蹭到了我的衣服上,此時的我為女孩過于親近的舉動感到有點慌亂和不知所措,但同時卻另有一種奇異的感受,她的眼淚和鮮血仿佛在一瞬間流進了我心里,引起了一陣刀絞似的心痛,而這心痛是那麼的熟悉,仿佛受到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7 Y1 Y7 n2 O0 \2 l: E* x

1 s5 E; a. [% C) _* g0 M    我像母親安慰受委屈的女兒一樣溫柔的輕拍著女孩的後背,就這樣抱著她足足過了一刻鐘,女孩才漸漸平靜下來,只是偶爾的抽泣一兩聲。突然間,我像被人用鞭子打了似的清醒過來,我必須馬上去報警,那個犯下如此暴行的惡徒,理應受到嚴懲;不行,我得先去醫院,女孩傷的不輕,應該馬上救治,啊,這也不成,我得先通知房東太太,我把女孩抱到我的床上,然後焦急的想要出門找人,就在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的時候,女孩忽然間在床上打起滾來,還發出一種古怪的叫聲,我嚇壞了,以為她受了什麼厲害的內傷,我急奔至床邊,扳住她的肩膀,可是,我卻在半路中突然停了下來,這聲音難道真的是我想象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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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M) E+ y9 b+ \  r8 S% C! Y+ h    從女孩嘴里發出拉鋸一樣的嘶嘶聲,還混著陰陽怪氣的咯咯聲,陰慘慘的令人後背發涼,但這的的確確是笑聲。女孩蜷縮在床上,手捂著肚子,樂得不可開交,我已經有所預感,只是不願相信自己有那麼傻,呆呆的立在當地,驚詫而惶惑的瞪著她︰* F/ ^4 A" i; [' m2 C

" k8 N. H' ~  S1 H    “……她說的沒錯……你……當真……什麼也不記得了……”女孩唉呦的呻吟著,不知道是因為笑得肚子疼,還是因為身上的傷痛折磨得她這樣。, a$ p( D5 A+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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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她是誰?我當真不記得什麼?”我就像被當頭敲了一棒,既驚疑又不安,大聲的詰問她。7 C0 v& R' A2 s- q, d

5 [% w( E0 S& ~& e  z8 z& B' j( A    “……你……難道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嗎?……哈哈哈……這真是天大的諷刺……不是嗎?”女孩指著自己的鼻子沖我大笑,她扭曲的臉上混合著淚痕和血跡,再加上可怖的笑容,整張臉看上去猙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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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 R- |4 Z' ~- k    “對你有印象?……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我們以前見過面嗎?可是我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我大惑不解,同時努力在往昔的記憶里搜尋,可是那里只是一片灰白,我的過去整個被一團迷蒙的霧氣所圍繞,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模糊的影子,怎麼費力也看不清楚。& n6 T7 `* E* A. b9 |2 p! Y! `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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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你當然不明白了……要是你明白了,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你現在一定覺得自己很傻,是不是?”女孩笑得厲害,她已經坐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用血肉模糊的拳頭擦掉眼角流下的淚水。$ f% a, g  I4 `' P: g7 C

& l3 k# ~) q. z& O- _6 A& d    “當然……沒錯……”我喃喃的說道,“我的確覺得自己太傻……不過,你傷得很重,現在需要立刻包扎,你的傷口在流血……”我對女孩玄妙的回答依然糊里糊涂,同時為自己上了她的當感到強烈的羞憤和後悔,我忍受著她的嘲笑,但卻不能對這樣一位重傷號置之不理。$ O5 w3 c1 s&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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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得了吧,我們彼此都清楚,這不過是場玩笑……對吧?”她不屑的說,臉上又恢復了往日譏諷嘲弄的神色。0 l% g8 i/ S* g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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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試圖往門口走,但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忍受極大的痛苦,她緊咬著下嘴唇,臉上因為疼痛而痙攣。" c) u7 q; y- F# W8 {

" N* \& Y# W) Y5 a4 O    在她一瘸一拐的經過我身旁時,我下意識的想要扶她,卻被她一把給推開了。, I- e4 e$ l' d/ s; d9 d

7 ~& r& j5 X4 _) B% `8 V    “別踫我!”她惡狠狠的說︰“我最討厭被別人可憐,這點傷算得了什麼!比這更可怕我也不是沒挨過,我早就習慣了!”* `" C' Y" ~3 W. O

' o) o8 j7 q2 ]0 @6 l, y" q    “你撒謊!”我忽然說,連我自己也很驚異,1 S1 H0 a* J0 ^: B8 N) R) _$ @

3 n# {4 Q2 s# y* B    “你撒謊!你全身都痛,從內到外都在流血,你受到的傷害是真實的,我感覺到了……”我肯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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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的背影猛的震顫了一下,她緩緩的轉過身,用一種神秘莫測的表情望著我︰1 S, u$ c  d3 }

1 V, M, @: J1 m% d    “胡說,你什麼也不會感覺到,特別是……現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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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我怎麼了?”我立即追問“你還沒有告訴我,是誰把你打成這樣?”6 I6 G' I$ e5 j( z* y& H8 V

# _7 i" X2 f0 U- P, `. z    可是女孩不理我,轉身要走。但我一步跨到她面前,/ G8 J* q! o2 G. @  q(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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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是誰打傷了你,我和這件事有什麼關系,究竟有什麼東西我想不起來?”3 i/ m, V) t2 X; Y  @$ n

! X: F/ [& h" c6 I4 ?% X" ]    “那要問你自己,讓我走!”女孩惱怒的說,可是我攔在門口,她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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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既然你非要知道不可,”她冷笑,然後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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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y. ]8 I, T) B3 N. P; r    “是她讓我來找你,她說我們應當幫你,因為她相信你現在被危險包圍著,隨時都可能喪命!那樣的話,她也會死,雖然我並不覺得這和我有什麼關系,我一點也不在乎……現在,讓開!”她厲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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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 k6 y! o: x' S  g    我被她的話弄懵了,但還是緩緩的讓開一條道,女孩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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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f: t2 ]- [, l( p6 S2 _    “等一等,”我在她背後叫道,她停住了。  h# N, q1 k+ Q/ C9 ?8 a

6 _; w, ~6 x4 @! e+ `* Q    “她是誰?是你的……媽媽嗎?”0 `" n& F1 O; D" {7 U) X

) a/ s& @7 L$ `    這一次女孩很快轉過身,她看我時的眼神近乎是瘋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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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B( L- n& r    “我想我得告訴你,她不是我媽媽,我和你一樣——根本就沒有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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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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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我感到有人在推我,猛然間回過神來,明麗的兩根手指在我眼前晃悠,她眉頭緊鎖,迷惑又擔憂的望著我。! l* G8 ?3 ^!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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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明麗,你不是要打電話?”我連忙說。$ w, L5 Y*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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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早就打過了,說實在的,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總是恍恍惚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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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V) {$ n$ C( K    “沒……沒什麼,我沒什麼……”我極力掩飾。. ~" u6 J! x6 E1 ~2 r5 Z

; Z1 H" }; Y( d' P! j0 G1 l) Z& V    “你就別瞞我了,剛才你一直對著電腦屏幕發楞,整整半個小時一動也不動,我的手指伸到你眼前,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明麗不滿的說。& p. z" q) V: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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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好,就是有點累,真的……”我勉強擠給明麗一個笑容。! [2 i; ]) y* t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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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你不好,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明麗依舊不相信的審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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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f* B# ^    “我真的……”但我說不下去了,因為經理打電話來喚我到他辦公室去,過了一個小時以後我才出來,我幾乎沒有力氣走路,整個人虛弱的靠在走廊的牆上長長的喘了口氣,李東平走過來關切的問我怎麼了,我搖搖頭示意我沒事,他不相信的看看我,但還是走了。我一步一挪蹭回到自己桌前,明麗湊過來低聲問我︰“什麼事叫你去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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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1 q' U+ o# ?) v' w    “沒什麼大事,就是訓了一頓,說我最近工作不專心,業績下降……”我用嘴角和明麗私語。" L9 t$ P( G  E' p3 H8 }/ ~, f

7 l9 |& u+ Z% v8 B    “你確定自己沒事嗎?”明麗不放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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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總是心事重重的,讓人為你擔心,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就今天中午飯的時候,答應我,好嗎?”明麗總是那麼熱心腸,我不能辜負她的好意,便默默的點了點頭。1 P5 x' y* j: |$ v2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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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時分,在嘈雜吵鬧的頂樓餐廳里,我和明麗又坐到了臨窗的老位子上,但我們兩人顯然誰也沒打算吃飯,明麗把面前的餐碟一推說︰“好了,現在該把什麼都告訴我了吧,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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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該從何說起,一切對我來說就像是個難解的迷,每件事都是那麼古怪,不合常理,但似乎又全都可以一言解釋之,那就是所有這些都只不過是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明麗在听完了我講述房東太太和女孩的種種怪異的舉止以後,嘴巴驚訝的合不攏,但她還是得出了這個唯一合理的結論。, F) K6 y9 U: W& ~2 ~% Y3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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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這麼想過,房東太太說過她曾經氣走了好幾個房客,可是我又覺得事情不像我想象的那麼簡單,那女孩說我處在致命的危險中,還說她們是來幫我,她說如果我死了,房東太太也會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迷惑的望著窗外灰茫茫的天空說。7 b/ M9 j: [" ?+ c3 |. d

# i) v9 u8 E, i3 e& d$ i    “你沒得罪過什麼人吧?我是說,你從前不認識她們吧?你認識嗎?”明麗試探的問我。1 p( v7 Z3 [& w4 j

" X% l- e5 H0 S6 ^  T$ {0 d# \    “說實話,我想不起來了,只要我試圖回想過去,我就頭疼的厲害,而且還有種機器轟鳴震耳欲聾,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我用拳頭敲打著自己的腦袋,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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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T, c# n0 z    “哦!一曼……”明麗同情的喚著我的名字,似乎除了這樣,再也想不出別的方法來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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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過,那小女孩告訴你房東太太不是她的媽媽,我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房東太太有可能是個惡毒的女人,虐待自己的繼女,常常打她,你從來沒見過女孩的爸爸吧?也許他早就死了,所以……”明麗又思索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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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_0 \" P) h- a1 J9 j    “哦,不……”我搖頭道,“我覺得房東太太怎樣看也不是那種人,而且她們倆長得還有點相象呢!就算不是母女,也一定有什麼關系,也許是親戚?”我不確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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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9 u9 Q. L) Q# u, E    “你沒去過她們家吧?”" C: o9 w9 @. m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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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來著,”我答道0 K: y- t9 E  |* `: Y2 V' g

0 Q9 G3 p9 e/ |0 i    “因為我實在按捺不住,想知道房東太太是不是像女孩說的那樣,對我有什麼目的;更想知道房東太太看到女孩的傷會是什麼反應,還有她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所以,我就又走進了廠房里,我相信從那里有門可以通到她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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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後來呢?”明麗緊張的問。! ]- J7 [$ f4 ^5 I6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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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我難以置信的就是在這里,我發現她們母女倆又呆在空蕩蕩的廠房中間,而且像上回一樣,“母親”在為女兒編辮子,而女孩的身上一點傷都沒有,看上去和從前一樣整潔干淨,我連一點血跡和傷口都看不到……”9 N: v3 e9 M7 Z0 d! v8 X.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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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明麗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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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P3 y: o4 s: l: }    “我當時像你一樣又驚又疑,房東太太問我有什麼事的時候,我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然後我就逃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p) u2 ^& v! J1 d. A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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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越听越覺得蹊蹺,這次你無論如何得听我的,馬上搬離那個希奇古怪的鬼地方,你回來和我一起住,或者隨便你搬到別的什麼地方,只要你不再住在那里,我真的怕……怕你萬一出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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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搬!”我堅決的說,“你還記得女孩最後說的話嗎?她說我和她一樣沒有媽媽,她知道我!就像我能感覺到她的痛一樣,我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系,我要找出這種聯系,也許我就找到了所有這一切的答案……”我這麼說的時候,心里還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我沒有把照片的事告訴明麗,我擔心她會極力勸我不要接近那些照片,明麗似乎很害怕,因為誰也不知道在胡亂的猜疑下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9 ~+ \. ^7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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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曼,不!”明麗的聲音在顫抖,她看上去比我還要困惑,但她顯然不願我再深陷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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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P; h" b+ [    我們倆人就這麼呆呆的坐著,沉默的望著對方,過了好一會兒,明麗忽然遲疑的問我︰“一曼,你沒有真的遇到過什麼危險吧!沒有誰真的想要殺死你吧……”0 w6 B2 }! B" V8 D

8 g8 I* T% i: H% B    “哦,有的……一直以來,我總是覺得自己快要被什麼東西逼死了,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掐著我的喉嚨,讓我不能呼吸……”) Y8 B) Z& h1 P0 w

  `& u0 b( o# a! z    “當”的一聲,明麗本來一直握著的勺子忽然掉到了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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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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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東平就是那種所有城市女人渴望交往的男人,他外表英俊,又精明能干,雖然不算很有錢,但憑他的才干將來的成功指日可待,他身邊圍著的女孩子成群結隊,但他卻常常在工作中有意無意的流露出對我額外的關照和體貼,在我終日恍恍惚惚,不知所終的日子里,我對他的殷勤小心基本上沒有任何察覺和反應,我的麻木急壞了在一旁的明麗,她極力想要促成我和李東平兩個人,在我和明麗那次私下里談心以後,明麗更加認為她有責任幫我擺脫掉圍繞在身邊的那團神秘莫測的疑雲,所以在李東平邀我共進晚餐的時候,她不顧我的反對替我滿口答應下來,我很感激明麗對我的關懷,但明麗這樣做其實是徒勞無功的,誰也不能將那團巨大沉重的灰幕從我心中移開,何況現在又增添了許多費解的疑點,我感到自己已經被逼到了懸崖的邊緣,從萬丈深淵里吹來的陰風已經在向我招手了。/ r5 k1 u. m; |4 @2 ^% L6 c/ _

3 J' i7 V; j0 {    在我依舊希圖房東太太的舊照片來求得暫時的安寧和解脫的時候,明麗卻想方設法使我不回到我那沉寂昏暗的家里去,每天下班後,她不是拉著我去逛街,就是去各種娛樂場所,直到天色太晚我不得不在她的家里借宿為止,但我的神經承受不了街市的吵鬧和舞廳里強撼的音樂刺激,我渴望回到我的小屋去,一個人躲在那里靜靜的欣賞我的照片,我向明麗抗議道︰“明麗,你不會是想讓我和你永遠住在一起吧?我總不能一直不回家啊!”( s& M. ?/ |; @

  _% j. A- R( m2 s    “能那樣就最好了,你知道……我只不過是……不想失去你!”明麗小心翼翼的說。( Q, W: i) E  S- E

: s4 H; s* @9 ~' [    “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誰也沒有拿著槍頂著我的腦袋要我的命,是不是?”我安慰明麗。2 \1 I1 O7 f, V! \

0 v5 [5 I  v* N8 Z" C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擔心你,我听說過這種事,在……在一些沒人住的老房子里……她們會纏上你的!”明麗忽然變得結巴起來* _# s% O0 }  {1 H+ u3 X

