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轉貼] 【短篇】幽谷傳說
[打印本頁]
作者:
小小刀
時間:
2007-9-19 12:01 PM
標題:
【短篇】幽谷傳說
這個山谷名叫幽谷，許多年以來都有毒屍出沒的傳說。
+ U4 |/ ]- c) `
毒屍，乃屍體所化，食活人為生，身有劇毒，沾者死。
! `2 d5 ~) m9 _# B
西風，幽谷，道姑
# T1 h8 @! S: l% ?2 b! y3 e
玉真師太帶著幾個徒弟站在幽谷口。
- v/ ?% L- \2 w6 A2 e9 M' d
一個年紀還輕的小道姑問道：“師父，今天毒屍會出來嗎？”
9 Y( K b; V; h5 P9 J3 [; @4 J, {
玉真師太沉吟一會兒，回答：“也許會，也許不會。”
7 h% q& @, x( W: v/ d1 j
“那，我們一定要等到它出來嗎？”
! W/ H/ p! C2 s9 ]' x
玉真師太道：“是的，這是我們的使命。”
( D( `1 i4 D4 _5 v* n" S1 Z3 U8 t
是啊，使命，為了這個使命她等待了三十年，從美麗的垂髫少女等到銀發絲絲的中年道姑，這些年來她不知付出了多少，改變了多少，唯有這使命，她一天也不曾忘記過。
. U8 L& a9 |3 ?- ? R! r& m1 e
她記得師父輕靈師太臨終前的吩咐：“玉真，你一定要等待，等待毒屍出現的那一天，消滅它，不要讓它再禍害人間！這是我們除魔一派的使命啊！”
|3 f. P3 P; G6 i$ o
所以每年西風刮起的日子，在幽谷前等待毒屍的出現。
9 r k# c3 g, S! H
可是三十年了，她從來沒有等到過。
4 D2 S3 S( {" F- d
西風，幾個徒弟輕輕打著寒蟬，玉真看到了，憐惜著。“也許今年，又要空等了。”
* z# y' h: w2 G: L
剛剛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她看到了。
" J) ]4 _0 \$ K6 k
毒屍一身墨一樣的黑衣，青布包著頭，僵僵的出現，僵僵的走來。玉真心中一機靈，大叫：“布陣！”
7 M: g$ x( |; D; i
幾個小徒馬上展開身法，搶占方位，那是她們苦練多年的八卦陣法。
) s7 s. N- T4 }) `; e1 Z% }
西風，幽谷附近沒有人煙，只有一些光禿禿的樹慵懶的擺著枝條。
8 r' Y+ U" K s) j7 g( [) z x
小道姑們白衣飄飄的身影好像旋風懷中的枯葉，圍著那黑衣毒屍打著旋子，而那毒屍的身體停住，毫無動靜。
* h5 H0 K$ @$ S' `. \/ Y) f1 k
“以靜制動，毒屍越來越厲害了！”玉真心中著急，又不好臨陣變陣，高聲喝道：“上！”
; \$ Y% M! y2 v7 s8 S
一時間十八柄銀光閃閃的驅邪寶劍齊刷刷向毒屍身上招呼。
# h- `- X! @; b. K
可她們這一次全部落空了，彼此的寶劍“噌”一下刺在空氣裡，毒屍在千鈞一發間躍到了空中，在她們頭頂上好像一隻巨大的蝙蝠，向陣外的玉真道長直撲過來！
% d+ H4 h% \- n6 H5 L4 i3 i# h
玉真早已蓄勢待發，毫無懼色，與毒屍鬥在一起。
! j( _# D F: F6 O( `# G* S) e$ \
銀色的劍光和黑漆漆的身影縱橫交錯，徒弟們眼都花了，分不清哪個是毒屍，哪個是自己的師父。“師父好厲害！”一個小徒贊道，她哪裡知道玉真已經到了命懸一線的地步了。
" l* k: }( f5 [
毒屍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只有一雙慘白的手露出來，黑漆漆的指甲犀利無比，上面沾滿致命的屍毒，千萬不可劃破一點皮膚，否則屍毒瞬間入骨，死的苦不堪言。
/ W/ f. V5 o. t' K' `7 z# M8 J% ?