* t7 w0 N! U' L4 h4 w- o    “你在說什麼啊?”我瞪大眼楮看著明麗/ ~6 b8 F8 x: `( V6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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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那些鬼魂會纏上你的!說不定還會傷害你!”明麗終于鼓足勇氣當著我的面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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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明麗,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 S7 i7 ^( {)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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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根本就消除不了明麗的緊張,除此而外,明麗的行為也怪怪的,她最近常常打很久的電話,而且講話的時候躲躲閃閃的,好象怕被別人听見,我實在想不出明麗能有什麼事在瞞著我,我每次問她時,她總是臉一紅把話題岔開到別處去了。直到有一天,明麗忽然紅著臉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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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7 t$ J0 F7 S4 e    “是誰?”我警惕的說,“要是李東平我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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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G, w3 w' d9 }9 N& j+ I0 X) Y: I. J    “不是!當然不是他,是……”明麗吞吞吐吐的,臉更紅了,7 a. c3 |7 O' ~; x' j9 u  j" V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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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詫異的看著她足有半分鐘,忽然恍然大悟,我指著她叫道, j8 F0 n% h* J$ J$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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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你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背著我有了男朋友了是不是……”明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我還是看得出來她既高興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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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麗的男友眉目清朗,笑的時候很爽快,給人的印象不錯,明麗把我介紹給他的時候,特意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他叫程青,是一位醫生,待人非常誠懇。我為明麗找到這樣好的男朋友感到高興,暗自佩服明麗的眼光,明麗平時雖然很夸張浮躁,但卻不是過分淺薄輕佻之輩,這也是我能和她成為好朋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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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x2 d9 f' F% @    明麗讓我見她的男朋友是有用意的,她希望我早點學她的樣子,也找個男朋友,也許生活有了歸宿,就能徹底擺脫那不祥的預兆,所以她對我和李東平的約會比我還積極,結果,在周末的晚上,我被明麗用高級化妝品和飄逸的晚裝包裝好以後,不情願的送到了西餐桌旁,這是家很漂亮的餐廳,環境幽雅怡人,還放著輕柔的音樂,但我卻如坐針氈,這個樣子去見一個每天都會見到的人該有多麼尷尬,我寧願和他在頂樓餐廳吃飯,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活受罪。; K2 i& S9 f2 @2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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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東平卻似乎陶醉其中,看得出來,他為這次約會也特意打扮了一番,他一向是很英俊的,現在則更加精致了,我惆悵的看著他抹了過多發膠的頭發下面粉白油嫩的臉,滿心希望他能從我眼前消失,對面的這個男人對我沒有絲毫的吸引力。5 p0 F3 J5 G; H* ]1 j- p4 r

1 m9 O7 e' }/ y2 X' I' ~9 v$ T5 O    “你今天……很漂亮。”他從對面審視著我,一副很深情的樣子。/ F1 y9 \0 @9 O2 e- ^  m

9 I/ _8 e: T* z7 d    我想為這句贊美擠出一個感謝的笑容,但是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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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R1 }1 D    “你知道,我一向不是很會夸別人,我父親說我是個數學腦袋,只適合打算盤……”他自嘲的笑了,我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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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p: Q7 c, q4 C3 _0 g5 b* ?    “唔……你看上去不太高興,對這兒不滿意嗎?”; @; U/ ~; v5 M) J& e& z3 K

0 h: z- {( P7 G  c1 }    “啊?沒有啊?這里很好……”我茫然的答道; T* M5 i: T1 u% o

" i7 G5 Q) D4 a" h2 w2 @# b    “可是我覺得你最近有點不對勁,是不是工作不順心?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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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用了,謝謝你,”我冷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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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 k% `8 [    談話陷入了尷尬,可是李東平並不死心,他又找到了話題,這次語氣更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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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真的,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和黃明麗成了朋友,她那麼活潑,可你卻總是那麼憂郁,我听明麗說你有個藝術家爸爸,難怪你那麼有氣質,一定是從小受到了藝術的燻陶,你父親是干什麼的,是作家還是詩人?”" R' U- X% k2 _6 S0 `: h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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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畫家”燈光很暗,我低下頭不願看他熾熱的眼神。/ a8 ?0 C& U* \1 B

# L0 S4 x7 s. H" j) e) n# H    “難怪!”他一拍雙掌“你的眼楮像蒙娜麗莎,即神秘又憂傷,不過真的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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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很難堪,這二者之間有直接聯系嗎?! z5 |7 j: ?/ s" g: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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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李東平對我的不安一點都沒有察覺,他眉飛色舞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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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的父親一定是很有名望的畫家吧,也許我要到博物館里才有可能見到他的大作?我想……”& F7 o7 P7 G$ y0 [' U% F! g

: j0 E& t3 ]$ K: |: |+ m8 T% w8 {8 `    “不,他一生都很潦倒,幾乎沒有人欣賞過他的畫,而且他死了”: K8 l8 ]+ t# ~3 p%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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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難以忍受,他現在說的是我最不願意提及的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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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3 N7 X: x# Q' }' h9 V  q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李東平連連道歉,“明麗說你一直保留著父親的遺作,你一定很懷念他,我不該讓你難過……”8 r) v9 R+ z; C0 x4 Y

+ s# A# w: d* E    “明麗沒告訴過你我恨他吧!”我冷不丁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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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東平的臉突然陰沉下來,他似乎終于意識到我在故意對抗他,只是還有一點疑惑,在確信自己從外表到談吐都完美的無懈可擊以後,他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地方會激起我的反感,他攤開雙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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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 n# d$ u3 o% x    “你……我不知道……怎麼……”1 q( |* d0 B8 x/ `

- Y, M, s; G8 e3 B    我閉上眼楮喘一口氣,不待他說完便站起身來,辭不達意的說了些我不舒服,先告辭了之類的話,昏昏沉沉的走出餐廳。我的確覺得很難受,餐廳里香氣混在不流通的空氣里燻得我頭痛,李東平點的一桌子菜又讓我看了想吐,我剛一出門口,李東平就追了出來,在後面叫道︰“等一等,我送你回去,”說著不等我同意就攔住了我的去路,這次他靠得很近,我能聞到他頭發上化學發水的味道。我無法逃避,只好低下了頭,我的頭發從肩上滑落下來,幫我遮蓋住大部分臉頰,這樣他就不會看到我在無緣無故的流淚,李東平抓住我的一只胳膊,因為我抖得厲害,他用低而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說︰“一曼,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晚上哪里做的不對,又或者哪里不滿意,不過只要你肯告訴我,我總能想辦法改進,可你什麼也不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心里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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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關你的事……”我依舊低著頭,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盡量不讓他听出哭腔來。* t) R- K, H$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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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不要緊吧?”李東平關切的問,試圖把我拉向他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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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邊無力的抵抗著,一邊懊悔今天晚上根本就不該來,但我的力氣此時不知道都躲哪里去了,任憑李東平將我摟住,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盡量不把全身都靠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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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東平似乎盡全力想要安慰我,我只覺得內心一陣陣的翻滾著灰色的煙塵,隆隆的機器聲又在我耳邊轟鳴,一個男人痛苦的呻吟聲若近若遠的夾雜在其中,令我興奮不已卻又苦痛難當,但這個男人不可能是李東平,因為他正在我耳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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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東平溫柔的撫摩著我的頭發,一邊低聲安慰著我,忽然他發現了什麼似的說︰- n/ B: j! ~/ b3 {; Z

9 q- T0 i* Z$ N4 }) E    “一曼,你脖子上是怎麼了,這麼長一道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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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驟然听到這句話不由得勃然大怒,連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這麼大火氣。8 e* N2 M* Y1 b+ p5 Y8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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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什麼!?”我怒斥道,剛才還虛弱不堪的我這時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我從他懷里劇烈的掙脫出來,抖得比剛才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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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開!離我遠一點!”我激怒的喊道。( u8 T9 M0 ]1 r6 q: ]

: H6 [# ~$ M- {* i    “我不想看見你,我只想回家……回家!”最後這句話仿佛是對我自己說的,我用手捂住臉,轉身跑開了,留下驚諤不已的李東平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攤著兩手。- M5 y& `0 H- ]7 V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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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招手上了出租車的時候,依然很激動,我知道自己情緒失控了,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出租車在一片黑暗空茫的天空下駛離了燈紅酒綠的市區,向荒僻死寂的郊外開去,坐在車上的我一邊擦掉不斷滾落的淚水,一邊小心的將頭發放下來,遮住因為穿著低肩晚裝而露出的長長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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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0 l) S: w0 T4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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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想象在公司里再見到李東平有多麼尷尬,明麗不斷追著問我第一次約會的進展如何,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令人意外的是,李東平對我還是像從前一樣關懷倍至,他顯然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不愉快感到十分不解,但讓我放心的是他並沒有開口問我,只是我感到非常的厭煩,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擺脫他的糾纏。3 e/ e1 M8 ]- i1 q0 G+ J9 C$ v

/ O5 y: g' c$ O) {0 ?; a" x6 e    這天下班時,李東平走來約我到天台上談談,我想也該對他說清楚,就點頭同意了,明麗在我身後鼓勵的拍了一巴掌,很高興的樣子走了。我和李東平來到天台上,暮色降臨,落日隱在團團灰雲後面,看上去只是一塊混沌模糊的亮斑,天台上風很大,吹得我的頭發散亂的飄了起來,我卻覺得很舒服,它讓我的心緒平靜,頭腦清醒,完全知道該怎麼去應對李東平。) j/ t$ v8 I5 @% ~9 V  O# |5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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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我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對,我不該冒犯你,我是想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李東平真誠的說“不關你的事,那天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向你道歉才是,對不起。”我平靜的說。8 u& f% a3 b; Y4 _$ L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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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真的?你是說我們還可以繼續交往?”李東平且驚且喜,沒想到我會主動向他道歉。8 K1 K( }( {. c

  n1 S% }% r6 z- U- S; m    “哦,不……我想我們雙方都知道怎麼回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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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李東平揚起了眉毛,懷疑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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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有一次和客戶談判,踫巧就在我們上回一起去的餐廳里,我無意中看到你在向漂亮的方碧英小姐大獻殷勤……”我沉吟著說“你說那件事!”李東平”咳”了一聲,似乎終于明白事情的緣由,表情變得輕松多了,“那不過是一時的應酬,你知道的,何況她已經離開公司了,我們早就不來往了。一曼,你不會是為這個生我的氣吧……”7 s( I, b4 }/ x7 ~' q  W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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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為方小姐出人意料的離開了公司,事情才變得可疑,誰接替她的職位?是我,你不覺得這很巧合嗎?”+ Q* S, n3 I5 l& b- C/ B( T

. Y( y* Q  f) M8 O3 _& y6 {    李東平的嘴巴張了張,但一句話也沒說出來,我看著他害怕的神色,覺得很開心。/ a3 b& e5 j1 k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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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說明不了什麼,”李東平還在嘴硬,但我卻听得出他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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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這的確說明不了什麼,可是我從亞東公司的沈經理,華威公司的張經理,還有成康制造的李小姐那里听來的關于你的一些事情,卻有些讓人心驚呢!”$ Q# c" V0 o1 [" p( ]2 b

' H+ X8 s) K% C% ~: l2 N    “等等,等等,亞東公司?華威?還有成康?你怎麼會?那些都是我的客戶!”李東平忙不迭的打斷我。然後他下意識的看著我,受到震動似的說︰“原來是你!我說怎麼回事,所有的客戶對我的態度都大不一樣,是你偷了我的客戶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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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 C; ^  X# _7 g1 h    “如果不這麼做,我就不會知道你一直在出賣公司的利益,更重要的是,我就不會曉得你想利用感情來操縱我,完成方小姐沒能替你做成的事——幫你竊取公司的機密文件。你的父親說的對,你很會打算盤……”我冷冷的說。' W0 w5 P3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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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既然你都知道了,也省得我再費口舌,听著,我們可以聯合起來,你幫我搞到文件,遠洋公司肯出大價錢,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到遠洋去,他們答應我做副總經理……”李東平的溫存軟語不見了,也不像剛才那樣義正辭嚴了,他變得急切而狂熱,眼楮里因為散發的野心而閃閃發光,變成一個我從來就不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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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能,雖然我最近精神不大好,做事恍恍惚惚的,還總是出差錯,可是我還沒有傻到相信一個欺騙感情的人的地步。”+ n1 _  \$ ?8 c* F2 q* M' h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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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認我有想過利用你,可是我只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況且,事情不全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說過,你很特別……”# B1 [9 A$ w1 ^) v

$ A7 i8 g: z: M' f    “你覺得我現在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我含笑反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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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p$ ]5 U) T8 m2 I/ V6 m    “一曼?你不信任我?”李東平終于慌神了,“你不會的,是吧,你是喜歡我的,你只不過是生我的氣,等你氣消了,我們還會在一起,對不對?一定是這樣的,我傷了你的心,但以後不會了,我對你是真心的,就像你也是真正愛我的一樣……我會好好待你,只要你肯幫我這個忙,等我們去了遠洋公司……”李東平抓著我的肩膀語無倫次的說,看到他這樣執迷不悟,我心里也暗暗詫異,但我不能讓他再這樣自己騙自己,我甩開他鐵鉗一樣抓著我的手說︰“東平,我們到底同事一場,我奉勸你別再玩火了,這樣下去很危險……除此之外,我想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別的話好講了……”  m8 I) J; s4 ]+ j2 V3 _.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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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不,你說的不是真的,你說啊,說你愛我啊!說啊!”李東平變得很激動,他的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臉紅到脖子跟,平日里瀟灑自負的氣質一掃而光,看上去像一頭發瘋的獅子。+ ^( \' A) X8 g. ]- a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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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這樣!”我邊說邊往後退,看起來李東平想抓住我,強迫我許諾什麼,然而他並沒有這樣做,他只是抬起頭向天怪異的大笑︰“她說她不愛我!她討厭我!天底下竟還有不喜歡我李東平的女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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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空曠而高的天台上還能享受到最後一抹熹微的日光,一陣陣寒冷的晚風襲來,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沒有人再說話,唯有李東平忿懣失落的怪笑夾雜在呼嘯的風聲中向四面傳播,听上去不甘又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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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5 w1 T3 {8 A  p& i& _* z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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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預備和房東太太單獨談一談,但她仿佛總躲著我似的,在我從明麗家回到我的租屋以後,就再也沒有看見母女二人的影子,甚至早上也不見女孩經過這個院子去上學,我想大概房東太太怕她再騷擾我,所以吩咐她另走別的道路,但我的內心卻比原來更加紛亂,越來越多的疑團纏繞著我,促使我急切的想要揭開謎底,不管結果對我來說可能會有多麼的殘酷和可怕。. o# V% m' p/ F; m.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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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東太太再一次單獨來拜訪我的時候,我正在翻看那些照片,堆滿了一桌子的照片來不及收起來,我有點窘,卻很高興能見到她,我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她。但房東太太卻一眼看見了桌上的照片,她徑直走到桌前“啊,你找到它們了,”她驚喜的說,“你瞧,多少年來我都忘了,現在忽然又看到這些老照片,讓人想起從前,真是值得懷念的日子……”說著,她揀了一張照片仔細端詳著,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整個人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x. x. l  N. a# e

9 k1 ]6 ?( V9 ~1 u$ D    “恩,房東太太,很對不起,這些照片是我打掃房間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我不是故意要……我只是很喜歡看這些照片……”我不好意思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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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有什麼,要不是你找出來,我一輩子也想不起來要再看到它們,你瞧,這是在英國的鄉下,那些古堡多麼有趣,還有這張,那是在澳洲,我被一只該死的鴕鳥摔在地上,在旅店里躺了好些天,林小姐,我可得告訴你,千萬不要妄想去騎一只生氣的鴕鳥,不然你就得準備拐杖和輪椅了,啊,對了,還有這張,這是在非洲的沙漠照的……”她越說越興奮,但是並沒有失去她原有的安靜氣質,只是那一雙溫柔和善的眼楮里仿佛點燃了一雙火炬,顯得神采熠熠,光鮮照人。我在一旁看著感到既新奇又納罕,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房東太太這麼高興過,既然房東太太並沒有責怪我的意思,為什麼女孩那樣怕人看到這些照片呢?$ O% |" c+ L+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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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你真的曾經周游過世界?可是……”我好奇的問,“哦,稱不上是環游世界,只不過比一般人多走了幾個地方而已,我那時候和你現在差不多大,你看看我當時精神有多好,你想不到會是我……”房東太太依然很有興致的說著,視線並沒有離開桌上的一迭子照片。: w9 {. L' V1 X( E$ t" V-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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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怎麼辦到的?我的意思是,這不是很容易,特別是像您這樣一位太太……”我忍不住問道,但話一出口,我馬上就後悔了,任何人都可能做出別人想像不到的事,何況房東太太年輕時候的情景我也並不了解。4 t; ?: b& [4 u  E- T% e