玉真招招小心，卻讓毒屍大占便宜。她知道再下去絕無勝算。“怎麼辦？我等了三十年，這三十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她忽然茫然的想，如果讓它逃走，接下來，難道還可以再等三十年嗎？
N$ R% H2 Z( s# [& i4 G- {3 U: }
毒屍的利爪向她的左胸直抓過來。
1 N) ~) o, U2 _: z1 k+ Q, f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之間，她竟然笑了，竟不躲閃，任由那黑色的爪子抓進自己胸膛。鮮紅的血，噴涌而出，沾濕了她雪白的道袍，也染滿毒屍的肩頭。
$ W; e8 n/ o) a& g4 L& E" F
那毒屍竟然也停住了，仿佛看到什麼連它也會咳呆了的事實……
6 v6 J7 I5 S/ @
玉真的寶劍狠狠插入了毒屍的胸膛！
. |$ v7 N, N3 ]" ]1 @+ q1 C+ V
她繃的像標槍一樣的身體，完全沒有感到痛，她現在才徹底的知道，一個人為了完成自己畢生唯一的心願，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的感覺。
8 {% Z: j; M7 J5 F9 i6 f
她拼了全身的力量，狠狠衝過去，在空中滑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寶劍戳過毒屍的身體，從那一邊露出的劍鋒插進了谷旁那原本就已經落寞的樹幹。
0 ^: `5 a7 [1 w- D3 M* N9 m8 Y$ F
而她也被毒屍糾纏住，再也不能動。她的頭髮已經在空中散亂，衣襟上也有了點點血痕，她臉色蒼白，嘴脣蠕動，但發不出聲音。
- g( E* s' y7 q- @' i
可是她的面容，卻忽然散髮出青春的光華，黑漆漆的眸子仿佛十幾歲的少女般閃爍。
% b+ a( @& C5 I, H# ~- ?; S
許多年後，她的一個徒弟回憶起來說：“師父在那一瞬間，好像仙子，滑過了彩虹。”
0 q2 x0 l7 ^, M" D9 A9 _
小道姑們圍過來哭喊著師父，玉真用僅剩的力氣道：“不要碰我！忘了我怎樣吩咐你們的嗎？”眼前徒弟們年輕的面孔漸漸模糊，玉真的意識卻清醒起來。
9 Z0 Z0 S/ P8 r; D ^0 n6 M
好像回到三十年前，也是在這顆已經枯死了的樹下……
" q' t0 Y; V! V% u
西風，少年，枯樹
# g2 {" j" @1 v, K
十幾歲的美麗少女擔憂的看著英俊的少年：“澄清！我爹能答應……咱們的事情嗎？”
2 C+ b+ e( i! D. u4 X
少年微笑，這微笑看起來很迷人，也有一點天真的樣子，他說：“玉珍，你不用擔心，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
, L1 M6 a: R* ]; Z* @
玉珍有點生氣道：“你總是這樣！天大的事情也不當一回事，若是爹非得要我嫁給俊師哥，而不是……不是你這個頑皮的三師弟，你說怎麼辦？”她說到這裡停住了，因為發現澄清正在刮她的鼻子。
7 |- N. V0 {% ?