8 s$ l  W% j8 w+ p% D( \    但是房東太太並沒有在意,她抬起頭望著我,臉上依舊帶著微笑︰“當然了,一般人沒有這個可能,我只是比較幸運罷了,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陪同一個攝制組去過世界上很多地方,如此而已,我為此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摔斷了腿,這點我剛才已經告訴過你了”她笑著說,末了她又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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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1 g2 V: x' C!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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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房東太太,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我真的很不明白……”我猶猶疑疑的說,房東太太期待著我的問題,臉上依然掛著微笑,“是這樣,你的女兒”我的聲音很輕,因為我也不能確定女孩的真正身份“我是說那個小姑娘,她常來看我,她讓我最好別踫這些照片……”( F) |' y;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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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東太太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不過神色還是很鎮定。! n/ Q! {! u' c) f" C7 V- k

: H; l% ~* u3 w  Z' f    “哦,她這樣說了嗎?她——還跟你說了什麼?”房東太太面無表情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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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G8 E. D! R3 n, Y1 y    “她說,是你讓她來找我,她說我處在危險中,很可能會死,她還說,如果我死了,你也會死——”我彎下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照片,“房東太太,你的照片掉了”我看著房東太太略微變色的表情將照片遞給她“什——什麼?啊,謝謝,我想我還有點事,我就不打攪你了……”" `$ l8 M1 f# I  e

2 O  p. U$ @: C$ i* I# @& D    “不,你別走!”我央求道︰“很多事我都不明白,但我能肯定每件事都和我有關系,我有權知道真相,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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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東太太轉過身喃喃的說道︰“我說過,那丫頭總是喜歡搞些希奇古怪的事情來嚇人,她就是這樣,從不肯听我的話,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別太為她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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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 m1 m: |    “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吧?她告訴我,她沒有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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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她不是我的女兒,”房東太太勉強回答了我,但始終躲避我的眼神。. w1 j5 z0 t* n0 G' T# T

1 }6 B, D% g% b. s; u: P    “那麼又是誰打傷了她,她是怎麼在一夜之間治好了所有的傷,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當真是你讓她來找我嗎?為什麼?難道我們從前就認識?”我不喘氣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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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P! g8 |1 O3 e% u1 n+ H    “是她的父親……打傷了她”房東太太艱難的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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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M! Z; z! X7 O# m: s    “她的父親,怎麼會!她父親是誰?是你的丈夫嗎?那她的傷?”我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麼好,我不知道女孩的父親是誰,可為什麼我會有那樣熟悉而奇怪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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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故意這樣做的,我想她希望你記起點什麼,這可不是我想讓你知道的方式,一曼,她太任性,一點都不肯听我的,可是我相信你見到她會有用的,我知道你現在很困擾,可是請你相信我絕對沒有惡意,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原諒我不能告訴你更多,否則會嚇著你的,你只是不願意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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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U! n! T9 t4 ^2 h  V    “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記得我只告訴過你我的姓”我困惑的問,我的耳朵又轟鳴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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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e* i& S3 `: _& |& T    房東太太只是同情的看著我,輕輕的說︰“這些事,總有一天你全都會了解,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好好的活下去,這一切才有意義……”0 ^4 N) G! C) f

0 Y$ h  m6 d: ^/ w: ]; [: s& Y    “我不明白,我一點也不明白,我為什麼全都想不起來了……”我搖著頭茫然的說,但我心上不知為什麼感到一陣奇異的痛楚,那是她的痛,沒錯,她來了,就在站在門口,用她始終桀驁不馴,憤世嫉俗的眼光凝視著屋內的兩個人。( @# `1 _8 Q% v/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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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東太太就像腦後長了眼楮似的,她匆忙告辭︰“對不起,林小姐,我想我該走了……”然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她經過女孩身邊的時候,也沒有停下來看她一眼。5 S' k! }  S: m/ V" x1 Z6 p4 [

9 @: }0 j$ E, D9 F8 d% o    現在只剩下我和女孩兩個人在默默對視,我茫然迷亂的看著女孩,而她看我的眼神則是嫌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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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8 p6 l( t( }3 A7 U    女孩不待邀請便踱進了屋子,她一進來,就俯身靠在桌上,心不在焉的一張張翻看著桌面上鋪排的一如花毯的照片,說︰“我有好久沒來看你了,你一定很想我吧?”# o& k. O0 P% B* h8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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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開玩笑?”我冷眼看著她,拿不準她又耍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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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照片你還沒看夠啊,哼,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不是?”她輕蔑的說,隨手把照片胡亂扔在桌上。& ^' b+ T% V1 {

* D) ^* K, N# {- E+ e$ |- F) u  u    “房東太太似乎並不介意我看這些照片,她還很樂意介紹當初拍照時的事呢!”我故意的說。, F0 c- \: z8 I# n1 F7 W

: ]( X# Z% f2 [  ~    “噢,別提她了!”女孩皺眉道“她沒膽量告訴你真相,對嗎?你為什麼不把照片拿給別人看看?”女孩冷笑一聲反問道,“這些照片究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淡淡的說,盡量不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C0 Q; N  p. d' |! E! R. M2 ]

: S3 z  D- l0 I3 L: g    但女孩不再願意搭理我,她正在屋子里四處逡巡,在一個角落里她發現了一只老式的收音機,像得了件寶貝似的撿起來,抱在懷里懶懶的躺到沙發上去了。這台收音機是我收拾屋子的時候找到的,我相信它早就壞了,就隨手把它扔在那里,可是,當女孩蒼白的手指轉動旋紐的時候,這件老古董卻茲茲的響了起來,一開始我還能忍受,但女孩偏偏在一個播放音樂的頻道上停下來,在茲茲作響的雜音中傳出一位女子軟綿綿的靡靡唱段,我的腦袋轟的一下脹了起來,眼前所有的景物抖然變成了灰白色,灰白色之上重疊覆蓋著半透明的灰漬,整個世界仿佛都在腳底下搖晃,忽高忽低的歌聲伴隨著或明或暗的光影更加劇我的眩暈感,這是幾十年前的老歌了,這時候听上去卻十分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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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8 O7 ^) J$ D    “關掉它!”我忍不住喊,但女孩卻跟我做對似的故意把音量調大了,我絕望的堵住耳朵,但完全沒有用,听上去氣若游絲的歌聲似有魔力般直接穿過我的掌心,鑽入我的耳孔,如鉛汁灌入我沉重的腦袋,那聲音愈來愈響,嗡嗡的在耳邊鳴叫,漸漸的,歌聲變做痛苦的呻吟,茲茲的雜音忽然變得渾厚起來,仿佛什麼機器在隆隆轟鳴,我感到胸悶氣短,頭痛欲裂,周圍的一切都在搖晃,整個世界仿佛一只灰白的帶有污漬的海船,在一片波濤洶涌的大海上顛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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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8 Q- a" u: s6 i3 F7 s    “關掉它!馬上關掉它!”我啞著嗓子嘶嘶的喊,然而沒有用,那聲音依然如鬼魅般糾纏著我,我跌跌撞撞跑到女孩跟前,雙手去奪她懷里的收音機,她自然不肯給我,于是我們兩個在沙發上扭打了起來,女孩含胸曲背,雙臂死死抱住嗡嗡做響的收音機在沙發上打滾,借此躲避我的攻擊,我氣極了,揪住她的辮子,將她拉了起來,我費盡最後一點氣力從女孩懷里掏出收音機,女孩手指緊緊抓住不肯放手,她大概也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我听見她尖聲嚷道︰“你瘋了!啊!”我的手腕突然一陣巨痛,手一松,緊接著“啪”一聲,收音機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個,然後那折磨得我幾至瘋狂的歌聲便中斷了。5 F6 W8 T: ^5 y8 @9 [

! Q2 `! W7 t9 c8 d8 [    我揉著被女孩咬得生疼的手腕突然間感到一陣輕松,世界在幾秒中內恢復了原樣,我耳中的轟鳴忽然消失了,遮在我眼前的灰白色的帳幕也被同時移開了,仿佛剛才只不過是做了一個令人窒息的噩夢,突然驚醒的我不斷喘著粗氣,虛弱的坐在地上,背靠在牆上發抖,額頭上的冷汗簌簌的流下臉頰,我也沒有力氣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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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看到收音機摔壞了,鼻子里冷哼一聲,不再理我,兀自歪在沙發上裝睡,過了好一陣子,我才慢慢恢復元氣,剛要試著站起來,卻見女孩伸著懶腰,長長的打個哈欠自在的說︰“呵——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在一片灰色的建築物里奔跑,到處都是污髒潮濕的高樓,只在很遠很遠的天邊有一片耀眼的,閃動的蔚藍色,像晴空,又像是大海,我跑啊,跑啊,想要抓住那藍色,可是無論我怎麼拼命跑,始終都跑不出灰色的城市,不管那亮麗的藍色看上去距離我有多麼近,我就是抓不住它……”% k* E6 T  u3 H( o,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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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打定注意無論女孩再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再理她,听了這些卻氣不打一處來︰“你瞎說!你不可能做這樣的夢,那是我的夢!”我氣憤的說,好像被人當眾閱讀了自己最私密的信件似的。2 A1 ]+ G: D  @* N- e3 D

: M9 H' [# n! x4 K3 {$ H# ?2 r" }, {    “我當然沒瞎說了,這就是我的夢,剛才做的夢,你听說過夢有剽竊的嗎?”她又諷刺的笑,我更生氣了︰“我警告你,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知道了我夢的內容,總之你沒有權利談論它,那是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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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的夢怎麼會讓我夢見了,你不覺得很有趣嗎?難道我們不是兩樣的嗎?你這傻瓜!讓我告訴你一些事情,也許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糊涂了,說實在的,你那副假仁假義的樣子竟然一點也不像我,看了真讓人討厭!你從來就沒有認識到真正的你吧?另外一個自己,惡毒,但卻真實的自己……”女孩的口氣越來越陰險,臉上帶著真正邪惡的笑容,我從骨子里感到恐懼,更加害怕她將要說出來的一切,我開始一點點往後挪,她卻步步進逼,一直把我逼退到桌沿,她才停下來,將身子湊過來,扭曲的臉幾乎要踫到我的鼻子了,“其實,你我是一樣的人,我們做著一樣的夢,不是嗎?我們都是不願受命運擺布的人,凡是我們憎恨和嫌惡的人,全都得死!”她惡狠狠的撂下這句話,冷笑了兩聲就跑了,留下我一個人孤伶伶的面對屋中死一樣沉寂的世界,我虛弱的幾乎支撐不住,我的視線一片模糊,當我不得不用手抹去不斷掉落的眼淚才能看清東西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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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她說的不可能是真的,”我不斷的告誡自己,但同時我內心中又仿佛有另一個聲音在表示懷疑,“難道她不是知道你的嗎?難道她不是做了和你同樣的夢嗎?”4 s, F% f! V4 j& p0 P% K/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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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過身去,看見散亂在桌上的一堆堆照片,百般猜疑和惶懼涌上心頭。女孩譏諷的聲調又再一次在耳邊響起︰“你為什麼不把照片拿給別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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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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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你什么时候去了外国?”明丽惊讶的问,这是在顶楼餐厅里,当明丽从我手里接过照片时不由得惊呼起来,但她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但是你不可能去国外,不是吗?这件衣服是我前几天才送给你的,你不可能穿上它上外国去,因为你这些天一直在上班,而且眼下正在陪我吃饭,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丽耸耸肩,将照片递还给我。3 y; {# F  ]" J( y) t

' j( ~7 D% H- S4 O" l8 w  “明丽,你在说什么啊?”我诧异的问,接过照片,这一看非同小可,吓的我魂飞魄散,我猛的站起来,整个人向后倾着,像躲避瘟疫似的把照片抖到餐桌上,明丽不知出了什么事,不禁惊叫起来:“一曼,你怎么了!”整个餐厅的人都听见动静,转过头来惊诧的看着我们俩,而我只定定的用手指着桌上的照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明丽比较机灵,她站起来把我按到椅子上,一面低声劝我道:“有天大的事,先坐下来再说……”一面转过头向四周抱歉的笑道:“没什么,菜里有一只蟑螂……”有人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但这却使他们不再关注我俩了,看到人们又转头专心吃饭去了,明丽才伸过头来,悄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些照片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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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旧是呆呆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咕哝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房东太太的照片啊?”' o& y/ k2 k3 R# W.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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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东太太?可是一曼,照片上明明是你啊?”明丽说的没错,照片上的人的的确确是我自己,穿着我现在穿的衣服,但背景却是外国的风景,只是我没有房东太太那样好的精神面貌,照片上的我无一例外带着混沌呆滞的表情,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4 i3 m; p2 W, \*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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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不住明丽的再三追问,我吞吞吐吐的告诉她有关照片的一切,明丽听了以后十分不悦,她不满的说:“你早该告诉我这些事,我不是早就说过,你住的那地方不对劲,你的那什么房东太太还有她的古怪养女一定是妖精变的,你就听我一句话,早点离开那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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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似乎没有听见明丽在说什么,我把照片一张张举到眼前惊恐的看着,心中不祥的预感不断上升,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剩下的一大箱照片又是怎么个情景,如果也和这一样,那房东太太和之前她所说的话又怎么解释,她为什么要骗我,更可恶的是我的眼睛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和谋来骗我?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我要找到房东太太问个清楚。我迫不急待的站起身要走,却被明丽一把给拖住了:“一曼,你干什么去?”明丽紧张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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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8 d9 J, ]8 w) |/ }- Z  “我要回去,我要找她问清楚!”我急切的说。谁知明丽死死扣住我不放,“你不能再回去,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踏进那鬼地方半步……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也许会有危险!”: _/ I3 M7 r6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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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下子急了:“放开我!明丽,让我回去,我一定要弄清楚!”可是明丽似乎打定主意不放我走,就在我和明丽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我们身旁的窗子外面忽悠悠的坠了下去,我一时忘了挣扎,望着窗外怔怔的对明丽说:“明丽,有人跳楼了”明丽头也不回的说:“我不信,你骗我分神,好让自己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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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只听什么人“喔”了一声,整个餐厅一下子炸开了锅,人们踢开桌椅,潮水般涌向窗边,我和明丽被众人拥在窗台前挤来挤去,也吃惊的看着楼下蚂蚁一样小的人群围拢做一堆,我身边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就听见一个人咋舌道:“这么高的楼跳下去,粉身碎骨无疑了!”紧接着又听见一个女子的尖叫,我听出是公司小刘又尖又细的声音:“是销售部的李经理,他跳楼自杀了!”2 W# c& z; V# ]1 |) w/ q