他笑眯眯道：“你呀，這種事情擔心是沒有用的了，只要你心裡只有我，我心裡只有你，還有什麼天大的事情解決不了呢？萬一你爹逼你嫁給二師哥——我半夜翻進新房，把你偷出來就是，你應該知道，咱們幾個師兄弟裡，沒有一個輕功比的上我的。”
; J5 d. z1 W. A0 u2 T" V
玉珍問道：“然後呢？”
0 t t5 ?6 D# k. E9 i) _
澄清說：“然後？然後天涯海角，還怕咱們沒有容身的地方嗎？”
& g" f( O w5 d$ K w# A
玉珍想想，笑了，又擔憂道：“我只是擔心……”
4 y2 p' A2 ]; x* k ~; @0 d4 e
澄清說：“你擔心什麼呢？”
. |7 e" P/ Z: Y7 K4 h
玉珍道：“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擔心，我擔心……”
! l6 p4 A1 m& t, l
澄清在這時抓住了她手：“沒事的，我無論如何都會保護你的。”
( X0 F4 I$ v7 X. r' Z
玉珍還想說，一片枯葉飄到她鼻子上了。“這棵樹就是在今年枯了的，為什麼？”她想。
. u( M8 T- N) H0 b8 {2 U0 k5 O' H
忽然吹吹打打一片喜氣之聲。
# h! A! x! E3 ^, z3 P4 y
一隊白衣白帽的人抬著一頂白色花轎遠遠而來。
/ Z4 X' ~7 B; R, Y- L* Q8 s
玉珍道：“這是什麼？鬼娶親嗎？”
: t$ q m) d1 B$ n1 l
澄清拉她到樹後，兩個人遠遠的看著。“不是鬼，他們有影子的。”澄清說。
! v- M3 W1 D# F8 y7 W7 }
那一隊人走到谷口停住，放下白色花轎，也不轉身，只是站成一排，直直向後退回去。
q( r2 s0 ^5 l" i, j
這情景太詭異了，玉珍握著澄清的手，已經浸出了冷汗。
0 g( d+ u: W ?8 I- J
西風，陣陣吹過。
5 s$ f6 v3 \% C7 t6 Q
又一顆枯葉落到她頭上的時候，毒屍出現了。空氣似乎在蒸發，一股股可怕的酸味鑽進鼻子，她忍不住要作嘔。
9 T/ u4 r+ ]1 N1 D3 H
澄清捂住了她的嘴。
' ^" b& W7 }6 s
毒屍慢慢的，直挺挺的接近那頂白色的驕子，伸出慘白滴著腐水的手。
4 m, `' E* ~# T" t. C9 ^
猛地，它從轎子裡拉出一個頭髮散亂的姑娘。
I" b; j) Y3 h: b# Q' ~
“小翠！”玉珍失聲叫道，那正是跟她一起長大的長工的女兒小翠。
& V" I7 q) Q3 Q5 |" z$ X$ x2 R/ y
小翠在毒屍的手裡木呆呆完全失去了神采，仿佛一件玩具般任其擺布。玉珍看了十分痛心，衝動的跳出去大叫：“你放開她！”
+ i( O, k8 A5 E* ?4 k
毒屍往這裡看，兩隻手也不閒著，一下子把小翠夾在肋下，擰斷了她的脖子。
4 e2 w1 L1 b0 U* [1 z# I; K6 \
“你！”玉珍氣的呆住了，毒屍扔下小翠屍身，徑直向她撲來。
7 N) l* ~$ t2 C: K" a% x
疼，忽然很疼！
& { i' n% W, K
玉珍發現自己在空中，向後飛著，澄清摟著她的腰，從毒屍的爪下把她生生的扯了回來。
9 }9 Z S) ]* h3 G- a% X
只是胳臂上留下的一道深深爪痕，很疼啊。
' C) s) U3 R- @9 @$ b5 P
西風，夜晚，陌生人
! }1 y! F' u4 A$ W. {3 y& {
玉珍迷迷糊糊的，澄清在枯樹下生了篝火。
8 @% c. G L* b# H
“沒有關係的。”他把枯枝扔進火堆，半是安慰的說：“他們只是害怕屍毒，其實沒有關係的，我會治好你。”
3 q! C: N _# o; T/ Z
是嗎？她不知道，白天爹的表情好像見到鬼，狠狠對她說：“你真是不知死活！咱們派人送個姑娘過去，是給毒屍當祭品，你不但不知閃避，還送死過去，壞了大家的計劃，激怒了毒屍！——你看看你手上這致命的屍毒！我也幫不了你了。”