$ s  o4 c6 O3 i2 ?, `- j, o  “事情还没弄清楚!瞎嚷嚷什么,你能看准了跳楼的是哪个?”明丽厉声驳斥她,她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既惊恐又担忧。围观的人们这时纷纷离了餐厅到楼下去打探最新消息,明丽仍然紧紧拉着我的手,她似乎怕我受不了刺激,不住的在我耳边唠叨:“放心吧,东平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但她握着我的手却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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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_0 D+ K7 _. ^! |  z  然而楼下传来的消息证明小刘是对的,公司里来了两个警察,声称是来逮捕李东平的,他正是赶在警察上来之前爬上了天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乍一听这消息如一个晴天霹雳闪过,女孩那巫婆般的咒语像过电一般在我耳边响起:“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凡是我们憎恨和嫌恶的人,全都得死!”难道她说的正应在李东平身上?难道我真的竟会让别人去死?我只不过厌烦李东平而已,但我绝对没有想过要他的命,我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我感到头痛的要炸开了,同时胃里火烧火燎,又好象什么人在我腹中跳劲舞,一阵令人作呕的翻腾,我甩开明丽,奔进了洗手间,明丽犹自不放心,跟在后面一个劲的嚷:“一曼,你没事吧!”我把自己一个人锁进洗手间,冲到盥盆边一阵呕吐,由于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我觉得快要把肝胆都呕出来了也只不过吐出一些酸水。我打开水笼头让水哗哗的流着,水在盥盆里旋转着往下渗透,眩晕的水涡中隐隐约约的又浮现出李东平似笑非笑的脸,我怕极了,又赶紧把水笼头拧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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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X# C: J" I  e) k0 E/ i  我感到精疲力竭,抬起头来想从镜子里看一看自己,然而我什么也看不见,镜中只有一片模糊而又浓重的灰雾,并且这灰雾正从四面八方向我涌过来,它们像灰色的纱帐一样围绕着我,将我重重的包裹起来,我觉得我的脚离开了地面,整个身子像一片干枯的树叶轻飘飘的悬浮在灰蒙蒙的物质中,这灰色就是广漠的宇宙,代表着万事万物最高的主宰,一只冷峻的眼睛从正上方俯视着我,将要给我最后的判决,我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我的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唯一能证明我还活着的是胸中的一股暖流,正沿着我的胳膊,经过我的手腕向外流淌,而我的生命也似随之缓缓的流逝了,我的身体一点一点慢慢变得像石头一样冰冷,就要融化进那无边无际的灰雾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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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7 P# E3 P* q& a2 H6 U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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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1 l0 e" `1 r8 n    我就像一片樹葉,又像是一片羽毛輕飄飄的在灰蒙蒙的塵埃中飄蕩,這里灰茫茫一片,有如生命誕生以前的荒原般古寂,我的生命本該結束,但卻不知為何還在孤零零的游蕩,我感到呼吸困難,壓抑窒息,我能听到自己孤寂而緩慢的心跳,不,我還活著,我努力掙扎著想要恢復自主意識,可是卻力不從心,但我一點也沒有放棄,我拼盡了全身力氣終于找到了一個縫隙,一道強烈的光線從縫隙里射了進來,將漫無天際的灰色瞬間消滅的一干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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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 T- M6 Q" r6 V3 u- t( a% j6 A    “她醒了!她醒了!一曼她睜開眼楮了!”我听見明麗一驚一咋的歡呼,才慢慢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的眼楮受不了日光燈的刺激,又趕緊閉上了,我想要動一動,卻感到手腕上一陣刀割似的劇痛,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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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你要嚇死我們了!”明麗臉上掛著歡喜的淚水,一邊和陪在一旁的程青擁抱在一起。3 X% T3 F) v" w$ c$ ^/ l! J/ Y

2 V2 d1 d, o/ F, L$ ]* e: A    “我……怎麼……了”我極度虛弱,斷斷續續的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個單字。; F) I0 S. b8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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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一曼……”明麗同情的看著我,“你差點殺死自己,我們都知道,東平的事讓你受了刺激,可是你不能因此就懲罰你自己,這件事都是李東平咎由自取,可你總不能為了他去死啊,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後怕,要不是我及時叫人撬開洗手間的門,你說不定已經……天!你流了那麼多血,謝天謝地,你昏迷了那麼久,總算醒過來了!”* o; B7 ^3 U( Y6 ?/ A# {, `; h

% N- M; Q) |$ w, V) q) Q9 U    明麗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車話,我只听明白了一點,就連這一點也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我始終迷迷糊糊的,還以為自己沒有听清楚,但明麗把類似的話翻來覆去的說了好幾遍,我終于感到非開口不可了︰“我沒有自殺啊,……我從來沒有想過殺死自己啊……”我掙扎著說“你說什麼?可是,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倒在血泊中,你手上還握著刀片!”我心中一驚,現在我知道為什麼手腕會那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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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j; D9 j' a6 y    “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有自殺……也許我瘋了,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我無力的說,一滴軟弱的眼淚從眼皮底下無聲的滑落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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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w$ i3 S( O- J: ]    “一曼,你別胡思亂想了,這都怪李東平,他……”但明麗還沒說完就被程青攔住了︰“明麗,現在不是討論誰是誰非的時候,一曼現在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的休養……”他冷靜的說,同時關切的看了看我,他大概發現我臉上的淚痕,輕聲對明麗說了些什麼,便拉著明麗出去了。. p8 E1 F0 A* v* y+ s4 a

( L5 L4 k1 G: e: E    現在,只剩我一個人單獨留在房間里,我閉上眼楮細細回想當時發生的一切,只能看見照片里的林一曼正古怪憂傷的望著我,窗外飄落的黑影是李東平最後的告別,緊接著一片驚呼聲代替了餐廳嘈雜混亂的嗡嗡聲,那是人們發現李東平自殺後集體擁到窗邊的情景,但就在此時一片片的灰霧不知從何處蔓延過來,將一切深深掩埋,我努力想看清自己是否真的曾經試圖割脈自殺,卻除了灰色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一點是肯定的——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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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R3 \. j7 @* {/ S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慢慢從明麗嘴里知道了李東平真正死因,原來李東平貪污了一筆巨款,還干了種種違法的勾當,這當中有我從前就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听明麗的口氣,公司里現在謠言滿天飛,我的處境尤其尷尬,誰都知道我在明麗的安排下曾和李東平約會過,而我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選擇自殺,難保別人不起疑心,我咬著明麗遞給我的隻果,心不在焉的听著明麗為我抱不平,明麗顯然認為我受了過分不公正的待遇,同事們對我的誤解還好說,李東平企圖利用我的感情為他做事,尤其使明麗不忿,大概因為當初是她極力撮合我們的緣故,明麗覺得我現在之所以躺在醫院里,她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故而時時歉疚,又譴責李東平。/ E" U3 ^0 {- e7 {) e-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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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明麗,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也不會怪你,李東平人已經死了,就別再提起他了!”我耐著性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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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一曼,我知道的,你現在不願想起他,要不是他,你也不會傷心的要……”6 w0 b1 s# n- c1 T: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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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要我告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根本不是為了他傷心,事實上,我根本就沒想過要自殺!”我無可奈何的說。6 h4 N$ H7 R# ^4 D& C1 S1 b9 \" _

( K6 }/ M. y) {, S5 ^; W$ l    “那你是為什麼?”明麗不解的問“是啊,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在自己問自己的同時,心里似乎已有了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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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麗,那個小女孩告訴我︰凡是我憎恨和嫌惡的人都得死……”我眯著眼盯著白色的牆說,“而一直以來,我最憎厭的人,就是我自己。”/ q) C  ^- A1 b  W

( z' c5 G1 w5 T# z% w4 Y1 E& _    明麗對此的反應是驚恐的捂著嘴巴,免得當場叫出來,如果女孩的話當真是那麼回事,那就意味著我隨時都可能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殺死自己,這個結論太嚇人,連我自己也感到毛骨悚然,難道這就是一切的一切想要的結果,要我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這念頭只要想想都讓人心悸,然而它卻反復的糾纏著我,令我心中胡亂猜疑不定,盡管如此,表面上我卻不敢露出來,明麗已然對我告訴她的事情多有戒備,盡管我多次表示已經可以不用呆在醫院里,明麗卻堅持讓我繼續住院觀察,理由是我身體太虛弱,也不宜太早回到公司那個“傷心地”,以免精神受刺激。至于我以前的住處則是絕對禁止我回去的。3 j, k) i/ f3 b7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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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明麗大概是一發現我拔掉了輸液管悄悄逃離醫院就立即同程青一道來找我的,然而我卻不能不離開,我一定要自己找出這一切的解答,否則我不能對自己有個交代。我回到住處的第一件事,就是察看剩下的照片,果然那些照片的主角都換成了我自己,一律是呆滯無神的表情,我捧著照片的手在劇烈的顫抖,我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但我寧願這都只是一場夢,從來沒有真正發生過,可是倘若真的都是夢,我纏著繃帶的手腕為什麼還在隱隱做痛?我既然回到這里,就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我奔至院中,來到嵌著兩扇大鐵門的廠房門前,也不知是我病後體質過于虛弱還是鐵門太沉重,總之我使盡了力氣,甚至全身頂靠在上面,都無法推開,兩扇鐵灰色的大門依舊巋然不動。我又使勁拍門,高聲叫人,但除了我自己的聲音和震顫的回音外再無人應答,我不死心,繼續拍門叫喊,就在我不顧一切的推擠鐵門的時候,忽然听見什麼人在喚我︰“一曼!一曼!你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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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6 |$ S9 ^' C- k, y2 ~+ l    起初,我以為是叫門有了回應,可是再仔細一听,那聲音是從大門外傳來的,我只得先去開門,誰知卻是明麗和程青一道來看我了,明麗一進門就抱怨我不該私自逃回來,她的男朋友程青老老實實的跟在她後面,懷里還抱著一個大紙盒子。我將他二人讓進屋子,明麗一路向周圍觀望,進了屋還不住四下打量︰“一曼,你住的這地方可真難找,我們在外面的小巷子里迷路了,你怎麼會想到住在這種地方?比我想象的還要陰森……”明麗一邊說一邊坐到了我的床上,程青抱著懷里的紙盒子呆呆的站在當地,眼楮直勾勾的望著什麼,神情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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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東西放桌上啊,傻站著干嘛?”明麗嗔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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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x# h2 I9 Y* D, M    “噢,光顧著看畫兒,我倒忘了……”說著,程青把紙盒放在桌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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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兒?”明麗扭頭,看見懸在我床頭的一幅小小的油畫,就順手把它摘了下來。0 s5 j7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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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你還留著這幅畫兒?一是搬家時候帶過來的,是你父親的作品吧?可惜我一點也不懂畫兒,這畫的是什麼?”明麗說著的時候,程青掃了我一眼,那種眼神是我在此以前和以後都沒有看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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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們坐會兒,我去煮咖啡……”我沒有回答明麗的提問,只是機械的笑了笑,走到廚房里去忙活,我的左手上還纏著繃帶,因此,干起活來很不方便,這屋里一向就只有我一個人,招待客人的茶具也不周全,我找了半天,才又尋出兩只舊茶杯,等我涮洗干淨,再將煮好的咖啡注入杯中時,已經過了半個鐘頭了,明麗和程青早趕過來幫忙,將咖啡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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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9 d; h" n9 l1 R% V    當我三個人對面坐著喝咖啡的時候,明麗用極其嚴肅的口吻對我說︰“一曼,我們今天來想來看看你住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另外還有一件事要說。現在看來,你是非搬不可了,我不來便罷,既然來了,就不能不管你,你看看,這兒哪像人住的地方!”& d8 w, U+ i% E8 g: D; Q' K

5 G+ Y9 a0 t+ a" ?$ ^    我只低頭默不作聲,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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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i; t" @6 u  W* A( ]$ W/ w    “好,就算你執意不肯搬,也總得讓我們見一見你那有名的房東太太和那個小姑娘吧,我倒要看看,她們倒底是不是三頭六臂,就這樣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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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听就笑了︰“明麗,我記得你說過,只要有可能你是不會登我的門的,你就不怕她們都是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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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在這里又沒有什麼親人,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你說吧,到底搬還是不搬!”明麗的嗓門提高了“明麗!我打心眼兒里感激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就算我跟你走了,我也擺脫不了這里的一切,只要給我機會弄清楚真相,求你了!”我哀求的說。& c/ L. m" K1 r7 m) `7 k( N/ K;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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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麗很不滿意我的回答,她嘆了口氣,正要繼續說下去時候,卻突然叫了一聲,受了驚嚇似的躲在程青的背後,一只手還哆哆嗦嗦的指著窗戶外面,我和程青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下意識的沿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玻璃窗外貼著一張變形的人臉,一張干癟的布滿皺紋的臉上,嵌著兩只眯成一道縫的眼楮,帶著詭異的笑容,歪著的嘴巴張的老大,僅剩的兩顆牙齒在口中閃亮,再加上一頭毛烘烘的亂發,使整個腦袋看上去猙獰可怕,仿佛恐怖片里最常見的吃人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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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_& _/ T4 Z/ k  b: D2 B& _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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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沒什麼,是住隔壁院兒的老頭”我毫不在意的說,“我想他是來收房租的,我這麼久沒回來住,他一定等急了……”說著,我打抽屜里取出錢來,打開窗戶,將一疊鈔票塞在老頭瘦骨嶙峋的手里。老人接過錢,綻出一個比剛才還要可怖的笑容,他似乎見到我屋里有人,點頭哈腰的往屋里窺視,這樣反倒使明麗更害怕了,她緊緊抓著程青的胳膊,整個人縮在他背後,好象見到了比鬼還要可怕的東西。明麗的恐懼讓我感到不安,我看到老頭似乎有話要說,就開著窗子等著,但他只是張了張皺巴巴的嘴,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怪異的看著我笑,我皺著眉頭厭惡的關上窗戶,老人見我不理他,只得扭轉身,彎著腰駝著背,顫巍巍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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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他來收房租,他就是房東?可他一點也不像你說的那樣啊?”明麗見老頭走遠了,這才探出頭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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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4 b' J( h/ P* J  T    “他當然不是了,是房東太太讓我把錢交給他的。”$ z6 L) Z, D) i4 {% `* P& g2 \

# q8 n! p7 q1 i  C    “交給他,為什麼?難道房東太太從來不自己收房租嗎?”程青狐疑的問。" r! E0 {! c$ r$ j# K& }

7 u6 ?9 j, f+ A    “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們之間有債務,又或著她看他是個孤老頭,可憐他也說不定……”我輕描淡寫的說。- n+ g5 _/ Q7 Q( u( A

- c2 S' G' g+ `2 x5 U# X* R    “這麼說,這個老人和房東太太不是一家人了?”程青似乎對老人很感興趣,不斷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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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吧,這老頭孤身一人,沒什麼親人,無依無靠的……怎麼,有什麼不對嗎?”我好奇的問他。8 N' I6 \! ?& L  M- B

; c) _% W5 s; z, S+ X    “有意思……”程青目不轉楮的盯著老人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醒過神來︰“一曼,我想我們應當盡快見到你所謂的房東太太和那個小姑娘,你能幫忙找到她們嗎?”' E) ]( P5 S3 _4 A; I# n

" W8 M; V+ k: L    “哦,我不知道,我剛才試過了,可是那扇大鐵門打不開,不過現在也許它又開了也說不定,我想她們一向是躲在大鐵門後面的……”我不十分肯定的說。$ R# w" l& ~+ d7 X- u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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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明麗沒有听懂,迷惑的望著我,可是她的男友程青卻說︰“打不開沒關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不一定是扇能打得開的門呢,我們現在就去看看……”說著,我們三個人都來到那兩扇依舊緊閉的鐵門前,令人意外的是程青並不想辦法推擠或是撬門,而是上上下下的查看,他甚至把臉貼到門上,從門縫往里看,過了一會兒,他興奮的說︰“一曼,明麗,快來看,門從里面給拴上了,還上了鎖!”2 X, f' C% H* W3 M% [& D7 q

- x' ]  K( l1 @2 ^( ^    “這個我早就猜到了,大概是她上的鎖吧!”我有些失望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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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 h$ |    “不對,你應當來看看,廠房里面有東西!”他回過頭來向我招手,我半信半疑的走過去,程青讓開來,我把臉湊在門縫上︰“咦!真奇怪,哪里來這麼多機器?”我不禁喊了一聲,的確,我看到在諾大的廠房里堆滿了各種各樣不認識的廢舊機器,有的上面還覆蓋著布幔或塑料布,上面全都積了厚厚一層灰,即使遠遠的看去,也知道它們被塵封在這里有很久了。% u8 Y5 c. K" s. v

+ D+ s, b8 h  G6 v& B    “這麼說?這些機器從前是沒有的?”程青听了我的話,詫異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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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明麗就說︰“一曼告訴過我,她在這間廠房里見過房東太太和小女孩……”4 Q! p, d8 i- h# d.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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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這間廠房里空蕩蕩的,根本沒有這些機器!”我補充道。% h) G% d' S4 q: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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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看上去很久沒有人踏足過這間廠房了,而且我也看不出有什麼人能從堆擠得這麼緊密的機器中間進進出出的……”程青繼續說。7 J# G8 ]+ [) Y6 P  e% x

6 D1 ?+ d7 I% C; W1 q/ M% E# O) [7 G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我在說謊?”我有點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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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當然不是,我相信你是看見了點什麼,不過你有沒有覺得,灰塵那麼厚,如果當真有人從這里來去,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啊!”  _% H) z$ p1 {7 u9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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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我知道程青說的有道理,可我就是無法相信,我清楚的記得我曾兩次走進廠房,當時里面空蕩蕩的,房東太太和呆坐在靠背椅上的小女孩的身影猶歷歷在目,而今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我的頭腦混亂成一團糨糊,任我怎麼努力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我無助的望著程青和明麗,希望能從他們那里得到一點幫助,可是他們只是探究的望著我,似乎在盼望我對自己曾言之鑿鑿而現在又無從證明的事情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的頭脹痛得厲害,眼前的景物忽而扭曲變形,忽而模糊不清,一切都仿佛是從哈哈鏡中反射的魅影。然而我卻清清楚楚的看見了房東太太,她就站在明麗和程青身後,一只手還搭在站在她前面的小女孩的肩上,兩個人都一身黑,冷冷的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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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l, K# m# I: e) z* N6 x8 x    “她們在那兒!”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指著她們大聲對明麗說。7 o5 }: {( E, J# d

+ H; y: a; @, k4 J    “在哪兒?”明麗茫然的問我。她和程青同時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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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c* c2 `& Q$ Y    “就在那兒!在你們後面,怎麼?你看不見嗎?”我急躁的說。  m% @3 A. g5 f+ ]+ M1 z

7 x! q; m( n0 Y: Y8 B( Z. K    “我什麼也沒看到啊?你呢?”明麗大惑不解的看著程青,程青還給她一個不明所以的眼神,看上去也很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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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b4 i- ?  R  c( g* g6 G    “你們怎麼了,眼楮出毛病了嗎?難道看不見眼前站著兩個大活人嗎?”我氣極敗壞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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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3 P: @, T* R& N    這時候明麗和程青都轉向房東太太和小姑娘,但明麗卻搖著頭四處張望,仿佛還在尋找什麼,而對站在面前的兩個人卻視而不見。& B+ o$ B; G" |7 y- o; E

( R) j5 b1 c* N' |% z- n9 G    “哦,一曼,你是說房東太太和那個小女孩在院子里嗎?可除了我們自己,我什麼人也沒看到啊?”明麗見我神氣大變,有些害怕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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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她們就在你面前,你說你看不見?那你呢?”我轉去問程青,滿以為他會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復,但程青並不直接回答我,他只是耐心的對我說︰“一曼,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很多事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一直就覺得你的精神不太穩定,再加上最近受的刺激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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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你,還有明麗,你們都以為我神經了,當我是瘋子,是不是?”我憤怒的說,不敢相信我最信任的人會這麼對我。. y( @; ~) p& [# _) u" t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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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曼,我們決沒有嘲笑你的意思,你只是病了,你看到的人根本就不存在……”程青輕輕的說,他走過來試圖安慰我,但是我一把甩開他,歇斯底里的嚷道︰“我沒有騙你們,她們就在這里!我跟她們講過話!怎麼可能不存在?”我又驚又怒,一時之間完全失去了理智,我沖到房東太太站的地方,想拽住她們,逼她們說話,好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可是她倆卻在我到達的一瞬間突然消失了。我轉過身來,卻又看見她們二人正遠遠的站在牆跟兒沖我冷笑,等我撲了過去,她們卻神秘的不見了,然而等我一轉身,她們又鬼魂一樣的出現了。我瘋了一樣的在院子里狂亂的轉著圈圈,和兩個別人都看不見的幽靈捉迷藏。明麗看到這樣的我,嚇得不知所措,她緊緊抓著程青的胳膊,顫抖的說︰“你說一曼她會不會真的被鬼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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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 f* X9 I& Y; L, Z. }3 o    程青瞪了她一眼道︰“別胡說,這世上哪來的鬼?我看我們得幫幫一曼,她現在這樣很危險,來吧!”說著,程青拉著明麗沖過來,一邊一個抱住我,我拼命掙扎,口中亂嚷著要抓人,怎奈我力氣太小,掙不過他們,我被他們倆死死拽住動彈不得,頭痛得超過了我所能忍耐的限度,一陣天眩地轉以後我就昏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0 p  _- p" P8 @; k. q

# N0 G# h% G# H    等我再次睜開眼楮,我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整潔的白色房間里,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正飄浮在天堂的白雲里,但外面卻傳來程青和明麗的聲音,他們顯然不知道我已經醒了,依然繼續著他們的談話,只听明麗問道︰“這麼說一曼的精神出了毛病了?她不會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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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4 E1 v" w+ m3 P; U    “種種跡象表明一曼很可能患了一種歇斯底里性的狂想癥,她的癥狀很典型,但從前也不是完全沒有救治的先例,也許送她到精神病院里深切治療會有所幫助……”程青說“哦,不!”明麗叫道,“我不會同意的!無論如何!我不會把一曼送到那種地方!她還不至于病到那種地步,對嗎?你要她在一堆痴呆人中間生活,我了解一曼,那會害死她的!”! s$ k8 F- j9 S*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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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噓!小聲點!你要吵醒她了,她現在可不能再受刺激了!”程青謹慎的說。8 V1 V7 f2 h  N. w

5 a4 J$ _" m: y7 C4 `; r    明麗听說立刻住了口,緊接著房門打開了,明麗和程青探進頭來查看,當看到我已經醒了,就一齊走了進來。4 O3 O# J+ E* H- d  E" D* e

7 Z6 i! n7 X9 M  K5 A. g% y, D  W    “一曼,你醒了”明麗故做輕松的笑道。/ x9 P' R# l' c, C& x1 v

% y" Y# k5 b' c2 {2 L    “我在什麼地方?”我尷尬的說,因為我想起了昏倒以前的事,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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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A& W3 A# l: l* F    “在我的診所里,明麗沒告訴過你我是個心理醫生吧?你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程青替她答道,他穿著白大褂,講話也是一副醫生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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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 C' J# C& G3 M    “我只知道你是個大夫,可不知道你是心理醫生”我呆呆的說。% O4 C! m$ h( i* m! l; T7 F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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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一會,我又開口道︰“你們相信我瘋了,是不是!可是我不信!我不信!”我痛不欲生。2 a0 _+ A& J) v( @4 \

& F6 K2 {( J( Q, u( j1 }; P    “怎麼會?別瞎猜,你只是昏倒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明麗極力否認。  j8 J, c$ M# k( L% |

5 q5 C2 P; u% F/ C( q    “我很清楚,你們不必再瞞我,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听到了……”我緩慢而沉痛的說。2 z2 C8 ~" Y: h& M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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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現實,但我不想騙你,很明顯你的精神上出了毛病,一個人生了病只有拿出勇氣面對它,才有痊愈的希望……”$ U; Z; B# B- M2 z

. Y2 d7 P" n$ V+ p& F3 E    “別送我去瘋人院,我沒瘋,我不是瘋子啊……”我已經脆弱的失去了所有的自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n3 B0 e# o;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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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會了!我絕不答應送你去,哪怕只是接近那個地方也不允許!”明麗柔聲對我說,一邊還不滿的掃了程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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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病!讓我走!我要離開這兒!”我激動的坐起來,掙扎著要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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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8 P* [% p3 v5 q! m/ @    “一曼,你冷靜點!你听我解釋……要是你听了以後還覺得不滿意,那你就走,我決不攔著你!”明麗用力把我按在床上,堅決的說。! I+ a8 N1 G5 C: z2 X0 B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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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麗,你最好不要隨便許下諾言,我想還是由我來和一曼談談比較好”程青說著,走過來坐在我床邊,他很認真的看著我,然後下了決心似的說︰“一曼,你听好,你——被公司解雇了……”9 s$ }: O5 e  Z* g3 f

- y" P( }0 Y: }, j/ j    “我知道這絕對不怪你,太不公平了!”明麗趕忙插進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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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d& j+ {: L" d- Q" N+ J, F    我楞了,這本來早在我意料之中,公司是不會留用一個懷疑是出賣其利益的人的,可這和我遇到的怪事又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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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這些,一曼,公司讓我把你留在那的東西帶回給你,我替你收拾東西的時候,在你辦公桌抽屜里發現了這個……”明麗一邊說,一邊打開皮包,取出一疊照片。我接過來一看,不由得發起抖來︰原來這是一些世界各地的風景圖片,而另外一些則是我自己的照片,只不過背景都是清一色的灰牆。2 o9 ^# D0 F  R+ A1 n

- I/ B* S% J* E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一連串說了十幾個“這不可能”,手中的照片握不住,撒了一地。: y  [: I3 M# n" ~- k

, Z4 h8 H% e& o* A. }0 ]    “我們相信是你自己制作了那些照片,把人像摳出來,然後和那些風景照片用電腦合成在一起,怎麼你自己竟然不知道麼?”明麗奇怪的說。% p5 N* P$ j) w

( ~4 `% {: E1 O7 N$ g: E# d# N% d    “還有在你昏迷期間,我們又到你住的地方調查過,附近一帶的人家都沒有像你說的那兩個人,倒是那個收房租的孤老頭兒,才是你真正的房東,但他堅決否認他的租屋里鬧鬼,對此他還很生氣;另外他說舊廠房里的報廢機床幾十年就一直在那里的,相信那兩扇大鐵門自從被鎖上的那天起,就再沒打開過,更別說有人踏足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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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i- j$ _' T" J+ t3 b    “你是說所有這些都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從頭到尾我都是在白日做夢!難道我瘋了?”我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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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你只是病了,如果你肯配合治療,會好起來的……”程青平靜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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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k( b9 M( U: p* s7 d4 e  E# E- H; o    “別送我去瘋人院……”我近乎絕望的哀求道“沒有人要送你去那個地方……”程青說道︰“如果你不嫌這里簡陋,你可以一直呆在我的診所里,明麗和我隨時都會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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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說真的?”我有點不相信的說。& X: B1 I$ B+ _4 ?9 e8 j8 Q; h

/ y$ m! ?7 S7 D" ]    “明麗說的對,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容許再出任何岔子了,再說,這種病可不是誰想得就能得的,我想你的病一定有本而來,單純的把你關在醫院里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不過,在我們深入你的病情以前,你得保證不再一個人偷偷跑回去,還得同意配合治療,按時吃藥,能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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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s+ N# c! o5 o/ Q    我腦海中思緒紛亂如麻,顛倒虛妄的各種幻影猶在眼前閃動,使我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幻覺。但我心中仍暗存僥幸,不相信自己真的失去了判斷事物的能力,然而事實擺在面前,我講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只得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V3 C& j, e;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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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明麗的照顧下,我的身體稍稍恢復一點,但我的精神卻始終處于崩潰的邊緣,便又暗自醞釀新的逃跑計劃,不過還沒來得及實施,明麗卻跑來告訴我,她和程青準備陪我一起回到靈街137號的神秘宅子里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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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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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解鈴還需系鈴人,也許只有回到那里才能解開發生在你身上的迷,盡管我是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嚇人的鬼地方了……”明麗無奈的說,看來程青為了說服她同意一定花了不少力氣,我心里頓時涌上一陣感激︰“明麗,我不知道怎樣感謝你和程青,從頭到尾為我做了那麼多,上次我還對你那麼凶……”我囁嚅著說,心中萬分抱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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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你跟我還講這些!再說我怎麼能跟一個病人計較呢!”明麗一揮手,毫不在意的說,她這樣卻令我更加慚愧,但明麗卻抬起胳膊看了看表說︰“程青也該來了,他借車去了,你又走不動路,等會兒我們開車去……”正說著,樓下的傳來一陣喇叭響。( M& n9 J0 o  i/ `+ b)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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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來了!”明麗隔著窗子往下看,然後攙著我下了樓,過了不久,我們三個就坐在開往郊外的車中了,程青在前面開車,故意放著輕柔舒緩的音樂,減輕我的心理壓力,我目光平視著遠方,對車窗兩旁浮光掠影似的繁華街景視而不見,眼前的道路不斷在延伸,我不敢幻想未來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我不由得想起李東平死的那天,差點弄死我的茫茫灰霧,禁不住悚懼的哆嗦了一下——難道我真的希望解開那個隱藏在灰霧背後的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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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舊居里,一切都保持原樣未變,由于我預交了房租,所以房東仍給保留著我的東西,那幅畫依然靜靜懸掛在床頭,程青抱來的紙盒子仍舊擱在桌上,紙盒旁邊散亂擱著三只茶杯,杯子里還殘留著沒喝完的剩咖啡,看上去就好象我們才剛離開不久一樣,明麗從一踏進院子起就戰戰兢兢的,她不住的觀察我有沒有什麼異常反應︰“一曼,你……看到她們了嗎?”明麗小心翼翼的問我。2 s4 d+ I6 E2 w# @! f+ }& 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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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啊……”我一片茫然,心里也打起鼓來。+ |0 @; N* r( X; O/ a

" ~: t2 T1 m. J6 v0 Q/ }7 G2 @    我不死心,讓他們扶著我樓上樓下到處搜尋,然後又來到院子里,但四下里都尋遍了,絲毫看不見那兩個熟悉的身影,過了很長時間,整個院里都靜悄悄的,除了我們三個人突兀的腳步聲,再無任何動靜,我滿腔疑慮,難道那兩個想象中的人從此消失,再也不會在我亦真亦幻的狂想中出現了?當真如此,或許我就再也不用終日生活在沉重的困擾當中了,可為什麼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她們就呆在某個地方暗暗注視著我呢?也許只是換了另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存在方式,連我自己也看不見她們的具像了吧?8 V" w( p3 N, K9 m5 d5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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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我相信她們仍在這座房子里幽靈般游蕩,但卻不知為什麼躲起來不肯露面了。我們無功而返,又回到了屋里,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我憂傷的打開桌上的紙盒子,將以往擺在公司桌上的辦公用品一件件取了出來,我本以為失去這份工作我會很難過,可沒想到現在竟然覺得沒什麼。我看著這些東西,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問明麗︰“明麗,這些天,你都守在我身邊,為什麼不去上班,難道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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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說這個,事實上他們解雇你的當天,我就和老總吵了一架,然後主動辭職了!”明麗很輕松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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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麗,你不該這樣,真對不起,這都怪我……害你失去了工作”我愧疚的說。4 I! S+ G6 e1 F  y8 a1 M) p

7 }9 j% m6 y! n% _5 d: E    “你不必道歉,更不用把所有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其實我早就不想干了,不是因為你,而是我們另有打算……”明麗忽然不說了,轉頭望著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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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 @+ G$ s' j    “我們?你是說你們打算……”我忽然明白了,開始恭喜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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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想換一個生活方式而已,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明麗見我會錯了意,趕緊解釋︰“我現在才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再在這樣一片天空下面生活實在是一種罪過,早晚我們都會迷失在這個爭名奪利,爾虞我詐的城市里,再也找不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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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 c0 A  s% T    “是因為我生的怪病你才會這樣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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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h! r$ {% ^    “有部分是的,”明麗點頭承認道“不過也是因為李東平的死,我本來對這樣的生活並沒覺得什麼不好,可經過這些事以後,就像一下子被點醒了,這才覺得以前過的日子真的渾渾噩噩的,過一年就和過一天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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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5 D( I6 o6 B* a* m    “有的時候,還是不要醒過來好,就像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了……”我悲哀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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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現在不要說這些了,快點想想怎麼安排住處吧,不然今晚可真沒法兒睡覺了!”程青有意岔開話題。. f. {+ r' T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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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今晚住在這里?”我驚訝的問。7 D3 f7 m2 a1 `5 W# M* e,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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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了,總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吧,萬一出了狀況,有我們在,也好有個照應不是?”4 I- C: F' C4 s* s5 S; x% s