/ r( j1 V0 R; o9 `4 P7 b* y! q! A
她哭了，求爹爹救她，爹爹只是說：“你滾吧！染了屍毒是要被活活燒死的！我今天不處置你就是看在以前的父女情分上。你趕快滾！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女兒！”
]- l! j( h( Z9 h4 ~
她覺得天翻地覆，站也站不穩，恨不得死在當場。模糊間身旁熟悉的師兄弟們都站的好遠，仿佛她就是毒屍，一臉懼怕。過了好一會兒，聽見澄清在身後說：“師父，既然如此，請讓我帶她走。”
2 m! ?. g- z C. W9 K
門外亂哄哄，一個工人跑進來說：“老爺，鎮上的人都拿著斧頭說要砍死小姐！”
) t* _" x1 \ T) d
爹說：“你不要再叫她小姐！”又對澄清說：“韓澄清，你想好，你跟她在一起，以後也別叫我師父！”
3 q& c7 {/ H! y; m
澄清竟然笑了，說：“如此沒有人性的師父，不要也罷。”
/ k% U- P0 e0 Y0 s* A
大門洞開，平時那麼和藹可親的鄰居叔叔伯伯們拿著斧頭火把，大叫著要消滅屍毒，對他們怒目而向。澄清把她放在背上，拿一條帶子系好，橫劍在手，大喊一聲：“誰過來我就殺誰！”
# r3 a0 f0 b1 x9 m
那些人露出害怕的神色，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沒有人上前。
; i2 S! }; D# p6 Q# a
幾里路就這樣過去，她在澄清的背上，那些人拿著斧頭步步相隨，雖不敢近前，但始終不離。隨後澄清惱了，向幽谷狂奔而去。
& }+ ~* }2 Q8 S# u/ W7 _5 p
那些人停住，在很遠的地方，狠狠的目光。
8 v8 D$ E0 ~3 {$ o
後來玉珍就昏過去了。
4 {3 R' F! d; S3 P
“沒關係的！”澄清說，“一定會有辦法！”
, q+ f4 d( R1 h9 K q
是嗎？玉珍看看自己的指甲，已經黑了，她終於想起了那個小時候奶媽用來嚇唬她的故事，毒屍的故事。“我是會死去，還是會變成毒屍？”她趴在地上，可憐巴巴的問。
. C+ {! I2 I* E1 U
澄清看她一眼，轉過身去，再回過頭來，溫柔道：“都不會的，放心吧。”
1 u9 k6 P+ y" O" ?7 H
他臉色很蒼白，眼神裡透出很多憂鬱和無奈，玉珍看的出來，不忍問。
* n& s$ f. i9 X* S+ {/ W3 u+ a
她又聽到腳步聲，是那些人來了嗎？讓他們砍死了，也好。
9 D9 z9 Z+ Q& R- r. ~9 h4 Y
澄清站起來，抄起寶劍，大喝：“什麼人？”
/ @+ Y+ x7 D* R/ s
回答玉珍沒有聽到，她一急就昏過去了。
* @( c4 p3 `& ~/ W5 T
西風，清晨，輕靈師太
7 B0 m0 v2 V9 Q- A5 I6 k
一個獨臂道姑，好像鐵打的一樣釘在她面前，道：“你醒了？爬起來！”
3 a- B1 A' [, ^$ Z8 [7 N) h7 w
玉珍伸伸四肢，也就真的爬起來，頭不再昏昏沉沉，指甲也不黑了。“我好了嗎？是師太治好我的嗎？”那道姑冷冷道：“是你自己運氣好。”
9 q/ a% Q' v* A1 L' T
玉珍左右看看，四周十幾個小道姑好像是獨臂道姑的徒弟，便問：“澄清呢？”
% j9 z0 ?* J1 |
獨臂道姑道：“什麼澄清？”
" {8 g- N+ O' I6 I6 x$ s
玉珍道：“跟我在一起的人，他……不在嗎？”
+ W3 U8 ?/ [9 u# O5 C) p- }: W
獨臂道姑沒有回答她，只是說：“你身上的屍毒已除，你走吧！”
0 ?! r8 @2 o/ F4 n4 Q8 Y
玉珍愕然，忽然想到沒有澄清，天下之大，去哪裡好？眼眶濕乎乎的，道：“我無處可去了，求道長收留我吧！”
% b/ c6 C. f- s
獨臂道姑道：“什麼無處可去？走！”
" F$ P- l4 i) L
玉珍道：“去哪裡？”
! N4 z, z* w) O! U3 |4 ?, L
獨臂道姑道：“你家！”
7 _ X: G; v( H5 g. u0 O) \) T
玉珍委屈道：“我爹已經不認我這個女兒了。”獨臂道姑卻不再回答，轉身便走，身邊徒弟一擁而上，玉珍也就跟著走了。那些道姑們神色和善，一路上那些年紀相若的和她說說笑笑，有幾個看著她欲言又止，無比同情。
' Z2 x) B: A Y! R
爹和家人看到她大吃一驚，等到看出她屍毒已除，便不那麼緊張，獨臂道姑道：“貧道輕靈，一生以消滅屍毒為己任，和毒屍曾經多次交手，得知你們這裡出現了毒屍，馬不停蹄趕來，沒想到還是遲了。”
3 b: j* {3 |" ^& u' z7 f6 M z$ \( A
爹聽罷尊敬無比，吩咐招待，輕靈道長落座後又道：“屍毒雖然厲害，但也不是不可救治。你的女兒經我救治已經痊愈，你們不可再趕她出家門。”
' L" S7 d8 x8 O5 e0 X8 O1 [
家裡人當然唯唯諾諾，娘從後堂出來拉了玉珍的手淚水漣漣，師兄弟噓寒問暖，玉珍答應著，四處看，沒有澄清的影子。
& T/ w' Y, Q$ b" `. T. g- m5 S- g7 R- C
問爹娘都不知道，爹更面有怒色道：“提這個傢伙幹什麼！帶你出去又把你棄之幽谷，要不是師太，你早就死了。”
4 n, ]- R5 A. S8 G2 c
玉珍不信，娘也幫腔：“是啊，要不是澄清棄你而去，你又怎會孤身一人呢？”
& ?; |/ U% n$ L- p3 q) k
思來想去沒有別的解釋，玉珍一陣難過，家裡熱熱鬧鬧宛如過年，她佇立人群中，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為自己好的，去找輕靈道長，說：“道長，請收我為徒。”
7 n. K/ a$ X3 ^4 m7 M% m
輕靈道長看她一眼，不答，快步走開。
" ^" e ^. z; ]: G( R4 Y3 f
玉珍想要追過去，冷不防斜刺裡走出個人來，拉了她手到隱蔽處說：“你又何苦呢？”
& V* s8 F7 u4 Y
玉珍看時，是白天跟她說笑的道姑寧遠，頓時自覺孤苦，眼淚流下來說：“天大地大，可有什麼人是真心待我的呢？”
) A+ N: a" B. A$ `4 T- [
寧遠聽了神色大不自然，道：“你何苦這麼說！人家真心待你，你不知道罷了。”
9 ?: V! S- e* a4 E' B
玉珍道：“你為何這麼說？你又不認識我識得的人！”
0 q; v5 D8 O/ ?2 o" L! e0 i _
寧遠不答，卻道：“你知道我師父她的左臂如何斷的？那是因為三年前交手的時候被毒屍抓傷了左手，為了防止屍毒蔓延全身，師父眼明手快馬上砍斷了自己的左臂。”
2 q3 o0 m* |" j+ A" {, a& S" J
玉珍想起師太，不由得生出親近之意，道：“能拜師太為師，真是三生有幸了，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福分。”
1 D+ l0 ^: t0 |7 l2 }$ N! s$ k
寧遠見她會錯了意，又道：“你當屍毒是好解除的嗎？我們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屍毒入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毒，我師父……”
0 a: }" F" x! e2 T& g/ A) q1 f% C
——“寧遠！”輕靈師太從冷不防出來叫走了徒弟，留下玉珍。
1 U/ w R/ [5 D0 J4 U
月下，形單影只，說不出的落寞。
8 E$ h8 p0 l% O# S( O4 F
玉珍忽然聽到有人輕輕呼喚：“玉珍！”
) M% C4 _6 V- F$ T8 ?. p) @5 {% |4 r
墻頭，是澄清蒼白的臉，一雙憂鬱的眼望著她。“你到那裡去了？”玉珍想也不想就要縱過去，那邊澄清好像嚇了一跳，說：“別過來！”
! n" d k! d" F( c