0 s5 C- _  G' J( z    “明麗……”我感激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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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一曼,應該是我感激你才對,要不是你,我是不會想那麼多的……”明麗說著,便忙碌起來,又從豁嘴的老房東那里借來兩床鋪蓋,到了晚上,明麗就和我擠在一個床上,程青則獨自睡在樓上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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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7 j9 x* G# g; P) O! W; k    這樣一連過了三天,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有一天我早晨起來,卻不見了明麗,只有程青獨自守著我,我問他明麗哪去了,他說︰“我打發她去買東西去了,趁現在只有我們兩個,我想和你單獨談談,你知道,關于你的病,我一直有很多疑問,但我知道你未必願意在別人面前袒露自己,所以我一直等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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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Y% k% r# [2 p: t" v    “說實話,我自己也有很多疑惑,如果我清楚是怎麼回事的話,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迷亂了……”9 }# P6 K& s8 `  N# j

1 u9 a. f# E2 f5 W( Z' K1 P    “當然了,這也是我們來這里的目的不是嗎?我們要追究你出現那些幻覺的原因,這樣才能讓你徹底擺脫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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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沒法相信我看到的只是幻覺!我親眼看見她們的,我還和她們講過話!”我執拗的爭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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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E" K; S4 p$ ~, Q    “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你沒有完全說實話,對吧!”程青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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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9 t5 G. L; \, ]3 O    “我不知道你指的什麼,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們了”我惴惴不安,擔心程青接下來會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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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N7 Z# F# P7 v# N    “你的過去,一曼,明麗只知道你是個孤兒,所以她才那麼關心你,可是你的過去卻是一團迷霧。你從來不和別人談起你以前的事,這是為什麼?”程青安靜的說,但每個字都像鉛錘一樣砸在我心上。7 ~4 n7 p3 K8 b' I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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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母親是__市的林清海、張茹夫婦,兩個人都是老實巴交的中學老師,他們兩人幾年前相繼過世了,你要看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的照片嗎?”3 i' {) f, U5 i0 X0 I-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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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相信你說的都是實話,不過那幅畫是怎麼回事,明麗怎麼又說你父親是個畫家呢?”程青說完以後靜靜的看著我,我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艱難的說“——我的生父是畫家,他很早就去世了,我從小就被姓林的夫婦收養,就是我後來的養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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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6 ~% J# ^! E- c. X  u    “是這樣,那你還記得你的親生父親嗎?你的親生母親又在哪里,你還記得被收養以前的情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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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揉著太陽穴痛苦的說,“這和發生的一切有什麼關系!”我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1 q; I; j6 m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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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一曼,我不是想逼你,我需要知道你的一些事,你的生父的詳細情況,因為我對一件事有些懷疑,不過我在得到確切的證據之前,我是不會隨便說出來的,何況你現在病著,不能受刺激。不過我也希望你知道,更多時候,一個病人精神上的折磨,往往和他童年時遭遇的挫折有關……”+ r5 n# F" U* ?" c( `& o. G8 t1 y

1 D$ A! `, p7 X8 K# ]8 q" d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他了,別問我了,好嗎?我恨他,我只知道我恨他!”我搖著頭,雙手抱著頭,戰栗的幾乎站不住。+ w1 L; @, b& J6 |.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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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你堅持一下,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告訴我你為什麼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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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別再問我了!我受不了了!”我又開始撕裂般頭痛,狂躁的情緒控制了我,拒絕回答程青的任何問題。4 k6 u" z# s( W0 ?5 \7 m

* m# m6 l$ v9 u  n% a3 F    “好了,一曼,你冷靜一點,我不問了,可以嗎?”程青耐心的對我說,他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安撫我,但我卻拼命躲開他,程青見我失去了控制,也非常擔心,他想抓住我,讓我安靜下來,我卻極端害怕他再度尋根究底,我甩開他,腳底像踩了棉花似的歪歪倒倒的奔上樓梯,在一陣灰白的幻影之後,我來到了二樓,听到程青沒有跟上來,松了一口氣,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梳著兩條麻花辮子的小女孩坐在梳妝台上,兩條腿一上一下隨意的晃悠著,嘴里哼著歌兒,正得意洋洋的望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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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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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g- P; y, R' s    “又是你!”我恨恨的說,“你又來纏著我干什麼?我不管你是人是鬼,總之快點離開這里,我永遠也不想再看見你們!”+ L, j/ ?& l+ e$ J  T1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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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不是專門在這里等我嗎?怎麼現在又要趕我走?”女孩諷刺的笑道。5 c6 A3 s) L1 S4 z! P

9 S9 w8 @2 m6 E7 ^% e* D    “我不管,立刻給我滾!”我憤怒的喊,我已接近崩潰的邊緣。背靠在門框上,以免隨時栽倒,我滿頭大汗,頭發全都覆蓋到前面來,樣子十分狼狽。, ^. J6 E% P2 Z: v6 i& R; d, P

/ N: C5 z1 _9 ^4 R4 ?5 w    “別讓我為你感到丟人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可驕傲的,看看你現在的這副樣子,真怕人!”說著,她吸了一口氣,做了一個難看的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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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D4 {6 z1 a; ~. V! g# g- X    “你還不是一樣,你連名字都沒有,憑什麼來嘲笑我!”我反唇相譏。/ Y0 R5 c4 d  E' j. N0 J-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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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真的相信嗎?”她突然跳下地,走到我面前來壓低聲音說︰“其實她是騙你的,她不讓我告訴你,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沈曉筠”,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嗎?”說完,她又惡毒的掃了我一眼,然後便跑下樓去了。1 D  q' A' i7 B3 ~, X,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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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追著她出去,趴在欄桿上聲嘶力竭的向樓下喊,“程青,她在這里,她剛剛跑下樓去了!”; N2 o9 e: U8 a3 W, x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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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青立刻跑到樓梯口,可他卻無所適叢,兩眼茫然的望著四周,不知道該干什麼,我立即沖了下去,但那個小女孩的身影又不見了,像虛無縹緲的影子一樣消逝在稀薄的空氣中了。( U' J' {8 ]/ x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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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虛弱不堪,一轉身卻看見“房東太太”站在我的床邊,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把那副畫兒卸了下來,擎在手中反復賞玩著,“放下那畫兒,那是我的!”我激動的喊“這副畫也是我的,它在你第一次來到這所房子前就已經在這里了,不是嗎?我現在要走了,我要在離開之前再看看它,你太讓我失望了,一曼,你沒能好好善待自己,讓自己受那麼多傷害,我無法再幫你了,希望你能度過這個難關,將來你一定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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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吼道,“把畫還給我!”我瘋了一樣撲了過去,一把奪下她手中的畫,扔到一邊,我听見程青叫了一聲︰“一曼,你怎麼把畫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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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沒工夫理他,我搬起擱在腳邊的一大箱子照片,使盡全身力氣向她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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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去!帶上你的照片見鬼去吧!”我怒不可遏的沖著她喊,紛紛揚揚如漫天飛雪般的照片在眼前飛舞,當這一陣照片雨下完之後,“房東太太”像女孩一樣從我的眼前消失了。我呆立在當地,大口喘著粗氣,滿臉的汗水和著淚水順著面頰流下脖梗,一陣陣彌漫的灰霧從樓梯上,從開著的窗口,從廚房的門縫里涌了過來,轉眼間將我層層包圍住,我再次感覺到雙腳懸浮著離開了地面,眼前除了層層灰霧什麼也看不見,一張灰色的大網罩住了我,我感到極度窒息,不能呼吸,也不能掙扎逃脫。只能默默的任憑自己被茫茫灰霧所埋葬,漸漸失去了意識和知覺,像上一次死去一樣,完全變得冰冷。* q( ~, }# e* {; S9 T5 \( v0 p

% ^# I4 n$ y! ^+ W    當我再次醒來時,才明白又一次從死亡的手中逃脫,我很幸運,在我企圖再次結束自己的生命的時候,被程青及時救了下來,當然這一切都是明麗告訴我的,而我自己除了一片漫無邊際的灰霧以外,剩下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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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又回到了程青的診所,當我睜開眼楮時,程青正坐在我的床邊,若有所思的端祥著那副被撕破的畫兒,後來的幾天里,他一直保持著這種深思的樣子,可是卻一句話也不問我,直到我自己憋不住,主動問他︰“我們還要回到那所老房子里去嗎?”+ F) ?. p- L- h! s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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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我想已經夠了,再說你已經承受的太多了……”- a- q6 P1 k0 g: T/ s, Y( F2 l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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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們什麼都還沒有解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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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  |9 I* c) O    “我可不這樣認為,你瞧,一曼,你從來沒仔細看過這副畫兒吧,還好損壞的不太厲害……”說著,他把畫兒遞給我,這副油畫自從我的養父母把它交給我,我就看過不下千百遍了,他們曾告訴我,這是我的親生父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關于生父的一切都是我長大後從養父母那里听來的,但我從未真正懂畫兒上畫的是什麼。* h- X6 o* {" t0 H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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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些混沌的油彩而已,根本就不知道畫的什麼……”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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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q0 ]2 X. {9 P; b6 I    “一開始我也這麼覺得,這些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意義的線條和色塊看的多了,就覺得似乎有另外的東西隱藏在下面,但是我起初還是沒能看出那是什麼,琢磨了幾天,直到後來,我無意中把畫兒倒過來看……”  V5 }( W5 ], f1 n; [&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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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他的話我將信將疑的把畫兒倒轉過來放在眼前細看,一開始還是雲里霧里,直到把畫兒拿遠一點兒看,才驚奇的喊了出來︰“好像是個人像!還是個小姑娘呢!看那兩條辮子!”  J( P' M4 A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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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我也是這麼認為!看到了嗎?畫兒上的小姑娘還在笑呢!”程青微笑著說,然後他又趁我不防忽然問我一句︰“你說過你恨你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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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了一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但程青又很快的接著問“為什麼?如果你完全不記得你的親生父親,你為什麼要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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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我恨他,只是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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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你恨自己的父親,卻不知道為什麼恨他?”" N3 s# x7 e1 l# o; h

; G, C8 N+ V0 c+ J; U    “是的,只是知道”我點頭“那好吧,今天就到這里,這幅畫兒我先替你保存著吧,雖然你有很多個不知道,起碼這副畫兒讓我們有了一些進展……”他嘆了口氣,起身離去,這時候我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我趕緊叫住程青,這時他已經走到房門口了,我沖著他的背影說︰“那個小姑娘,她說她名叫沈曉筠!”,程青听到這個名字,猛然震了一下,他本來背對著我,一只手握著門把手,過了好半天,他才緩緩的轉過身來,他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奇怪,那是一種混合著悲傷,失落和渴望的復雜表情,我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感到十分意外︰“怎麼?有什麼不對嗎?你認識或者听說過這個沈曉筠嗎?”2 v0 {, \5 \6 ^/ |0 [) _" P2 @* r

. |! ?7 u# M2 d2 P- F7 G+ P    “哦,不!我想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許我們很快就要……我是說,我需要去做一些準備,我要盡快找到明麗,我們最好找輛車……”他又恢復了矜持,隨意的說了幾句,但卻讓我更加懷疑了,可是我從程青掩飾的眼神里卻什麼也猜不出來。他很快的離開了我。/ K& O/ V( s0 P7 K/ ~: y* F* o

$ t% a3 L  G+ h! \$ f% h    過了好些時候,程青才和明麗一道回來了,明麗用一件大衣把我裹起來,然後又幫我收拾各種路上吃的藥︰“我們這是去哪兒?”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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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找那個沈曉筠!”明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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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稀奇“你們怎麼知道她在哪兒?難道又回老地方去?”5 x8 [+ s8 }; u+ w

  ]$ k% N: D  O0 z1 r    “哦,不,我踫巧知道這個“沈曉筠”從前生活過的地方……”程青替明麗答道。5 t- Y5 E- Z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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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真的有這麼個人了?你認識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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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6 J* n2 [6 \4 l    “對,我的確——認識她,那是很久以前了……”程青咬著牙說,又神秘的望了我一眼,我感到更加迷惑︰“可是你又怎麼會認識她的,你不是告訴我,她只是我頭腦中幻想出來的人嗎?”! D  l6 q: P2 J" I

- I" ~$ ]+ I0 y4 H    “任何幻覺和想象都是從現實生活中蛻變而來,正像我以前說的,你的病是有本而來,相信我,一曼,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在此之前,請先不要提過多的問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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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2 [1 B9 A* B; N    我不好再問,帶著滿心的疑問跟著他倆上了車,我沒想到他會帶我們去那麼遠的地方,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到達了目的地,我和明麗都顛簸了一晚上,剛剛才窩在車上睡著了,程青卻在這時候叫醒我們。我們下了車,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偏遠的小城鎮上,清晨凜冽的寒風令我們縮起了脖子,我抬起頭看見路牌上寫著“春暉鎮”,可是小鎮一點也沒有給人春暉照耀的感覺,相反卻是一片寂寥蕭索的景象,盡管現在已是上班時間,寂靜的小街上卻少有行人,少數幾個經過我們身邊的陌生人也用冷漠的眼神打量著我們幾個外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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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 y/ ]8 S8 E) F6 C    “這里是?”我問程青“是我的故鄉——”程青拖長了聲音說道,“我已經很多年沒回來過了,不過這里看上去還是老樣子。”' a! p8 A: q, ]* H& R; O! H

# b8 K! U, ~7 O% h    “你的故鄉?”我和明麗同時驚訝的說,明麗又忙問道︰“你只告訴我這是沈曉筠住過的鎮子,怎麼又是你的故鄉?”# _. ?( ?) {# l&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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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也是我的故鄉啊……”程青擠擠眼狡黠的說,“好了,我想現在已經開始上課了,我們現在就去“春暉”小學,希望它還一直在老地方……”2 h5 T6 Y5 A9 z: q  v$ G

( ^, Y1 [5 X) s" o5 o+ m2 U    程青帶著我們在鎮子上左拐右繞,很快我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還好鎮子並不大,我們不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春暉小學,它果然還在老地方,並沒有搬遷,世上再沒有比我們眼前的這所小學更普通的了,我不明白程青帶我來這里干什麼,可他卻什麼也不解釋,只是帶著我們找到了學校的負責人,向他索要學校的學生檔案記錄,那位負責人讓我們去找管檔案的老伯,當我們被領到這位老校工面前的時候,程青問他還記不記得一個叫“沈曉筠”的女學生,他想了想,最後卻搖搖頭說根本不記得有過這麼一個人。我們大失所望,程青再三請求他讓我們查看學生檔案記錄,老人終于同意了,他從櫃子里取出幾本大冊子來,我和明麗一人抱了一本一頁一頁的翻去,忽然明麗喊了一嗓子,我忙跑過去看,卻見明麗指著冊子咯咯的笑,原來這一頁的學生姓名欄里填著“程青”,我也感興趣的看著程青小時候的照片,一個剃著小平頭的稚嫩的小男孩從照片里好奇的望著我們,明麗笑著說︰“看他小時候的樣子多傻!”我乍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眼前兀的閃動了一下,仿佛這男孩是舊日的一個老相識,可是這種感覺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了。我搖搖頭,趕走這奇怪的印象,繼續我的尋找,翻過了好些本厚冊子,我幾乎都要絕望的放棄了,卻終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我指著這頁上的照片說︰“明麗!我找到了,她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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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麗听說,丟下手中的冊子,忙過來看,只見那一頁上的姓名欄內寫著“沈曉筠”,再看照片,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子的小姑娘正用她那一慣桀驁不馴的眼神望著我們,“就是她麼?”明麗好奇的問我“看上去她有點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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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沒騙人吧,果然有這麼一個人……”我說“你們要找的人就是她麼?”老人听說也走來看了看檔案。. ?% P, }. n2 n  J. \" D( r