玉珍說：“為什麼？”
" g. v2 l* W8 `6 L4 e2 w
澄清在墻的那一邊，輕輕的道：“師父已經不讓我進這個家門了。”
9 ^; X* L' e; ?8 ~- ~
玉珍說：“那怕什麼，我還不是也回來了。”
0 I9 p; |$ {2 q2 e9 @
澄清停了一會兒道：“玉珍，你是你爹的女兒，我跟你不一樣。”
% D: r, G1 Q# y3 C* S
玉珍說：“有什麼關係！”又想起，問：“師太找到我的時候，你到那裡去了？為什麼她們都說不知道你呢？”澄清咳嗽一聲，好像很難回答，玉珍起了疑心，試探道：“你不是舍我而去了吧？”
9 I) e% X5 ~, u0 C0 K! W
澄清道：“對不起，我是……自己走了。”
# ~8 V9 C4 Z( V* j( ]% j+ X
玉珍一愣，被他說得哭起來。
6 ^1 I" `5 Q. z3 J9 P+ D+ Z
那邊澄清焦急道：“你，不要哭啊！”
/ }: Z3 ?1 }& o+ l4 S
玉珍道：“你說過會永遠對我好，只要你心裡只有我，我心裡只有你，那些難道全是廢話？”
% Y+ A6 M2 `8 {
澄清愣一愣，說：“沒錯，我說過，不過那已經全是狗屁，全是廢話了！我以後不會對你好！我是棄你而去的，不會再回來了，你好自為之吧！”
6 O) c9 ~( H) p! S( h0 p |' j
玉珍被他說得自尊心起，跺腳道：“既然如此，我以後再也不認識你！”轉身便走。澄清在身後輕道：“你不再留一會兒嗎？我只想像這樣再看你一會兒……”玉珍覺得再也不能這樣聽下去，跑著出了院子。
8 _; B0 s0 V( B( Q6 T9 U
她痛哭一場，腦子裡翻來覆去還全是澄清的樣子，不自覺的又回來，院子裡卻了無人聲，只剩下枯枝的影子，一地凄然。
1 }+ |6 u" w3 c G/ k8 s
西風，花轎，小翠
7 P# r9 C: i% ^. P$ f) \ s
吹吹打打一片喜氣，今天是嫁給俊師哥的日子，連娘也說：“昨天剛回來，今天怎麼就嫁了？”可她偏偏就答應嫁了，爹和俊師哥都高興的很，爹甚至大聲道：“我早就說過，早嫁了算了，省得生出這麼多事兒來！”玉珍枉然，披了嫁衣，對鏡梳妝，鏡中自己人美如玉，卻傻呆呆掛著淚光。
4 N* |3 c; ]! f1 S! q$ I9 _$ |+ ]
接著就坐到這頂花轎上。
# ~$ f$ @% V1 E6 ?
轎裡好悶，玉珍掀了蓋頭，聽那嗩吶聲，說不出的難過凄清。
' n: ]$ I' H( d7 Y$ k
西風又吹起來了，天空似乎都暗了，等到過了半盞茶的時候，花轎停下來了。
0 R7 U7 h2 X& z! \ {8 O
腳夫們發出幾聲慘叫，凌亂的聲音，不一會兒好像都驚慌失措的逃遠了。玉珍好生納悶，卻見轎簾掀起一點，從外面伸進一隻白嫩的小手來。
: m8 S2 L4 Q# Z& E9 Q* g; O
那手上赫然有顆珍珠痣，玉珍認得，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小翠，當時高興的握了，掀開轎簾蹦出來：“小翠！”
, U" S+ u, t+ s: B6 l3 r# v2 v
面前的小翠和平日裡沒什麼不同，只是神色凄然。
# r6 l( m& X$ i- K+ i
玉珍這才想起小翠是早已死了的，再看自己的手，什麼也沒有抓到。
8 w E6 ]* a0 u0 A# w {
“小翠……”她正不知道說什麼好，小翠先開口說：“沒有……”玉珍好奇道：“什麼沒有？”小翠又說：“他沒有……”
0 }5 n8 h, v, {/ V6 c
玉珍還想問，小翠的身影竟然漸漸隱去，終於不見，再看面前是滿天塵土，仿佛有幾棵枯樹。
( h. H( f- W- q/ Z5 a B) h
莫非這裡是幽谷？
# d2 g4 N$ @8 b1 s) c
玉珍痴痴走去，果然是幽谷。
8 y. m6 q9 T5 o* F$ Y/ j
那棵枯樹下堆起一圈柴禾，輕靈師太和徒弟們圍著。
2 e* G2 E' l5 a7 v0 D
柴禾的中間，有個人伏在那裡……
# S# c; s7 y! O3 x5 P
玉珍跑過去：“師太！”師太一行人看到她十分驚訝，輕靈師太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 s; H* h, v& K/ k+ O; i. m0 C
玉珍停住腳步，起了疑心，問：“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4 ~' t; {/ h% m; [+ D; M
寧遠心腸軟，拉了她要走，道：“這不關你的事情。”但有什麼東西讓玉珍掙開她：“那是誰？”
/ T$ H8 N J2 V' R2 M
輕靈師太道：“有個年輕人中了屍毒，我們要將他焚化以絕後患。”
, \8 ]( u2 N. y7 |; |0 r
玉珍心中一震，看去，那不正是澄清？臉色蒼白，還是那麼的望著她。
0 x8 _6 r: D) g" D1 A
“你們要燒死他嗎？”她哆嗦著問，“怎麼會這樣？”
- d0 V8 _( f9 e$ V2 S2 [
師太說：“生生死死，是個人的造化，你該走了，這裡不是你能久呆的地方。”
/ g" p$ B$ R, T' Q6 S
玉珍明白，不忍再看澄清，抬腳要走，卻覺得腿上似乎有千斤的重量。風又刮起，似乎有隱隱的歌聲傳來，是小翠的聲音，細聲細氣的在唱：“十年生死兩茫茫……”
$ _3 }0 Y# ~3 E7 P+ F }2 v* B
玉珍回頭，看見小道姑們淚眼汪汪，寧遠站出來道：“我陪你回去吧！”
- g' L1 C8 h# l4 z, H) V
兩個人默默的走，幽谷遠了，澄清遠了，小翠的歌聲卻還在耳畔。
* X# J8 ?3 p d; _+ }' |) m9 U
“小翠，你想告訴我什麼？”玉珍仰天問，沒有回答。
1 { z$ n% t) V
身邊的寧遠卻在落淚。
' Y Q) R( e. |: z1 N8 s/ F+ v
玉珍拉了她手臂，定定望著，直到她忍不住的說：“我早告訴過你，屍毒不是那麼容易解的。”
. T6 D: ^/ J+ d- g8 G% J! z
玉珍點頭。
+ w' g" M* U) J. ^
“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毒已入骨，無藥可救。那個姓韓的年輕人叫我們一定要救你，師父便說了個法子。”
8 o5 B! Y. e' S& w
玉珍忙問：“什麼法子？”
$ W1 S( n% r2 R% n
寧遠皺皺眉，十分不忍的說：“割開你手腕的脈搏，和另一個人手腕的脈搏綁在一起，然後在你身上下藥，催動屍毒全部轉移到那個人的血中。”
7 Y, ]1 [% |3 N Y* y$ v1 {" z
玉珍一陣陣發冷，道：“難道……難道……”
$ S w5 L( W$ K- q+ Y
寧遠點頭說：“沒錯，那個人就是韓澄清，他叫我們救你，並且保證在救了你之後甘願被我們燒死以絕後患。他求過我們不要告訴你這件事，只是送你回家就好了。但我終於還是不忍……”
$ ]; K: B! ?! q2 z; |- }& d
她話沒說完，玉珍已經丟了魂一樣，跑去了。
; o; A3 r& r6 X8 g
西風，烈火，生死兩茫茫
8 [( ?4 j- C8 d9 J, W, h( X% Z. c
鮮紅的嫁衣迎風飛舞，長長的黑髮披散開，這些玉珍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美麗的新娘子只是在拼命的跑，遠遠又望見幽谷，望見柴禾，那影子該是澄清了吧？
* S" K0 ~0 L" S! ?8 A! t, S/ o
“澄清——”她撕心裂肺的叫，感覺自己的腸子都要被翻過來了。
# Y7 u3 r. t* c, b% w/ R6 U0 y0 v
可是澄清周圍，燃起了熊熊烈火。
0 [ ]) Y! n) x- A; k
“不——”她要縱身跳進那火海，卻被師太和徒弟們牢牢捉住。
. L6 @( q Q6 W7 `/ ]6 a
師太冷冷道：“你要去送死嗎？”