% q1 v2 v+ k% M' I% \    “怎麼您也知道她麼?”明麗問道。% [( C) O9 p- L7 w  @

$ O4 T4 n, q' k! x% Q& J$ K    “當然了,要是別人我不敢說,她我可忘不了,那是十幾年前了,她可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孩子,脾氣壞透了,孤僻不合群,還總愛和別人打架,她的脾氣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所以班上無論有了什麼錯兒,大家都說是她干的,她倒從來不分辨,只是第二天用石子把教室的窗玻璃全打碎了,結果被我當場抓住,你猜怎麼著,她狠狠咬了我一口!我這手腕上現在還留著她的牙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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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y" E6 v. A$ i" B/ P    “那為什麼一開始您說不知道這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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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8 m6 F0 h    “啊,我當時並不知道她叫什麼,每次別人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就說自己沒有名字,真的是很古怪,她似乎很討厭自己的名字……”老人呵呵笑著說。; |& d  [+ o, c- `3 Q; W2 F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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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知道她現在人在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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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這我可不知道,听說她後來轉學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過要是你們想找她從前在鎮上的住處,可以到街上去打听打听,或許有人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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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明麗謝了老人,一轉身卻不見了程青,我們倆都十分詫異,不知什麼時候他悄悄的離開了,我們卻一點也沒有察覺,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回來,于是我和明麗決定先去街上打听女孩的下落。提起“沈曉筠”這個名字,幾乎沒有人听說過,但當我們說起一個脾氣古怪,性情惡劣的小姑娘時,有幾個鎮上的老住戶似乎還依稀有點印象,在他們的指引下,我和明麗最終找到一條擁擠破舊的街道,一座被風雨剝蝕得破舊不堪的二層小樓夾在一些店鋪中間,一道極為狹窄的樓梯對著街口,從那上面走下來一個中年胖子,看來他就是這里的主人了,我們正和他交涉,能否允許我們到樓上瞧瞧。程青卻滿頭大汗的趕來了。“你到哪里去了,也不告訴一聲,讓我們好等!”明麗不滿的說。& D! ^" k6 h3 S$ V. N9 Z

" _! \2 R$ A' `. k" J: }& `+ G    “有點要緊事,跑了好幾處地方,你們怎麼找到這里來的?”程青一邊擦汗一邊解釋。話音未落,中年胖子忽然一巴掌拍在程青的肩上︰“這不程家的小子嗎?搬走那麼多年,今天怎麼想起來回老家來了!”程青和他似乎是老鄰居,他們寒暄了一陣,程青就向他請求︰“我這次回來是有點事,我和這兩位,我們想去看看沈畫家從前住過的屋子,不知道能不能行個方便?”% \- K6 M7 O$ w; Z3 S* i%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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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畫家?”胖子愣住了,顯然不記得有過這麼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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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3 ]" o( ?7 B% H6 n9 _% T    “就是從前住在閣樓上的,他是畫油畫兒的,你沒有印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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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好像是有一個姓沈的,你說的是不是那個光知道喝酒罵人的酒鬼?還帶著個女兒的?他不是早就醉死了嗎?你們找他的屋子做什麼?”$ E# p, H# Q. e7 N1 C! ]

; K3 Q) I. M- T4 f7 D8 A    “對,沒錯,就是他!他的屋子還在嗎?你……沒租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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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2 ~/ }- n0 v. q& k# t$ H) J" d    “那間屋子倒還在,我就是想租也租不出去,都知道那屋里死過人的,誰還敢憑,何況還有好多傳言……更嚇得人不敢來了。”, {6 H4 U* B/ k) x.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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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什麼傳言?”明麗好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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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說到這里,神秘的壓低了聲音,湊近程青說︰“我當時就听到謠言說,那死鬼是被人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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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 H5 y& _) m& x- Z0 E    “為什麼這麼說?”我緊張的問。1 }; K& v5 ]+ U

. Z& r- J; @# j7 I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平日只知道喝酒,欠了一屁股債,死的時候也沒還清房租,還有個不地道的毛病,一喝醉了就拿女兒出氣,再說他窮的叮當響,誰又會害他呢?我只听說,警察在他喝過的酒瓶子里發現了劇毒的鼠藥,我父親當時還被叫到警察局去問話,奇怪的是,這案子警方並沒有追查下去,後來就草草了事了,他的女兒也被警察領走,後來听說被人收養了,我此後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姑娘。他的屋子以後再沒人住過,我老父親過世以後,我就把閣樓鎖了,現在那里面也只存著些舊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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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Y7 U: W  |) Y  x  N    “能讓我們上樓去看看嗎?”我用顫抖的聲音說。3 q0 l/ {# s  O# Y9 _

% `3 x1 G! T# H! {9 d& o    “那好吧,如果你們不嫌髒的話,我很久沒打開閣樓了,積了很多灰,跟我來吧!”1 K3 N* W, ?0 a8 a$ x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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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三人魚貫跟在胖子身後,進了又黑又窄的樓道,就在我的腳登上第一級台階的一剎那,我眼前的世界頓時變成黑白,污髒的水印疊加在灰白的樓梯之上,一切顯得那麼詭異怪誕,我的心跳緊急加速,耳邊傳來機器的轟鳴,轟鳴聲中還夾雜著一個男人痛苦的呻吟,這呻吟令我興奮不已,又讓我悲痛欲絕,但這一次,我的感覺要比從前強烈許多許多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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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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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U6 n- w( s" D/ C- Z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完這僅僅幾十級的台階的,當一扇破舊的木門在我眼前推開,久遠以前的生活片段一幕幕向我襲來,只是我還來不及看清楚,它們便閃電般迅即消逝了,我該要怎樣抓住這一瞬即逝的回憶呢?記憶像閃動的幽靈般圍繞著我旋轉,在這間布滿了舊日塵埃的老屋里,究竟塵封著什麼樣不可告人的秘密,使得它們如此躁動不安,非要從我多年來極力深埋的內心深處噴涌而出呢?我踩在覆蓋著厚厚灰塵的木地板上,環顧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一邊踱步一邊喃喃自語︰“我真糊涂,我早該明白的,她告訴我多少次了,我們是一樣的人……我真的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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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 i: I8 p, H' F    往日的種種此時像翻騰的大潮向我涌來,我如同站在波濤洶涌的浪尖上審視自己的過往,禁不住熱淚盈眶,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後的明麗和程青,此時正緊張的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我扭頭看見他們,眼淚奔涌而出,泣不成聲︰“明麗、程青,我好了!我真的好了!我終于知道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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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見他們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然後向我綻開了微笑,明麗甚至走上來給我一個熱烈的擁抱,可是我不能自已,既然我已經想起了一切,我就不能再矯情掩飾︰“你一開始就知道,對不對?”我對程青說“你早知道我就是“沈曉筠”,你認出我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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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b. H* T$ A1 H0 N* Y% @    明麗忽然睜大了眼楮。# O" j' B" {4 c. U& G$ S8 o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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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我承認我能一眼認出沈曉筠,她太特別了,可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林一曼卻徹底是另外一個人,所以我並沒有認出你,一曼,你長大了,完全變了,任何從前見過你的人,都不會相信你就是那個脾氣暴躁,性格乖僻的小姑娘。我是從懸在你床頭的那副畫兒猜到你的病可能和她有關,我曾經在一次很偶然的情況下見到過這副畫,不過,我還不能完全肯定,直到你親口說出那個名字,我想要斷定你和沈曉筠究竟有什麼關系,只有帶你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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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等,我怎麼越听越糊涂了?一曼怎麼可能是沈曉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麗迫不急待的插進來說。% G& W. M0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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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了,如果我不說,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從離開小鎮的第一天起,我就發誓要忘掉這里的一切,我要把有關沈曉筠的一切全都埋葬,永遠也不要再被提起,于是我改了名字,跟從另外一家人生活,盡量讓自己像大家一樣過正常的生活,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徹底擺脫從前的夢魘,結果,我真的把什麼都忘掉了,我不記得我是誰,甚至連我的名字也忘掉了,從一開始的從來不敢回顧過去,變成了即使努力的回想,也只能看到回首的道路被一團迷霧所阻斷,可是我沒想到,我並沒有真正擺脫掉命運的詛咒,最終它還是找上門來,並把我帶回了這里……”我自嘲的說,用手背拭去臉上已經冰涼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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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6 u8 E5 K' r1 g    “這是一種心理選擇,是典型的自我心理防御機制,當一個人不能承受曾經的苦難帶給自己的永無休止的折磨,她就會快刀斬亂麻,把那一段記憶徹底從生命中剪除,任其湮滅,不如此則不能繼續活下去,我說的對嗎?一曼?”程青替我做了更科學的解釋。可是明麗更加心慌意亂,她說︰“一曼,你小時候,究竟過得是什麼日子,值得讓你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逃避?”+ j# l! G1 o: N1 }( e7 u# U

, }! O! |! h* H    “明麗,我身上有很多各種各樣早已愈合的傷疤,我從來都不敢面對它們,即使我的幻夢中再現了受傷後脆弱無助的自己,即使我當時感受到了那種絕望的痛楚,我都沒能及時明白過來,因為那太痛苦,太絕望,以至于我寧可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願再重溫當年所經受的一切——那時候,我們一家人擠在這狹小的閣樓上,日子過的很艱難,我們很窮,常常吃飯都不能保證,可是爸爸卻喜歡喝酒,他總夢想著能有一天,成為最了不起的畫家,而事實卻總與他期望的相反,沒有人欣賞他的畫,他也不肯放下架子去街頭替別人畫像貼補家用,結果家里除了那些跟本賣不出去的一摞摞油畫以外,日子簡直過不下去。有一天,媽媽終于受不了了,她和爸爸大吵一架,收拾東西走了,從此拋下爸爸和我,再也沒有回來。媽媽走後,爸爸徹底崩潰了,他整日整夜的播放著媽媽愛听的老歌,喊叫著媽媽的名字,可是這一切都不管用,媽媽永遠的離開了我們,他開始瘋狂的酗酒,在我童年的記憶里,爸爸總是醉醺醺的。我成了爸爸的累贅,他開始打我,最初他只是用點著的煙頭戳我,後來用畫架子砸我,想盡辦法折磨我,我成了他的出氣筒,成了他發泄內心對生活不滿的對象,而我對此能有什麼辦法呢?我是他的女兒,是他唯一擁有的財產,即使鄰居們看不下去,偶爾勸勸他,也不能真正把我從厄運中解脫出來,爸爸有時酒醒了,會很後悔,他也會流著眼淚懺悔,可是一但他再次喝醉了,一切又會恢復到老樣子,鎮上的人都不願多管閑事,于是我的惡夢永遠沒有醒來的時候,仿佛被一條無情的鎖鏈固定在其中,注定要受這非人的折磨……”我說到這里快要噎住了,不得不停下來,長長的換了一口氣,屋里靜極了,明麗和程青誰也沒有說話,我頓了一頓,繼續講下去︰“在學校里,我的境遇也是一樣,我貧窮,寒酸又總帶著滿身的傷去上學,同學們嘲笑我,不跟我做朋友,甚至在我的傷口上撒鹽,他們打我罵我我都不怕,連老師也不喜歡我,我總是交不上學費,他不太管他們,我開始恨,恨這世上的所有人,人們冷漠自私,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是那樣待我,我又怎能責怪別人的無情?我變了,變得更加不听話,越來越不近人情,他們都說我是怪僻的小孩,又說我乖戾暴躁,這樣的我給爸爸惹了很多麻煩,他因此更恨我,揍我揍得更厲害了,可又有誰知道我內心的荒涼與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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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想不到你有過這樣的經歷!”明麗震驚的說。4 q, L! U$ ^/ }0 J# y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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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太早同情我,真的,別太早,很快你就要徹底厭棄我了……”我冷笑著繼續講下去︰“很多次,我都覺得快要活不下去了,我想到了死,可是我又真的不甘心,我才十一歲,我不願就這樣匆匆的來到這個世上,然後又匆匆的離開,我每次看到爸爸醉醺醺的身影,都恨不能和他同歸于盡,因為就是他親手造成我全部的苦難,我要讓他為這一切付出代價,就算搭上我自己的命也再所不惜,終于有一次,機會來了,我偷了房東大爺的老鼠藥,又偷了爸爸的一瓶酒,一個人躲在隔壁的洗衣店里悄悄將鼠藥摻了進去,然後又把毒酒放回了爸爸的床頭,他平日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喝酒,所以他的床頭總是放著一瓶。我記得當時作了那件事以後,我即害怕又興奮,就像喝了酒一樣心跳加快,我躲在房門外面偷听,我听到爸爸打鼾,又听到他在夢中罵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才听到他醒來,他開始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他又準備打我了,可是他找不到我,我在門外藏的好好的,然後我听到開瓶子的聲音,我在門外想像著他把酒喝下去的情景,當時我緊張到了極點,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可是我的腳就像生了根似的一步也挪不動,過了不久,我听見門里面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接著我听到爸爸痛苦的呻吟聲,沒有語言能形容我當時的心情,我就好象被魔鬼附了身,我感到了巨大的快樂!同時我又感到致命的痛苦,這兩種感情相輔相成,交織在一起,仿佛天生是一對折磨人的孿生兄弟,注定要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抑制不住強烈的感情,整個人抽搐起來,明麗這時像遭了雷擊一樣驚恐的看著我,仿佛不認識我了一樣︰“那麼,後來呢?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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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我說完,明麗,當時我的爸爸並沒有立即就死,他推開了房門,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似乎是想求救,但最後終于支持不住,倒在樓梯上了,那時我恰巧蹲在樓梯口,爸爸他竟然就死在我的眼前,看見他因為痛苦痙攣而變了形的臉,我終于受不了巨大的驚嚇,尖叫了起來,鄰居們听到我的叫聲,紛紛跑出來,他們看到爸爸撲倒在樓梯上,立即把他送往醫院搶救,然而他早就斷氣了,我如願以償的擺脫了惡魔般的父親。沒有任何人懷疑爸爸的死,大家都覺得他酗酒過量,喝酒害死了自己,直到最後他死的時候,手里還握著酒瓶子。我在驚恐不安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事發生,人們告訴我爸爸是心髒病突發死去的,成了孤兒的我被警察領走,最後他們找到一家願意收養孤兒的人帶走了我,多年來,這件事可怕的陰影始終伴隨著我,就像一雙冷峻的眼楮,要對我做過的一切錯事進行公正的審判,我逃過了世俗的法律,卻不能躲避內心的懲罰,盡管我費盡力氣忘掉事情的真相,我的罪惡感卻在不斷苛責自己,它們就像那纏繞在我內心揮散不去的灰霧,除非我殺死自己,否則就永遠不會原諒我……”3 J2 m; B* ~* `8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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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明麗”我停頓了一下又說,“你終于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吧,你沒想到縴弱、敏感的林一曼是個惡毒凶狠的殺人犯吧!而且她殺的不是別人,是她的親生父親!你一定很後悔把我這種人當做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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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e* Y7 ]- E# J0 z    明麗只是用手捂著嘴,我看到她的臉上掛著淚,她不回答我,只是顫抖著說︰“不!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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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Y" y3 n$ G    “這當然都是真的,不過,我並不後悔告訴你真相,哪怕因此要我去坐牢我也願意,一直以來,我受到的內心折磨非一般人能夠想象,現在我好了,我終于擺脫了這一切,再也不用在山一樣沉重的壓力下生活,今後我終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個真實的自己了,現在你們帶我去警察局,我要去自首,不管等待我的是什麼結果,至少我的內心獲得了真正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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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 H6 G9 c5 l% z, x0 ]    “你不用去警察局,更不必談什麼自首”一直靜靜的在一旁听著的程青這時忽然開口說,見我不解的望著他,他才慢條斯理的說“事實上,我來這里之前已經到過鎮上的警察局了,盡管我知道沒什麼必要,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徹底放下心來,不過我白跑了一趟,後來還是在縣醫院的檔案室里找到了我要的找的東西,幸好他們還保留著這個……”程青嘴邊泛起一絲微笑,遞給我一個發黃的紙卷,我不明所以,接過來一看,卻是一紙驗尸報告,起首填的恰是父親的名字,但死亡原因一欄填的卻是“因長期飲酒過度導致的酒精中毒和心肌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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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c" r8 @# h) S$ r8 W9 E1 N% ?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我感到詫異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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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7 O" z+ F' m7 _, d5 l; ], h    “警察的確很聰明,有人告訴他們有一群老鼠舔食了沈畫家扔在垃圾堆里的酒瓶後全都毒死了,就起了疑心,他們調查了住在周圍的人,化驗了他臨死的時候喝過的酒,但什麼破綻也沒找著,等法醫的驗尸報告出來以後,警察確認你父親的死與任何刑事犯罪無關,便按正常程續結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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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h( o$ l: Q8 r& I, L    “為什麼?難道說爸爸不是被我害死的?而是他自己……可是他喝了那瓶酒!”我不敢相信的說。- p% n& k;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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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曼,你記不記得,小的時候,住在你家隔壁的那個討厭的小男孩?”程青向我擠眼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可一直沒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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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隔壁洗衣店那家的小孩嗎?怎麼又扯上他了……”我更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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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p4 F+ c0 r, s- f, V    “你很討厭那個小男孩,對不對?他比你大幾歲,卻總是喜歡有事沒事的纏著你,盡管你常常把他打跑,但他還是暗暗的關注你,觀察著你的一舉一動,當他看到你躲進洗衣店的角落里,偷偷往酒瓶子里摻藥的時候,就什麼都明白了,他知道你父親常常打你,也深深的了解你對父親那種又恨又怕的感情,當時他就下決心絕不讓你陷入可怕的深淵,你走後,他悄悄爬上洗衣店的招牌,脫了鞋,然後偷偷爬上你家的陽台,從窗戶翻身進去,幸好你父親睡得很沉,他便小心翼翼的用另外一瓶一樣的酒換下了你那一瓶,當時他拿著那瓶毒酒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就隨手扔到垃圾堆里了,沒想到事情會那麼湊巧,你父親偏偏就在那個時候發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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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P6 I  l1 _. R/ ]8 w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听上去太不可思議了!”明麗終于緩過神來,她驚訝的問程青,“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的呢?是那個小男孩後來告訴你嗎?”我望了一眼明麗,又轉頭去看程青,這也正是我想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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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K& ]9 ]4 K! Z    “不,那個小男孩一直把這件事埋藏在內心的最深處,他本打算到死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因為他不想傷害到沈曉筠,要不是我們在這麼巧合的狀況下再次相遇,我不會……”程青說的時候,臉上再次浮現出交織著痛苦和渴望的神情,他望著我的時候眼楮閃閃發亮,我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熱流,難道他就是……4 G* U' Z$ f/ ]/ [3 w7 ]6 [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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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我說出口,程青就點頭承認道︰“沒錯,我就是隔壁的那個小男孩,只不過我現在長大了,像你一樣,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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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為什麼?我當時對你那麼凶,我記得常常罵你,還打你,你都不還手,我是那麼一個人見人厭的小孩,你為什麼還要幫我?”我心存感激,又愧疚難當。' D/ }7 f$ }" D9 t