/ ^& t' `: ^( y9 d0 e! h( ]- r J
玉珍只是哆嗦，什麼也說不出來。
/ |; z3 r7 s0 N, A# T4 l" b
風刮的急了。
0 j3 a) x7 a- U* J, `8 L
猛地，師太放開她，大叫：“布陣！”
b1 f+ z- @/ L1 a/ |
小道姑們如臨大敵，放下玉珍，寶劍出鞘。
) R4 h6 ^- @- d3 s. R
玉珍覺得天忽然黑了。
/ ^6 E3 P5 d3 o
毒屍像一隻巨大的蝙蝠從她頭頂掠過，這一次沒有停下來。
4 c# G$ d: f! g8 [9 h
那蝙蝠衝進了火堆，隔著火焰她看到毒屍把澄清攔腰抱起，腐爛的面容慘慘而笑。
/ ~6 K6 ]+ g$ [" n9 p& N0 U4 U
玉珍覺得一陣噁心，眼前一黑，再無知覺。
7 S: ]* [/ ]( A f! f
醒過來是在家裡。“師太呢？”玉珍急急的問，娘說：“剛走了。”
# \- j G A; c
玉珍披了衣服拚命追過去，師太一行尚未走遠。
* P8 F2 ~, D& @6 M2 z
“師太！”她大叫，等輕靈師太轉過來，便雙膝跪倒：“請師太收我為徒！玉珍願意追隨師太，天涯海角，消滅毒屍！”
6 v3 \: }. r+ E! D
師太認真的看著她，終於首肯。
1 ^1 ?" i+ G* T- M A3 U/ D
“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們除魔一派的弟子，道號玉真，白玉的玉，真假的真，你要時刻以消除毒屍為己任。”
- e( f# k% s8 E0 T& T& c4 |
玉珍含淚點頭，綁起翩翩長髮，從此遁入空門。
$ r0 p8 Y: ^- ^/ s* Y( O1 C
三十年了……她想，三十年了，終於在這棵樹下，手刃了毒屍。
3 S0 ^+ \# H* |" I1 S
就算是同歸於盡也可以，她想了很多次了。
4 L' A/ H" b5 m+ V* P) k
“澄清……”她喃喃的叫這個名字，這個三十年來從未再出口的名字，此時叫出竟然如此親切，如此熟悉。
5 L. o) \# [% H& _) U
對面毒屍的身子忽然劇烈的哆嗦起來。
. b+ Y' h# p: f2 n6 E- D% I# s( v
西風洌洌，吹下了毒屍頭上的青布。
- j) v* _8 X7 K U8 F+ E" i
玉真抬起頭，竟然就看到了那張蒼白的臉，那雙憂鬱的眼。
* |7 T4 U; q1 e Q* ]
三十年來這個容顏竟然從未改變。
/ w" q2 m7 ]/ e/ Z0 C D
玉真眼淚奪眶而出，失聲道：“澄清！”
+ o. u( m: v1 F0 v# p3 G
毒屍愣了愣，抓在玉真心房的爪子鬆開。
* m9 c7 l5 d) S. o2 u( k: j w
在這一霎那，玉真全身都軟了，倒在毒屍的肩頭。
; {4 C* ~" j- F, k* d0 h
周圍的徒弟們驚叫一聲，因為大家都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事情。 那個毒屍哭了。
* m" X6 u/ }3 k+ F
它緊緊的抱住了玉真道長！
8 b k0 a/ Y; b3 ?4 x2 k
嗚嗚風聲，寂靜幽谷。
& o9 J% H( Z/ M/ D
小道姑們在枯樹旁圍起枯枝，點燃火把。
1 n8 R6 i) d+ Z# ^2 ^3 \2 x7 D
枯樹，毒屍，玉真道長，緊緊的靠在一起，淹沒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 ]/ w% c; s7 t" ^
“只要你心裡只有我，我心裡只有你……”
- H D) |" h$ g4 o9 k0 X' R u! P' ~
如果化為飛灰，緊緊糾纏，那的確是永遠都不用分開了！
歡迎光臨 蘋果論壇 (http://www.talkapple.net/)
Powered by Discuz! 7.2