; s" H' e4 j3 Y8 v4 e  \    程青笑道︰“我得承認,你那時的脾氣的確很壞,有的時候叫人難以忍受,不過,你還是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特別是你的眼楮……”他忽然臉紅了,尷尬的垂下頭去,不再看我,小聲的說︰“那時候每次我看到你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牢牢吸引住了,我覺得那眼神很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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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明麗失聲喊道,她和我一樣,听了程青的話,都受了重重的打擊,但明麗似乎比我更加難以承受,但程青這時已抬起頭來,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往日明朗坦白的神色,他向明麗走了過去,伸出臂膀,輕輕的將明麗攬入懷中,然後輕輕的說︰“那時我還只是個孩子,我的感情全部都建立在幻想的基礎上,但現在不同了,當我遇見了明麗,我就知道我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不過,我還是要盡我全力幫助你找到真相,我真心希望你能好起來,就像我希望我的每一個病人都能好起來一樣,更何況你還是明麗最好的朋友。”( D6 g0 f3 U7 G: ]& K( m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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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救了我,你把我從罪惡的深坑邊緣拉了出來,現在又第二次給了我生的希望,可我從前卻那樣待你,我不相信你,我當時誰也不敢相信,我以為你和我的同學一樣,有多少次,他們騙我出去,只不過是想拿我取樂啊!我現在又該如何贖回我的罪孽!”我愧疚之極的說。" f0 y4 X5 N0 H%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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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曼,這不能全怪你,你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你說你不怪她吧,是吧?”明麗在程青的懷里逼問他。# M, R$ e4 D' i) ]7 Q, q9 O*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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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了,不然我也不會幫她了”程青肯定的說。明麗很高興,她掙脫了程青,過來拉我的手。& Z# a4 C) W% Y#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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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還當我是朋友?”我流著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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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n0 v+ Z7 L- f/ y    “還用說嗎?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明麗攥著我的手熱忱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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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結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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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q0 N) p    當我們幾個人從閣樓里出來,下樓梯的時候,我竟然一點都沒有眩暈,以前那種詭異的感覺神秘的消失了,我覺得腳下一陣輕快,耳邊再也沒有那伴隨著機器的轟鳴令人極度痛楚和興奮的呻吟聲了。下了樓,程青讓我們倆等著,他去把車開過來。; N  a1 n% g. S- r% D! g" e3 e1 A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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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和明麗等他的時候,明麗忍不住問我︰“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在你的幻覺中,除了童年的你自己,還有一位房東太太,她又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出現在你的幻夢中,童年的你讓你找回了自己,發現了生命中最大的秘密,而那個女人又想告訴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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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2 d) D4 p) ^: o2 s    “我剛剛也想過這個問題,”我望著陰冷的天空出神“我想,她也是我自己,另一種狀態下的自己,是幻想中未來的我。是想像中完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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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9 z8 x( D$ t" b) W    “什麼?”明麗聞所未聞,感到十分驚訝。! _( S% i0 Q! U;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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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我剛搬家的時候對你所說的話嗎?我說過我要進行自我放逐,那時的我,潛意識里大概已經意識到了危險,不得不想辦法拯救自己,所以就選擇了那所僻靜的房子,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幻狀態,我在幻境中見到的那個女人,指導我去發掘自己的秘密,讓我和童年的自己面對面的對話,試圖開啟塵封多年的記憶之門。那是未來的自己讓現在的我重新認識和了解過去的自己,鼓勵我面對曾經發生過的慘痛的回憶,因為,假如我在極度強烈的負罪感中殺死了現實中的自己,那麼我所有關于未來的一切希望和夢想都會隨之灰飛湮滅,這也就是說︰‘如果我死了,她也會死’。因為人死了,就再也不可能有什麼未來了。而我的內心深處,其實對生命還抱著希望和懷戀,所以她才用那些看上去美好的照片來警醒我。明麗,我現在才真正明白了這一切,那不僅僅是自我放逐,而且還是一種自我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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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 D( M+ u0 p6 w4 H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難道你面對自己的影子,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嗎?你竟然認不出你自己嗎?”明麗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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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 N# O. ^8 Q. H* Q' {    “我想這正是我們的弱點之所在,”我嘆了一口氣說︰“一個人最難認清的就是自己的真實面目,當你用另外一個人的眼光去審視自己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那就是真實的自己。我也是這樣,從前的我,記得最清的是別人對我的傷害,及至長大,才了解那樣叛逆孤僻的我,也同樣會傷害別人,無論我有多可憐,永遠也不可能被身邊的人接納。但現在的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不必再為所有的事情承擔痛苦了,因為我再也不會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我自己了。”) ~: ~: F$ G2 c$ [2 d

+ ]2 l% G  B7 P1 u% P    明麗听了,正要說話,卻被程青的汽車喇叭聲打斷,他把車停在我們面前,我們都上了車,就在我們要離開的時候,中年胖子走出來和我們告別,當他听說我就是當年沈畫家的女兒的時候,驚奇的上下打諒著我︰“真是女大十八變,你們不說,我一點都認不出來了!你現在和氣多了!”說得我又尷尬起來,不知該怎麼面對。忽然,他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你等等,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說著他一顛一顛的跑回去,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抱著一大疊落滿灰塵的板子走了出來,等到他來到我們跟前,我才看清他抱著一疊東西很眼熟,我心中一動,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接受他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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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r! v! I# K8 U2 Z3 \) H    “這是什麼?”明麗問,中年胖子把板子翻轉過來,撕掉包在外面的報紙,露出一幅幅的油畫,“這些東西在我們這里像廢品一樣保存了許多年,但是我一直沒舍得扔了它們,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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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V& l0 k1 e+ q% e    我躊躇起來,因為我不知道今後面對父親的畫作,會是一種什麼樣復雜的感情,也許還是徹底不要看見的好。但是明麗卻十分喜歡這些畫兒,她不由分說的替我收下來,謝過胖子以後,我們便開車駛離了小鎮。: h( [/ ?$ w+ Z$ T'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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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開到半路的時候,天空紛紛揚揚的飄起雪花,我坐在車里,斜靠在車廂上,望著空中純淨,潔白的雪花,一時百感交集,想到從此擺脫了那可怕的夢魘,我第一次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連以往沉悶的天空,這時候看上去也純淨了好些,但當我又回想起從前,以及剛剛才經歷的一連串的情感上的起伏,又不免心中酸楚。雪越下越大,一些雪花落在車窗玻璃上,來不及看清就融化成一個個水珠,透過布滿水珠的玻璃去眺望外面灰白的世界,感覺上就好象戴著一副毛玻璃做的眼鏡,一切景物都顯得模糊而奇異,我心中有所觸動,凝視著窗外喃喃的說︰“我不明白,每次當我踏上樓梯的時候,看到的一切都好象蒙在一片灰白色的水漬之後,除了能听到父親臨死前痛苦的呻吟聲外,我還能听到一種奇怪的機器轟鳴,不知道這感覺的背後還隱藏著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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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t1 I8 G/ B' g- ?; z. \* k- q# {    “這個麼……”我從汽車後視鏡里看見程青微微笑了一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你小時候透過大型的洗衣機滾筒的玻璃門往外面看時留下的印象,你听到的機器聲是數十台洗衣機同時開啟時的轟鳴聲。你還記得嗎?我們家洗衣鋪子最後面的那台洗衣機壞了以後就再也沒有通過電,那滾筒大得足夠一個小孩蜷縮在里面,而你最喜歡偷偷爬進去,一個人呆在里面也不出聲,有一次我爸爸想拉你出來,你死活賴在里面不肯出來,還用洗衣機門把他的手夾破了,呵呵,我猜想你童年最經常看到的景象和你心中最怕提到的事情重疊在一起,那神秘的印象應當是你失落的記憶對你的召喚,目的是要喚醒你,而且我想,不只是樓梯,任何有關那一段記憶的東西都能不程度的引起這種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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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那台被我摔成兩半的收音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當時那收音機里播放的樂曲,正是當年父親因為懷念母親,最經常听的歌曲。# p; _' T6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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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我想起來了”,我說︰“我的確是喜歡躲在洗衣機里,不為別的,我只是覺得那里面很安全,只要我能夠呆在那里,就沒有人能夠傷害我……”" B. F1 x/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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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青听了,沒有再說話,我的回答大概讓他有一點傷感,車繼續開著,明麗在我身旁一幅一幅的欣賞父親的遺作。那些色彩黯淡的畫上,大多繪著一個身穿黑衣,扎著兩條麻花辮子的小姑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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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m( k0 E# D2 M    “不知道一曼的父親為什麼總畫女兒的背影呢?”她像是問人,又像是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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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V5 v% A5 r4 Z: t    “那還用問嗎?他是恨我才那樣畫的,從前他給我畫了不少畫像,無一例外,都是背面的……”我不無傷感的說。+ L! v( g2 r. f, i

# a; r5 O' G2 N* y" o    “哦?我可不這樣認為,至少他的最後一幅畫像是正面的”程青在前面接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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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有這樣的畫嗎?我怎麼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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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我多年前翻窗戶進到你們家的時候,在畫架上看到的,也就是一直懸掛在你床頭的那一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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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又是為什麼,他要畫成那樣子呢?”. r) c' x8 n2 _/ R6 |2 C* g; X5 w

& d8 J! U  m! F4 m8 [+ _8 Y    “這個恐怕沒人能知道了,但憑我的猜測和對你從前的認識,很有可能是因為你從來都不會笑,至少是不會像個純真的小姑娘那樣既開心又無憂無慮的笑,你的父親因此而對你不滿,他已經失去了妻子,還有一個不會笑的女兒,可他卻不知道他自己才是女兒不會笑的真正原因,他不願畫你的正面,因為他怕面對你的憂傷和絕望,那樣他就會發現自己有多麼的軟弱和無能,這才是他真正刻意逃避的,也恰是他常常在女兒面前顯示暴力,毆打親生女兒的原因,但我相信,他最後醒悟過來了,或許他還很內疚,所以他才畫了一張你的笑臉,或許,在臨死之前,他正打算喚你到身邊,把這幅畫兒親自交給你,告訴你他從此要改過自新,再也不那樣對你了,而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卻離開了這個世界,一曼,你真的寧肯一輩子相信你父親恨你,而不是在內心對你也有父親的關懷嗎?而你這個做女兒的對父親真的只有滿腔的仇恨嗎?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那麼多作品中間,你只把那幅畫兒帶在你身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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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u5 }% G' W    程青的話恰如一片石頭擊中了平靜的湖心,在我內心激起了不小的震動,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拿什麼話來回答他,人生的大悲大喜太無常,我的經歷也許在有些人看來不算什麼,父親已死去多年,就算我一直恨他,又何益于我那已經失落的童年呢?對于我那些本該是青春快樂、無憂無慮的消逝的傷心歲月來說,這些痛亦足以在漫漫長夜里消磨生命那杯醇厚而又意味深長的苦酒了吧?( q/ ?- D5 }* l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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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月以後,我在明麗和程青的護送下來到了機場,我已經申請了出國留學,提著行李,馬上就要登機了,明麗還是不斷的在問我︰“你真的要走?”她很舍不得我,多次勸我留下來,但我還是堅持要走,我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過去的痛苦已經不可能再挽回,未來的歡樂更加虛幻,唯一能讓我把握的是現在,這一次我幸虧有你們兩個好朋友相助,才度過了生命中最險的一次難關,但下一次我未必有這麼幸運,我應當學著自己堅強起來,我的人生還長著呢!”( N5 e& m% F( k3 e1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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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到。這個給你……”程青一邊說,一邊遞給我一個包裝好的盒子。5 I% f1 c* n0 m" Q&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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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麼?”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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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w+ {& z& s: D4 P- L2 T& Y    可是他卻神秘的一笑,讓我上了飛機再打開看。時間不多了,我們一一擁抱惜別,明麗緊緊摟著我,在我耳邊小聲說︰“在外面要懂得照顧自己,加把勁兒,別忘了帶個小伙子回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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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說︰“我會努力的”然後擠進了人群,揮手告別,直到遠遠的看不見明麗和程青了,我才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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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飛機離開地面沖向天空,逐漸把灰茫的城市拋到後面的時候,我的心也跟著飛翔起來,我打開禮品盒的紙包裝,赫然看見一幅畫兒,畫里有個梳著麻花辮子的小姑娘在沖我微笑,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掉下來了,在模糊的淚眼中我仿佛看現了一抹亮麗的藍色,在不遠的前方等待著我去追尋,這一次,我一定要緊緊抓住它,再也不讓它溜掉。我還要尋找真實的歡樂和幸福,將它們記錄在彩色照片上,攢夠整整一大箱子,留給永恆的未來去慢慢的追憶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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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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